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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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底那口與帝國同歲的巨鍾長鳴,一聲聲吟唱著喪歌。
    冰冷的海水也隨之震顫,發出陣陣悲鳴。
    裴照安房間裏全息投影的畫麵,停在了陸雲挽墜落深淵的那一刹那。
    酒杯的碎片撒了一地,折射出破碎的藍光。
    裴照安的手上沾滿了血,但他卻像沒有發現一般。
    ——殺了陸雲挽他理應開心才對,但是這一瞬裴照安的心卻無比空虛。
    人魚下意識將手貼在了心口,他一邊笑著,一邊慢慢地單膝跪在了地上。
    裴家是帝國最大的世家,裴照安的身上雖然沒有爵位,但是自他出生的那一刻起,這一生就注定尊貴不凡。
    原本他應該按部就班地過完這一生。
    直到裴照安遇到陸雲挽——他這一輩子最大的敵人和威脅。
    裴照安忙忙碌碌,將最鮮活的十餘年時光都耗費在了陸雲挽的身上。
    現在,他終於贏了。
    陸雲挽……哈哈哈陸雲挽…你最後還是死在了我手上。”裴照安笑著,但是下一秒淚滴卻不受控製地濺落地麵,被玻璃碴割了個粉碎。
    他贏了,卻一點也不開心。
    房間裏一片死寂,隻有裴照安的笑聲在一遍遍回蕩。
    就在這個時候,懸在一邊的光腦忽然閃爍了起來。
    一條標紅了的新消息提醒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裴照安猛地一下攥緊了心口處的衣料。
    裴照安身處高位,全星際隻有不到十個人擁有聯係他的權限。
    而在那為數不多的幾個人裏,裴照安隻給一個人設置了特殊的提醒。
    ……那個人就是陸雲挽。
    “不……”
    ”……這不可能!“裴照安喃喃自語。
    刹那間,疑惑與失而複得的驚喜交織在一起。
    裴照安的呼吸都隨之急促了起來。
    下一秒他理智又讓他恐懼。
    陸雲挽從來都沒有以私人途徑聯係過自己,更何況……他已經死了,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滿身酒氣的人魚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他聽從本能,在第一時間打開了那條信息。
    “陸雲挽
    狄琿軍團一百三十二人精神力襲擊。”
    “你輸了。”
    兩排冰冷的文字出現在了裴照安的麵前。
    在旁人看來,這串文字或許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在看到它的那一刻,裴照安卻不受控製地瞪大了眼睛。
    陸雲挽……他都知道?
    他方才輕輕點在光腦上的手指瘋狂顫抖了起來,隻一瞬間,裴照安竟然連站都站不穩了:
    狄琿軍團正是自己派去殺了陸雲挽的那個……而“一百三十二”則是包圍陸雲挽的具體人數!
    裴照安原本麻木的心髒忽然痛了起來,像是有千萬根銀針在紮刺。
    他的笑聲愈發瘋狂,到了最後甚至控製不住大聲咳了起來。
    伴著咚的一聲巨響,裴照安再一次重重地跪倒在了地上,這一回他的膝蓋直直地磕在了那一地的玻璃上,暗色的鮮血瞬間自腿上滲了出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可是攝政王,他怎麽可能這麽容易就死掉?
    裴照安緩緩地抬高手,絕望地捂住了自己的麵頰。
    他笑到嗓音都嘶啞了起來。
    鮮紅色的血液抹在了裴照安的臉上,他看上去無比狼狽。
    一滴鮮血從裴照安的眼角滑落,正如泣出的血淚。
    陸雲挽自始至終都知道自己的計劃。
    他並不是落入自己的圈套,而是……自取毀滅。
    自己並不是殺了陸雲挽的贏家,隻是攝政王手中的一把刀而已!
