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 臥雲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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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壁一動不動地坐在這個位置上已經有十天了,而且看其打算,似乎還想一直這樣的坐下去,直到天荒地老的那一天。
他現在的位置是廬陵城中最豪華的一座酒樓,酒樓名為臥雲巔,距離文家大院並不算遠。
而臥雲巔原本也是屬於文家產業的一部分,隻是現在幾經轉手之下,酒樓又換了一位新的主人,那就是四海商行。
對於普通人而言,想要打聽到四海商行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不要說四海商行後麵的肖遠,以及真正的掌控者羅漢軍。
不過這些事情,文壁想要知道,自然不是難事。
“二爺,肖遠這廝太不懂事了,”文壁後麵有人開口了,“明知道二爺就在這裏,他都不出來拜訪一番,更不要說這酒樓原本就是文家的產業。”
“肖遠不在這裏!”畢竟是文家出來的,文壁雖然比不上他兄長的才華和氣節,但是風度還是有的,“再說了,自從文家舉家搬遷,他們就都不屬於文家人了,是文家對不起他們,他能有今日的成就,也是他的造化,倒是文樟那畜生,就連我和大哥都被他蒙騙過了。”
在廬陵這麽多天,文壁自然打聽到了當天文家內院發生的事情。
從臥雲巔的窗口望去,正好就是文家的外院,早已不是一年前的文家,文家的房屋依舊還在,不僅如此,在原先的空曠之處也搭建起了簡陋的房屋,和之前文家本身的房屋卻是格格不入,隻是在看見了裏麵住的人之後,任誰又都會感覺到他們是如此的相搭,住在文家原先房屋之中的人並沒有感覺到高人一等。在外麵搭建的簡陋房屋中的人也一樣的充滿自信。文壁一連觀察他們幾天,發現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朝氣蓬勃的笑容。
“這個江澄真不是東西,”還是之前開口的這人,“好好地一個文家大院,讓這些刁民住了進來,搞得烏煙瘴氣。”
“鍾旭,休得胡言。”文壁很不明白,這個鍾旭,往日深得他的看重,但是今天就像是變了個人一般,對於江澄和羅漢軍死活看不順眼。而那些死難的烈士,在他的嘴中也成了所謂的刁民,這和元軍,和陳宜中留夢炎之流又有什麽區別。
“文家自從離開廬陵之後,所謂的文家大院也與文家沒有任何關係了,更何況據說最後決定讓烈士家屬住進文家的並不是江澄,而是柳娘。”
“二老爺,我們真的要回到廬陵嗎?”這次開口的是鍾紹安,和鍾旭雖然一個姓氏,但是兩人之間卻沒有任何的關係。
鍾旭和肖遠的身份差不多,都是文家曾經的下人,隻是鍾旭的身份更接近於文壁的助手,所以大部分時間都跟隨在文壁的身邊,即便是文家搬遷之後,他也沒有離開。
而鍾紹安則是興國人,當初文天祥變賣家產舉事抗元,贛鄱義士莫不響應,投軍門者相繼雲集。而這其中尤以鍾紹安以及羅開禮最為積極,這兩人都是各自攜帶了三千人投奔在文天祥的門下,這些年來,即便他們帶來的人在和元軍的戰爭中死傷大半,他們依舊沒有退縮半步。
“如果江澄真的是一心一意抗元,回到廬陵也自無不可。”文壁知道大哥文天祥的心思,兄弟連心,對於文天祥的這個想法他自然也是讚成的。
“回到廬陵我倒無所謂!”鍾紹安甕聲甕氣地說道,“但是兩軍合並之後,以誰為主,這件事情必須說清楚。”
文壁此時也正在為這件事情苦惱,文天祥給他的交代是隻要確認了江澄的人品和能力,他手下的兵馬都可以交給江澄,至於文天祥自己,專心做好他擅長的方麵就好了。
至於文天祥所擅長的,無非就是當年蕭何的角色。雖然也很重要,但每當人家說起漢朝能夠一統天下,最大的功臣,大家首先想到的都是韓信。
更何況文天祥現在是名滿天下的丞相,新朝的樞密使。而江澄卻是無官無職。不要說鍾紹安這些人,就是文壁自己,也不願意將兩軍合並之後的主動權交給江澄。
隻是他更知道,憑借江澄以及羅漢軍現在的勢力發展速度,人家還不見得能夠看得上文家這點家底呢。
“鄒洬還沒回來嗎?”文壁詢問道,因為不清楚江澄真實人品如何,文壁便決定兵分兩路打聽,他自己和鍾紹安等人負責在廬陵城中像居民打聽江澄及羅漢軍的秉性,而鄒洬則打入到羅漢軍內部,確認羅漢軍更準確的行事宗旨,隻是羅漢軍自從糧食問題爆發之後,就停止了招收新兵,何況以江澄本身的打算也是打造一支精兵,而不是隻看軍隊人數的多少。無奈何之下,鄒洬才選擇了先從鐵礦方麵著手。
“前兩天還有消息傳來,這兩天消息都沒有了,”鍾紹安很是擔心地道,他和鄒洬的關係一向不錯。唯恐後者出現意外。
文家當年發現的這座鐵礦他自然知道。鐵礦地處十八峰,那絕對是個連鳥夠難以飛躍的地方,真出現什麽意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等一天,如果鄒洬還沒有消息,我們就去見一見孟釗。”文壁終於下定決心。他已經打聽清楚了,在麵前的羅漢軍中,孟釗第地位算不上最高,但是作為江澄的鐵杆支持者,想要通過孟釗再引見江澄也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鍾紹安便不再說話,他們已經等了十來天了,再多等一天也無所謂了。
幾人便不再說話,鍾紹安決定繼續出去打聽羅漢軍的消息,這段時間他得到的消息都是江澄如何的神勇,羅漢軍如何地深得人心,見到的市民中就沒有一個說羅漢軍的壞話。就是文天祥在廬陵的時候也做不到如此的地步。所以今天他決定去到王家打聽一番。
他可不相信羅漢軍給所有的農民征收的田地稅不過一成,這樣的情況會不給王家這樣的大地主造成衝擊,既然有衝擊,那麽王家自然就會對羅漢軍不滿。
鍾紹安並不是想從雞蛋裏挑出骨頭,但是他更想通過正麵和反麵的評價,來更清楚了解到江澄的為人。
隻是還沒等到他走出臥雲巔大門,就見到一大群人走了進來。“紹安。”
鍾紹安仔細看了看這兩個包裹得像木乃伊一樣的人,好一會才不大確定地說道,“你是鄒洬?”
