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向張士誠動手了(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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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奠之後, 人還要往前走,日子還需要繼續過。
    除了北平和應天的報紙提了一嘴今日之事,以及劉璉和朱同兩個書畫雙絕的人有了新靈感, 未來會雙雙畫出國寶級繪畫作品之外,這事就算過去了。
    倒春寒很給麵子, 下了一日雪後,又開始升溫, 沒有給春耕造成太大麻煩。
    陳標將軍權還給了三個哥哥, 如捕盜之類治安相關的事交給許淑楨和陳火星, 判案和調解糾紛讓劉璉和朱同輪流頂上, 學生們的大部分課業也由他們負責, 陳標將所有精力都投入了經濟建設中。
    北平城不僅要養活這裏的老百姓,還要養活京郊大營的大軍。
    鄧愈和趙德勝在此戰後立下的功勞終於抵平了他們犯的錯,現在被調去甘肅繼續與元軍殘存勢力作戰,北平城隻需要供應朱文正、李文忠和陳英三人所管轄的軍隊的糧食。
    士兵要訓練, 要打仗, 每日都得吃飽才能有戰鬥力。
    所以一個士兵每個月即便將所有口糧都折成糧食,要吃三石半左右。雖然將糧食運往京郊大營不需要多少運輸成本,但仍舊會有損耗,且不可避免在中途會有吃回扣的事發生, 所以一個士兵每個月耗費的糧食,差不多是四石。
    北平附近耕地每年畝產量, 最高也就三石左右,平均二石。
    按照二石算,兩畝地耕種一年, 才能供士兵們吃一月。
    京郊大營目前越有三萬人駐紮,如果按照戰時糧草供應, 要養活這三萬人需要六萬畝地每年全部的糧食產出。
    當然,京郊大營非戰時自己會屯田,不是全靠北平供應。他們不打仗的時候,食量也會小一些,但每月要維持在一石左右,否則就無法訓練。
    陳標一番計算,終於明白為什麽一個王朝建立一段時間後,士兵的作戰能力會急速下降。
    在爭奪天下的時候,可以“苦一苦”百姓,或者用比較不善良的手段籌集糧食,讓士兵每次作戰和訓練都能吃飽。
    但天下太平之後,王朝要休養生息,不可能再讓百姓繼續苦下去。那麽士兵每月的口糧就隻能維持到普通百姓的程度,甚至更差。
    士兵還要承擔屯田的任務,否則軍糧供應不上。不能吃飽,他們種完地就隻能躺著不動,哪來體力訓練?長此以往,這軍隊戰鬥力自然下降。
    這是封建王朝生產力條件下必然出現的事。
    即便在現代社會,也不是每個國家都能養活一支十萬人以上的脫產職業軍隊。
    應天的人都知道北方耕地養活不了駐紮在北方的軍隊。現在養活京郊和北平,全靠從大運河和海邊運糧。
    江浙地區畝產最高可以達到六石到九石,廣東福建的良田最高畝產能超過十石。蘇湖熟,湖廣熟,天下足,在還沒有進入工業時代之前,可不是吹牛。
    陳標很想自給自足,所以今年開墾了許多土地。
    把元軍趕回草原後,北平附近的土地都可以開墾。陳標買來了許多良種,聘請老農教導百姓種田。
    但他痛苦地發現,就算百姓已經很努力,他也分了很多田出去,自給自足也絕不可能。
    華夏自古以來就是農耕文明,論農耕技術,幾乎已經達到了未進入工業時代的頂峰。所以畝產量就這麽多,頂多看一下天氣,漲不了多少。
    北方地廣人稀,雖可以給百姓多分田。但人力成本在那,田分多了,百姓根本種不了。所以每個勞動力能產出的糧食上限就在那。怎麽鼓勵怎麽逼迫都沒用。
    陳標算了一下自己一場仗打下來,還沒有糧食運輸成本,武器彈藥人吃的糧馬吃的草加起來,全部折合成糧食的價格,要北平所有百姓將今年統計到耕地全部種滿,然後依照今年大明製定的稅額繳納,才堪堪抵平。
    陳標把毛筆一丟,在太師椅上一癱,不想算了。
    陳棡還得繼續跟著劉璉、朱同學習,陳樉已經是陳標的小秘書。
    他一邊幫陳標磨墨,一邊道:“大哥,你何必煩惱?咱們有錢,可以從南邊買糧。”
    陳標有氣無力道:“全國糧食產量這就這麽多,我們能變出銀錢,變不出更多的糧食。現在還是亂世人口凋零,等十幾年後,別說養兵,恐怕這天底下的糧食連百姓都養不活。”
    陳樉道:“那也是皇帝考慮的事。大哥隻要做好北平知府的工作就成,哪用考慮那麽多事?”
    “憂國憂民不行嗎?”陳標抱著腦袋活動頸椎,“啊,而且啊,咱們北平以後是邊陲重鎮,要繼續養兵。如果全國糧食不夠吃,邊鎮士兵的口糧第一個被克扣。最壞的結果是軍營嘩變,最好的結果……草原來襲,邊軍打不過,北平還是遭殃。都很壞啊!”
    陳樉皺眉:“這倒也是……不過那都是十幾年後的事,大哥你……”
    陳樉頓了頓,表情古怪:“大哥你也就三四十歲,說不定仍舊是封疆大吏中最年輕的一個,這事還得你來管。”
    陳標抱著腦袋繼續活動頸椎,都要淚目了。
    什麽叫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啊?就算諸葛武侯對季漢都沒有我對大明操心的多!
