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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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啟程後, 元裏掀開車簾,看著父母親含淚相送的模樣,忍下心中惆悵, 笑著朝父母揮揮手。
看著他好似少時百般無憂的燦爛笑靨,陳氏不由上前追了兩步,“裏兒……”
元頌拉住了她,忍下別離傷痛, 朝著元裏擺了擺手。
去吧。
早日去,早日回,為父等著你衣錦還鄉的那一天。
馬車漸行漸遠, 直到看不到爹娘的影子,元裏才放下了簾子。
他輕輕歎了口氣,卻很快恢複了精神。
汝陽離洛陽也不過百裏之地,而元裏上輩子從小就獨立到大,離別之情雖然有, 但不算濃重。
他還在想著父親跟他說過的有關於楚王府的事情。
楚王府的老祖宗是曾經和北周開國皇帝一起打天下的至交好友, 北周太.祖立國後封了五大異姓王, 其中就包括楚王府。封王時自然是開懷歡喜, 但時間越久,北周太.祖越是後悔,五大異姓王成了他心裏的疙瘩, 於是便開始想方設法地鏟除這些異姓王。
到了如今, 異姓王裏隻有兩家還在。一家是乖覺地從封地離開, 自覺上京活在皇帝眼皮底下的楚王,另外一家便是在封地擁兵自重的陳王陳留。
有眼中刺陳王頂在前頭, 楚王反倒是討了皇帝歡心, 乃至如今楚王的長子楚明豐未到而立, 便已是內閣次輔,人稱小閣老。
楚王膝下有兩個兒子,各個才貌雙全,出將入相。長子楚明豐正是需要元裏去衝喜的那一個,他自幼身體不好,卻聰慧非常,極得皇帝喜愛,年紀輕輕便已是一國重臣。至於二子楚賀潮,元裏倒了解的不多,隻知道這位戰功赫赫,凶名在外,在傳說中長得青麵獠牙,能止小兒夜啼。
因為楚王府給了元裏很多優待,所以元裏也拿出了相應的誠意。他專門了解了許多楚明豐的事跡,越看越是覺得這位身體病弱的權臣極不好對付,看完了之後,他又去詢問了從楚王府前來接他的老太監楊公公關於楚明豐的事情。
老太監顯然很樂意看到元裏和楚明豐“夫妻恩愛”,因此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什麽話都往好裏說。
但元裏聽著,又從蛛絲馬跡之中,加深了對楚明豐的忌憚。
說完大公子,老太監還意猶未盡地問:“元公子可還要聽一聽我們二公子的事?”
元裏誠實地搖搖頭,“他就不用了。”
沒什麽交際,犯不著浪費時間。
老太監可惜地咂咂嘴,轉而跟元裏說了楚王府的其他事情。
這一說便一直說到了洛陽,到達楚王府時天色已晚,元裏筋疲力盡地從馬車裏爬出來,覺得坐車可比騎馬累多了。
他舒展筋骨,抬頭往楚王府看去。楚王府門前已經掛上了兩個大紅燈籠,門梁上纏著紅色布條與絹花,還貼著兩個碩大的“喜”字。
已然一片歡喜熱鬧之意。
老太監瞧他看出了神,生怕元裏心中反悔,連忙道:“元公子,咱走吧?”
元裏回過神,吩咐人拿好東西,跟著老太監走進了楚王府的大門。
護送他來洛陽的護衛裏麵,有三十餘人是元裏自己帶來的人。不止是護衛,還有三個一直跟著他的小廝。
這些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自小跟隨元裏長大,對元裏忠心耿耿,他們將會是元裏在洛陽紮根的基底。
元裏為楚王府的每一個主子都準備了精美的禮品。但老太監帶的路卻不是通向主院,元裏疑惑,“楊公公,你不帶我去拜見楚王與夫人嗎?”
“夫人叮囑過奴才了,”楊公公拎著衣袍,樂嗬嗬地道,“公子今日要奔波一天,這會兒快要月上枝頭,您先休息休息。待您歇息好,明日再見也不遲。”
元裏哭笑不得,“可是明日就是拜堂成親的日子了。”
楊公公悠悠道:“您聽老奴的,盡管放寬心吧!”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元裏也不再多說。片刻後,楊公公將元裏領到一個院落裏,“這就是您今後住的地方,院子還沒落名,等著您給起名呢。您瞅瞅有什麽不順心的,小的這就給您安排好。”
“沒有不順心,一切都很好,”元裏看了一圈院內,笑著道:“一路走來,看見不遠處有個道房,那便叫它為聞道院吧。”
說完後,元裏讓楊公公代為向楚王及夫人道謝後,就讓楊公公離開了。
他帶來的人飛快地整理著行李物品,排查著院內死角,沒過多久,小廝郭林就端上來了一杯冷暖正好的清茶。
“大人,今日一早,農莊裏傳來了一個消息,小的還沒來得及告訴您。”
元裏脫下外袍,解開箍得頭發疼的束帶,“什麽消息?”
