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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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章
    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好好見過一麵。
    在灰藍色的機甲駕駛服襯托下, 陸雲挽後知後覺的發現景婉圻眼角的細紋變得愈發刺眼,深棕色的眼瞳也渾濁了起來。
    她早就已經不再年輕。
    下一秒,衝天的火光點燃了陸雲挽的黑眸。
    景婉圻的模樣也突然變得有些虛幻, 強光之下陸雲挽的眼眸生理性的酸澀了起來。
    但他仍緊緊地盯著對方, 連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
    “……景老師?”陸雲挽聽到, 自己的嗓音沙啞而陌生, 帶著幾分不可置信地感覺。
    攝政王標誌性的優雅和從容頃刻間消失不見。
    長時間的幻痛侵蝕,使陸雲挽大腦的運轉都變得遲鈍,他每天都過得如同夢遊。
    直到衝擊波朝他襲來,巨大的機甲開始不受控製地晃動, 陸雲挽這才如夢初醒般慢慢地瞪大了眼睛。
    景婉圻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她……為什麽要擋在自己麵前?
    幾秒鍾前那場撞擊使鄰溪號內載氣體泄露,活躍的分子碰撞著在艙內產生了一場場的連環爆炸, 火焰燃了起來。
    景婉圻明明已經快被火光吞噬,但她依舊坐在駕駛位上靜靜地注視著陸雲挽。
    通訊的順利接通讓陸雲挽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鄰溪號裏的聲音——
    有ai的提示:“警報!警報!逃生艙已損毀!”
    “警報!機甲損毀百分之六十……百分之六十一。”
    還有……人類起.義軍的:
    “景婉圻你這是怎麽回事?!”
    “……您不是說不會幹擾我們的決定嗎?”
    陸雲挽的耳邊忽然嗡了一聲, 不管現在的他反應有多遲鈍, 身處高位這麽多年的陸雲挽,都不可能聽不懂這群人類話裏的意思。
    ——景婉圻也是人類起.義軍的一員。
    陸雲挽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什麽時候失敗到了這個地步。
    就連被他視作親人、母親一般的啟蒙老師, 也成了全星際最恨他的組織中一員。
    這一切都隻發生在短短幾秒之內。
    質問、疑惑、憤怒、悲傷一齊朝陸雲挽襲了上來。
    可是到了最後,攝政王隻是顫抖著用自己聽了都覺得陌生的聲音大聲說:“景老師,快離開這裏!”
    他不顧機甲的劇烈搖晃, 踉踉蹌蹌地從駕駛位上站了起來。
    可景婉圻仍一動不動, 通訊那頭略顯蒼老的女人低頭在光腦上點了幾下, 切斷了和人類起.義軍的通訊,等再抬眸的時候,防備與冷淡竟然一掃而光。
    她輕輕地朝陸雲挽笑了一下。
    沒想到了這個時候, 他們竟然一起放下了積累近十年的戒備與隔閡。
    景婉圻的目光非常慈愛, 在她看來眼前這個權傾星際的攝政王, 好像又變回了當年磐均星第一軍校的孩子。
    “聽我的,您快走啊!”見她仍一動不動,陸雲挽的聲音裏已經帶上了哭腔。
    可通訊那頭的人隻是輕輕地笑了一下:“雲挽,我們有多久沒有見過了?”
