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昏黃。
    九裏涇。
    一處風格古樸，建築老舊的道館。
    “阿雨，我們茅山的傳承，隸屬於上清派，元朝時，和靈寶派、天師派等道派宗係聯合成正一道……”徐憂的聲音正從中傳出。
    祖師爺神像下。
    葉雨時正兒八經的跪在地上。
    他現在進行的是茅山入門儀式。
    看著手中青煙鳥鳥的三根燃香，葉雨時眼神恍忽了一下。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葉雨時想起了自己五年前，在和聯勝入會儀式上，被詢問‘愛兄弟還是愛黃金’的畫麵。
    目前為止，給他的感覺就是燒香的數目不同，茅山的入門儀式需要三根，社團的入會儀式隻需要一根。
    前者燒給三清，三位。
    後者燒給關二爺，一位。
    很合理。
    ‘不，不能胡思亂想，心一定要誠……’葉雨時想起了九叔的告戒，深吸口氣，控製自己的表情管理，要多誠懇就有多誠懇。
    聽到徐憂繼續說道：
    “我們茅山的祖師爺是漢朝漢景帝時期的三茅真君，祖師爺共有三人，出自同一個血脈，乃是三兄弟……”
    “祖師爺所在的茅家，是道學世家，自秦皇時期就開始修習道家學說，出過仙人……”
    “我們茅山派的傳承，有符篆、齋醮、畫符念咒、驅鬼降妖、祈福攘災、驅邪伏魔、房中術……”
    房中術？！
    葉雨時眉梢微動。
    表情依舊莊重。
    “而我們這一脈，最精通的是請神術，除此之外，五雷掌也算略有薄名。”
    說到這裏，徐憂微歎一聲，似乎在惋惜他們這一脈，最擅長五雷掌的那人，前不久已經被石堅擊斃。
    頓了頓，徐憂繼續說道：
    “至於師兄精通的八卦指，乃道門廣為流通的玄門法指，畫符念咒，都會用到這門術法。”
    “八卦指修煉嫻熟後，在道行有成的情況下，亦能隔空破煞，擁有種種神異。”
    “……修煉到什麽程度才算道行有成呢？”葉雨時詢問。
    武道能劃分出普通武者、高手、武道一流、絕頂高手、絕世高手的等級。
    道行上既然能分高低的話，那麽自然應該也有等級劃分。
    “當今，能完成煉精化氣的修行者，都算道行有成。”徐憂並沒有賣關子，十分詳細的繼續說道：
    “我們道家源遠流長，經過這麽多年的傳承，對於道行高低，倒確實有一個明確劃分。”
    “分為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煉虛合道四大境界。”
    “修行第一步，需先築基，讓你的體質適合吞吐靈氣，築基後，身體能留住法力，便可開始煉精化氣。”
    “以阿雨你的武道修為，築基的速度會很快，煉精階段也自然早就走完了，剩下的隻是化氣，吞吐天地靈氣，修出法力。”
    “近幾百年來，天地間的靈氣不斷衰減，清末年間，天地更是遭逢巨變，修行有成的人越來越少。”
    “煉精化氣後，能進入煉氣化神的人，已經稱得上一聲道法高人。”
    “根據法力的深淺，可細分外煉氣前期、中期、後期、圓滿四境。”
    “師兄我，還有你林九師兄，都是煉氣化神的修為。”
    “隻不過林師兄前些年便已經是煉氣圓滿。”
    “而我還有千鶴、四目師弟他們，近幾年才成功突破到煉氣後期，且修為上也開始停滯不前……”
    “至於煉氣化神後的煉神還虛，已經是世俗罕見，被尊稱為煉神高人。”
    “我們這一代茅山弟子中，除了你大師兄石堅外，再無第二位煉神高人。”
    “而且聽說大師兄他似乎還是煉神中期的修為，直逼門派內的長老他們，再加上其驚世駭俗的雷法，放眼整個修行界，也是高手中的高高手。”
    徐憂一口氣說了極多。
    葉雨時眉頭緊皺，默默消化完後，開口詢問道：
    “煉神還虛後麵的煉虛合道呢？”
    “煉虛合道……分為煉虛、合道兩大境界。”徐憂麵露沉吟之色：
    “但據我所知，當今修行界，似乎已經沒有煉虛期的高人。”
    “至於合道期，那已經是古籍中陸地仙神的境界，隻存在於傳說中……”
    葉雨時點頭。
    他也算是搞清楚了。
