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職了。”
    牧星辰驚訝, “史曲學長，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了嗎？”
    史曲輕歎一聲，多有失意之態。
    電話裏顯然不是一個恰當的訴說之處, 牧星辰就道：“史學長, 我今天剛好在獵戶星辦事, 之前聽師兄說你對他們多有照拂, 再加上你又贈了我淨化儀，就想請你吃個飯，要不我們出來談？”
    史曲大概實在是心情鬱結，一個人待著也沒意思，猶豫片刻同意了。
    牧星辰定了史曲家附近的一個清吧，地址給史曲發過去。
    上次在農科院遇見史曲的時候, 牧星辰就向禦奇奇打聽過這個人。
    倒也沒有什麽目的，隻是牧星辰警惕的性格使然。
    禦奇奇的回答是：“他讓你這麽叫他倒也沒錯，之前莊主任和他的導師有過一個合作的項目，大師兄應該和他在一個團隊裏帶過。這人還不錯, 非常有才華，就是運氣差了點, 選的導師不怎麽樣。”
    她當時對這人沒什麽興趣，聽到這兒就沒再打聽，現在看來，導師的問題很可能就與他的離職有關。
    牧星辰又給禦奇奇打了個電話, “師兄, 你上次說史曲選的導師不怎麽樣是什麽意思？”
    禦奇奇奇怪，“你打聽他幹什麽？”
    牧星辰：“以後告訴你, 你先說。”
    禦奇奇：“他那個導師金其名在業界挺有名的, 又是主動發出合作的邀請, 莊主任就同意了。”
    “誰知道，合作了後才發現，金其名是個空有名聲的花架子，學術能力不怎麽樣，倒是精於人情往來。莊主任與他合作半年，他進實驗室一共三次，平時基本泡在酒局上。後來一打聽才知道，這個金其名是金家旁支。”
    牧星辰：“什麽金家？”
    禦奇奇：“超級世家排名第六的那個金家。”
    牧星辰挑眉。
    禦奇奇簡直是牧星辰嘴替，“金其名今天這地位和成績，八成是買出來的，不過沒有證據，莊主任不讓亂說。其實莊主任也早看出來了，要不是實驗進展沒耽擱，早就散夥不幹了。”
    牧星辰：“這都沒耽擱進度？”
    禦奇奇：“因為他團隊裏有史曲，全靠他一個人撐著。”
    “史曲倒是頗具才華，科研能力相當不錯，但因為是平民出身，金其名一係看不起他，甚至常暗中打壓。”
    “金其名手下還有一個叫金麒麟的學生，是他侄子，看不起史曲的出身，又嫉妒他的才華，總是暗中給他使絆子。”
    聽完這番八卦，牧星辰對史曲離職一事基本就有譜了。
    牧星辰掛了電話，轉頭對藺無瀾道：“我現在要去見一個人，你幫我去辦一件事。”
    藺無瀾驚訝，是讓他獨自一人在b612以外的星球行動？就不怕他設法逃跑嗎？
    牧星辰沒注意，或者不在意藺無瀾心中的波動，說了自己的要求，又給他轉了一筆錢，道：“結束後就在那家咖啡店會合。”
    藺無瀾心中一熱，鄭重點了點頭。
    史曲居住在獵戶星大學城附近，牧星辰定的清吧也在大學城裏。
    時間已經過了傍晚，天色漸黑，大學城附近的商鋪亮起五顏六色的豔麗燈光，附近出沒的多是家境不錯的年輕人。
    畢竟在星際，真正的窮人是上不起大學的，銀行所謂的助學貸款也隻是政治家選舉時的騙局，表麵錦繡堂皇，實際是個空架子，真正想要申請助學貸款的窮人是根本通不過背調審核的，當然，覺醒了b級以上甚至覺醒異能的窮人例外。
    傳統食物成為奢侈品，街上的美食店不多，大多是像這片街區這般，清吧、酒吧、咖啡廳代替了餐廳成為人們聚會麵談的地方。
    “叮鈴”一聲，牧星辰推開了清吧的門，殿內響起歡快的電子音“歡迎光臨。”
    牧星辰報了自己的預約號碼，機器人帶著牧星辰來到預訂卡座。
    過了不到十分鍾，門再次被推開，史曲走了進來。
    與幾天前那次見麵時的風度翩翩溫和儒雅的樣子完全不同，再次出現的史曲胡子拉碴，不修邊幅，整個人就是大寫的喪與頹靡。
