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安南是蠻荒呢(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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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元璋認為自己擺平朝堂的速度已經很快了。
    他得到朱標的書信後, 第一時間就派出了朱標想要的孔家等人,將其他心腹的崗位安排到位。
    一個月後,朱元璋召集了官學前三屆學生中已經通過畢業考試、且能空出手的人, 前去安南支援朱標。
    又是一個月後, 朱元璋得到了從安南送來的書信,順帶把那群學生們給長輩寫的信收集起來, 大家湊一起拚湊安南現在的真實情況。
    他們拚湊的情況如果寫成一篇遊記,大約是如下。
    “在出發前,我已經知道安南是蠻荒之地, 百姓皆為蠻夷。我做好了充足的艱苦奮鬥的心理準備。
    快靠岸的時候, 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絡繹不絕的大船。船上堆滿了貨物,在掛著大明旗幟的風帆戰船的護送下遠航,其繁榮不輸泉州等萬國港口。
    到岸後, 港口十分寬敞, 船隻停泊、貨物搬運井然有序。身穿大明服飾的人在碼頭處行走, 不斷有官吏拿著寫著漢字的木板講解什麽。
    上岸前往知省官邸。官道寬敞平整, 岸邊房屋鱗次櫛比。商鋪懸掛的旗幟、小販叫賣的口號、街上往返的行人, 也都與大明腹地無二。
    朱元璋看完之後, 抬頭問道:“難道安南其實和中原一樣繁榮?”
    李善長無語道:“即便安南繁榮,和大明無二的景象, 難道也是安南原本就有?”
    徐達忍不住爆粗口:“標兒牛叉!”
    朱元璋這才意識到, 臣子中居然有個徐達。
    他疑惑道:“你怎麽在這?你不是在北京嗎?”
    徐達也很無語,他都來了多久了?陛下怎麽現在才發現他。
    “二皇子、三皇子十分厲害,連年少的四皇子、五皇子都能獨當一麵, 臣聽聞京中忙碌,特意來幫陛下。”徐達拱手恭敬道。
    徐達放下手, 滿臉無奈:“你家老二老三老四老五把活都幹完了,我逛了一圈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麽,想問老大能不能讓我換個地方待,好無聊。”
    朱元璋道:“什麽?你這麽廢物?”
    李善長無語道:“主公,說正事中,不要嬉鬧。”
    朱元璋撓撓頭:“我沒嬉鬧。好吧,我不罵他,行了吧?我讓你去北京,是借著你的名聲和地位鎮住想要插手北京的人。你幹不幹活無所謂,得給我乖乖待在那。”
    徐達歎氣:“我覺得就算坐鎮都不需要我啊。軍隊被你家老二老三攥得死死的,你家老三甚至自己去草原上招募了一群蒙古騎兵,開始在草原上建城了。”
    原來我那沒用的二兒子三兒子其實也有點用嗎?至少比沒仗打後逐漸長胖的徐達有用。
    “魏國公的事之後再聊,現在聊安南!”李善長再次阻止朱元璋和徐達話題跑偏。
    每次朱元璋和徐達等人湊一起,立刻話題就會歪到不知道哪去,嘮叨許久才會說回正事。所以從他加入朱元璋的隊伍後,就時常承擔起提醒“別廢話,先說正事”的角色。
    朱元璋幹咳一聲,道:“看來標兒在安南幹得不錯啊。我都想去看看,標兒已經把安南變成什麽樣了。劉伯溫,你平時話不是很多嗎?現在怎麽傻了?”
    劉基深呼吸,然後拍著大腿懊悔道:“我真傻,真的!我從一開始就應該留在標兒身邊。我留在南京幹嘛?錯過了多少事!”
    章溢見朱元璋神色不豫,立刻替劉基打圓場:“陛下,伯溫隻是擔心太子殿下身邊事情太多,沒有足夠的人手。”
    朱元璋一拍大腿:“我也是這麽想!我留在南京幹嘛啊!待在標兒身邊多有意思!”
