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你這輩子有沒有為人拚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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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從他的角度遠遠看去, 緊緊黏著芃芃的那一團神識散發著強大妖氣,並且與九重山月宗的其他靈妖不同,他的身上有濃重的殺孽因果。
妖生兩類, 一為靈妖,二為惡妖,這樣重的殺孽因果,不是惡妖是什麽?
若是尋常場合撞見惡妖,九炁或許還會斟酌一下到底是封印還是就地超度。
但他撞見的是那惡妖攀附在芃芃的身上,芃芃怎麽甩都還甩不掉他, 九炁眉頭一沉——
金光裹挾著強大靈流而來, 趴在芃芃背上的夜祁霎時化作一縷青煙散去。
而芃芃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的三弟被人揍了, 還在專心致誌地看著鬥法比賽, 隻要贏了今日這一局, 他們九重山月宗就可以闖進八強。
對於她那振興破爛宗門, 稱霸修真界的計劃而言,這是多麽牛逼的飛躍啊!
“好歹大家也是一起打過王者的朋友,下手還真歹毒啊。”
重新聚形的紅衣少年漂浮在半空中, 居高臨下地打量著這位老熟人。
他待在芃芃的識海內時, 平日見芃芃與九炁兩人相處, 時間久了, 當真以為他是溫柔好脾氣的小孩子。
卻忘了,身為陰陽家的東皇太一,承天道之力,豈會是一個普通小孩?
他這一擊, 難道是辨認出了他的身份……
“吾從未承認你是吾的朋友, 你滿身殺孽因果,吾也不會承認芃芃有你這樣的朋友。”
夜祁:“……誰在乎!你最好是可以讓那個丫頭不要再叫我三弟了!!
芃芃的小弟眾多,但是能排上號的並不多,這個人能排到第三,在芃芃心中顯然有些分量。
擺出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是在刻意跟他炫耀他和芃芃之間的友情比他牢固嗎?
雖隻是一縷依附在識海中的遊魂,但那也是千年靈妖幽都之主的遊魂,磅礴妖力化作衝天赤炎,以燎原之勢朝九炁席卷而去。
在他對麵的十歲小少年見此情形卻神色沉靜,闔目掐訣。
“五行陰陽,萬法,歸一。”
言出法隨。
在他足下,十丈寬的金色卦陣陡然張開,其上靈力流散,如神光籠罩,令夜祁的赤炎無論如何都無法再靠近半寸。
烈火與金光在半空中碰撞出洶湧颶風,夜祁看著金光籠罩下那道尚且稚嫩的身影,心中驚駭。
他雖然是半殘之軀,但九炁也不過才十歲。
待他真正長大,該有多麽駭人的力量?
不過——
震驚歸震驚,夜祁的戰鬥本能還是令他熱血沸騰,爺們就是要戰鬥!強點好,弱了他還不稀罕揍呢!
“這就是你的全力了嗎?”
九炁淡然道:“不過六成而已。”
夜祁:“……嗬,區區六成,我才用了三成力!你最好拿出你的全部實力跟我好好打一架!我也許久沒活動手腳了,你若再不認真起來,待會兒別怪我……”
話說到一半,夜祁整個人就憑空消失在了九炁的麵前。
九炁:?
十秒後。
“公儀芃你能不能支棱起來!!!限製距離就算了,怎麽還限製時間呢!你知不知道剛才我狠話放到一半就掉線有多丟人!?你不知道!你隻知道看你的師兄老婆!”
夜祁抓狂地握住芃芃的肩膀瘋狂搖晃。
芃芃暈暈乎乎地回過神來,半響才道:
“我就說剛才我怎麽眼前都冒金星了,結果是你偷偷搶我的網占我的線!什麽狠話不狠話,回去吧你!不要打擾我給老婆加油!”
“我不管!給我把靈力供上,這一架還沒打完呢!”
看著那兩個打成一團的小學雞,突然變成了外人的九炁:“……”
打架他好像贏了。
但別的他好像輸了。
九炁自幼被教導要對世間諸事保持淡泊的平常心,要無欲無求,要公正客觀。
他可以接受自己天生地養無父無母,可以接受身為東皇太一被責任束縛不能有自己的情緒。
但他也不知為何,隻要一想到芃芃還有那麽多的朋友,而他了結了天地善惡失序之事後又會重返北麓仙境,再度麵對漫長的孤寂,他本該無波無瀾的心中就忍不住泛起陣陣漣漪。
“……芃芃,你很想去現場看你師兄的比賽嗎?”
