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荒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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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處的煙火還在綻放,桑棉站在冬日的石榴樹下,看著手機裏躺著的信息,不禁懷疑司燼是不是發錯了。
    她眼睫輕顫,等著對方撤回,或者補充一句,發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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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時的電話打過來,興奮地叫道:“桑棉,快點出來看煙花,我跟司哥放了好一會兒了。我們在你們鎮上呢。黑色的悍馬車,看見了嗎?”
    桑棉指尖一顫,聲音微啞:“今天不是愚人節。”
    “騙你幹嘛,我們真在鎮子上,司哥,她不信,要不我們去她家找她吧。”
    “別,我出來。”桑棉飛快地拒絕,回頭看了一眼在家的姥姥,心尖發顫地朝著鎮子的主街道跑去。
    她走的急,寒風冷冽地吹著臉上,卻覺得掌心都在冒汗,除夕夜街道上沒什麽人,她找了一會兒就看見前麵路燈下的悍馬車。
    盛時在放煙花,司燼站在路燈下,雙手插在黑色的長大衣口袋裏,身形峻拔,氣質冷峻,影子被路燈拉的極長,看見她時,沒說話,仿佛來鎮上隻是路過。
    “桑棉,這裏。”盛時興奮地朝她揮了揮手,將擺好的煙花點燃,然後捂著耳朵跑到了一邊。
    煙花衝天而起,在他們的頭頂綻放。
    桑棉站在煙火下,跟他遠遠相望,年輕男子長眸似星辰,眼下的淚痣灼灼生姿,對著她似乎說了什麽,煙火綻放的聲音太大,她沒聽清楚。
    “小棉花,你家可太難找了。我們開導航都險些迷路。”
    桑棉走過來,努力擠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來陪你過年呀。”盛時興奮地看著江南的古鎮,雖然比不上大城市,但是別有一番韻味,不枉他們開車好幾個小時趕過來。原來這就是桑棉的故鄉啊。
    司燼見她穿的不多,小臉被寒風吹的微紅,烏檀色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清澈的能印出夜空的煙火,忍不住取下脖子上的圍巾,給她圍上,低沉說道:“我外公祖籍南城,今年我們回南城過年,盛時說你家就在附近,晚上無聊就開車過來看看。”
    盛時嘖嘖了一聲,狗屁呢。鹿老爺子確實祖籍南城,但是多少年都沒回來過了,明明是他不想呆北城,拾掇著老爺子回祖籍過年,也虧了他們家家大業大,祖籍還有房產常年托人維護,可就苦了鹿家旁支的那些長輩,也興師動眾地跟著回來。
    至於無聊?不存在的,他們吃完年夜飯就火急火燎地開兩個小時的車趕到這裏放煙花!
    桑棉隻覺眼前一花,對方已經將柔軟的羊絨圍巾已經圍在了她身上,男款英倫圍巾,輕柔保暖,帶著異性的體溫和一股冷冽的檀香味,十分的溫暖。
    她呆滯了一下,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司燼是跟他外公過,恰巧是在南城過年,離的近才會開車過來。
    她抬眼,見對方視線幽深,一眨不眨地盯著她,連忙移開視線,看向盛時:“你,不用回家過年?跟司燼一起過?”