    “……陸雲挽,你真該死,真該死!”裴照安恨不得嚼穿齦血。
    末了又再次放聲大笑。
    ……這才是陸雲挽,這才是那個讓自己瘋狂了十餘年的人類。
    最後這一局,贏的人依舊是陸雲挽。
    裴照安再一次將視線落到了這條定時發布的信息上。
    陸雲挽的語氣明明平靜得不能再平靜,可裴照安卻在這行冰冷的文字上讀出了久違的桀驁不馴。
    十幾年的時光在刹那間歸於虛無。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當年初遇時的模樣。
    唯一不同的是,那個人類少年永永遠遠地離開了。
    “憑什麽……”
    陸雲挽來過一遭,徹底將這世界攪了個天翻地覆、不得安寧。
    可他卻毫無留戀。
    隻把自己永遠地困在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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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日,國喪。
    陸雲挽的聲譽盡毀,被無數人唾棄,甚至於就連衍微軍團都差一點徹底消失。
    但是直至死亡的那一刻,他都是帝國的攝政王。
    按照規定,陸雲挽享有國喪。
    源自深海之底的沉重鍾聲再一次響徹滄芮星,甚至震碎了懸浮在空氣中的細小水珠。
    滄芮星細雨綿綿。
    這是陸雲挽的私人星球,除了擁有權限的個別人員外,沒有人能私自登上這裏。
    原本堵塞航路的示威星艦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驅逐了個幹淨。
    他們恨不得陸雲挽死,但是等到陸雲挽真的死了,卻一下子連仇恨都失去了寄托。
    ……也是在陸雲挽死後,楚玄舟才知道原來這位不可一世的攝政王早就已經給自己準備好了歸處。
    那地方在滄芮星最大的一塊曠野上,就像陸雲挽說的那樣,這裏早就已經種滿了大片大片的小蒼蘭。
    涼風攜著細雨吹了過來,小蒼蘭的香氣也被雨滴打散。
    少年沒有撐傘,他穿著一身黑衣矗立在雨中。
    楚玄舟的大腦被悲傷衝擊、已近麻木。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腦海裏一片空白。
    不隻眼前這一切,陸雲挽甚至早早就為自己準備好了石棺,並頗有興致地列好了前往葬禮的賓客名單。
    攝政王果然和星際眾人說的一樣是個□□的人,他就連死亡也不願意讓別人插手。
    沒有誰比楚玄舟更清楚:
    陸雲挽的離開不是什麽意外,而是他蓄謀已久的必然……
    楚玄舟的心似乎也隨著陸雲挽的離開陷入死寂。
    身著華服的年輕統治者緊緊握著剛才修補好的罌粟手杖。
    陸雲挽跌下徹藍行宮的時候,這把手杖也被摔了個粉碎。
    現在它雖然被補好了,但是上麵還是布滿了裂隙。
    楚玄舟握著它,好像通過它觸碰到了陸雲挽溫暖的手心與指紋。
    遠處又有一陣鍾聲響起。
    楚玄舟緩緩抬眸朝那個方向看去:
    曠野的另外一邊,一口巨大的石棺被星際異獸的托伏著移到了陸雲挽早早為自己選定的墓室邊。
    石棺後還跟著數十人。
    ——有陸雲挽曾經的親信,更有他的仇敵。
    攝政王雖死,但餘威仍在。
    無論這群人願或不願,他們全部準時在這個時候聚到了蒼芮星上,送權傾星際的攝政王最後一程。
    人魚的視力極佳,楚玄舟看到一個同樣身著黑衣的男人走在石棺的一邊。
    他雙眸赤紅,死死地將掌心貼在石棺之上,並踩著小蒼蘭緩慢前行。
    但哪怕用盡全力,他的手仍在止不住地顫抖著。
    走著走著他忽然忍不住嗤笑了出來。
    “陸雲挽你看你這一輩子,轟轟烈烈十幾年,最後給你扶棺的人竟然是我。”
    “……你圖什麽啊。”究竟圖什麽啊?