    “我不知道——景老師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聽我說您現在立刻離開這裏,趁著機甲還沒有被完全損壞,降落到附近的星球上!我會通知衍微軍團的人接應您!”權傾星際優雅又矜貴的攝政王慌亂得不成樣子。
    混亂中人類起義軍的部分機甲停了下來,可仍有部分人不肯放過這個機會,持續攻擊。
    光腦還在尖叫:“機甲損毀……百分之八十二、百分之八十三……”
    景婉圻歎了一口氣,原本疲憊又渾濁的目光在火光中一點點明亮了起來,隔著茫茫宇宙,她如當年般注視著陸雲挽,末了突然輕輕地說了一句:“對不起,雲挽。”
    陸雲挽的手緊緊攥緊,他咬著牙艱難地深吸一口氣說:“您別這樣說,是我應該說‘對不起’才對,這些年我做了無數錯事……從平定反叛軍簽訂《赫明協定》到在一場場行政例會中出賣人類的利益,我……自大又無能。一意孤行毀了人類的未來,毀了無數人的人生。”
    “我自命不凡……實際上隻是個運氣好的廢物……”他的語速鮮少這麽快,短短幾秒就撕開了攝政王輝煌人生的錦帛,露出一片狼狽的內裏。
    說話的同時,陸雲挽的四肢百骸再度爆發出無法忽視的痛意。
    這個時候火舌已經向景婉圻所在的位置舔.舐過去。
    她的時間不多了。
    景婉圻連忙搖頭,轉身看了一眼背後的火光,再回過頭來死死地盯著陸雲挽說:“雲挽,我是你的老師,是我把你帶到了新的世界……但是,但是又忘記告訴你,這個世界滿是遺憾。”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還是一個普通的人類……能夠快樂地過一輩子就好。人類的希望那麽沉重,怎麽能寄托在一個人的身上?”
    女人的聲音哽咽,眼淚爭先恐後地向外湧,又順著眼角的細紋墜向地麵。
    她努力想朝陸雲挽揚起嘴角,安慰這個她一生最驕傲的學生,但開口卻隻能咬緊牙關,強忍著不將哽咽聲泄露。
    機甲不斷搖晃,通訊那一頭的陸雲挽緩緩地蹲了下去,努力抱緊自己的膝蓋,身體緊緊地蜷縮在了一起。
    陸雲挽的黑發淩亂,淚水搖晃著壓彎了鴉黑的睫毛,顫顫巍巍地墜了下來。
    他的聲音已經徹底破碎。
    陸雲挽忘記了如何呼吸,原本蒼白的臉色都因此而憋成淺紅。
    他重重地掐了自己一下,突然壓抑著痛意搬開了一直壓在心頭的那顆石頭,將藏了近十年的話說了出來:“……景老師,我,我沒有背叛人類,您知道嗎?我……我真的沒有騙您。”
    “來不及了……我隻是來不及了。”
    “好多事,我……我做不到怎麽辦?”
    此時的陸雲挽無助極了,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
    知道自己在人類中早已沒什麽信用可言的陸雲挽努力解釋著,希望他視作母親一般的人能夠理解自己。
    看到陸雲挽慌亂的樣子,景婉圻淚如雨下,卻同時在這個時候艱難地朝他笑了起來:“好,我知道,我知道了雲挽。”
    陸雲挽看上去孤獨極了。
    機甲的撞擊還在繼續,景婉圻頗為遺憾地看了朝著視窗外看了一眼,如果可以的話,她想要給對方一個擁抱。
    “你是人類,不是什麽古早傳說裏的‘神’,雲挽……你,你這些年人類的那些節日,都有好好過嗎?”
    景婉圻的話讓陸雲挽愣在了這裏。
    他的目光忽然變得迷茫。
    “沒,沒有……”
    很久很久以前,家人剛剛去世的時候,景婉圻總是會去滄芮星看陸雲挽,甚至還邀請陸雲挽一起過節。
    但不知道什麽時候起,這個傳統就不再繼續。
    忘記自己是個人類的陸雲挽,再也沒有過過什麽節日。
    甚至他差點就要忘記這個名詞的意義所在。
    看到陸雲挽呆愣在這裏的樣子,景婉圻輕輕地笑了一下說:“沒關係,沒關係……之後還有很多很多時間,你會找到人理解你,陪你一起度過每一個節日。”
    這個時候鄰溪號裏忽然安靜了下來,光腦ai徹底損毀,不再提示機甲狀態。
    消防係統隨之癱瘓,空氣裏的火焰已瞬間燃到了景婉圻的手邊。
    她咬了咬牙,輕輕搖著頭對陸雲挽說:“雲挽你記住,把你留在磐均星第一軍校……這是我這輩子做過最驕傲的事。你是我的驕傲,也是人類的驕傲……如果非說後悔的話,我隻是後悔,後悔毀了你的人生。”
    “不——”陸雲挽趕忙搖頭,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受到情緒的影響,他的身體正止不住地顫抖著,“你帶我去看了更大的世界,如果沒有你,我……我可能早就不知道被淹沒在了人海的哪個角落。”
    這個時候,通訊的那一頭忽然傳來“轟”的一聲悶響,火焰如地獄伸來的觸手抓住了景婉圻的腳腕。
    女人猛地皺了一下眉,最後努力保持平靜。
    她頂著劇痛朝陸雲挽艱難一笑說:“雲挽,我知道你不甘心放棄,那麽既然……你看到了更大的世界,就讓人類也看到,可以嗎?再堅持一下…你連死都不怕,還畏懼什麽呢?”
