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這台擺放在實驗室角落的光腦, 主要由專人負責定時向首都星傳輸實驗數據。
    現在並不是傳數據的時間，它正孤零零地待在這裏，沒有一個人在意。
    銀白色實驗艙的地板也是金屬質地的, 隻要有人踩在這裏，就會發出細小的聲音。
    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陸雲挽的聽覺也隨之變得靈敏了起來。
    駐軍被抽調後，巨大的實驗艙安靜得不可思議。
    陸雲挽的呼吸也隨之急促。
    他下意識地緩緩將手抬高, 隻用再稍稍向前一點，就能碰到輸入密碼的區域。
    陸雲挽雖然演技不錯, 但是做這種事他還是頭一次做。
    不過短短幾秒的時間, 陸雲挽的手心便泛出了一陣冷汗。
    怕什麽怕！
    這個係統我還不熟嗎？
    原主手腕高超，假身份做的天衣無縫。
    單看他過去的“人生曆程”，不會有任何一個人將他與高高在上的攝政王聯係起來。
    至今陸雲挽都不知道, 楚玄舟曾試圖調查自己, 但是線索卻暫停在了下等星地下黑市再無進展。
    他沒有查出“陸閑”和滄芮星的資金往來記錄。
    所以最近一段時間, 警惕心降低的陸雲挽生活裏全是吃喝玩樂。
    不過正是因為這樣, 哪怕他一直叫人盯著, 也沒有被對方發現任何有用信息。
    過分平靜的生活麻痹了陸雲挽的神經。
    ——他這個人就是膽大, 就是好奇。
    想到這裏，陸雲挽狠狠地咬了咬牙, 終於心一橫, 將手指點了上去。
    其實在方才伸手的那一瞬間，陸雲挽的心裏就已經有了答案。
    但是這一秒他還是默默在心底“解釋”道：
    自己選擇死遁，是為了更好的活著。
    現在整個帝國的生死存亡全部牽在楚玄舟一個人的身上。
    隻有他安全活著並且手握大權，自己還有帝國無數人類才能活得舒服。
    萬一他出了事, 那所有人類都會跟著一起倒黴。
    曆史也會被隨時顛覆。
    ……這可是和自己息息相關的事, 怎麽能不關心一下？
    這番話瞬間說服了陸雲挽自己, 接著他便按照自己的記憶，飛快在光屏上輸入了起來。
    長達四十多位的複雜密碼早已經刻在陸雲挽的心裏。
    但是他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小心過。
    陸雲挽艱難地抬起手指，依順序將數字與字母輸入了進去。
    他看到自己的手指都因為過度緊張而顫抖。
    冷靜！陸雲挽你要冷靜！
    實驗艙裏，相貌清秀的少年咬緊牙關，慢慢地將手指移動到了“確定”鍵上。
    幾秒鍾後，光屏一閃，罌粟圖騰隨之消失不見，“身份核驗中”這幾個大字出現在了光屏上。
    【……身份驗證通過。】
    【歡迎您：衍微軍團駐洛厄爾星實驗室分部。】
    啊啊啊，終於通過了！陸雲挽就像觸電了一般，瞬間將手收了回來。
    幸好艾忒溫沒有修改密碼！
    順利進入係統後，陸雲挽終於冷靜了下來。
    哪怕已經有一年多時間沒有接觸過這個係統，但是時至今日身為攝政王的每一天都還好好地刻在陸雲挽的腦海之中。
    他就算是閉著眼睛，也能順利從這裏進入軍部係統。
    瑩白色的亮光灑在陸雲挽的臉上，他抿著唇迅速輸入指令，幾分鍾後就通過幾項核驗，成功進入了軍部的係統裏。
    【赴－09星係作戰計劃書】
    陸雲挽迅速掃過文件。
    然而剛剛輕鬆一點的心情，卻在看清楚作戰計劃書之後再一次緊張了起來。
    “這是怎麽回事……”
    陸雲挽看到：
    這次麵對強敵，楚玄舟並沒有選擇傾帝國之力，而是隻抽調了最精銳的軍團部分成員！
    陸雲挽當攝政王的時候，為了避免露餡，曾經廢寢忘食地背過一大堆資料。
    所以現在他就算閉著眼睛都能想起－09星係所屬聯盟的軍團人數以及駐軍分布情況。
    楚玄舟所調遣的人員，隻有駐軍的十分之一不到！
    他瘋了嗎？
    楚玄舟的行為怎麽比原主曾做的那些還要可怕……
    冷靜冷靜，陸雲挽反複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
    現在時間緊迫，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他飛快將表格切換到下一頁，接著看到：雖然這次出戰的主要負責人是楚玄舟自己，但是他並沒有將皇室軍團的成員安排在核心區域。
    那裏百分之七十都是人類。
    同樣也是衍微軍團最最尖銳的力量。
    此時文件已經被翻閱到了最後一頁，陸雲挽立刻關閉界麵，然後屏住呼吸強行裝出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迅速離開了這裏，向自己最常去的實驗艙而去。
    表麵上看他似乎非常平靜。
    可是實際上陸雲挽的心已經亂成了一團。
    楚玄舟為什麽隻抽調這麽一點人？
    難道說他並不在意這場事關重大的戰役？
    ……不對不對，這裏人雖然少，但個個都是帝國的核心力量。
    “啊！”一不留神，陸雲挽的小腿不小心撞上了一邊的桌角。