也難怪他不敢肯定,在他印象中鄒洬可是個死要麵子活受罪的人,不要說小傷小通,就是有一次被敵人在背上劃了條近一尺長的傷痕,這家夥也就隨便用止血藥止住了血,卻死活不讓包紮,反而總是得意洋洋顯擺他這男人的勳章。
如果要說鄒洬實在是傷得動不了,這才被人包紮成這樣,那也就算了,關鍵是他聽鄒洬說話聲音中氣十足,走路也能看出其是腳下生風,哪裏能看出半點受傷的痕跡,沒有受傷的話包紮成這樣又是什麽意思?
鍾紹安可不知道,當江澄確認了鄒洬的來曆,便將其帶到了羅漢軍的衛生隊,鄒洬也是沒有半大,他自己受傷並不算重,但是兩名戰友卻是危在旦夕。
隻是一到了衛生隊,見到羅漢軍中不僅軍醫有女的,而且還有他從來沒有聽說過的護理師,居然也是個個都國色天香,原本還是生龍活虎的鄒洬頓時便站不起身來,看模樣,似乎是比那兩個真正受傷的戰友傷勢還要更為嚴重,江澄對於這個活寶很沒辦法。不過倒也明白這廝的心思。
要知道自從白薇白芷姐妹以及江澄新組建的護理師隊伍進入到羅漢軍中,原本死氣沉沉的醫護隊便變成了羅漢軍最受歡迎的部門。不少的士兵甚至於故意假裝病號都要呆在醫護隊,以至於後來江澄不得不頒布命令,隻要經軍醫確認沒有病情卻故意裝病的士兵,將處以極刑。
這條規定下來,才避免了更多類似事情的發生。
鄒洬不是羅漢軍中的人,而且說起來他的同伴也確實受傷了,所以江澄便讓白薇找人幫他包紮一番,既然這家夥願意假裝受傷非常嚴重,那幹脆就將他全身包紮得嚴嚴實實,讓人一眼就能看出這家夥受傷了,而且是傷得無可救藥的那種。
鄒洬正是求之不得,如果不是因為要帶江澄去見那人,怕是打算賴在羅漢軍的醫療隊中不走了。
不過一出醫療隊,這家夥就恢複了原樣,想要把綁帶解開,江澄哪裏會如他所願,一路之上,用繩索將他幫得動彈不得,這讓鄒洬很是擔心江澄是不是有將他殺人滅口的打算。
直到一行人到了臥雲巔的門口,鄒洬才放下了這個心思,而江澄這時候才終於解開了綁在他身上的繩索。
“是啊,是啊!”鄒洬很是興奮,兩分分別才幾天,不過他倒是感覺在陰曹地府中走了一槽。這點倒不是他矯情,而是他確認如果不是江澄恰好又事到了鐵礦附近的煉鐵作坊,以安強的性格,很可能真的會將他們四人都給打死的。
“你這是?”眼看鄒洬就要撲向自己,鍾紹安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受傷了?”
即便臉上包紮得隻剩下眼珠鼻孔和嘴巴,但是隻是從鄒洬轉個不停地眼珠,鍾紹安就能感覺到鄒洬的不自在,而鄒洬也終於明白了江澄為什麽一路都要用繩索綁住自己,這是怕自己把這包紮解開了啊。
自己欺騙了羅漢軍的護理師,他這幾故意讓自己在熟人麵前丟人。
此時鄒洬已經將江澄劃分到了最不能得罪的人之一。
“這位是羅漢軍江政委。”鄒洬知道,這個時候唯有極有分量的話題才能讓鍾紹安的心思從自己身上轉移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