    盛時笑道:“上次把我哥打狠了,跟家裏鬧翻了,阿燼外公就讓我來鹿家過年。”
    他家的情況也很複雜,從小到大都是司燼護著他,司燼就是他親哥,鹿家也是他第二個家。
    “別說這些不開心的,我們後備箱帶了你絕對想不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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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棉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從後備箱取出一堆燒烤的工具以及新鮮的食材:生蠔、蝦、鮑魚、蟹腿以及各種牛羊肉。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除夕夜在雪地裏開著前燈,吃燒烤,絕不絕?”盛時一臉求表揚,被司燼麵無表情地踹了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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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喚盛時去做燒烤,司燼看著站在路燈下的桑棉,覺得一個月沒見,對方又清瘦了一些,她本來臉就小,這一瘦,顯得楚楚動人,唯有一雙大眼睛波光瀲灩,看的人心都發軟。
    司燼這一個月的怒火瞬間被撲滅,薄唇扯出一個微苦的弧度。
    她隻站在那裏看著他,什麽都不說,他便覺得人間值得。這可真是天底下最荒誕的事情。
    更荒誕的是,他跋山涉水,帶著盛時來這裏給她放煙花,擔心她吃不好,給他做燒烤,擔心鎮上不安全,非要親眼看她一眼,樁樁件件都是離奇荒誕。
    他想起自己離開北城時,和平破天荒地與他翻臉,怒斥道:“阿燼,你才認識她多久,你了解她的過去嗎?你知道她的想法嗎?沒準人家就是欲擒故縱,看中你的家世,放長線釣大魚,你但凡沾惹上她,日後沒準都要傷筋動骨。”
    “你清醒一點,桑棉壓根就是一個為你量身定製的人,她的出現本身就不合理。”
    五官精致蒼白、性格淡漠堅韌,出身貧寒,卻有著超高的智商,她身上展現出來的特質都是他們這些世家子弟少見的,更是阿燼喜歡的,這一切很難不令人懷疑。
    他遲疑過,為此一個月沒有聯係她,漠視她,隻是站在這災後荒廢的小鎮,看著她踩著積雪,耳朵凍的紅紅的,朝他走來時,他隻覺得滿心滿眼的心疼。
    她隻平靜地笑了笑,笑容斂去,人比冰雪更清冷。那一刻他便知道,命運的殘忍。
    盛時在哼著歌烤羊肉,還用手機放著春晚。
    兩人誰都沒有先開口。路燈將重合的影子拉的極長。
    司燼伸手將她的圍巾裹的更嚴實一點,聲音低沉:“那天我在書房換藥,你都看見了吧?”
    桑棉呆滯,完全沒有想到他會提起那天的事情,想到無意撞見他撩起毛衣換藥,年輕男子肌肉線條流暢,性感漂亮,帶著無法言語的誘惑力,頓時臉頰微熱,啞口無言。
    司燼長眸深邃,慢條斯理地勾唇:“既然看到了,那就要負責,懂?”
    桑棉愣住,就見他已經轉身去跟盛時一起烤羊肉。
    “桑棉,你幫我把後備箱的地墊拿出來鋪上,還有軟坐墊,小冰箱裏有啤酒和水果,你都拿出來……司哥,你會不會烤羊肉串?你去烤生蠔吧……”
    桑棉看向後備箱,悍馬車型大,空間足,後備箱裏塞的滿滿當當,車裏還塞了一個冷暖箱,裏麵是烤的熱熱的奶茶和咖啡。
    她將地墊拿出來鋪在空地上,簡單收拾出一個幹淨整潔的野餐地盤,就見燒烤爐那邊已經開始冒出燒烤的香氣。
    沒一會兒盛時端上一大盤現烤的海鮮、羊肉串和蔬菜,開了啤酒,興奮地叫道:“兄弟們,辭舊迎新,走一個?”
    桑棉也被他感染了,被冷風吹的腦袋暈暈的,笑彎彎地拿起一罐啤酒,還沒打開就被司燼拿走,換了一瓶烤的熱熱的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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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燼眼眸漆黑,勾著懶洋洋的笑容,完全不似平時冷漠。
    桑棉看著他眼下勾人的淚痣,垂眼喝著熱奶茶。
    盛時笑道:“幹杯,那就祝我們所有人新的一年都心想事成吧~”
    司燼看向桑棉,桑棉看向神秘遙遠的星空。
    天寒地凍的除夕之夜,三人在四麵漏風的曠野一邊凍得瑟瑟發抖,一邊吃著燒烤,喝著啤酒,看著春晚,歡度春節。
    年少輕狂的時候,做事都透著一股傻氣和一往無前的孤勇。想見誰就去見,想愛什麽人就去愛,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多年以後,桑棉總是在想,時光雕刻著他們,將一個個張揚肆意的少年人雕刻成了沒有愛恨的芸芸眾生。
    回到家的時候,電視還開著,姥姥已經睡著。
    她輕手輕腳地去洗漱,爬上床,手機震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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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發了一張照片過來,是開車回南城的照片,方向盤上的手指修長有力,充滿力量。
    桑棉看了許久,回他:“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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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車回到南城,已經是淩晨以後,南城老宅的複古小洋樓前,路燈暈黃,長街寂靜,司燼下車,靠著車門,然後給桑棉發了信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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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阿燼回來了嗎?怎麽這麽晚?”老爺子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
    “哦。”他回了一聲,沒有急著進門,抽完一根煙,確定桑棉不回複他了,這才喊醒盛時,回家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