第3章
    這裏是攝政王府邸，四處都是陸雲挽的手下。
    楚玄舟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不可能活著殺了對方。
    但是就在剛剛，他卻在陸雲挽的眼裏看到了無比濃烈的興趣與期待。
    楚玄舟立刻明白了過來——比起一具屍體，一個真的敢動手殺了攝政王的人，更能挑起陸雲挽的情緒。
    他決定賭一把。
    魚人忍著劇痛，一點點收緊了五指。
    陸雲挽的脖頸瞬間被勒緊，可窒息感非但沒有讓他緊張，反令他激動了起來。
    不過短短十幾分鍾的相處，楚玄舟就捕捉到了自己故意暴露出的偏執一麵，且利用了它。
    真不愧是主角！實在是太聰明，太上道了！
    陸雲挽不由露出了欣慰的微笑，他依舊闔著眼並緩緩攤開了雙臂。
    黑衣人們定在了原地，緊咬著牙不敢向前。
    隨著肌肉的緊繃，楚玄舟左臂的傷口再次迸裂。
    猩紅的血液從傷處湧出，順著他的手臂，滑向陸雲挽蒼白的皮膚……最終在黑色的絲質衣領下消失不見。
    陸雲挽臉上一丁點血色都沒有了，他像一尊漂亮的瓷器，無辜地等待著命運的裁決。
    楚玄舟覺得自己似乎隻需要一點力……就能將他打碎。
    脊椎上生出的酥麻感突然壓過痛意，陌生的情緒從楚玄舟的腦海裏湧了出來。
    “砰——”
    下一秒，滿是傷痕的手臂重重墜下，失血過多的人魚，最終還是沒能殺死陸雲挽。
    牽在楚玄舟身上的量子纜縮了回去，毫無防備的他重重摔在了地上的血水裏。
    “殿下，您比我想象的更有趣。”陸雲挽輕輕撫脖頸上新生的青紫色勒痕，俯身用手指托起了少年的下巴。
    “星際有數千億人沒日沒夜的盼著我死，但他們表麵上卻隻能裝出恭敬順從的樣子，或是在背地裏做無用的詛咒。隻有你，敢扼住我的咽喉。”
    陸雲挽的聲音帶著笑意、微微發啞。
    像一隻鉤子，在楚玄舟的心髒上劃來劃去——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楚玄舟的視線落在了對方的脖頸上。
    雖然沒能殺死攝政王，但他拚盡全力的動作，還是在陸雲挽的皮膚上留下了猙獰的痕跡。
    楚玄舟咬緊了下唇，他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似乎真的差一點就殺了眼前的人。
    “對，對不起……”沉默半晌，楚玄舟艱難地開口。
    精神力尚未覺醒、沒有經曆過流亡黑化的楚玄舟，果然像《人魚帝國》裏寫的那樣，在冷靜過後反思起了自己的言行。
    陸雲挽搖頭反問他：“殿下為什麽說對不起？”
    楚玄舟垂眸，睫毛遮住了妖異的紫瞳，他的麵孔看上去格外純淨：“我不應該動手傷——”
    “不。”
    纖長的食指抵在了楚玄舟的唇上，攔住了他沒說完的話。
    “你不該因為這個向我說對不起，”陸雲挽用手指輕撫楚玄舟下唇的齒印，他說，“你要因沒有成功殺死我，向自己說‘對不起’。”
    楚玄舟的唇微微一顫。
    終於被我裝到了！察覺到主角的反應，陸雲挽立刻給自己的演技點了一個讚。
    然而戲癮大發的他沒看到，這一瞬那雙藏在濃密睫毛下的紫眸，其實平靜的不可思議，甚至還暗含幾分揣測與計算。
    書中曾寫到，人魚可以在任何惡劣條件下生存，他們擁有著驚人的適應力。
    但書裏沒有寫，這裏的“惡劣”並不僅指自然環境。
    作為一個沒有精神力的皇室私生子，任何事物都能成為楚玄舟活下去的武器——包括示弱。
    他早將這個武器運用的爐火純青，理所應當。
    “殿下，我們做個交易。”陸雲挽再次俯身，在楚玄舟的耳邊說。
    就在幾分鍾前，楚玄舟掐他的時候，時間管理大師陸雲挽已經為自己規劃好了未來——
    連原主那種千年老狐狸，都慘死在了楚玄舟手上，更別提自己了！
    除了盡快站到主角這邊外，自己一定要在他羽翼未豐的時候，就帶著十輩子都花不光的錢財死遁跑路。
    當個窮的隻剩下錢的普通人不好嗎？
    陸雲挽記得，小說裏寫過：在這個被人魚統治的帝國，人類向來都是被壓迫、歧視的存在。
    直到楚玄舟登基，一切才會有所改變。
    所以為了以後的生活，在死遁之前，自己還得幫楚玄舟順利登上皇位。
    “交易？”楚玄舟緩緩抬眸，向陸雲挽看了過去。
    全星際都知道，沒人能從陸雲挽手中討到甜頭。
    他做交易向來穩賺不賠。
