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鴛鴦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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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楚賀潮的幫助,立式風車的進展有了質的突破。
    等他弄完齒輪後,元裏將信將疑地檢查了下平齒輪和豎齒輪是否能齧合,驚訝地發現兩個齒輪當真成功地齧合在了一起,而且是高度的契合。難了他一兩天的難題,就這麽被解決了。
    元裏驚奇地抬頭看楚賀潮,隱隱有些佩服,“將軍,你怎麽連這個會。”
    楚賀潮拍掉手上的木屑,語氣淡淡,“年齡大了,什麽會一些。”
    “是,”元裏讚同地點了點頭,“我爹就比你大個十來歲。”
    楚賀潮:“……”
    元裏噗嗤一笑,捧兩個齒輪了立式風車的旁邊,將這兩個東西小心安上去。過程中,他突然手心一痛,皺眉一看,原來是被木頭上沒磨平的木刺拉出了一道皮。
    元裏沒在地甩甩手,打算繼續做下去,但男人卻了他身邊,他手中強硬地奪了東西,拽他的領子把他立式風車前扯,沉聲道:“一邊去。”
    元裏被推,再一看,楚賀潮已經蹲下身占據了他的位置。強壯的脊背彎,大腿衣衫繃緊,始鼓弄起立式風車。
    他手掌一寸寸地摸過木頭,粗糙的手上皮很厚,遇尖刺就給拔掉。語氣粗魯,但動作卻很小心仔細。
    元裏知道他是在給自己幫忙,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暖,他站在一旁看了一會兒,注了楚賀潮發幹的唇,便道:“我去拿壺水去。”
    元裏後不久,郭林就匆忙趕了過來,看楚賀潮時還有些驚訝,恭恭敬敬禮,“將軍,您知主公去向?”
    “待會就回來了,”楚賀潮餘光瞥了他一眼,“你有什麽事找他?”
    不是什麽不能說的事,郭林便老實說了出來,“本家有兩位長輩趕了薊縣,剛剛前去楚王府拜訪,小人前來通報主公。”
    “長輩?”楚賀潮問,“什麽長輩。”
    郭林道:“是族長之孫元樓、元單兩位堂叔。”
    楚賀潮沒聽過這兩個人的名號,但這是正常的。不論楚賀潮是不是傳統的士人,他的出身永遠是高層階級,是士人中最為優秀的一類。像元家這樣小門小戶,如果不是因為機緣巧合,一輩子進不楚賀潮的眼裏。
    他並不關心這兩個人,讓郭林在一旁等元裏回來後,便將注力放回了手中的立式風車上。
    這個縮小的立式風車還沒有他高大,剛剛他的胸膛。楚賀潮將木頭按凹凸拚湊起來,突然問道:“你跟在元裏身邊多久了?”
    郭林道:“等翻過年,我便在主公身邊待了十一年了。”
    楚賀潮又把一個尖刺弄掉,隨問道:“楚明豐和元裏是怎麽認識的?”
    郭林道:“是在王府裏認識的。”
    “見過幾麵?”楚賀潮又問。
    郭林這次回答得慎重了些,“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了。”
    楚賀潮笑了,“別緊張,閑聊而已。我是好奇楚明豐和元裏怎麽來得情投合。”
    郭林麵上賠笑,心裏轉了又轉。元裏確實在他們麵前讚歎過楚明豐的才能和性格,惜過楚明豐的英年早逝,郭林便道:“主公很欣賞小閣老,和小閣老每次交談時恨不得促膝長談。小閣老病重時,主公前去探望小閣老,那時曾一度悲傷得食不下咽。”
    楚賀潮笑容淡了淡,“人死了之後,你們主公還念嗎?”
    在楚賀潮麵前,郭林當然不能說元裏沒念楚明豐,他歎了氣,摸了摸眼角,“主公常常會想起小閣老,每次想起時心痛難忍,雙眼泛紅。時常會和小人們說過,是小閣老還活那便好了。”
    楚賀潮手臂一抖,直接被木頭尖刺給刺破了手指,血珠子頓時湧了出來,滴了風帆上。
    他有點出神,沒注這點痛。
    “小閣老風流倜儻,卓異不凡,難怪主公一直念念不忘……”郭林突然驚愕地道,“將軍,您手指流血了。”
    楚賀潮低頭一看,放下風車,接過郭林遞過來的手帕捂傷,過了一會兒,道:“人死不能複生。死了的人已經死了,活的人就好好的活,他再怎麽想楚明豐,楚明豐活不過來,他是真想讓楚明豐放心,就先把自己的子過好。”
    郭林連連點頭,“您說得是。”
    楚賀潮低頭看帕子上逐漸透過來的血,“你平裏記得多勸勸他,他還年輕,沒必一輩子給楚明豐守活寡。”
    郭林遲疑地點點頭,“小人記住了。”
    這話任何一個人說起來不奇怪,但楚賀潮是楚明豐的親弟弟,身為楚明豐的家人說起這種話,感覺真夠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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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氛沉默了下去,有冷風將木屑吹得簌簌的聲響。
    過了片刻,元裏提了一壺水回來,郭林遠遠見他就飛奔了上去,將本家來人的消息跟元裏說了一遍。
    元裏又驚又喜,“這快過年了,怎麽這會來了?大冬天還趕這麽遠的路,家中怎麽放下的心?你快回去,把他們兩人帶這裏來。”
    郭林匆匆而去,元裏樂嗬嗬地把水放在了楚賀潮麵前,“將軍,我本家來了兄弟,你待會兒見一見?”