    簡單來說，這方世界真正的修行者，隻分為煉氣、煉神、連虛、合道四大境界。
    煉氣前麵，還有一個煉精化氣的積累階段。
    秋生、文才這些還未出師，不成氣候的茅山弟子，都是這個修為。
    文才資質低，還是個喜歡偷懶的性格，估計一輩子也沒機會進入煉氣期。
    至於煉精化氣的前麵，所謂的‘築基’階段，顯然並不是修仙小說中的‘築基期’。
    兩者壓根就不是一個概念，算是兩種修行體係了。
    再怎麽說，‘神識’這種東西，九叔、石堅他們就全都沒有。
    葉雨時也不會因為徐憂、九叔都是煉氣修士，而看扁了他們。
    ‘煉氣’這個詞本身就不容小覷。
    先秦時期的煉氣士可是很有名的，逼格很高。
    ……
    道館內。
    徐真人也事無巨細的在執行葉雨時接下來的入門儀式。
    法壇上，很講究的擺放了很多東西。
    內盛小米的瓷碗、通靈符、黃紙、神像……
    通過法壇，不斷念咒，額頭冒汗的徐真人，幫葉雨時溝通了他們這一脈的祖師爺。
    那一刻，葉雨時內心產生玄之又玄的感覺，似乎被人注視了一眼。
    旋即便感到自己和祖師爺神像之間，具備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聯係。
    隻是這種感覺一瞬而逝，十分模湖。
    見神經衰弱】並沒有產生警示感，葉雨時也就任由徐憂施為了，規行矩步的都走了一番。
    至於傳度師、保舉師、監度師……這些按照明清的《天壇玉格所執行的正一道授籙儀式。
    徐憂也會讓人把葉雨時的名冊交給茅山派的掌門，和負責相關事宜的門派高層。
    經這些人之手後。
    相當於給葉雨時批下來一些文件。
    一來一回兩個月左右的時間。
    等葉雨時的名冊再被送回來時，他就算有‘證’了，茅山弟子的身份也就此坐實。
    沒辦法，天地巨變後，茅山的洞天福地都從蘇杭一代的祖峰遷移到了玄牝之門。
    再加上徐憂是代師收徒，所以選擇一切從簡。
    在徐憂看來，那些也都是形式主義。
    假傳萬卷書，真傳一句話，讓師弟溝通到祖師爺，被祖師爺記住，那才是重中之重。
    經徐憂解釋一番。
    葉雨時也表示深深認可，人生在世，就是一個‘混’字，混社團、混門派，兩種選擇而已，還是主要與人在打交道。
    在他看來，加入一個新勢力，有人罩，有靠山才是最重要的。
    那什麽傳度師、保舉師……和社團主持入會儀式的老香主、社團引路人沒什麽太大區別。
    講究的都是一個形式上的傳承。
    信仰不同而已。
    ……
    一天後。
    葉雨時築基完成。
    沒錯，就是這麽快。
    除了葉雨時本身雄厚的武道基礎外，徐憂不惜耗費法力，幫他溝通天地靈氣也是很關鍵的一點。
    最關鍵的是，憑借著武學奇才】這門天賦，以及自身的武道積累。
    葉雨時在短短一天，便把茅山僵屍拳】這門築基道拳修至大成】之境。
    這門茅山道拳，並沒有給葉雨時增加戰鬥力，對葉雨時茅山道法的修行倒是有加持作用。
    殺傷力上，遠不及鐵砂掌】。
    葉雨時之前就發現了，茅山僵屍拳側重於護身，主要針對的是僵屍，而不是人。
    而普通人修煉這門道拳給自己築基的話，純肉身的戰鬥力，很難超過9點。
    武道方麵的上限著實不高。
    港綜世界的鬼王達，一身硬功就沒一個大成的，但這位魔鬼筋肉人在巔峰時期時，依然具有10點戰鬥力。
    這就是功法之間的差距，側重點也完全不一樣。
    像徐憂、四目、千鶴、秋生他們，常態戰鬥力都是個位數。
    除了秋生，哪個不是練了幾十年的茅山僵屍拳】。
    葉雨時所遇茅山弟子中，純肉身戰鬥力能超過10點的，隻有石堅和九叔。
    按照徐憂所言。
    他之所以不換修武道功法，也是因為茅山僵屍拳】和茅山道法】是相輔相成的。
    這就是有傳承的好處。
    讓他們特意去修行其他的武道功法的話，完全是本末倒置。
    而且武道資質和修道資質也是兩回事，並不是你多兼修幾門，就會越來越強。
    先修明白一門再說吧。
    茅山內，武道、道法都有成的人。
    不是九叔這種帶藝拜師，上山前就有武藝在身的人。