    然後朱元璋和劉基這對狗貓君臣交換了一個惺惺相惜的眼神。
    這一刻,章溢腦海裏冒出了諸多如“臭味相投”“一丘之貉”等詞語。
    “太子的信中沒有說明他在安南做了些什麽嗎?”章溢試圖把話題扳向正規,“若太子做得很出色,我們也能讓朝堂上那群仍舊喋喋不休的人閉嘴。”
    章溢能教出一個武將兒子,對朝中那群天天嚷著放棄安南的朝臣自然深惡痛絕。
    如果不是他剛回京,還不清楚朝堂的規矩,需要先蟄伏一陣子。章溢一定會抄起手中的朝笏,在嚷著放棄安南的朝臣中殺個七進七出,就像他兒子在敵軍中手持馬槊殺個七進七出一樣。
    朱元璋歎氣:“標兒不裝之後,就變懶了。他在信裏說,平時要處理那麽多政務,還要寫信向我詳細描述怎麽處理的政務,十分麻煩,所以懶得寫,讓我自己派人去問。”
    眾人皆無語。
    朱元璋還在那一邊歎氣一邊比劃:“標兒還說,要說明他做了多少事,估計一萬字都寫不完,他才不要把每日緊張無比的休息時間用來寫這東西。有這個時間,他寧願多睡一個時辰。”
    李善長立刻道:“標兒所言極是。安南陌生,水土不服,且事務繁重,標兒還是多休息為好。”
    劉基道:“主公派去的人,應該把消息收集得差不多了,書信應該很快就到,不急。”
    徐達歎氣:“要不讓我去瞅瞅?反正我無聊。”
    章溢:“?”
    作為一個進入朱元璋核心文臣群體後就已經自請外放坐鎮一方的人,章溢實在有些不習慣這群人的言行。
    你們這樣,還像皇帝和大臣嗎?
    章溢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能被這群人同化。君不像君,臣不像臣,成何體統!
    這一場君臣奏對逐漸離譜,眾人都開始吹標兒厲害,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決策。
    章溢兩眼發直,神遊天外。
    他認為,自己丟下公務急匆匆應召進宮是一個錯誤。或許皇上根本就沒想召他們來做什麽大事,隻是單純炫耀一下太子有多厲害。
    好了,我已經知道太子有多厲害。皇上你能放我回去工作嗎?我今天也想多睡一個時辰!
    章溢對皇帝的敬畏敬仰程度逐步降低,對同僚的認可程度更是直線下滑。
    他想破頭也想不明白,主公成為皇帝之後,怎麽比在朱大帥的時候還“灑脫”了?
    難道是標兒長大了,主公肩上的擔子越發輕了的緣故?
    章溢頭開始疼了起來。
    ……
    朱元璋看到的書信中對安南的描述,還收斂了許多。
    官學的學生們來安南之前都充滿雄心壯誌。
    安南是蠻荒之地?那不是更好嗎!正是因為安南是蠻荒之地,他們才能盡情的揮灑才能,施展拳腳啊!
    比如打仗,比如治理,比如如何艱苦地把那群野獸般的安南百姓變成懂禮儀的大明人。
    但他們來到安南之後,看到了繁華的港口,寬敞的道路,精神麵貌十分良好的“大明人”,所有人都懵了。
    “你們懵什麽懵?”朱標疑惑,“這都幾個月了,安南有這樣的變化不是理所當然嗎?現在事情還非常非常多,你們與其發呆,不如趕緊幹活!”
    學生們欲哭無淚。
    校長,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什麽叫“都幾個月了”?幾個月的時間難道很長嗎!
    誰治理一塊地不是從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算?幾個月,糧食都還沒豐收呢!
    “糧食豐收了一茬了。”朱標更正道,“這裏一年三熟,早稻已經豐收了。正因為豐收了,所以現在安南各處喜氣洋洋,民心歸服十分迅速,正是你們施展拳腳的時候。”
    學生們再次欲哭無淚。
    啊?這裏糧食都豐收了,民心都歸服了?那我們來除了給校長打下手,還有其他事可做嗎?
    他們此次,是抱了可以為校長排憂解難的小心思啊!
    學生們在南行的船上多次做夢,校長一籌莫展,自己出謀劃策,讓校長驚為天人。
    結果果真隻能是做夢嗎!
    朱標見學生們浮躁的模樣,十分頭疼。
    這群學生們都和他是同齡人,年紀最大的比他大接近十歲。但他怎麽覺得,這群“年輕人”真的太年輕,思維跳脫得讓他覺得自己已經老了,跟不上年輕人的節奏了?
    “你們究竟在想什麽啊。”朱標無奈,“還是說,你們對我有什麽不滿?”
    學生們使勁搖頭。
    不滿?不敢不敢,他們隻是沒想到,他們已經把校長想得特別厲害,校長卻總能比他們想象中更厲害。
    挫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