    楚賀潮背身沒看他,“來的不是你堂叔嗎,怎麽又變成你兄弟了。”
    元裏笑容歡喜,嘴角高高揚起,眉角眼梢全是即將見親戚的激動,少年郎勃勃的生機在冬裏好像綻了春,“雖說是堂叔,但我們年紀相仿,私下是以兄弟相處。”
    說完,他又問:“將軍,若是你想見一見他們,咱們晚上以一起用飯。”
    楚賀潮回過頭,莫名笑了一聲,“我又不是你的丈夫,為何與你一同見本家親戚。”
    元裏被這一句話給整懵了,“啊?”
    楚賀潮嘴角拉直,他端起水,沒看水杯,心煩地幹脆接過壺嘴喝了一,茶水順他的唇角留下,在喉結上性感起伏,“不去。”
    他去了,元裏和他兩個本家親戚不會自在。
    元裏突然有些地歎了氣,眉眼藏了些看好戲的狡黠,“好吧,那我先去換身衣服了。將軍,你別做風車了,快回去休息休息吧。”
    等他了後,楚賀潮站了一會兒,卻又拿過立式風車,低頭忙了起來。
    薊縣。
    元樓和元單兩個人心懷忐忑地跟仆人往莊園趕去。
    一路來,他們經曆了諸多艱難險阻,這才能有驚無險地了幽州。
    兄弟倆凍得臉上有了高原紅,皮膚皸裂,看起來不比農田種地的漢子好上多少。他們身後的部曲是如此,各個臉上顴骨通紅,神情疲憊,風塵仆仆。
    因為越往北越冷,他們又對幽州的氣候沒有經驗,最後,一人簡直是把所有囊裏能穿在身上的東西穿在了身上,看起來就像是一隊逃難的隊伍。
    元單愛美,這會兒不忍心看自己的樣子,他打蔫兒,跟他哥道:“咱們這個樣子去找元裏,元裏會不會以為咱們是乞丐啊。”
    元樓一向沉穩,“莫胡說。”
    “不是胡說,”元單崩潰地抓頭,“哥,我覺得自己身上有虱子在爬。”
    元樓不痕跡地離他遠了遠。
    元單沒發現,又歎了氣,“哥,你說我們冒然來投靠元裏,元裏會高興嗎?”
    元樓知道他話之所以多,是因為心中憂慮。元樓同樣有此番憂慮,除了憂慮,還有點不好思。
    他們身為元裏的堂叔,卻千裏迢迢地前來投奔堂侄,這讓元樓實屬有些難為情。
    兄弟倆想了很多,說話便有些心不在焉。
    他們一年多沒跟元裏見麵了,元裏拜了名揚天下的大儒歐陽廷為師,又立了軍功讓元頌成了關內侯。進入幽州之後,他們發現元裏的名聲在這裏傳得很廣,很得百姓信服,不止如此,他們還得知了元裏暫掌了幽州刺史一職。
    幽州刺史!
    那是一州刺史啊!
    元家以前有元頌這麽一個縣令,本以為元頌能夠封侯便是祖墳冒青煙的天大好事,誰知道元裏更是爭氣,還沒立冠便能暫掌一州,元樓和元單剛知道這件事時,興奮激動得路同手同腳了。
    但一年未見,他們之間身份地位已然天差地別,即便族長爺爺說元裏獨身在幽州需本家兄弟幫助,兄弟倆的心中其實惴惴不安。
    刺史大人離他們太遙遠了,哪怕幽州刺史是元裏,他們還是會感陌生和害怕,怕元裏會不接受他們。
    離莊園越近,這樣的想法便越是沉重。元單緊張不已地抿唇,不說話了。
    了莊園前,仆人畢恭畢敬地道:“請兩位暫且等候片刻,小人這便去通報主人家。”
    看仆人進莊園,元單深呼吸一氣,“哥,我好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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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樓緊張得渾身僵硬,舌頭有些打結,他強裝鎮定地道:“沒事,我們雖是來投奔元裏的,但是送部曲和東西的,若是元裏當真不需用我們,大不了等天氣暖和些我們再回去。”
    元單沉默了一會,“是我並不想回去。哥,就像爺爺說的那樣,我們有留在元裏身邊才有出人頭地的機會。我會努力為元裏做事,請他把我留下。否則就這麽灰頭土臉的回去,我真的不甘心。你難道想回去嗎?”
