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天不生我公儀芃劍道萬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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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九重山月宗不如別的大宗大派人多,有長老兩位,弟子一百零三人,不分內門外門,平日都由華容長老統一授課。”
棠芳掌門坐在石桌前,一邊烹茶一邊為芃芃和姬殊二人介紹宗門狀況。
“華容仙尊如今修為元嬰三重境,門下有三個親傳弟子,你們若是想拜華容仙尊為師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他讓我給你們帶話,說他平日還要負責全宗門弟子的功課,時常有顧不上的情況,你們不介意的話倒也可以。”
芃芃舉手,好奇詢問:“那月仙尊呢!月仙尊有幾個弟子呀?”
說到這個,棠芳掌門就用涼薄視線看向一旁喝茶的月無咎,冷笑一聲:
“一個也沒有。”
別說收親傳弟子,就連日常給弟子們上課,月無咎都是掐著點去掐著點走,生怕耽誤了他與人推牌九的時間。
九重山月宗的弟子隻是鹹魚佛係,不是真的徹底擺爛,大家還是有一顆修煉成仙的心的,所以哪怕知道月無咎的修為能吊打華容仙尊,大家還是更願意拜入華容仙尊門下。
月無咎聞言麵色如常,顯然已經習慣了棠芳掌門對他的怨念。
“——但是,鑒於華容仙尊負擔過重,再讓他收兩個親傳弟子實在不人道,故我決定讓你二人拜入月無咎門下,你們可願意?”
說出這番話,棠芳掌門自覺對這兩個孩子還是有些愧疚。
九重山月宗人丁單薄,她自己又是從亡夫手中接任的宗門,本身修為平平,無法給弟子提供什麽優越條件,若他二人在大宗門,必然會更有前途。
芃芃毫不猶豫:“月仙尊那麽厲害,當然願意!”
棠芳同情地看著她,這孩子還不知道自己即將攤上一個多懶的師尊。
而早就與月無咎達成默契的姬殊也並無意見。
定下拜師大會的時間後,芃芃與姬殊便跟著月無咎去了他所住的平邪峰。
九重山月宗雖不奢靡,但的確是風景秀麗,在淩虛界中也是數一數二的,月無咎所住的平邪峰更是獨占天地靈秀,芃芃一路分花拂柳走來,隻覺得百花繚亂,恍若仙境一般。
沒錯。
是一間茅草為頂竹子為梁的茅廬。
月無咎並不覺得他的屋子有什麽問題。
年少時,他也曾追名逐利,最少年風光時,什麽琉璃宮闕、雕欄玉砌沒有住過?但活了數百年,又經曆了重生九世這種詭譎之事,這些身外之物都看淡了。
乍一看是鄉間野趣的風雅裝飾,若是仔細觀察便能發現,裏麵用來插花的玉瓶可令花開萬年不朽,牆上掛著的山水畫內含幻境,是修士閉關的絕佳之地。
尤其是月無咎睡的那張木床,看似平平無奇,卻是用萬年神木所造,躺在上麵不僅能夠洗心滌慮一秒入睡,最關鍵的是,對於修為低的修士還能吸收靈氣,可謂躺著修煉。
每一件都是會讓芃芃饞得流口水的珍貴寶物。
“此處便是我的住處,你二人既然拜我為師,應與我同吃同睡,隻不過這竹屋當初修建時沒有考慮過還要住其他人,所以隻有一個房間。”
月無咎看向竹屋外的平台。
“我去向掌門要兩床被褥,在竹屋擴建之前,你二人就暫時住那裏吧。”
那處平台雖掛著竹簾,但到底是三麵透風,平日在此烹茶午休倒也罷了,真要連晚上也睡在這裏,未免有些草率。
月無咎想了想又補充:
“入夜後更深露重,我還是在外麵給你們放一個結界,這樣就不怕風吹雨打了。”
姬殊:……看得出來,有師徒情,但是不多。
姬殊一個大男人自然是不用管的,唯有這孩子年幼,讓她睡在外麵,或許會覺得委屈也說不定。
然而芃芃看了月無咎這居住環境,哪裏還有什麽意見。
芃芃攥著月無咎的衣角,也不知道她那個小腦袋瓜又想到哪裏去了,她眼含熱淚,用稚氣的小奶音真摯地對道:
“待我日後長大有出息了,定會給師尊修一個大房子,師尊現在千萬別自責啊!”
月無咎:“……”
本來是完全沒這種想法的,但她這麽一說,感覺他不自責都有點說不過去了。
姬殊倒是對這居住環境適應良好,他轉了一圈,指著竹屋後的一處空地問:
“這處地方,師尊可有用處?若是沒有,空著也是空著,能否交給我種一些靈植之類的?”
