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意運用釜底抽薪(一章半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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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標原本以為, 內燃機終於研製成功後,會先製作一輛小汽車給他開。
沒想到,第一輛可以勉強量產的內燃機車居然那麽大。
不過仔細一想, 這才正常。現在沒有機床, 小零件需要精密的手工藝,非常難製作。曆史中許多機械都是先弄出一個笨重的大個子, 然後逐漸縮小。
因為橡膠要下一次返航才能運來,工匠們絞盡腦汁,給大個子機械車弄了個履帶。
朱標看到成品的時候, 腦袋裏一下子蹦出“五對負重輪”。
不過聽說二戰時, 很多裝甲車、坦克,都是用拖拉機改的。或許這還真能改成“五對負重輪”。
蒸汽船目前挺好使,煤炭也好開采。相比煤炭, 石油開采還需要工匠們繼續研究。所以海船仍舊使用蒸汽鍋爐, 沒有立刻著手製造內燃機驅動的海船。
朱標知道自己這一方技術發展後, 一定會有其他國家學習, 不可能阻止技術的傳播。
作為第一技術國, 大明可以放心製造蒸汽船。等其他國家開始研製出一點名堂後, 就將蒸汽船高價賣給他們,大明自己換成內燃機驅動的海船。
朱標不知道現代“輪船”是個什麽構造, 他隻能將自己經常乘坐遊輪時看到的船的外形描述給工匠們, 讓工匠們自己琢磨。
工匠們琢磨出了很多東西,朱標不知道這是不是現代的輪船解構,反正能用就行。
在朱標的詳細解釋下,大明朝廷終於接受海船發動機先繼續用蒸汽機, 內燃機先在農用機械上試驗,成熟之後再一波換的策略。
朱標說, 用舊的東西可以去國外換糧食和金銀,根據在高麗販賣破爛武器的收益。他們相信朱標的話。
武器總會更新換代。以前銷毀武器是一大問題,現在賣給其他國家也不錯。
最好賣得更遠一點,才不影響大明周邊安全。
“那為何不把大明周邊掃平了?這不就不用擔心大明周邊安全了?”武將們發出靈魂質問,文臣們皆擼起了袖子,要和武將拚命。
你們打完仗還要我們收拾和治理,能不能給我們喘口氣的時間!啊!
朱元璋若有所思:“最近仗不多,幾個小家夥就能解決,你們這些老頭子反正也上過培訓班,讀過書,由武轉文吧。”
朱元璋道:“常遇春、康茂才和花雲能幹得很好,你們也能,朕相信你們。”
就算陛下你自稱“朕”來威脅我們了,我們也覺得很惱火,並不想案牘勞形去處理那些瑣事啊!
然而打仗是不可能的,榮養朱元璋也心疼錢。
我和我的標兒都在忙碌,你們憑什麽不好好幹活?
這群武將們被逼無奈,都掛著高高的爵位,去當知府了——知省他們還做不到,一個知府應該問題不大。
於是大明初期出現一個令曆史學者每次看到都會捂嘴笑的奇葩現象——一個窮山惡水地方的知府,可能身上有著開國爵位。
王朝建國後,不需要那麽多兵將。一般王朝要麽遣散要麽榮養。
像大明這樣,先培養兵將們讀書,然後填充基層官吏。後世人隻能說,大明皇帝仗著自己是開國第一功臣,和李世民那家夥一樣,一點都不忌憚武將和功臣,完全不怕別人造反。
因朱元璋這個“武將轉文官”,模糊文武界限的政策,燕乾自然也是能去東北當知省的。
但問題是,燕乾現在不僅要去當知省,還要文武合一。
因為東北苦寒,現在還是蠻荒之地,隻有遼東一帶有城池,再北一點的地方基本沒有開發過。
曾經東北一帶有金國和高句麗修建的城池,比如上京古城哈爾濱),但現在多已荒廢。
如果要開發東北,就隻能依據現在已有的遼陽、沈陽等城池為依托,以屯田作為連接的道路,在東北開拓出一條“居住通道”再依托這條通道,逐漸開發整個東北。
朱標並不知道,他這個策略,和原本曆史中的朱元璋的政策重合了。
朱元璋沒有拖拉機等利器,無法在東北開拓更多的生存通道,但他的基本策略和如今的朱標是一致的。
大明初期,廢東北州縣,改軍衛。在較為容易開墾的遼東一帶,大明設置了九個國防重鎮,修建了十八座城池,屯田五千七百多傾,以軍屯帶商業和民生,將遼東一帶迅速納入中原文化體係。
隻是一因為生產力水平限製,二因為大明永樂之後統治力收縮,大明對東北的開拓沒有繼續深入。
聽了朱標詳細描述的東北開拓計劃後,燕乾不由感覺壓力極大。
雖然東北荒蕪,但麵積極大。讓自己去東北當軍政合一的知省,這簡直和分封藩王等同了。
燕乾不由道:“或許讓燕王去更合適?”