    便是石堅這種道法資質絕頂，有精力去錘煉自身武道，且武道資質也出眾，能卓有成效的天才。
    ……
    道館的庭院內。
    ‘這就是法力嗎……’
    葉雨時正仔細感受徐憂渡入體內的那一縷法力，
    確實比真氣神奇許多。
    能極大增強葉雨時的感知力。
    運轉茅山心法內外溝通後，可用法力感應遊離在四周的天地靈氣，起到預警的作用。
    在徐憂口中，也是修行者修成法力後，產生的‘靈覺’。
    可以說，一定程度上，和葉雨時的神經衰弱】很相似。
    身懷法力後，附近如果有人要害他，或對他有惡意的話，‘靈覺’也都會有所感。
    隻不過修行者的法力終究有限，靈覺所帶來的感知力也有限。
    就像葉雨時體內，憑借徐憂渡來的稀薄法力，僅能讓他的靈覺感知到周圍幾寸的距離。
    而且按照徐憂所言，修行者的靈覺，會被法力更高，靈覺更強的人壓製。
    法力強，道行高，便是全方位的強。
    這一點的話，就遠不及葉雨時的神經衰弱】了。
    他神經衰弱】所帶來的危險預知感，並無所謂的法力、境界壓製，也不會受距離影響。
    就算有所謂的仙神之流下凡，想用一柄飛劍，千裏外取葉雨時腦袋的話。
    葉雨時也能提前感知到。
    就是不一定能跑掉。
    ‘而且徐師兄修出來的法力，和茅山僵屍拳一樣，側重於輕身、護體，爆發力似乎並不強，是功法的原因嗎……’
    葉雨時若有所思。
    旋即直接出言詢問。
    徐憂知無不言：
    “每個修行者的法力，確實會因為功法的不同，而產生一些差異。”
    “我們茅山的護道之術，和當今修行界的大多數功法一樣，都重在一個護字，追求輕身和護體。”
    “畢竟屍毒、陰氣都是邪穢之物，人粘上就會倒大黴，和僵屍、鬼怪肉搏？實乃下策！”
    葉雨時聞言，麵露恍然之色。
    也難怪九叔他們法力爆發時的戰鬥力那麽高，但在一眾僵屍片中，卻很少有一拳擊穿厚牆，一腳踢爆僵屍的威猛表現。
    而且極其抗揍，動不動就被僵屍用力摔砸，甚至原地頂飛，但就是不受什麽傷。
    麵對鏡頭做兩個痛苦的表情後，就馬上能活蹦亂跳的再站起來。
    原來是功法的原因。
    ……
    少頃。
    徐憂在葉雨時熟悉完體內他渡去的法力後。
    便咬著牙，滿頭大汗的再渡給了葉雨時一絲法力。
    讓葉雨時施展他手把手教的請神術】，先學會祖師爺上身】這門保命神技。
    “師弟！”走完入門流程後，徐憂喊葉雨時的語氣明顯更親切了幾分，表情認真的說道：
    “我們這一脈的請神術，以跺地為號，請神附於身！借神的力量，驅邪避凶！”
    “但你要記住，相比於那些和我們毫無香火之情的神明，祖師爺才是最愛我們這些弟子的！”
    “請祖師爺上身的代價最小，威力也最強！有祖師爺護體！萬邪不侵！”
    “明白！”葉雨時用力點頭：
    “祖師爺愛我，我也愛祖師爺！”
    徐憂笑容欣慰：
    “很好！接下來按照我說的做！”
    說完，徐憂原地起身，手掐道印，單腳用力踩踏地麵，表情肅穆的沉聲喝道：
    “請祖師爺上身！”
    “……請祖師爺上身！
    ！”葉雨時一板一眼的照做，道印掐的很標準，姿勢很有誠意。
    表情比徐憂還要認真。
    然而。
    幾分鍾後。
    ……
    …………
    在徐憂目光複雜的注視下。
    流程絲毫沒錯的葉雨時，把地板都踩裂了。
    祖師爺就是不上他的身！
    漸漸的。
    針落可聞的庭院內。
    葉雨時也有些明白了。
    祖師爺他老人家，沒有社團的兄弟好忽悠啊……
    兄弟們都信他講義氣。
    祖師爺卻不信他是講孝心的！
    “師弟，你的心需要再誠一點啊……”徐憂緩緩搖頭，微歎口氣。
    “……師兄，給我點時間！”葉雨時沉吟片刻，知道自己要改變觀念。
    繼續說道：
    “我從國外回來，在那邊從小受到的教育影響了我，他們迷信科學，誤導了我！”
    “我們還是先學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