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常遇春不想去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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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迫切想要長高,所以把牛奶羊奶當水喝的陳標一口奶噴了出來,“咳咳咳,常將軍被朱大帥派去後方搞分田和改造戰俘了?”
陳英在打仗中從馬上摔下來骨折,無法再繼續跟隨軍隊前行。
朱元璋讓他就地養傷,他非要拖著傷腿回應天抓緊時間陪陳標。朱元璋罵了他一頓,還是讓他回來了。
陳英一回來,就把軍中趣事一一告訴陳標。
常遇春這個勇猛大將被朱元璋派去後方安撫百姓和戰俘,就是如今軍中最大的樂子。
陳標早早知道陳英要回家養腿,已經為他打造好舒適的輪椅。輪椅的靠背後麵疊放著拐杖,陳標可以隨時取下拐杖。
最初家人帶著傷回來時,陳標都會焦急許久。
現在他仍舊會難過,但已經很熟練地將擔憂藏起來。陳標知道,如果自己一直見到他們就露出難過的神情,這群家夥說不定會在外地養完傷才回來。
陳標不太信任現在的醫療水平和營養學水平。
比如現在的人還認為湯是精華,養傷時吃肉不如喝湯。他去探望花雲和花文遜的時候,就發現兩人被逼頓頓喝湯,餓狠了躲起來偷偷吃肉。
家裏人的傷,還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養,他更放心。
許久不見的陳英回來時拖著一條傷腿,陳標躲在被窩裏哽咽了好久,第二日繼續揚著笑臉。
之前他爹、他幾個特別寵他的叔叔、他的表哥和堂哥也有受過傷,但他們都是身上幾道口子,回來時雖然渾身繃帶,但從外表上看不出太凶險。
陳英的傷可能還沒有那幾人致命,但斷腿的模樣太顯眼,才讓陳標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家人在外麵打仗,會遇到多少凶險。
今年娘剛生產完沒幾個月就去前線,英哥斷了腿,他剛認識的文遜哥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種種事湊在一起,終於讓陳標的思想發生了一點改變。
這些暫且不提。
陳英回來,陳標明麵上的笑容多了許多。
他爹娘老不回來,書信又報喜不報憂,陳標實在是心情沉重。否則,他也不會編排什麽常將軍的故事了。
陳標擔憂道:“常將軍被留在後方,不會和我編排的戲曲話劇有關係吧?”
陳英壞笑道:“標兒,你說呢?”
陳標擦了擦嘴邊的奶漬,心虛道:“應該沒關係?”
陳英攤手:“別自欺欺人。”
陳標抱頭蹲下:“和我有什麽關係啊!我就是讓人寫了幾個故事宣傳而已!”
陳英笑道:“百姓和戰俘們把你的故事信以為真,都認為隻要常將軍來了,他們的日子就好過,所以都嚷著讓常將軍去管他們。大帥順從名義,就讓常將軍留在了後方。”
陳標都想在地上打滾了:“什麽信以為真,我又沒有說謊!常將軍本來就在衢州和池州搞井田製,改造戰俘啊。我隻是增加了一點點細節而已!”
億點點細節而已!常將軍不會和我一個小孩子一般計較吧?
陳標這麽一想,站起來抱著手臂道:“沒錯!我替他宣傳,他有什麽不滿意?不滿意就去找我爹,難道他還敢來揍我這個小孩子不成?我可是他兒子的老師,他敢吼我,我就敢給他兒子增加作業!”
陳標頓了頓,猶疑道:“他不會真的去揍我爹吧?”
陳英忍著笑道:“不會不會。他就算想揍,也不一定打得過幹爹。大帥也會攔著他。”
陳標放下抱著的手臂,點了點頭,道:“大帥當然會攔著手下大將因為這種無聊的事打架。”
陳英心道,以幹爹的性子,隻要是無傷大雅的打架,他怕不是會端著一盤五香西瓜子,邊嗑瓜子邊叫好。
陳標確定常遇春沒辦法報複他和他爹後,放下手,靠到陳英沒傷著的腿上,繼續詢問常遇春被留在後方的細節。
陳英看到陳標好奇的眼神,心裏鬆了一口氣。
他很了解陳標,即使陳標隱藏得很好,他也知道陳標在為他的腿難過。
陳英那一刻有些後悔回來。但他轉念一想,若不回來,陳標知道這件事後可能會更難過,不如就在陳標眼皮子底下養傷,陳標還更安心一些。
麵對陳標的難過,還好陳英早有預料,準備了“常將軍笑話大禮包”,成功轉移了陳標的注意力。
陳標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到打探常遇春的事上了。
常遇春被朱元璋留在後方時,朱元璋還是有些擔心常遇春幹不好安撫的工作,把葉錚也留了下來。
藍玉是葉錚的記名弟子,和常遇春淵源很深,常遇春很尊敬葉錚。讓葉錚和常遇春配合,朱元璋認為應該比較合適。
陳標疑惑:“我記得藍玉演完壞人的戲就能當葉大先生的入室弟子,他還沒演完?”