朱標道:“我倒是想讓他去,但他不肯去啊。”
燕乾道:“……讓曹國公去也比我好。”
燕乾:“……”我能說不也不想去嗎?
朱標失笑:“好了,不和你開玩笑了。東北還隻能你去。誰去東北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能好好使用那些機械。你參與了機械車的研製,才知道怎麽使用和改進這些機械。換做其他人去,也需要你同行輔佐,那不如直接由你來。”
燕乾仍舊猶豫:“東北知省的權力太大了。”
朱標笑道:“那東北實際的知省是我,燕叔叔不過是幫我做事,按照我的計劃行事。這樣就不怕了吧?”
燕乾鬆了口氣,道:“標兒你不早說……我去。”
朱標歎氣:“其實你如果不說這句話,我也不想說實際上的東北知省是我。我多想省點心。”
這下輪到燕乾失笑了:“標兒,我去東北也是明年的事。到了明年,你頂多還省心一年。”
朱標翻了個白眼:“過了明年,我還是會鎮守北京。如果二弟和三弟這兩年時間表現好,我就送一個弟弟來幫你。”
燕乾哭笑不得:“標兒,你其實可以給燕王和曹國公下命令,別老縱容他們,打仗可以讓其他人去。”
朱標撇過臉:“再說吧。南洋很重要,他們去打仗,才會依照我的計劃開墾和教化。換了其他老將,打勝仗肯定問題不大,但治理就不一定聽我的了。”
燕乾道:“讓鄧愈和趙德勝去,他們一定聽你的。”
朱標抱著雙臂道:“但我不相信他們的能力。”
燕乾無奈了:“這……好吧,也是。”
標兒的三位兄長算是標兒的半個弟子。無論是能力,還是對標兒意願的體會,他們都更出色。或許南洋一戰,真的必須由他們三人去。
朱標和燕乾說定之後,燕乾暫時放下手中的工作,再次跟著朱標刻苦學習,為去東北開拓做好準備。
燕乾完全沒詢問,去東北當知省這種事,怎麽一個北直隸的知省能直接下命令。
李善長得知此事後,也沒有說什麽“標兒你居然擅自安排封疆大吏”的話,非常積極地傳授燕乾搞後勤和屯田的經驗。
他得到朱標的家書後,立刻召集心腹,焦急地詢問心腹們,要怎麽既達成標兒的提議,又能顯得洪武皇帝經過了深思熟慮,不讓標兒懷疑。
他的心腹們暢所欲言,但心裏的古怪揮之不去。
罷了罷了,就隻剩下不到兩年時間了,繼續陪著這父子二人玩吧。
朝廷在討論東北開拓,以及建立新行省的事時,孔希友還沒回到南方老家,山東士紳還沒服軟。
而送給衍聖公家族的禮物,已經到位了。
當報紙送到各行省省城,統一發行的時候,常葳也同時帶兵出發,進入了曲阜縣城。
常葳第一日進入曲阜縣城,並未發難,隻是讓自己的兵去散發和宣讀報紙,動員曲阜百姓檢舉衍聖公府不法行為。
因孔聖人後裔家族這麽多年來強大的威懾力,百姓們並不信任常葳,常葳吃了閉門羹。
她並不氣餒,繼續散發和宣讀報紙,並且宣講常遇春和她在各地屯田、處置不法豪強的事例。
於此同時,她拿著皇帝的旨意,封了衍聖公府邸的門,讓他們等待處理。
衍聖公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就算有常葳的封鎖,他仍舊派出人,去南京找人上奏皇帝,煽動文人,想從朝廷施壓,讓常葳退縮。
隻要打出孔聖人的旗號,他們的不法事跡向來都會被壓下來,頂多賠點錢。無論是皇帝還是文人,都不會讓孔家的金字牌匾上出現汙跡。
“我們要繼續動員百姓,在南京下旨前,將宣判的大會開起來。”常葳對下屬道,“隻要有百姓來喊冤,我們就贏了。”
隻是報紙刊登的文章,還可以說誣告。如果曲阜百姓聯合起來狀告衍聖公,就算是朝廷中想要保住孔家的文人,也不能視而不見。
下屬擔憂道:“他們已經習慣受孔家欺壓,真的會站出來嗎?”