    景婉圻知道陸雲挽疲憊不堪,並為此心痛,但是現在的她也隻能用這樣的方式來打消陸雲挽瘋狂的念頭。
    “答應老師,找到曾經的勇氣。”
    “你可是敢駕駛著機甲,類光速穿行在宇宙裏的人類。也是一個敢提出《重刑同一案》的人類……想想曾經的自己,想想十幾歲的時候,剛進入磐均星第一軍校的自己,好嗎?”
    這個時候,火焰已經吞沒了景婉圻小半個身體。
    機甲艙內溫度升高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身為人類、不再年輕的景婉圻目光已經難以聚焦。
    高溫下空氣變得滾燙,藏在無數不知名的氣體裏的毒素四溢著,說完剛才那句話,景婉圻的眼睛便慢慢地闔了起來。
    “好,”陸雲挽顫抖著深吸一口氣,他點頭無比鄭重地對景婉圻說,“我…我答應您。”
    這是陸雲挽這些年來最艱難的許諾。
    “嗯……”景婉圻一點點失去意識,她最後艱難地張開口,朝陸雲挽溫柔地囑托著,“雲挽輸入hos指令,切斷通訊吧。”
    ——hos通訊指令,機甲駕駛者入學後的第一課。
    記不清多少年前,年輕的景婉圻正是用同樣溫柔的聲音,在初級教練機內教導陸雲挽完成了他在機甲上的第一個操作。
    現在,她最後一次教已能駕駛星際最高階機甲的陸雲挽,完成這個最為基礎的操作。
    身為經驗豐富的機甲駕駛者,他們都知道這是最後的時刻,沒有回旋的餘地。
    “好的,”陸雲挽慢慢提起手指,顫抖著聲音說,“再見,景老師……”
    通訊的另一頭再也無人答複。
    景婉圻陷入了永恒的沉睡。
    因此她也就沒有看到,在說完那句話後,陸雲挽又艱難地將手收了回來。
    他最後一次騙了景婉圻,沒有如對方囑托那樣輸入hos指令,切斷兩人之間的通訊。
    衝天火光下,人類連睜眼都變得困難。
    但是機甲裏的陸雲挽卻固執地盯著鄰溪號,注視著景婉圻的身體被烈火吞噬……一點點回歸元素。
    他選擇用痛苦來激活自己麻木的靈魂。
    十幾分鍾後,設在機甲最頂部的通訊裝置也被高溫摧毀。
    長時間直視亮處,讓陸雲挽的眼前一陣陣發黑。
    他現在的狀態不應該再駕駛機甲,但原本蜷縮在地板上的陸雲挽竟然還是抓著一旁的椅背,無比艱難地站了起來,坐在了駕駛位上。
    陸雲挽的眼前模糊不清,他完全憑借著肌肉記憶發布命令。
    窒息與眩暈感仍未散去。
    甚至於陸雲挽的手指還在止不住地顫抖著。
    可是將黑色機甲團團包圍的人類起.義軍還是看到——原本行動笨拙的機甲忽然像活起來似的,靈活穿行在星際之中。
    不過眨眼就繞過了他們的包圍。
    “陸雲挽怎麽回事?”
    “……難道說前有埋伏?我們還追他嗎?”