    陳樉安慰道:“其實也沒什麽。我就不信大哥這麽厲害,皇帝會讓大哥在北平待一輩子。大哥還是詹事府的中書令,等太子歸位,大哥肯定要去太子身邊,到時候就不用管北平了。”
    陳標無語:“我不管,北平的困難就不存在?”
    陳樉道:“大哥不在北平,北平自有在北平的人管,上麵還有皇帝管。大哥你總不能一個人操心全天下的事。”
    陳標放下抱著腦袋的手,有氣無力道:“說的是。反正咱們以後是勳貴,就算全天下餓死五成人,我們也能朱門酒肉臭,吃一碗倒一碗,不用操心。”
    陳樉對自家大哥孩子氣的話哭笑不得:“不用以後,我們現在就是勳貴。確實餓不著咱們,但大哥你肯定不會不管,隻是從中央管而已。”
    陳樉歎氣:“我這不是安慰你。我有一個憂國憂民的大哥,我也很無奈……哎喲?”
    陳樉的臉頰被陳標捏住。
    陳標沒好氣道:“你是不是越來越囂張了?”
    陳樉含糊不清道:“誰讓大哥你在幹活的時候一點都不成熟,每天都在抱怨。”
    陳樉很尊敬陳標。給陳標當小秘書之後,陳樉更尊敬陳標。
    每日那麽多事,陳標都能處理得有條不紊。陳樉見陳標從文書中隻言片語中就能獲得自己想要的信息,做出正確的決策,佩服極了。
    但佩服之餘,陳樉又對自家大哥的工作狀態頗有些哭笑不得。
    陳標每日工作,沒有一刻嘴裏停下來過,總是嘀嘀咕咕說些泄氣話。他每天要抱著腦袋在太師椅上癱十幾次,並且說幾十次的“我不管了”“愛怎麽怎麽”“放棄放棄”,然後繼續幹活。
    陳樉以前很少在陳標工作的時候打擾陳標,所以他自然也不知道陳標在工作的時候表現有多孩子氣。
    陳標也知道自己工作狀態有些丟臉。但沒關係,他隻要拿出大哥的架子,逼迫陳樉承認大哥在工作的時候一樣帥氣就成。
    不可以說大哥的壞話!這是陳家兄弟第一條準則!
    陳標今日的抱怨用完之後,就繼續幹活,手腳麻利地處理完今日公務,然後輪到出外巡視屯田的時間。
    知府需要操心很多事,從教育到賦稅到治安。陳標現在手下不缺人,特別是陳麟,幹活效率十分高,不愧是李善長身邊卷出來的能人。陳標將大部分政務都交給了陳麟,自己隻檢查文書有沒有疏漏。
    其餘的時間,陳標全部投入了屯田和商業規劃。
    北平如今靠自己很難自給自足,所以屯田得加緊,商業也要搞起來。
    如果天下平定,北平若能成為一個繁盛的商業城市,也能靠自己的“鈔能力”達到糧食供需平衡。
    陳標沒辦法提高糧食畝產量,隻能靠自己會的東西,來提高北平這個城市的核心競爭力。
    陳標還讓哥哥們在草原上練兵的時候,見到偷偷摸摸放羊的草原部落不要驅趕,而是讓他們來北平換取生活物資。
    陳標有了朱元璋的背書,明明現在殘元勢力尚存,他居然在北平開邊市了。應天城裏,朝廷天天為陳標的所作所為吵得不可開交。
    朱元璋已經回到了應天。
    他將應天改名為南京,北平改名為北京的事,現在還沒空做。
    為了給北邊運糧,朱元璋終於要對張士誠動手。現在大明上下總動員,要準備一場大仗。
    朱元璋在朝堂上商議打張士誠的時候,傻乎乎的水軍將領比如廖永忠,說陳標這麽厲害,讓陳標回應天,一起打張士誠去。
    陳標是軍師,他不會讓陳標上戰場。他隻是想用陳標的計謀,早點拿下張士誠。
    這樣,明軍會少一些損傷,而陳標也能有更多的功勞。
    然後廖永忠被自家親哥揍了一頓,被揍得莫名其妙。
    廖永忠再次認為,自家親哥是不是因為自己不能上戰場,所以嫉妒陳標,不肯讓陳標建功立業。
    他非常鄙視親哥,但親哥身體不好,他不好去和親哥對打,心裏非常難受。
    廖永忠聯合其他水軍將領,一同建議陳標回來當軍師。
    然後,廖永忠被朱元璋叫去皇宮一趟,出來的時候眼睛腫了一隻,整個人精神恍惚。
    “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廖永忠快哭了。
    廖永安捧著茶杯,道:“嗯。你知道我在平江的時候,是誰派人照顧我嗎?”
    廖永忠道:“是楊憲啊!楊憲是檢校頭子,我知道!”
    廖永安歎氣:“楊憲的上峰就是標兒。我一直受標兒照顧。”
    廖永忠:“……你怎麽沒和我說過。”
    廖永安白了廖永忠一眼:“因為主公不讓。就像主公不讓我告訴你,標兒是太子。”
    廖永忠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悲從心來。因為他發現,自己在陳標這裏犯了兩次致命的過錯。
    第一次,他派人跟蹤陳標,試圖找到陳標喜歡什麽,好討好陳標。
    第二次,他派人跟蹤大哥,結果不小心跟蹤到了陳標,以為陳標是受主公之命教導太子,自己差點找到太子住在哪。
    原來,他已經早就找到太子住在哪了。他差點真的撞破太子的真實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