郭林道:“前幾天剛來的汪二求您再收留一批難民。”
元裏笑了,披散的黑發落到他的背上,床帳影子明明暗暗,映得他白皙如玉的臉龐上,多了幾分家長裏短的溫馨,“你回信告訴他,讓他數一數到底還有多少難民,這些難民現在又在哪裏,裏麵有多少還能幹活養家的人。如果這些難民已經往汝陽縣來,一定要讓他們莫要聲張,靜悄悄地從山路橫穿過去,不要被其他人看見。另外記住,如果有生病的災民,一律放在汝陽縣外安置。”
郭林一一記下,又問:“公子,這些難民如果隻成百上千還好,若是再多,咱們該怎麽辦?”
元裏道:“汝陽縣還有那麽多沒開荒的田地,隻要讓他們活到秋收,自然變成了汝陽縣的人。”
郭林為難道:“公子,如果人數過多,我們沒有足夠的存糧讓他們活到秋收。”
元裏解開床帳,“我問你,家中存糧幾何?每日每人賑災幾兩?這些災民在秋收之前難道沒有其他用處?你擔憂存糧不夠,你看看父親可有拒絕難民進農戶之事?”
這一連串的問題將郭林問懵了,他仔細想了一會,慚愧地搖了搖頭。
“你隻瞧見我們拿著糧食送給難民,卻未瞧見以後能獲得什麽,”元裏慢悠悠地道,“人力、糧食,這可是如今最值錢的東西。漢中大旱,難民逃到洛陽卻被堂而皇之地拒之城外,怕是皇帝也……”
他的話越來越低,沒讓郭林聽清。但郭林已經不敢再問了,他緊接著道:“公子,小的還有一事。汪二想要和您見上一麵,他說他有非見您一麵不可的理由,管事問過他是什麽事,他卻說除了您不會告訴任何人。”
元裏來了興趣,“等成親之後還有‘回門’的日子,你提前做好安排,讓我和他見上一麵。”
郭林應是,老老實實地退下去寫信。
房內寂靜,元裏身穿雪白裏衣站在床前,忽然歎了一口氣。
恐怕父親也知道這世道不容易,所以才對難民來者不拒。
這些災民一旦成為他們的部曲,就會成為他們的家仆,元裏倒沒有愧疚不安於此。
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的生活方式和價值取向,對這些災民來說,能成為縣令家的家仆是一件值得歡欣鼓舞的大好事。如果元裏讓他們什麽都不做,隻接受每日的賑災米糧,他們隻會不安忐忑,憂心明日、後日是否仍然有糧可吃。人心不定,便會發生躁動。
元裏再次看向腦內的係統。
【萬物百科係統已激活。】
【任務:入學國子監。】
【獎勵:香皂配方。】
皇帝年齡大了,對天下的掌控,已經一日不如一日。
他要加快速度了。
第二日,元裏被一陣吹彈拉唱的喜慶樂聲吵醒。
天色還未亮,一眾仆人便如水一般湧向了元裏的臥房,推著元裏去沐浴洗漱。
一個時辰後,元裏已經被束好了頭發,穿上了一身婚服。
這一身婚服是身英姿颯爽的男兒婚服,層層疊疊好幾層,每一層都要換上許久。但再好看,也阻止不了元裏被折騰得肚子咕咕叫。
小廝小心翼翼地喂著元裏吃些糕點,元裏努力配合他們,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有人叫了一聲,“好了!”
元裏回過了神,低頭看了看自己,新奇地扯了扯衣擺。
一身紅衣上身,整個人好似多了一層明珠溢彩的光輝,他自己瞧不見自己是個什麽樣。丫鬟小廝們卻看了他一眼又一眼,元裏長得白皙,俊美之資猶如玉樹,發如濃墨,眼似含漆,偏偏一張唇紅潤而健康,濃墨重彩的極有視覺衝擊力,活脫脫一個英英玉立的美兒郎。
兩位繡娘忙著查看婚服還要改動何處,時不時低聲交談。
“衣擺有根金絲紋出了頭,直接再補一補就可以。”
“哎呀,這腰還要再收一收。公子瞧著個頭不矮,怎地如此瘦?”