    見此情景,人類起.義軍隨即猶豫了起來。
    完全看不懂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的他們立刻回撤,短短幾分鍾後,這裏便再次空寂起來。
    宇宙寂靜依舊,一個人的死亡就像墜入大海的砂礫,半點浪花也不曾激起。
    ……
    陸雲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滄芮星的。
    他的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關節如生鏽的機器,活動一下都費勁。
    他很想好好睡一覺。
    沒有痛覺拋掉記憶。
    但是理智還是驅使著陸雲挽通過衍微軍團登錄了軍部內網,一點點刪除了被機甲自動記錄、上傳的對戰記錄。
    掩蓋了景婉圻人類起.義軍成員的身份。
    ——這樣才能保留景婉圻生前獲得的所有榮耀,以及掩蓋自己的秘密。
    可等陸雲挽做完這一切,打算回到費利克斯星係周圍收回鄰溪號的時候,卻無比驚恐地發現——
    隻要坐在駕駛位上,景婉圻最後的模樣就會出現在他的眼前。
    窒息、眩暈、肌肉不規律的顫抖與恐懼被植入了陸雲挽的靈魂。
    他再也無法駕駛機甲了。
    距離宣西星最近的高級行星叫做“曼孜星”。
    人類起.義軍將陸雲挽送了過來,然而等到聯係他家人的時候,這群人卻犯了難。
    ——認識了這麽久,他們才發現陸閑竟然一個家人都沒有!
    除了洛厄爾星上那幾個學生外,陸閑的社會關係一片空白,整個人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
    但現在不是懷疑什麽的時候。
    將陸雲挽送到曼孜星後,這群人類便聯係到了班如風,沒過多長時間,少年便帶著一群人向這裏趕來。
    但他們完全沒有料到,班如風還沒來,便有一個大人物忽然到達了曼孜星上。
    龐大的機甲如幽靈般停在了醫療中心外,懸梯與設在最高層的vip治療室相連。
    “陛,陛下……”人類驚恐地瞪大眼睛,匆忙向來人行禮。
    楚玄舟一身黑衣曳地,緩步走了下來。
    銀白的長發在他背後劃出一道刺目的弧度,周圍人隨之閉上了嘴,半點聲音都不敢發出。
    楚玄舟看都沒有看那群人一眼,徑直走向醫療中心。
    在他之後,醫療艙艙門合上,將艙內外分成了兩個世界。
    ……
    半小時後。
    “陸閑呢?”班如風一衝進醫療中心便迫不及待地大聲喊道,“我們是他的……呃,家屬,他現在人呢?”
    “對對對!”高澄珂身邊的光腦隨之一閃,剛才收到的信息出現在了眾人的麵前。
    一層的工作人員麵麵相覷。
    “呃……稍等,他在最頂層。”一名工作人員愣了一下,確認高澄珂的光腦信息無誤後,將眾人帶到了小型懸浮器上。
    “好!”班如風連忙點頭。
    幾人眼前的畫麵一變,不過短短幾秒鍾時間,他們便被這個小型懸浮器帶到建築物的最頂層。
    懸浮器剛一落穩,班如風便迫不及待地從上麵跳了下來,他非常順利地適應了自己新身份的他,大聲對不遠處另一個工作人員揮手說:“這裏這裏,我們是陸閑的家屬來著,他現在在哪裏啊?”
    “啊?”還陷在剛才的震撼中沒能反應過來的工作人員一愣。
    家,家屬?
    那剛才那一位是?
    不等他腦子轉過彎來回答班如風的問題,代表治療結束的藍光閃過,醫療艙的艙門慢慢敞了開來。
    人魚黑色的高大背影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臥槽!”班如風被嚇了一跳,忍不住朝後退了一大步,身後隨之傳來一陣小聲地驚呼。
    “……陛下?”