常葳道:“這就看我和我父親的名聲,能不能讓他們放心……我的名聲其實還是不夠,我托大了。”
常葳有些後悔。她沒有想到山東屯田居然會和“道德模範”孔家息息相關。如果提前知道,她肯定不會阻止父親來山東。
她這個屯田元帥長女的名聲,比起屯田元帥鄂國公本人相差甚遠。曲阜人會相信她的父親,但不一定相信她。
常葳思來想去,找到了一個她的“名聲”中比父親更“強”的地方——她送了許多江浙豪強去九州屯田,惡名昭彰。
百姓就算不相信她能將衍聖公扳倒,但或許會相信她能送曲阜的百姓去其他地方屯田開墾。
於是常葳讓人在動員百姓的時候加了一條,所有陳述了孔家罪行的人如果擔心孔家報複,她會送這些人去九州、雲南、北直隸等地移民開墾。
百姓們安土重遷,但前提是活得下去。
如果他們沒有了土地,隻能當佃農,移民就送一塊屬於他們的土地,對他們的誘惑是極大的。
特別是已經“得罪”過孔家的人,就算孔家欺辱了他們一次後,不會在意那些底層的螻蟻。但依附孔家的人,會時時刻刻找他們麻煩,期盼討主人開心。
被欺辱的百姓不是不想逃,是沒辦法逃。
大部分百姓一輩子沒出過自己的村莊。他們不僅對外界很恐懼,也沒有錢和能力去外地。
隻有在戰亂和災荒的時候才會有大規模流民出現。成為“流民”就等於大概率會死,隻要還能有一點點活路,他們就不會成為流民。
但大明官府負責的移民遷徙不一樣。他們在路上有官府分發糧食,到了目的地有田地、種子和農具,還有大明的官兵幫忙耕種。
隻要去陳述孔家的罪行,就能離開這裏?曲阜被孔家欺辱過的百姓終於意動。
當第一個快要活不下去的人悄悄進入常葳駐紮的兵營時,這焚燒衍聖公府邸的火焰就控製不住了。
……
“其實這樣做,弊端很大。許多活不下去的人為了移民,大概會誣告吧。”朱標捧著茶,看著常葳寫來的信道,“民意是一把雙刃劍,特別是當明智未開時,愚弄民意非常容易。隻是現在這把刀在我們手中,所以它才顯示出正麵的作用。”
手臂吊在脖子上的朱樉若有所思:“如果操縱民意的是一個居心不良的人,就可能造成很嚴重的負麵後果?”
朱標道:“對。其實從古時候起,操縱民意的事就很常見,比如陳勝吳廣起義時的‘大楚興陳勝王’,或者紅巾軍起義的‘石人一出天下反’,都是此類運用。”
朱樉問道:“那如何規避呢?”
朱標笑道:“最簡單的是壓製,最長遠的是開民智。不過如果開了民智,統治者想要操縱民意做不好的事,就有些難度了。”
朱樉道:“大哥肯定希望開民智。”
腿上打著綁帶的朱棡插嘴:“大哥不是已經在做了嗎?公學都開到縣裏去了。”
朱標道:“縣裏還不夠,我希望每個村莊都有社學,至少能教導孩子們識字識數,他們稍稍長大一些,才能進入縣裏的公學……孔佑,你抖什麽?”
孔佑:“……”我敢說嗎?
朱棡笑話道:“大哥,你用衍聖公的遭遇給我們講解民意,他能不抖嗎?”
朱標安撫道:“別害怕,你家和衍聖公又不是一路的。”
孔佑:“……是。”我們不是一路,但是一家啊!
老師果然好可怕!
孔佑都忍不住為老師擔心了。老師的弟子學會這樣操縱民意,影響朝政,皇帝真的能容得下老師嗎?
曆朝曆代,自作聰明被君王屠戮的天才可不少!
“常葳這一招……她恐怕自己都沒想到,會起到釜底抽薪的作用。”朱標手指拂過信紙,心情複雜。
常葳真的是認定了一件事,就要拚了命做到。
在北京的時候,常葳做事總是很溫吞,雖然能做好,但看得出沒多少積極性。沒想到她找到奮鬥目標後,會如此拚命,甚至變得有些瘋狂。
這瘋狂勁,真的和常叔叔一個模子刻出來。
“九州是否也能用到民意?”朱樉問道,“同樣是移民,我們可以把大陸上的百姓移到九州,也可以將九州的百姓移到大陸。九州是大明和倭國海上經商必經之地,聽聞了中原繁華幾百上千年,他們的百姓或許對中原心生向往。”
朱標笑著鼓勵朱樉繼續說。
朱樉道:“現在九州倭國貴族鼓動百姓上山為匪,給我們造成許多騷擾。如果我們不僅將大明百姓遷徙到九州,也告知他們可以遷徙到中原,或許這些抵抗會減輕。”
朱棡立刻道:“好主意!我也去和草原的小部落說,投靠咱們大明,就能在北直隸附近水草豐茂的草場放牧,如果會種地還能到內地種地,應該能拉攏不少人吧?”
兩人立刻躍躍欲試,想要立刻返回,然後被朱標按住。
兩個弟弟,一個傷了胳膊一個傷了腿,都給我乖乖待著!傷好之前,哪也不準去!
“你們實在是太閑,就來幫我幹活。”朱標板著臉道。
兩個弟弟立刻如喪親爹。
他們不想當文吏啊!
朱標罵道:“你們這是什麽臭毛病?以前不幫我幹活幫得好好的?現在怎麽一個個都學正哥了!”
遠方的朱文正: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