    黑色的石棺靜默著,這一次陸雲挽並沒有像從前一樣懟回來。
    冷風再攜一陣花香襲來,遍野的小蒼蘭也隨著風一起搖擺。
    遠處的楚玄舟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他的心裏一片麻木,雨滴拍打在臉上楚玄舟也無所察覺。
    ——一天前,楚玄舟親手為陸雲挽換上一身米白的禮服,又親手將他抱入石棺內,並在攝政王的身邊放上了一枝鶴望蘭。
    最後再親手為愛人合上棺槨。
    直至現在楚玄舟都渾渾噩噩,如同活在夢裏一般。
    楚玄舟不肯上前,仿佛隻要自己不親眼見證陸雲挽被葬入地底,他就不曾逝去一樣。
    石棺被緩緩送入墓室,遠處的少年也在這個時候閉上了眼睛。
    今天的楚玄舟成了他生平最瞧不起的喜歡逃避現實的人。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巨大的陰影忽然從天邊落了下來,遮住了蒙蒙細雨。
    蒼芮星的安保係統,隨之發出一陣陣刺耳的尖鳴。
    眾人抬頭看到——一架藍色的巨大星艦懸在空中,銀白的圖騰正散發著瑩瑩光亮。
    ……星艦的主人是裴照安!
    他怎麽到這裏來了?
    在他們的印象中,裴照安這最近十年似乎從沒有離開過首都星。
    他是藏在影子裏的皇帝,貴族世家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牽引之下。
    “……裴照安恨陸雲挽恨到要將他的葬禮也毀了嗎?”
    一想到這裏,那些被陸雲挽莫名列入葬禮名單的貴族瞬間緊張了起來,他們生怕自己一不留神被牽扯到這樁陳年的恩怨中去。
    可此時星艦上的男人並沒有理會他們,裴照安死死地盯著那尊巨大的石棺,咬著牙笑了起來。
    “陸雲挽你為什麽不邀請我呢?”裴照安癡迷地望著那尊石棺,並喃喃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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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照安不知道陸雲挽是什麽時候為他自己的葬禮列好名單的,但是他能看到——大半個首都星的貴族都被陸雲挽邀到了這裏來,唯獨自己被忽略。
    男人狠狠地咬緊了牙關。
    “降落吧。”沉默半晌後,裴照安淡淡地對自己身旁的人說。
    “是,裴先生。”
    幾秒鍾後,龐大的機甲開始下落,伴隨著刺耳的警報聲,蒼芮星上的安保係統開始發揮作用。
    一道道暗色光束向裴照安的星艦襲去,但是巨型軍用星艦依舊完好無損。
    楚玄舟終於在這個時候緩緩抬起了眼睛。
    濃烈的恨意自紫眸中迸發出來,獨自站在曠野另一邊的少年也笑了出來。
    下一秒,印著皇室圖騰的機甲便從蒼芮星的另外一邊襲來,並一秒也不停頓地朝那架星艦而去。
    殺了他。
    一定要殺了他。
    楚玄舟原本空白一片的大腦裏出現了一條指令:殺了裴照安。
    量子武器在半空中碰到一起,爆發出強烈的亮光。
    被陸雲挽邀請來參加葬禮的人魚見到這架勢立刻驚慌了起來。
    他們並沒有攜帶任何武器,況且就算帶了,也難以保證能夠躲避機甲與巨型星艦的炮火。
    黑色的石棺已靜靜地躺入墓室,貴族們立刻向後退去,並喚來懸浮器朝蒼芮星外飛。
    在巨大星艦的對比下,就像一隻隻無頭蒼蠅在半空衝撞著。
    一時間這片曠野亂成了一團。
    “警報!警報!”
    “飛行器非法入侵!”
    “檢測到異常能量波動……”
    原本寂靜的蒼芮星被警報聲包裹,往常這個時候,駐守在這裏的衍微軍團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趕來,將裴照安的星艦驅逐出去。
    但是現在,巨大的軍團內部依舊混亂著,群龍無首的他們聽到了警報,但是卻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
    蒼芮星陷入了史無前例的混亂中。
    楚玄舟此時完全殺紅了眼。
    少年滿心隻有讓裴照安死這一個念頭,他完全無暇理會那群被能量波帶著四處衝撞的小型懸浮器。
    楚玄舟不怕死地直接站在曠野上,緊緊地注視著那架不斷被攻擊的巨型星艦。
    “楚玄舟,額,不對……陛下,您在幹什麽?!”那群貴族落荒而逃,反倒是剛才為陸雲挽扶棺的宋非衍冒著戰火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楚玄舟的身旁。
    “殺裴照安。”楚玄舟冷冷地說。
    身為大學教授的宋非衍並沒有上過戰場,眼前這一幕讓他本能的恐懼:“那也不能在這裏動手!”