    牧星辰點了一杯咖啡，史曲點了一杯酒，“來獵戶星又是為農科院吧？”
    牧星辰：“這回不是，我來買幾個星球。”
    “噗，咳咳咳。”
    史曲一口酒嗆住，咳得驚天動地。
    半晌他緩過來，看向牧星辰：“買幾顆星球？”
    牧星辰點點頭，“剛買了四顆。”
    史曲：“！”
    牧星辰這倒不是在炫富，主要是稍稍透露一點底氣方便之後談事。
    史曲重新打量著牧星辰，之前聽說牧星辰家裏有一個農場，沒當真，雖然農場挺賺錢的，但是普通規模的農場年入千萬也封頂了，別說幾顆，一顆星球都買不動好嗎。
    史曲心道，可能是他誤會了，是家裏有一個農場，不是家裏隻有一個農場。
    想到這，不禁想到自己的出身，史曲心中升起一股難言的酸澀，笑容有些勉強，“恭喜。”
    牧星辰趁機問起，“史學長，你為什麽會突然從農科院離職，你研發的土壤淨化儀已經是市麵上淨化汙染物最幹淨的儀器了，像你這麽優秀的人才農科院竟然舍得放你走？”
    這話點到了點子上，史曲隻覺心中一痛，狠灌了一大口酒，有些狼狽道：“以後別提了，土壤淨化儀不是我的了。”
    牧星辰心中了然，麵上卻做驚訝：“啊，怎麽會，那不是史學長的心血嗎？難道有人偷竊了你的成果？！”
    史曲心中一腔悲憤，聽到這種無條件相信他、站在他這邊為義憤填膺的話，再加上喝了點酒，再也忍不住心中悲憤，就把事情原本和盤托出。
    “三天前，我重新測試土壤淨化儀的各項功能，突然發現其中出現了一個bug，而當時我手上的科研資金已經用光，於是寫了審批條想要再申請一批資金改進土壤淨化儀的各功能，趁機將這個bug修複，可是...”
    史曲說到這裏，咬牙切齒，聲音帶有顫音，“可是當我走到導師辦公室的時候，卻在導師的桌上發現了一份土壤淨化儀合作生產合同，合同上的淨化儀正是我所研究的型號，而研發人員的名字則變成了......”
    金其名和金麒麟。
    而通篇沒有史曲兩字。
    史曲不敢相信，他的作品，他兩年的心血，突然就不是他的了，而成了兩個根本就沒有付出過一點努力的人用以攬錢和攬名的工具。
    哪怕這個工具並沒有完善，可是他們不在乎，他們隻在乎那6：4分成的比例。
    史曲拿著那份文件找到導師，導師一臉冷漠，“從現在開始，你不要再插手這個項目了，我會給你一定補償。”
    金麒麟這個卑鄙無恥的小偷，在一旁笑得得意。
    史曲肯定不幹，於是把這件事情鬧到了農科院那邊。
    可惜他一個涉世未深，心性單純的科研人，根本玩不過老奸巨猾的金其名，最後非但沒能奪回自己的心血，反倒被金其名倒打一耙。
    金其名成了慈愛可親卻被學生陷害的好導師，他卻成了學術造假，用心險惡的奸猾之輩，最後落得一個被掃地出門，永不錄用的悲慘下場。
    “太可惡了！”牧星辰義憤填膺，怒道：“他們怎麽能這麽對你！簡直是卑鄙小人！”
    史曲淚汪汪，“學妹，你相信我是被害的？你相信那個淨化儀是出這個寂寂無名的我的手，而不是名聲在外的金其名？”
    牧星辰：“我當然相信！”
    信不信的這要另說，牧星辰或許不能憑空看出一個人的科研能力，但自認看人的眼光還不差，這個史曲實在是不像心機深沉之輩。
    她也相信莊老師和師兄們的判斷，畢竟他們比自己擁有更廣更深更多的消息渠道。
    至於這個史曲到底是不是有真才實學，一試便知。
    史曲當即因為牧星辰這一句話感動得淚流滿麵，“一個剛認識的學妹都願意相信我，而，而我相識多年的同學，竟然，竟然都不相信我...牧學妹，你為什麽相信我？”
    牧星辰心道那我肯定得考考你才能確定。
    “學長，我研究過當下淨化類產品的三個思路，主要是通過吸收、消融和排斥三個方式清除土壤中的汙染物質，我一直想知道，為什麽你選擇使用的是排斥這個思路呢？”