陳英道:“他中途退出了考核。”
陳標更疑惑了:“我見藍玉對葉大先生十分尊敬,也以葉大先生的弟子自居,似乎性格改了不少,他怎麽會退出考核?”
陳英在軍中專門搜集各種陳標可能會感興趣的八卦。藍玉中途退出葉錚弟子考核的事,藍玉和常遇春都瞞得緊,陳英還是知道了。
藍玉經由葉錚教導後,重新認識到藍家宗族對他百般好不一定是真的對他好,他姐姐事事管著他約束他也不是對他壞,而他姐姐現在不再管他,反而是對他失望。
他又見藍氏對常茂的嚴格管教,心中更加後悔。
當他知道藍氏經常被藍家宗族糾纏後,牛脾氣就上來了。
藍玉被常遇春帶大,骨子裏和常遇春一樣暴躁。雖然葉錚給他套上了枷鎖,他的本性也不會改變,隻是針對對象發生改變。
藍玉將對自己以前所作所為的後悔都遷怒到了藍家宗族身上,要回鄉移祖墳,出宗族,一勞永逸與藍家宗族決裂。
以前他和他姐快餓死的時候,隻能跟著他姐夫上山當土匪,也沒見那些藍家宗族為他們做什麽。等他姐夫現在當將軍當元帥了,這群人就拿著族譜找上門了。
他以前隻覺得自己光宗耀祖,揚眉吐氣了。
現在他隻覺得自己以前真蠢!
陳英道:“對儒家而言,孝悌不僅是對家人,也是對宗族。藍玉遷移祖墳、與宗族決裂不符合儒家的思想。他若這麽做,葉大先生自然不能收他為入室弟子,否則名聲會受累。葉大先生雖說不介意,但藍玉堅決不肯,葉大先生就隨他去了。”
陳標驚訝極了:“他真的分宗了?”陳英道:“藍家哪肯啊。他們找了一大群圍在那裏,不準藍玉過去。但藍玉什麽脾氣?常遇春又什麽脾氣?常遇春早就想整治這群人,隻是礙於藍玉和他夫人的麵子。現在藍玉要主動出頭解決這件事,藍氏又默許,他把兵往那裏一拉,兵器一亮,誰敢攔?”
陳標皺眉:“藍玉這麽做,在鄉裏的名聲可就壞了。”
倒不是陳標封建,隻是這個世道就這樣。你發達之後與宗族決裂,就是在履曆上留下巨大汙點。
不過很快,陳標又舒展眉頭:“罷了,大帥不是在乎這件事的人。”
反正隻要太子病逝,藍玉肯定會被洪武帝除掉,名聲好壞都沒用。
但他肯為姐姐受辱而和宗族決裂,恐怕將來不會再做欺辱弱小的惡事。即使他仍舊會死,因他而受苦的百姓得救了。
陳標在心裏歎了一口氣。曆史沒改變,但好像又已經改變了呢。
陳英又道:“葉大先生向大帥請求,讓他三個徒弟一同調到了常將軍的麾下。若葉大先生和常將軍能將現在打下來的城池都歸心,能勝過千軍萬馬。所以雖然大帥麾下文臣捉襟見肘,大帥還是咬牙讓葉大先生的徒弟都去幫常將軍。”
陳英停頓了一下,忍著笑道:“所以文正和文忠就被臨時趕鴨子上架,被大帥從前線踹回了後方,由武轉文,各自當了一方知府,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陳標表情都麻了。
他一出戲曲讓常將軍變成文官都罷了,這回旋鏢怎麽還能紮到自家人的屁股上,讓表哥和堂哥也變成文官了?
保兒哥就罷了,正哥那個性子,當文官?當一拳頭打爆別人狗頭的文官嗎?