    聽到這裏,楚玄舟連瞥都不再多瞥宋非衍一眼,他盯著那架星艦,期待著艦上人的死期。
    但在此時,一心要殺了裴照安的楚玄舟可以忽視那群四處亂撞的貴族,但是蒼芮星仍在良好運行的安保係統卻不可以。
    刺眼的藍光突然將整顆星球包裹。
    下一刻,楚玄舟的耳邊傳來一陣隆隆巨響。宋非衍隨之狠狠地踉蹌了一下:“這是什麽?”他喃喃自語。
    而同在這一瞬間,楚玄舟忽然知道了什麽般瞪大了眼睛。
    和對戰爭與武器知之甚少的宋非衍不一樣,在軍部與陸雲挽身邊待了一年多的楚玄舟認得這陣藍光!
    “……是四級防禦係統。”
    哪怕耳邊噪聲震天,楚玄舟依舊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聲音正在不住地顫抖著。
    緊接著,腳下這片曠野也隨之搖晃、龜裂。
    就如地震一般。
    “四級防禦?!”這他媽是什麽啊!
    宋非衍從來都沒有聽過這個名詞,但是他卻從楚玄舟的身上感受到了滲骨的恐懼。
    他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試圖保持平衡,並將視線落向陸雲挽的棺槨。
    ……如果宋非衍的感覺沒有出錯的話,這陣異響就是從陸雲挽棺槨處傳來的!
    剛才那句話剛一落下,帝國的新任掌權者忽然不顧一切地盯著漫天炮火,朝著曠野的另一邊奔去。
    “陸雲挽!!!!”
    一個恐懼的認知,將楚玄舟陷入混沌、空白一片的大腦喚醒了。
    冰冷的眼淚一顆顆從楚玄舟的眼角滑下,被風吹碎,融入這片土地。
    他的動作沒有一絲遲疑,但楚玄舟終究還是來晚了一步。
    ——藍光大勝,下一秒楚玄舟的視線所及之處,竟然變成了令人窒息的純白。
    眾人的耳畔忽然安靜了下來。
    過了幾秒,楚玄舟聽到了一陣細小的“劈啪”聲。
    “雲挽?”
    不同於過往在陸雲挽身邊時的偽裝,此時楚玄舟話語裏的無助和恐懼簡直不能再真實。
    他一遍遍在曠野上呼喚著陸雲挽的名字。
    但是記憶裏溫柔的答複卻始終不再出現。
    楚玄舟停在了原地,就像是在等待陸雲挽來安慰自己一樣。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白光忽然一點點暗了下來,大地也不再躁動不安。
    楚玄舟再一次邁出腳步,朝著曠野的另一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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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還沒等他走出半米,一陣轟響忽然打散了少年心中的所有期許。
    他終於看清——曠野的另一邊,陸雲挽所在的地方……已經完全被烈火所籠罩。
    那火焰甚至讓總是陰冷的蒼芮星也溫暖了起來。
    但同時讓楚玄舟陷入最最無盡的絕望。
    “雲挽……你為什麽要做到這一步?”