    元樓靜默片刻,無聲搖了搖頭。
    他們既然願冒寒冬和危險還趕來幽州,自然就是為了幹出一番大事業。
    元樓趁還沒見元裏,低聲又叮囑了元單一遍,“你記得我在路上說過的話。元單,即便我們在輩分上是元裏的長輩,但我們決定投奔元裏的那一刻起,便不能仗長輩身份在此作威作福,給元裏做事便是元裏的屬下,你我雖是元裏的本族,但絕不能因此肆妄為。”
    元單揉揉耳朵,“我記住,哥,你說過多少遍了。”
    他在心裏嘟囔:就算你和我想仗輩份做事,你以為元裏會袖手旁觀嗎?元裏不是會因為咱倆是他堂叔就一忍再忍的性格!
    他們沒聊多少,就聽有腳步聲往這邊靠近。
    有人來了。
    兄弟倆連忙肅容整理自身,很快,他們就見元裏親自出了莊園,快步朝他們來,高聲道:“高臨、文翰,你們總算了!”
    身一身靛青長袍、外披狐裘大衣的少年郎英姿颯爽,乍看起來已然是個成年兒郎的模樣。他發絲束得整整齊齊,黑發襯得臉龐格外俊秀皙,唇紅齒,雙眼有神清亮,如泊泊泉水一般沁人心脾,極為惹人注目。
    元裏臉上笑融融,他步伐雖快但卻容雅致,很快便來了兩個人的身前,抬眸笑看許久未見的兄弟倆。
    元樓和元單被他如今的風采驚了一下,便趕緊馬上下來,禮道:“小民拜見刺史大人。”
    元裏連忙把他們扶起來,笑罵道:“你們是我的堂叔,何須如此?”
    元樓被他氣勢所攝,說話不由拘束了起來,“雖是親眷,但禮不廢。”
    元裏無奈地笑了笑,看向了一旁的元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打趣道:“若不是文翰出聲,我認不出你了。我記得文翰平裏是自詡美男子的,怎這次見麵卻如此狼狽?”
    元單臉上一紅,“我是汝陽千辛萬苦幽州的,這還是大冬天,了整整三個多月還沒洗過一回澡,即便我長得再好,挨不住這一路風塵啊。”況且他長得就普普通通的好看,和元裏比起來那才是小巫見大巫。
    元裏笑了,伸手請道:“那快趕緊進府修整吧,你們好好沐浴休息一番,再睡個小覺,等晚飯時咱們再好好聊一聊。”
    見他這麽熱情自然的態度,元樓和元單心中一鬆,先前的不安與忐忑緩緩沒了,他們倆對視一眼,相視一笑,跟元裏來了莊園中。
    一整個下午,這些人好好地修整了一番,洗掉一身泥睡了個舒服大覺,等晚飯時被仆人床上叫起來時,元樓和元單有些今夕何年的茫然。
    他們醒醒神,跟仆人來了廳堂。
    廳堂中已經擺好了飯菜。
    元單一看飯桌,便稀奇地“咦”了一聲,“裏兒,這是什麽?”
    元裏笑道:“鴛鴦鍋。”
    “鴛鴦鍋?”元單興趣勃勃地湊過來看了看,繞鴛鴦鍋轉了一圈,納悶,“我怎麽瞧不出它哪裏像鴛鴦。”
    元裏好笑,“這鍋中間有隔板分成兩個部分,成雙成對,豈不是像鴛鴦那般美好?”
    元樓點點頭,讚同,“確實美好,以往未見過這種東西,瞧這模樣,應當是鐵所製?當真是新奇,連洛陽沒有這等東西。”
    元裏應了聲對。
    鐵鍋?
    元單睜大眼又看了好一會兒,硬是沒看出來什麽美好,他訕訕一笑,“沒看出來。”
    元樓略微尷尬,元裏卻忍俊不禁。令人送上湯底和菜肴,十分有東道主派頭地帶頭坐了下來。
    他心裏很是期待,準備好好和元樓他們涮個鍋。
    是元樓兩人來得巧,這鍋昨才做好,元裏本想等過年的時候和楚賀潮嚐嚐第一鍋火鍋的味道的,誰知道楚賀潮沒有這福,第一就讓給他這兩個堂叔了。
    嘖嘖嘖,元裏想起時楚賀潮幹脆利落拒絕一同吃晚飯的樣子,心中有些想笑。
    不知道將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會不會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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