姬殊又道:“日後我打算試試專注丹修一途,我是水木雙靈根,正好也可以自己種靈植,或許有些天賦。”
豈止是有點天賦。
之前他閉關研修煉丹的那一世,正是因為被他師兄伏辰發現他種出來的靈植品質精純,煉的丹藥在淩虛界甚至千金難求,才又對他燃起了嫉妒之心,一定要將他置於死地。
月無咎原本懶得對旁人的選擇加以置喙,但想到那日在公儀府見到的精妙劍法,同為劍修,難免有幾分惜才之心:
“你於劍道上頗有天賦,就此放棄,不覺得可惜?”
“若我的劍道注定是殺戮之道,棄之又有何妨?”
這九世,他殺了太多的人。
殺的有該殺之人,但更多的卻是他不願殺的。
一旁的芃芃昂著頭,茫然地望向姬殊,顯然不太聽得懂他在說什麽。
姬殊垂眸看向芃芃:
“你這是什麽表情?你也替我遺憾?”
芃芃搖搖頭:“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開心啦,開心就不會遺憾,這麽做師姐你開心嗎?”
小姑娘學著大人講話的模樣既惹人發笑,又一本正經。
姬殊想了想。
“還行吧。”
“那不就行啦。”芃芃笑盈盈地望著他,“而且我也覺得師姐很適合種花花草草!畢竟第一眼見到師姐我就知道,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賢惠老婆……”
感動不超過兩秒的姬殊麵無表情地捂上了芃芃的嘴。
姬殊心中已有自己的道,看上去也很有規劃,並不需要怎麽操心,月無咎很滿意。
再看他另一個新徒弟——
“師尊師尊!我要學什麽呀?”
小姑娘眼放金光,仿佛都能讓人幻視她身後瘋狂搖晃的小尾巴。
“我和師姐不一樣的,美人隻配強者擁有!我得保護師姐!”
月無咎伸出一根手指,落在她眉心。
幾秒後,月無咎收回了手。
他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你師姐赤手空拳都能打死金丹修士”這件事,也不知道該怎麽告訴芃芃“你這虛成篩子的體質別說強者,這輩子不早夭已經算你積德了”。
他從芥子袋中取出一把不知買什麽東西送的小木劍。
芃芃一開始有些一頭霧水,畢竟這怎麽看都隻是普普通通的木頭。
但轉念一想,事情必不可能如此簡單,師尊可是修為超絕的高人,高人出手怎麽可能是一把普通木劍了,裏麵必定大有乾坤!
“難道說……這是一把隻有有緣人能夠令它覺醒的寶劍嗎?”
月無咎:……?
他本意隻是覺得她反正也不能正常修煉,拿把木劍隨便糊弄一下而已。
但芃芃看著他的眼神又實在灼熱,氣氛烘托到這兒了,他要是說實話好像顯得非常破壞氣氛。
於是月無咎隻能緩緩點頭。
算了。
以後有機會還是給她弄把真劍吧。
用過午飯之後,姬殊提著鋤頭去犁地,吃得肚子圓滾滾的芃芃趴在廊下玩她的木劍。
“少主少主,您有沒有覺得您身上最近多了一種奇怪的氣息?”
秋秋圍著她飛了一圈,用力在她身上嗅了嗅。
芃芃:“什麽氣息?”
秋秋也很難形容這種感覺。
從升仙大會的某個時間點開始,秋秋就隱約感覺到少主的身上有什麽氣息漸漸散發出來。
可是左聞聞,又聞聞,聞來聞去氣息最濃鬱的地方就是芃芃的手——還間雜著包子烤鴨雞腿等各種食物的味道。
除了這些,芃芃的手上也就隻剩下一枚不知從哪裏撿來的舊戒指。
而他們來九重山月宗之後,此地靈力濃鬱,芃芃連續兩日都吃得飽睡得香,那種感覺就愈發強烈。
它歪歪小鳥腦袋想:“就是……讓人很想跟你貼貼的那種氣息。”
秋秋詞匯量有限,不能明確的表達出“臣服”這個意思,貼貼是它能想象出最接近這種感覺的解釋。
芃芃抱起小山雀,用臉蹭了蹭。
“這樣嗎?”
秋秋用翅膀撓撓腦袋,雖然和少主貼貼很開心,但她並不是這個意思啦。
“——芃芃師妹?”
順著聲音抬起頭,在竹屋不遠處衝她打招呼的正是樂瑤。
她是上門來邀請芃芃去逛逛山下仙坊的。
“仙門附近的仙坊可比你們平川城的仙坊有意思多了,正好你初來乍到,也該買些日常所需的物件。”
樂瑤晃蕩著手裏的錦袋,笑眯眯道:
“你師兄師姐們昨天在寢舍商量了許久要給你準備什麽入門禮物,最後還是決定大家湊份子,讓你自己挑自己想要的東西更好。”
跟樂瑤一同來的還有一男一女兩位同門,其中一位師兄彎腰捏了捏芃芃的臉,嘿嘿一笑:
“想買什麽都行!”
小師妹傻乎乎的臉真好捏。
芃芃一想到今早在食舍看到大家清湯寡水的一幕,頓時就要推辭。
飯沒有辦法不吃,但逛街是可以不逛的,他們宗門已經這麽窮了,她還沒振興宗門,總不能先把宗門窮垮了吧!