    史曲愣了下，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牧星辰突然轉移話題，但是專業素養戰勝了一切，糾正道：“不對啊師妹，我明明用的是第二個思路，消融呀。”
    牧星辰微微笑了笑，沒說話。
    說到自己的專業領域，史曲就來了精神，頗有些滔滔不絕的趨勢。
    “這其實是我偶然發現的一種區別於當下市麵上所有消融類淨化產品的新思路。”
    “當下的消融類淨化產品多是通過一些強效輻射產品殺滅土壤中含有汙染物的活性，但是這種方式所帶來的弊端也很大，輻射殘留能量會留在土壤中，造成輻射汙染，其傷害並不比汙染物傷害小。”
    “所以當下市麵上最多的淨化類儀器是吸附類與排斥類。”
    “吸附類吸附力不強但汙染小，成效低。排斥類則類似於磁鐵同極相斥原理，被淨化的土壤汙染物是小了，但旁邊汙染值卻加劇了，環境是一個大循環，最終還是會回到被淨化土壤中。”
    “而我的這套設計思路，則是通過化學物質破壞汙染物質的適宜環境，從而達到破壞其機構和活性的目的。這是全新的且更有效的思路，事實證明我的思路成功了，隻可惜...”
    說著說著，史曲又想到了傷心事，淚水上湧，頗有再哭一場的架勢。
    牧星辰連忙打斷，“但是學長，它的副作用也就解決了嗎？”
    史曲驚訝地看向牧星辰，裝傻，“什，什麽副作用？”
    “輻射會產生輻射汙染，難道化學物質對環境就沒有損害了嗎？為什麽使用淨化儀之後的土地種出來的蔬菜品質極差，學長你是清楚的吧。”
    “雖然你的設計中，化學物質的配比非常巧妙，短期內不會對土壤造成很大傷害，但是日複一日的侵蝕下呢？土壤早晚有一天會變成一堆毫無營養的鹽堿砂地，並且，化學物質進入循環，日後酸雨現象也不可避免。”
    史曲心驚，他不是意外淨化儀的弊端被人看出來，隻是驚訝一個16歲的少女竟然能一針見血地指出他的問題所在。而他的導師和金麒麟竟然看不出來，不，其實或許是毫不在意這後果。
    史曲苦笑道：“你說的沒錯，隻是這儀器原本隻是一個初級版本，研究才隻進行了一半，可我那心急機的導師和同門就把我從項目中驅趕，哪怕我已經想到了如何改善也沒用了。”
    “如何改善？”牧星辰好奇。
    史曲道：“就是用當下淨化類儀器常見的第一種邏輯——吸附，把淨化後的土壤中的化學物質吸附回來。”
    其實談話到了這裏，牧星辰基本上可以確定了，淨化儀就是史曲做的。
    知道儀器內部核心秘密不算什麽，但是如果連優化路徑都想到了，才是真的有認真鑽研過並且有真才實學的。
    可牧星辰搖了搖頭，“還是不行，吸附能力有限，隻能暫時緩解土壤病症，鈍刀子割肉罷了。”
    史曲何嚐不知，“這已經是當下危害最小的方法了。”
    “不，”牧星辰眼神明亮，“還有危害更小更安全的方法。”
    史曲不禁向往，“什麽方法。”
    “汙染物和異能量才是一個體係，異能量不會對環境產生損害，所以，用異能量解決汙染物才是正解。”
    史曲皺苦笑搖頭，“可我不是異能者，異能者也不會來搞科研。”
    牧星辰：“為什麽不會，異武設計某種程度上也是科研人員。”
    史曲還是搖了搖頭，“異武師怎麽會來做這個。”
    牧星辰沒繼續，隻突然問：“那你以後打算去哪工作呢？”
    史曲歎了一口氣，“我的名聲在學術界算是臭了，沒辦法再繼續加入其他科研所，我打算開一個公司繼續研發淨化儀，隻要我能研製得出更好的更厲害的淨化儀，我就總有出頭的一日。”
    這時，智腦震動了一下，是藺無瀾發來的短信。
    牧星辰匆匆一眼掃完，才道：“要不要加入我？”
    史曲：“嗯？”
    牧星辰笑了笑，“我這裏有錢，有技術，有實驗場地，還有厲害的異武師，要不要一起嚐試用異能量的思路製作淨化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