    楚玄舟念著陸雲挽的名字,脫力般坐到了地上。
    他的視線無比模糊,要費盡全力才能看清——不遠處的小蒼蘭正隨著烈火搖擺,進行著最後的綻放。
    黑色的石棺也被烈火吞噬,一切就這樣徹徹底底的結束了。
    “……四級防禦係統,你從來都不相信我會保護你嗎?”楚玄舟絕望地低語著。
    他了解陸雲挽,更了解軍部與各類武器。
    因此看到眼前這一幕之後,楚玄舟幾乎是立刻便反應了過來:
    ——攝政王或許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可以善終。
    一路走來,對帝國徹底絕望的陸雲挽,早就已經為他自己設想了最壞的可能。他猜自己死後,或許還會有恨意未消的人會來泄憤報複。
    所以早在生前,陸雲挽就因他的驕傲和尊嚴修改了光腦的安保係統。
    他為蒼芮星設置了最高的四級防禦:自毀性防禦。
    一旦這裏檢測到大量非法入侵,並長時間沒能得到解決,四級防禦便會被自動激活……履行它最後的職責:毀了陸雲挽的墳墓。
    帝國的攝政王哪怕到死也要掌握主動權。
    他為自己布置了這場葬禮,並永遠也不要命運掌握於他人手中。
    “我也可以保護你的,雲挽,你……你為什麽不相信我?”少年一遍一遍地呢喃著,如同魔怔。
    葬禮前的蒼芮星下了一天細雨,這片曠野上滿是泥濘。
    楚玄舟的衣服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汙泥覆滿,但平素最在意形象的他卻無暇顧及。
    少年緩緩站了起來。
    此時楚玄舟所在的位置已經被烈火包圍,他環視四周,目光變得無比空洞。
    往日陸雲挽說的話,忽然在這個時候一句句地出現在了楚玄舟的耳邊,就像魔咒一樣。
    “權力。”
    要想殺了這群人,自己不隻需要精神力,需要強大的軍隊,更需要權力。
    楚玄舟抬頭朝著漫天飛舞的懸浮器和巨型星艦看去,沉默幾秒後他忽然笑了起來。
    此時的楚玄舟徹底陷入了魔怔。
    他心底的那個聲音一遍遍叫囂著,命令他要將帝國的一切權力收攏手中,再控製整個星際。
    從每一滴海水,再到每一顆星球。
    楚玄舟忽然著了魔似的渴望著權力。
    他的目光徹底陷入了瘋狂。
    就像當年荒星上的陸雲挽一樣,楚玄舟忽然在這一刻找到了後麵人生的意義。
    ——他要殺了這些人。
    殺了每一個將陸雲挽推下深淵的人。
    從這群貴族開始,再到裴照安……最後是自己。
    楚玄舟一個也不會放過。
    愛、恨、懊悔與不甘在這一刻交織著,楚玄舟體會到了陸雲挽當年的感受,最終一步步走上了攝政王的老路。
    風箏失去了它的引線,輪船失去了船舵。
    一切都亂了。
    楚玄舟病了。
    他徹徹底底地病了。
    在烈火燃起的同時,那架星艦忽然停下了一切動作。
    星艦的主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踉踉蹌蹌走到舷窗前,再一次不受控製的重重地跪倒在地。
    “……陸雲挽你為什麽,為什麽這樣做?”裴照安的聲音徹底啞了。
    幾秒鍾後,看著星艦下的烈火,裴照安放聲大笑。
    “瘋子……陸雲挽你真是個瘋子!”
    這片空域總算安靜了下來,無數驚慌的貴族趁著這個時候向蒼芮星外逃去。
    遠遠看去,就像一隻隻飛蛾。
    沒人注意到,其中一架小型懸浮器內並沒有人魚。
    一個身著白衣的男人靜靜地躺在營養艙內,他的臉色蒼白,胸膛卻在安靜地起伏著。
    ——正是本該死去的攝政王。
    星艦越過空蕩的航道,不過轉眼就匯入了繁忙的航線中。
    一切都悄無聲息。
    營養艙外的小型光屏閃爍了幾下,短短的五六秒鍾之後,原本位於正中的“陸雲挽”三個字忽然消失不見。
    接著光屏又閃爍了幾下,姓名欄隻剩下了一片空白。
    攝政王的存在似乎也終於隨著這一場大火,和姓名欄那三個字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懸浮器外並不寬闊的航道上,無數星艦往來,擁擠而繁榮。
    一陣綠光閃過,懸浮器裏的人類在這個時候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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