但幾個師兄師姐卻執意要拉著她下山。
開玩笑。
今天有宗門小考,大家都想著法的躲考試,陪小師妹下山這活大家都想搶,他們好不容易靠著出神入化的猜拳技巧搶到了這機會,怎麽能浪費呢?
“頤殊師妹也一起去吧……”
正施術從幾裏遠的泉水中引水灌田的姬殊抬起頭。
幾人瞠目結舌地看著散發出金丹三重境靈力的“頤殊師妹”。
“我就不去了,你們若要帶芃芃出門,記得看好她,別讓她惹什麽事。”
幾位師兄師姐:“明白了!頤殊師妹還有什麽吩咐!”
“仙坊人雜,別玩太晚。”
“是!”
直到他們一行人乘鶴下山,芃芃還有些不能理解。
她轉頭問幾位師兄師姐:
“為何大家看上去這麽害怕頤殊師姐啊,師姐真的很柔弱很溫柔的。”
……不,隻有你自己這麽覺得而已。
眾人岔開話題,拉著芃芃便往仙坊裏走。
第一家去的就是仙坊的成衣鋪,雖然在宗門內有門服可以替換,不過一周中偶爾有幾天大家還是會穿別的衣服。
更何況小師妹是他們宗門年紀最小的孩子,最適合拿來給師兄師姐們打扮著玩兒了!
芃芃對衣服首飾興致缺缺,隻抱著月無咎給她的那把木劍,生怕被人擠壞。
然而擠著擠著,芃芃忽然發現樂瑤他們竟然和別人吵了起來。
“——你這人講不講理啊,明明就是我們先拿到的,你們怎麽還硬搶呢?”
站在樂瑤他們對麵的是一眾穿著墨白色門服的弟子。
芃芃認得那一身衣服,那是昆侖墟的門服。
“誰說先拿到了就是你們的?”領頭的少年尾音上揚,嗤笑一聲,“九重山月宗的窮酸弟子也敢與我爭,我出雙倍,這裙子歸我師妹了!”
芃芃哪裏見得有人欺負她的師兄師姐,頂著個小腦袋瓜就要往前衝,被師兄一把抓住衣領揪了回來。
芃芃掙紮:“師兄你放開我!師尊給我寶劍說不定就是等著這一刻覺醒的!”
師兄:“……我覺得月仙尊應該不是這個目的。”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不窮酸怎麽還跟我們進同一家店搶同一件衣服呢?”
樂瑤率先出擊,一句話就讓對方啞口無言。
另一位師姐再接再厲:“你出雙倍你有錢,你們昆侖墟的弟子都是冤大頭是吧?大家看見了嗎,今後遇到昆侖墟的弟子,他們買什麽大家搶什麽,反正他們有錢出雙倍呢!”
昆侖墟少年漲紅了臉:“你……”
他旁邊的小姑娘拽了拽他衣襟。
“祝師兄算了吧,一件衣服而已,我們換一家……”
“不換!憑什麽我們換!”
這位姓祝的少年顯然好麵子,見吃瓜看熱鬧的人多了,更不能輕易示弱。
“我昆侖墟弟子若是連一個小宗門也搶不過,傳出去不是讓整個淩虛界笑話?這衣服誰搶到就是誰的,你若還是不服,盡管拔劍,打得過我我便乖乖雙手奉上!”
拔劍是不可能拔的,不說對方已是築基期修士,就說他身旁那隻靈妖雪豹,長得就一副很不好欺負的樣子。
少年見他們不說話了,頓時覺得找回了場子:
“哼,既然知道自己修為不如人,財力也不如人,便不要與人搶東西……”
“誰搶到就是誰的嗎?”
芃芃忽然說了一句。
少年仍不覺有什麽問題,洋洋得意道:
“怎麽,你這小丫頭要用你那破木頭做的劍與我搶?我可不欺負你這麽小的小丫頭……”
樂瑤等人意識到了什麽,朝著那隻靈妖雪豹看去。
“那這麽說,你的雪豹就歸我了?”
少年眉頭緊蹙。
什麽雪豹?他的雪豹是師尊在他剛入築基期時送他的禮物,這樣凶悍的靈妖馴化不易,他養在身邊多年,不知花了多少靈石,買它愛吃的東西討好它,好不容易讓它願意與他一起安安靜靜的出門,怎麽可能讓別人搶走……
等一下!!
他的雪豹為什麽會在那小姑娘的腳底下翻肚子打滾啊!!!!
你的尊嚴呢!
我摸你一下你就要狠狠撓我一爪子的尊嚴呢!!
芃芃在雪豹期待的目光中摸了摸它柔軟的肚子,另一隻手抱著那把木劍,語氣高深莫測地對秋秋道:
“秋秋,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麽氣息了。”
秋秋:?
芃芃舉起那把木劍,唇邊揚起一絲笑容。
“天不生我公儀芃,劍道萬古如長夜!”
“我的王霸之氣,終於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