    難掩的刺痛感瞬間由神經傳遍全身，陸雲挽紛亂的思緒忽然清晰了一瞬。
    “我明白了……”他輕聲說。
    陸雲挽明白了。
    楚玄舟將這場戰爭當做一場賭博！
    ——不到敵人十分之一的力量，一場光明正大，甚至於有些“囂張”的提前預告。
    如果楚玄舟能贏的話，那麽這一場戰爭勢必會被載入史冊！
    同時帝國的威名也將會傳遍整個星際。
    楚玄舟統一星際的速度，就會瞬間快進。
    臥槽……
    想明白這件事後，哪怕是陸雲挽都被嚇了一跳。
    同時他也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自己曾經說的那些胡話，該聽的不該聽的楚玄舟全部都聽了！
    對比一下《人魚帝國》原著的劇情進度，陸雲挽的良心逼著他承認：
    楚玄舟此時的瘋狂，絕對和自己有關。
    救命，這可怎麽辦啊！
    洛厄爾星上，被楚玄舟嚇了個半死的陸雲挽陷入了糾結之中。
    與此同時帝國的軍隊也像剛才預告的那樣飛離首都星，向著星川彼岸而去。
    楚玄舟站在巨型星艦最前方那扇百米高的視窗前，安靜地注視著璀璨星河。
    過了一會，他緩緩低頭看向那柄罌粟手杖，輕輕呢喃著：“雲挽，我正在去ce－09星係的路上，你猜我會輸還是會贏？”
    楚玄舟笑了一下說：“如果你在的話，一定會覺得我瘋了吧。”
    他的語氣又輕又慢，配著青年稍顯沙啞低沉的嗓音，就像情.人耳畔低語一樣溫柔性.感。
    可緊接著，楚玄舟卻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他握緊了手杖，一邊感受其上尖銳的紋理，一邊咬牙切齒地說：“但是這都怪你，陸雲挽 。”
    “如果贏了的話，我會覆蓋你當年留下的記錄……我們的名字會並肩寫在帝國的戰爭史上。而你永遠也沒有機會再勝過我。”
    “……如果我輸了的話，那也不虧，”想到這裏，楚玄舟的語氣又一次柔和了下來，他緩緩伸出另一隻遍布疤痕的手，輕輕地觸向前方視窗，“這樣我就能見到你了，你也沒有辦法責備我。”
    畢竟我真的盡力了。
    楚玄舟看上去冷靜又理智，但是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透露著無比的瘋狂。
    人魚低頭，無奈又溫柔地輕輕歎了一口氣。
    他承認自己的情緒起伏異常，思維正在逐漸走向極端與偏執。
    甚至於光腦上的數值明明白白告訴楚玄舟，受到強烈情緒波動的影響，他的洄遊期也變得混亂了起來。
    但是楚玄舟並沒有真的瘋掉，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甚至於在某些情緒過度抽離的時刻，他能夠站在上帝視角，作出比光腦還要理性的判斷與抉擇。
    ……楚玄舟在用他沒看到陸雲挽的屍骨麻痹自己。
    可同時他也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這隻是一個虛幻的安慰。
    這麽久了，他沒有找到任何陸雲挽留下的痕跡。
    一年多的時間幾乎讓楚玄舟到達了極限。
    他的耐心將要被耗盡。
    就在這一刻：
    “警報！警報！”
    “係統錯誤侵入！”
    楚玄舟皺眉看向光腦。
    一行紅色的文字出現在了楚玄舟的眼前：
    衍微軍團駐洛厄爾星實驗室分部的光腦，在幾秒鍾前登錄了軍部內網，並且查看了這次作戰信息。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它的登錄密碼，是衍微軍團的c類密碼。
    ——一般情況下，它僅用於收發文件。
    死遁一年的陸雲挽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控製欲爆棚的楚玄舟，在他死遁後重構了衍微軍團。
    表麵上看軍團仍是當年的樣子，但實際架構和人員組成卻已經發生了巨大變化。
    楚玄舟重整衍微軍團，細分登錄碼就是其中一個微小的改製。
    被陸雲挽熟背於心的通用碼，在改製中變成了c類碼。
    他剛剛使用這個收發文件的密碼進入係統，卻隻瀏覽了一下便退了出去，這個操作明顯是不符合規則。
    係統直接將異常操作上報給了全權獨攬的楚玄舟 。
    同一時間，那個負責跟著陸雲挽的士兵也給楚玄舟發來了信息：
    跟了這麽長時間，他終於看到那個名叫“陸閑”的少年做了除吃喝玩樂以外別的事。
    ——陸閑居然碰了衍微軍團的光腦。
    看到這條消息，楚玄舟向後退了一步，幾秒的沉默後，寂靜的星艦內傳來一陣笑聲。
    那聲音一遍遍回蕩，聽上去有些嚇人。
    他調查過陸閑，可是最終除了黑市的特殊出身外，什麽有用的信息也沒有查到。
    陸閑似乎真的隻是一個正在洗白的黑市人。
    不過這並沒有消除楚玄舟對他的懷疑。
    今天這一切讓楚玄舟確認：自己的懷疑沒有錯。
    他錯的是“陸閑”並不是和地下黑市有關。
    而是滄芮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