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在帝國, 圓桌會議上的十四位大臣都可以發出彈劾。
    不過陸雲挽上一次收到它，還是剛剛成為攝政王的時候。
    距離彈劾發出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個小時，星網在裴照安的授意下, 被質疑陸雲挽的消息覆滿。
    但滄芮星還是半點反應都沒有。
    直到第二天傍晚，滄芮星終於傳出消息：攝政王以鐵血手段, 處理了帝國刑.事法.庭裏的一堆人。
    一時間帝國人人自危。
    “攝政王大人，”一陣熟悉的聲音出現在了書房外, 正準備離開這裏去休息的陸雲挽抬頭看到，艾忒溫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任頌清的事，我們真的不再提交——”
    金發少年的眼裏滿是不甘。
    被稱作“走狗”的艾忒溫, 是攝政王最忠實的擁簇者，看不得任何說他不好。
    艾忒溫的話還沒有說完, 就被陸雲挽笑著打斷了。
    攝政王低頭輕輕攪動著咖啡, 他起身說：“現在我沒有時間。”
    “時間？”
    陸雲挽慢慢走來, 停在了艾忒溫的身前：“別著急。在那之前，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今天是滄芮星難得的好天氣，傍晚時分天邊盈滿了霞光。
    煙紅色的光通過窗落在了陸雲挽的眸底, 這一瞬他的目光非常複雜。
    陸雲挽的身上有一種令人信服、跟隨的力量，艾忒溫不自覺地跟著點了點頭。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陸雲挽已經離開了書房。
    成為“攝政王”的幾個月後，陸雲挽發現——有的時候喜怒無常與不講道理, 也可以成為一條捷徑，幫自己在最短的時間內達成目的。
    這或許就是當“反派”的唯一好處：可以為所欲為。
    生於末世時代的陸雲挽, 完全不在意自己會不會背負罵名, 更是完全不懂什麽叫“洗白”。
    但是他更不想放過任頌清, 讓這種人“幹淨又無辜”的死掉。
    所以陸雲挽早就已經做好了決定：
    先以反派的身份恣意妄為一番, 按照《人魚帝國》裏的記載，以最快速度把帝國的蛀蟲清理幹淨，給未來美好生活打好基礎，之後再慢慢搜集完整證據。
    等完成所有工作，死遁的時候，再一口氣將真相發出去！
    自己絕對不會便宜了這群人。
    彈劾開始後，帝國圓桌會議委任公爵裴含霽對陸雲挽展開調查。
    攝政王也因此被“請”到了首都星。
    小型會議室內門窗緊閉，除了坐在最上方的陸雲挽以外，還有代裴含霽來參加調查的裴照安，與他的幾個手下。
    房間裏麵沒有人說話，氣氛一時間壓抑到了極致。
    想到最近被攝政王處理的幾位同僚，裴照安的手下坐在那裏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沒有一個人敢和陸雲挽說話，更別說“調查”他了。
    人人都在盡量減少著存在感，生怕自己不留神惹到攝政王，成為下一個倒黴鬼。
    會議室被低氣壓所籠罩。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雲挽忽然笑了起來。
    怎麽都不說話啊！
    ——再忍下去，自己似乎就該ooc了。
    他把手杖放在了桌上，漫不經心地將會議室環視一周。
    “二十分鍾過去了，裴先生叫我來是看啞劇的嗎？”陸雲挽的語氣無比輕鬆，完全不像是一個正在接受調查的人。
    “呃……攝政王大人，我們這……”坐在陸雲挽左手邊的大臣，終於猶豫著開口了。
    可是陸雲挽卻像是沒聽到他說話似的，直接將視線落在了裴照安的身上。
    他一邊垂眸擺弄著手杖，一邊狀似隨意的問：“裴先生，您這一次怎麽忽然忍不了呢？”
    陸雲挽的語氣平淡，但這句話卻像一顆驚雷在會議室上方炸響。
    裴照安一點一點的抬起了暗綠色的眼眸：“我不明白攝政王大人的意思。”他說。
    “不，”陸雲挽單手撐著下巴，他輕輕咳了幾下，接著似笑非笑地看著裴照安說，“你明白。”
    裴照安緩緩地咬了咬牙。
    陸雲挽說：“裴先生，我們本來可以維持表麵和平。讓我猜一猜……這次您一定在任頌清的身上查到了不得了的東西。”
    他居然直接將事情挑明了！
    會議室裏的人瞬間就屏住了呼吸。
    反應過來陸雲挽都說了什麽時候，他們無比希望自己變成個聾子，這樣才不會因為聽到什麽不該聽的話，在第二天因為左手開門而被免職。
    裴照安沉默著看向陸雲挽。
    攝政王慢慢地站了起來，他扶著手杖緩步走到了會議桌另一邊，站在裴照安的眼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對方：“我說的對嗎？”陸雲挽笑著問。
    這一瞬，裴照安從陸雲挽的身上感受到了殺意。
    裴照安當然不會承認，他像是對此一無所知般笑了一下，然後笑著裝作無奈地對陸雲挽說：“攝政王大人，我想我們之間應該有什麽誤會……”
    看到對方“無辜”的樣子，不知怎麽回事，陸雲挽心底忽然生出一陣仇恨與殺意。