    楚玄舟的目光裏，帶著本能的抗拒。
    然而就在陸雲挽起身，打算把剛才編好的鬼話說出口的那一秒，意外發生了——
    陰暗的牢室驟然一亮，強光從突然開啟的艙門裏擠了進來，照在了陸雲挽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上。
    他眯了眯眼睛，還沒看清是誰，就先聽到了一陣咒罵。
    “陸雲挽！你這個叛徒，抓老子來是參加你葬禮的嗎？”一個留著棕發，臉上掛了彩的男人，跌跌撞撞的被陸雲挽的手下推了進來。
    ？？？
    這又是誰？原主究竟抓了多少人！
    陸雲挽迷茫了一秒，然後開始瘋狂懷疑人生。
    來人看到他，罵的更加起勁：“叛徒！聽說你差點死了，機甲都開不了，真是大快人心！”說罷便大聲笑了起來。
    還沒等陸雲挽想明白他話裏的意思，手下已經狠狠地將槍抵在了那人的下顎上：“安靜點！”
    他終於閉嘴了。
    正是在這個時候，陸雲挽看清了他身上那件灰色實驗服，以及印在實驗服胸口的一行小字：帝國科技大學，宋非衍。
    ……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宋非衍：精神力研究領域的權威人物，開篇就因公開咒罵陸雲挽被捕，直到幾十章後，才被主角救出，成為對方的左膀右臂。
    宋非衍對陸雲挽的恨意，一點也不比楚玄舟小。
    原著裏他親口說過——哪怕主角不殺攝政王，自己也會動手。
    對此，陸雲挽已經麻木了。
    ……因愛偏執這個套路顯然隻能用一次，接下來自己應該怎麽編？
    他的視線快速從四周掃過，最終落在了楚玄舟的身上。
    如果陸雲挽沒記錯……《人魚帝國》簡單提過一句，楚玄舟曾匿名和宋非衍聯係，嚐試激活精神力。
    陸雲挽悟了。
    他知道要怎麽做了！
    非法緝捕宋非衍這口黑鍋甩不甩的掉先不論，自己不能白白被恨一場。
    人都抓來了，那就要物盡其用。
    陸雲挽走到宋非衍身邊，輕輕用手指敲了敲量子槍，他漫不經心的問：“所以宋教授是來給我陪葬的？”
    “你真的敢殺——”宋非衍話說一半，就將後麵的字咽了回去。
    顯然，陸雲挽是真的敢。
    陸雲挽的手指虛點在了量子槍的扳機上，隻需要輕輕一扣，宋非衍就能永遠閉上這張嘴。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但就在這一刹那，陸雲挽竟突然生出一陣正被野獸窺探打量的感覺。
    他手指一頓，差點就按在了扳機上。
    來不及深想，陸雲挽的耳邊傳來一陣略顯虛弱的聲音：“……攝政王大人，剛才的交易，我答應您。”
    銀白的長發□□涸的血黏在了臉頰，但他卻一點也不顯狼狽：“希望您不要……咳咳…殺宋教授。”楚玄舟艱難地抬起了頭。
    “殿下還沒問我交易是什麽。”陸雲挽嘴上猶豫，手指卻已經離開了扳機。
    他等的就是這個！
    要想順利登基，楚玄舟的精神力必須覺醒，宋非衍正巧是這方麵的專家。
    陸雲挽目的就是嚇唬他一下，再等楚玄舟低頭向自己求情，接著順理成章的“放過”宋非衍——畢竟主角不會放棄任何一點精神力覺醒的希望。
    “這不重要。”楚玄舟說。
    “不。”這一次，陸雲挽的表情難得嚴肅，他深深地看向了楚玄舟的眼底。
    無論是被量子槍抵著的宋非衍，還是正以畏懼崇敬目光看著他的手下，全被陸雲挽拋到了一邊。
    陸雲挽朝楚玄舟笑了起來，笑容是從未有過的燦爛與天真。
    就連楚玄舟，都被這樣的笑容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竟罕見的對陸雲挽將要說出的話，產生了一絲期待。
    陸雲挽走來俯身將唇貼在了楚玄舟的耳畔，他的聲音像一把銀鉤，朝著楚玄舟的心狠狠地剜了下去。
    此時的陸雲挽，就像個一心想要尋找刺激的亡命之徒：
    “交易的內容是留在我身邊，學習怎麽才能殺了陸雲挽。”
    “想要殺死陸雲挽，殿下缺的不是力量，而是權力。”
    “權力可以滿足殿下一切願望，包括……親手把陸雲挽送上刑場。”
    地上的血水全部映在了陸雲挽黑沉的眼眸中。提出惡劣建議的他，像是伊甸園裏引誘亞當與夏娃偷吃禁.果的毒蛇。
    楚玄舟的心髒，瘋狂躍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