九炁忽然開口。
原本打成一團的兩人忽然頓住,芃芃瞬間眼睛亮了起來。
“可是我師兄師尊他們都不讓我去,說贏了就贏了輸了就輸了,沒什麽好看的,讓我留在宗門看直播就行。”
不讓芃芃去的最主要原因就是,贏了還好,若是輸了,他們很擔心芃芃會和底下某些碎嘴子吵起來。
被九重山月宗淘汰的幾個宗門,就算大部分都願賭服輸,也有少部分弟子頗有微詞。
在他們看來,輸給一些他們瞧得上的宗門就罷了,輸給萬年倒數的九重山月宗,真是丟人丟大發。
於是他們要麽陰陽怪氣暗示,說修仙王者本來就是他們宗門的煉器師研製的,說不定開了後門。
要麽就說,區區法器內的虛擬鬥法罷了,是修士還是要在南陸論道大會上見真章。
芃芃其實也不是什麽胡攪蠻纏的熊孩子。
所以每次她聽到有人這麽詆毀自家宗門,也隻不過是跟人吵架,順便在吵到對方忍不住動手時假裝重傷倒地,不給一千靈石不起來而已。
但就因為這個,所以宿懷玉就不太讚同她再跟著去看比賽了,芃芃也著實很苦惱。
九炁定定看著她道:“如果你想去,我就帶你去,如果你師尊他們要罵,就說是我一定要帶你去的。”
芃芃立馬心動起來。
“可是……這場比賽的線下地點在逐日穀,現在禦劍過去至少要一個時辰,肯定來不及……”
“這不難。”
九炁食指與中指並攏,召出一個陰陽陣法盤。
“此盤能帶人日行十萬裏,現在動身,到逐日穀隻需一盞茶的功夫,鬥法應該隻到中場。”
沒有見識的芃芃頓時被這個神奇的法盤鎮住了。
自從到了九重山月宗後,雖然也見識過許多神奇的法器,但法器神奇也都在合理的範圍內,像這樣能日行十萬裏的法器她還很少見到。
這個小老弟,果然是個白富美。
“那我們還等什麽,走走走——”
看著芃芃興衝衝地坐上陰陽陣法盤,九炁卻沒動,而是問:
“那你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芃芃:“十個問題都可以!”
九炁看了一眼一旁負手立在樹下的紅衣少年。
“他是何人?”
芃芃從善如流地回答:
“他是我的劍靈,也是我的三弟,之前你也見過嘛,不過那個時候他害羞不好意思見人,我就隻說他是我的朋友啦——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芃芃看上去有點急。
“有。”
望著她的小少年瞳色幽深,看似平靜,卻有著一股莫名的偏執:
“他是你的三弟,那我跟他,誰是你最好的朋友?”
叼著一根狗尾巴草的夜祁差點沒把草咬斷。
這是什麽怪問題!?但莫名的,夜祁還蠻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自信地想,雖然他覺得芃芃這小丫頭有點傻,腦子裏還淨是些比他還狂的囂張想法,不過他們倆也算是共患難的戰友,她要是說跟他最好,他也勉強不覺得惡心吧……
“當然是你!”
芃芃握著九炁的手,真誠得眼睛都在發光。
“隻要你現在帶我去給我的師兄老婆加油,我跟你天下第一好!”