元裏倒是想要解釋自己這並不是瘦,而是時常鍛煉的結果,但這話也說不出口。
這些問題都是小問題,甚至沒讓元裏將婚服脫下來,剛過午時不久,繡娘便已經將婚服修改完畢。
北周婚嫁是晨迎婚行,要到傍晚才是舉行婚禮的時間。元裏發呆地在屋裏不知道坐了多久,那一絲和男人結婚的微妙都變為了困乏時,終於,楊公公眉飛色舞地來了,“元公子,快到吉時了,您快跟我來!”
元裏猛地清醒過來,他抹了把臉,待眼神清明後深呼吸一口氣,起身,“走吧。”
楚王府已經淹沒在一片紅意之中。入眼能看到的樹上都掛滿了紅布條子,粉麵的桃花含著花苞,透著一股含羞帶怯的喜意。
吹吹打打之聲不知道從何處傳來,隔著泥牆似的,聽不甚清。
成親的地點在楚王府的大堂,今日已高朋滿座,熱火朝天。
楚王府長子成親,滿朝文武多半都得趕來賀喜,再看上一眼“新娘子”為誰。能進大堂的人都是和楚王有過交情的人,更多的人是在外頭坐著,送上賀禮,喝上一杯喜酒,都見不到楚王府主子的麵。
大堂內時不時傳來陣陣哄笑,隻是因為楚王府長子的身體不好,這熱鬧也多了一層克製。
元裏一走進大堂,迎麵就頂上了許多目光。
“呦,”有武官咂舌道,“王爺,您家大兒媳真是俊呐!”
楚王摸摸胡子,哈哈大笑,“那可不是,比你兒子要好看多了。”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楊氏嗔怒地看了楚王一眼,朝著麵色微紅的元裏招了招手,“好孩子,快過來讓娘好好瞧瞧。”
元裏聽著楚王妃的自稱,更加不自在。他規規矩矩地走上前去,一靠近便被楊氏握住了手。
楊氏麵容有些憔悴,但因為上了妝,精神氣瞧著很不錯。她細細地看著元裏,抿唇笑了,“先前就聽聞過你的名聲,如今一見果然喜歡得不行。我知你嫁給豐兒是委屈了些,但你放寬心,我們家絕不會虧待你。”
元裏笑道:“夫人言重了。”
楊氏嗔怪,“還叫夫人?”
元裏隻笑了笑,便岔開了話題。
“娘”這個字,他實在叫不出口。
底下忽然有人奇怪問道:“吉時都快到了,怎麽沒見長公子出來?”
楊氏和楚王對視一眼,正要說些什麽,外麵忽然有人驚聲高呼:“二公子回來了!”
楚賀潮?
這一聲驚叫,猶如一道驚雷劃破長空。有武將立刻站起身,又驚又喜地道,“楚賀潮回來了?!”
門外仆人的呼喊還在一聲聲傳來。
“各位大人,求求你們快快下馬,府內不能縱馬出入啊,前麵就是客堂了!”
“將軍們、將軍們!大喜之日不易見開刃兵器,還請將兵器放下吧!”
緊張焦急的聲音越來越近,馬蹄聲已經近到耳邊。
元裏跟著別人一起往外看去。
一群身披盔甲的戰士騎著高頭大馬,迎麵朝眾人奔來。
這幾人有說有笑的,麵容剛毅。為首之人長得更是英俊無比,笑容透著股戲謔勁,嘴上和旁邊的人笑鬧著,眼底卻沒什麽笑意地往屋內看去。
他身材高大健碩,背部挺得很直,將盔甲撐得如高山般巍峨。駕馬的雙腿肌肉繃得飽滿而漂亮,兩隻手上戴著緊緊貼著指骨的黑色牛皮手套,手指異常的修長。
此時,這人一隻手正不緊不慢地攥著韁繩,猩紅的披風在脊背身後滾動,另外一手卻拿著馬鞭輕輕敲著長靴,鞭子慢悠悠在小腿邊晃悠著,晃出了股帶著煞氣的騷味兒。
和傳聞中青麵獠牙的模樣差的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