    班如風他們因為楚玄舟愣在了這裏,但是站在前麵的人魚卻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他們的聲音似的。
    藍光又輕輕閃爍了兩下,內部醫療艙原本緊閉的艙門在這個時候敞了開來。
    下一秒陸雲挽便墜入了一個溫柔的懷抱。
    楚玄舟輕輕地抱住了他,低頭溫柔地在人類的額頭上落下了一枚吻。
    被醫療艙從睡夢中喚醒的他隨之睜開了眼睛。
    但這一次,陸雲挽的眼神和以往都不一樣。
    還沒從那段回憶裏脫身的陸雲挽雙目赤紅,他直勾勾地盯著楚玄舟,忽然用盡全力攥住了對方的衣領。
    他的神智還未清醒。
    “……我不甘心。”
    “我替他不甘心陛下——”
    “他們憑什麽就這樣一個個拋下他走了?憑什麽讓他一個人痛苦?”
    人類的力量並不大,但陸雲挽這拚盡全力的一拽,還是讓楚玄舟產生了一點點窒息感。
    陸雲挽的樣子更是嚇到了班如風他們。
    “……陸閑?陸閑?”
    雖然害怕,但是看到他瘋狂的舉動後,擔心陸雲挽惹怒楚玄舟的少年還是忍不住小聲叫著對方的名字,試圖喚醒他的理智。
    可陸雲挽的視線卻始終沒有從楚玄舟的身上離開。
    “憑什麽,憑什麽那麽狠心?”
    陸雲挽被那段記憶,還有記憶裏的情緒擊潰。
    以至於他剛才從“攝政王”的身份中脫身,便忍不住替那個人質問了起來。
    同時他的眼神中還寫滿了任何人都無法忽視的恐懼。
    “理智”與“大義”似乎被陸雲挽遺忘在了記憶裏,此時的他就像一個小孩一樣任性、無理……
    陸雲挽隻想知道父母、陸斯容,還有景婉圻,他們都說愛原主,可為什麽都扔下了他?
    神奇的是,陸雲挽明明沒有說“他”是誰,但是看到他的神情,楚玄舟竟然立刻意識到了他話裏的意思。
    人魚低下頭接連不斷地吻著陸雲挽的額頭,他輕輕在人類的耳邊說:“沒有人會拋棄您,沒有人舍得拋棄您。”
    可陸雲挽還是不願鬆手。
    一陣陣痛意向陸雲挽襲來,他本能地咬緊了下唇。
    頃刻間,暗紅色的血跡便從陸雲挽的唇角蜿蜒流下。
    哪怕這個時候,陸雲挽依舊紅著眼盯著楚玄舟,似乎完全聽不懂對方正在說什麽。
    就在這一瞬,當著醫療中心中無數人的麵,楚玄舟先是一頓,接著忽然重重地吻在了陸雲挽的唇上。
    人魚尖利的牙齒撞在了陸雲挽的上唇上,他能感受到,自己懷中的人類因此而瑟縮了一下,但是楚玄舟卻一點也沒有暫停下來的意思。
    甚至於他還微微用力,朝著陸雲挽的唇角咬了下去。
    “啊……”毫無防備、忘記偽裝的人類不由痛呼出聲。
    他下意識放緩了手上的動作,想要將楚玄舟推開。
    但是陸雲挽不知道,正是自己這樣的反應,使得楚玄舟愈發過分。
    人魚緊緊地抱住了陸雲挽,一個接一個的吻朝他落去,逼迫著陸雲挽鬆開牙關。
    他的吻瘋狂極了。
    可是手卻隨著陸雲挽的呼吸一點點拍打他的肩背,安撫著懷裏的人類。
    “好了,好了……”
    溫柔與殘忍交織在一起,卻詭異的和諧。
    伴隨著吻,楚玄舟輕聲呢喃著:“這一次是你違約了。”
    陸雲挽答應自己好好留在這裏生活,可他並沒有完成。
    語畢,楚玄舟朝他笑了一下,終於再度在陸雲挽的唇角落下了一枚吻。
    他的目光失焦如醉酒般迷離,嘴上則溫柔地說著:“親愛的,外麵的世界惡心又危險,隻有我能保護你。”
    “安心藏在我的羽翼下,我會將帝國和生命一起獻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