夜祁咬斷了嘴裏的狗尾巴草。
九炁沉靜如秋水的麵容終於露出絲絲笑意。
“好,我帶你去。”
雖然可能隻是她隨口嘴甜哄人的話。
但是,他也覺得很開心。
逐日穀。
今日並非是昆侖墟或是公儀家的比賽,但公儀澹還是出現在了鬥法比賽的現場。
台上九重山月宗與隱仙宗的兩隊打得如火如荼,五局三勝的比賽,兩方二比二暫時持平,而這關鍵一局隱仙宗的人占了上風。
但即便如此,宿懷玉也並無慌張,沒有急於求成,也沒有消極怠工,穩紮穩打之餘還不忘鼓舞士氣,令人不自覺就會將目光放在她身上,期待她接下來會做出怎樣的反擊。
如若在鬥法場上交手,公儀澹不會否認,這是一個值得敬佩的對手。
但此刻,想到自己接下來的計劃,他的心情忍不住沉了沉。
昨夜,消失許久的掌門師尊又給他傳來了一道命令。
他沒有交代任何原因,隻交代他:
【打動宿懷玉的芳心,又或者,選擇將公儀芃引出九重山月宗的庇護,交給我】
公儀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否決了第二個選擇。
依照掌門與萬古劍皇月無咎之間的恩怨,芃芃到了掌門的手中凶多吉少,他雖不知掌門的具體計劃,但也不能賭他這位師尊的良心。
餘下的,就隻有第一個選擇。
實話說,公儀澹其實不太明白此舉何意。
師尊想要紅蓮佛魄,他倒是能夠理解,畢竟師尊已在大乘期三重境停滯了幾百年。
據說紅蓮佛魄乃仙家之物,生於瑤池,聆聽佛理開悟,是稀世罕見的至寶,於修行大有助益。
起初他還以為師尊是給他提供了一個奪得紅蓮佛魄的方式,他表明即便不用這種下作之法,也能想辦法拿到紅蓮佛魄。
但掌門卻道:
【不,為師要你做的,是令她心動,而又負她,你可明白?】
【無需多問,你應明白,我飛升得道,你公儀家重掌修仙界,為師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我們共同的目標。】
公儀澹想要說些什麽。
但一開口,身後便似有無數亡魂幽幽站著他的身後,對他道——
千年公儀家,皆係於你一身。
少主人,切莫忘記你的責任。
於是那些想要說出口的話,都被壓在肩上的重量壓了回去。
此時此刻,公儀澹再看見法器中一往無前的女修,眼中不再是欣賞,隻餘下濃重的歉意。
“都準備好了嗎?”
一旁下屬回:“都準備好了,隻待九重山月宗獲勝,您精心準備的焰火便會次第點燃,如花開滿空,照長夜如晝,這樣大的手筆,全修真界也是罕見,不過……您如何確定九重山月宗會贏的?”
公儀澹定定看著一道身影道:
“她會贏的。”
“——你說誰會贏?”
身後驀然響起一個熟悉的稚氣嗓音。
公儀澹一回頭,就見芃芃那雙機靈的大眼睛盯著他看。
他心虛挪開視線。
“當然是你師兄他們。”
芃芃哼哼兩聲,趴在他椅背上:
“那是當然,我師兄老婆超厲害的……不過你可不能喜歡她,更不能大張旗鼓追她哦,我師兄老婆上次還說,要不是知道你砸錢在直播間隻是為了製造熱度,帶動其他人刷禮物,她都要以為是什麽蠢貨在砸錢引起她注意了,她最不喜歡這些東西了……”
公儀澹忽然渾身一僵。
她不喜歡這些嗎?
那待會兒那個焰火豈不是更……
然而就在他試圖讓人收手時,台上的宿懷玉也同時拿下了最後關鍵一局的勝利。
砰砰砰!
宿懷玉剛從法器中退出,一抬頭,就見到了滿天如雲的焰火,照得寂寂夜色一瞬間熱鬧起來。
放了煙花回來複命的下屬喜滋滋道:
“仙君,成啦!這哪個女修看了不心動?”
公儀澹瞬間感覺到芃芃的眼神殺氣騰騰起來——
“公儀澹!”
芃芃這氣勢洶洶的一聲,吸引了周圍不少人的注意。
“上次我們不是都給你錢了嗎!你怎麽還對我師兄念念不忘!不要以為被我師兄摸了兩把你就可以得意了,死心吧,你們沒可能的!我師兄是不會喜歡你的!!”
“…………”
所有人:哇哦。
不怪大家驚訝。
因為雖然他心知肚明宿懷玉是個女修,但對於修真界大部分人來說,宿懷玉毫無疑問是個帥氣男劍修。
也就是說──
在這個眾人歡聚,全修真界直播的夜晚,他公儀澹,被迫出櫃,且無法為自己辯解。
公儀澹僵硬轉頭,看向芃芃:
“芃芃,你這輩子,有沒有為人拚過命?”
芃芃:“?你說什麽玩意兒呢?”
此時此刻。
公儀澹真的很想跟她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