陳標扶額:“希望正哥……脾氣好一點。”
陳標和陳英一同笑話了一會兒一臉懵逼被踹回後方當知府的朱文正和李文忠,繼續八卦常將軍的事。
可憐的常遇春現在正在試圖用各種辦法擺脫當文官的境遇。
他不能毀壞朱元璋的大事,也不好把自己莫名拔高的名聲砸爛,隻能用比較激進的手段去處理俘虜,以希望朱元璋能把他調回前線。
哪怕當個先鋒,也比當文官好!常遇春寧願扛著大刀和人拚殺,也不願意被人拉著說什麽鄰裏長短!
於是常遇春做出了一項,他認為肯定會被朱元璋指著鼻子罵,讓他滾回前線的事——他讓有功的降將也去戰俘勞動營待著,等工分湊夠了再回來繼續當將軍。
朱元璋追著潰敗的陳友諒屁股後麵追的時候,徐壽輝的舊將們本就不服陳友諒,紛紛向朱元璋獻城。
有獻城之功的將領,按照舊例,該是直接統領舊部,繼續當他的將軍。
常遇春梗著脖子說,我的地盤我做主,你獻城確實應該繼續當將軍,但那是改造之後的事。
常遇春義正詞嚴道:“你們以前是徐祖輝的將,是陳友諒的將,思想還是他們兵匪那一套,也對百姓和兵卒做下了不少惡。功勞歸功勞,改造歸改造。你們的思想不改造成我們朱家軍,我們怎麽敢讓你們代表朱家軍?不過是種田和讀書而已,怎麽就折辱你們了?你們當兵以前沒種過田嗎?種田是折辱你們?還是說你們認為讀書是折辱?”
常遇春擼起袖子,露出光膀子:“本元帥也要種田讀書,你們做的事和我有什麽不同?怎麽?我能種田讀書,你們不能?你們就獻了一座城,比我還厲害?要不你們別獻了,我退出去。我就帶著我的兵重新打一次城,我打贏了你們再聽我的?”
降將的臉都綠了,隻能罵罵咧咧去戰俘營。
常遇春還得勢不饒人,繼續道:“所以說你們還是徐壽輝和陳友諒的將領,居然以種田和讀書為恥?你們有這樣的思想,我怎麽敢讓你們帶兵?你們怕不是立刻會反了我們,去投奔張士誠。張士誠哪兒就是當官為將的可以隨便欺壓百姓和士兵,把百姓和士兵當奴隸!哼!”
降將臉色一白,腳底抹油跑得飛快,心虛極了。
華夏人刻在靈魂中的天性之一就是看熱鬧,即使是常遇春的熱鬧,他們都敢圍上來看。
這一看,他們紛紛對降將指指點點。
被俘虜的士兵們也若有所思,然後互相交換眼色。
常遇春見群情激奮,十分得意。
他把降將罵成了這副鬼樣子,獻城投降先去戰俘營走一圈,賺夠工分考完試之後才能繼續當將軍,哪個獻城的降將能忍?以後還有哪個將領敢獻城投降?
敵將都不肯投降了,朱大帥肯定不能忍。
常遇春得意洋洋,心想自己這次肯定能回前線了。
前線。
朱元璋剛紮營,正召集幕僚們商量怎麽攻城,順便派個人去隨意勸降。
降不降他不在乎,就是走個程序。
“大帥大帥!降了,降了!城門已經開了!”派去勸降的人急急匆匆邊跑邊喊。
朱元璋納悶:“你這不才剛出發不久,這麽快就降了?他們早就做好了投降的準備?”
勸降的人哭笑不得道:“不是。我剛到城門,城門就開了,一隊兵卒拎著守將的腦袋來迎接我。不過他們有個要求,就是必須常將軍去他們戰俘營管他們。”
朱元璋驚訝:“啊?怎麽回事?”
勸降的人麵色古怪道:“常將軍不是把獻城的將領都丟進戰俘營一起改造了嗎?所以守將不肯降。但兵卒們好像對此非常歡喜,就反了他們的守將,來迎接咱們了。”
朱元璋:“為什麽?”
勸降的人:“我也不知道啊。”
朱元璋回頭看自己的幕僚們:“為啥啊?”
幕僚們:“……”
就算大帥你這麽問我們,我們也不知道啊?
為什麽常將軍把獻城守將丟進戰俘營,守將們倒是不肯降,但守城兵卒嘩變投靠咱們了?
這就罷了,投靠咱們後,他們還嚷著要進戰俘改造營,並且讓常遇春去管他們?
劉基深呼吸,道:“大帥要不要寫信問問……嗯,應天?”
朱元璋捏了捏下巴。
遇事不決問標兒?
有道理!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