    這應該是來自原主的情緒。
    “沒有誤會，”陸雲挽慢慢俯下身，他搖了搖頭看著裴照安的眼睛笑著說：“我知道您想要殺了我。”
    陸雲挽的聲音慢悠悠的，如溫水從心間流過。
    淡淡的香氣襲了過來。
    裴照安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他忍不住貪婪地將視線落在了眼前人的身上。
    他幾乎從沒有這麽近的看過陸雲挽。
    人類的五官精致而穠麗，微微上挑的眼角像新月一樣美好。
    “但是非常遺憾，”陸雲挽壓低了聲音，他上下將裴照安打量了一番，然後略有些輕蔑地輕輕用手杖抵在了對方的心口，最後收起了笑意冷冷地說，“您還不配獲得這個資格。”
    裴照安的心重重地墜了下來。
    調查談話的規定時間還沒有結束。
    但陸雲挽就像沒看到光屏上的計時一般起身，他拿著手杖，徑直丟掉一會議室的人轉身走了出去。
    ——放狠話可真爽！！！
    瀟灑離開的陸雲挽沒看到，自己走後裴照安慢慢地將手心貼在了剛才手杖抵著的地方。
    “不配？”
    直到他的背影徹底消失，裴照安還在反複咀嚼著這兩個字，恨意與迷戀在同一時間在他心底瘋狂孳生。
    他恨陸雲挽的不屑，也愛陸雲挽的不屑。
    陸雲挽越這樣說，裴照安就越是想要讓對方看到自己……
    以及越想要親手殺死陸雲挽。
    ……
    會議室外是一條走廊，這二十分鍾時間內，來來往往無數人將視線向內投去，好奇著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麽，並忍不住期待看到陸雲挽倒黴的樣子。
    等在門外的楚玄舟看出了他們的想法。
    少年緊蹙著眉一言不發。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調查時間還沒有結束，會議室的大門就敞了開來。
    接著，一身黑衣的攝政王便心情頗好的出現在了他們的麵前。
    走廊上的人瞬間緊張了起來，紛紛低頭快速從這裏走過，不過幾秒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陸雲挽理都沒有理那群人，徑直走到了少年的身邊。
    此時走廊上空空蕩蕩，隻有他的腳步聲在兩人耳邊徘徊。
    楚玄舟立刻斂起了殺意，人魚漂亮的紫色眼眸被淡淡的不甘與委屈所籠罩。
    ——這是陸雲挽喜歡的樣子。
    “攝政王大人，您沒事吧？”楚玄舟的聲音啞啞的，聽上去半點也不愉悅。
    “殿下，您不開心。”陸雲挽沒有回答楚玄舟的問題，反倒是笑著將手指帖在了他的眉心。
    見陸雲挽看出了自己的心情，楚玄舟猶豫幾秒，終於輕輕地點了點頭：“嗯……”
    他們不配幸災樂禍地看向陸雲挽。
    忽然看到對方眼底的委屈，陸雲挽立刻明白了過來：楚玄舟精神力部分覺醒的事，隻有幾個人知道。
    在大多數人眼裏，楚玄舟還是那個精神力為零的人魚。
    是不是有人趁自己不在，在主角麵前說有的沒的了？
    ——這群炮灰可不值得主角生氣！
    陸雲挽忽然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輕貼在楚玄舟眉心的手指忽然用力。
    他並沒有使用精神力，那一點淡淡的痛意對楚玄舟來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感覺與其說是疼痛，不如說是曖.昧的觸碰更加準確。
    陸雲挽向前走了半步，幾乎貼在楚玄舟的懷裏慢慢搖頭對他說：“不。”
    少年些不解的低頭看向陸雲挽。
    下一刻陸雲挽一點一點的抬起了眼眸，細密的睫毛下，藏著一雙被占有欲和迷戀盈滿的眼睛。
    陸雲挽看著楚玄舟說：“殿下，除了我以外，沒有人配讓您愉悅、憤怒或者悲傷……”
    兩人的視線在這一刻相撞，陸雲挽在楚玄舟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
    他似乎對這一幕非常滿意。
    攝政王的手一點點從楚玄舟的眉心移開，輕輕撫摸他的眼角。
    陸雲挽眯了眯眼睛，眼神如微醺般迷人，他對楚玄舟說：“殿下，您的一切都隻屬於我。”
    “包括情緒。”
    楚玄舟的世界灰暗而單純，他發現正如陸雲挽所說——自己的情緒幾乎完全牽在了對方的身上。
    可是陸雲挽不一樣……
    除了自己以外，陸雲挽的眼裏還有很多人——裴照安、陸斯容甚至於季昕淮和宋非衍。
    仇恨、關心、興趣、期待等等等等。
    陸雲挽並不完全屬於自己。
    這種感覺讓他分外焦慮。
    楚玄舟忽然抱緊了陸雲挽，陸雲挽頓了一下，並沒有推開對方……他覺得主角大概還沒有從剛才的負麵情緒裏走出來。
    在楚玄舟看來，眼前人那雙眼睛就像宇宙一般深邃而神秘，危險且漂亮的不可思議。
    鬼使神差地，少年一點點低下了頭……人魚冰冷的呼吸如薄紗落在了陸雲挽的眉宇間。
    等陸雲挽反應過來的時候，楚玄舟的吻已經將要落向自己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