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第百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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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冶覺得最近趙東和程小蓉看自己的眼神有點怪。
但一連幾天住下來,&bsp&bsp他也沒找到原因。
明明都是副本裏掙紮的玩家,席冶和顧琮日日出門,旅遊似的,&bsp&bsp將小鎮逛了個遍,其餘人卻提心吊膽,&bsp&bsp一天比一天忐忑。
——不是因為死的人太多,恰恰是因為沒死人。
被分食的孫鵬宇,&bsp&bsp成了旅館中最後一具屍體,在那之後,黑夜與夢境照常來臨,偏偏每個清晨的報數點名,&bsp&bsp皆能全員到齊。
像極了暴風雨前的平靜。
別說背景故事,他們連boss的麵都沒見到,&bsp&bsp唯一能正常交流的獨眼店主,&bsp&bsp也油鹽不進,鋸嘴葫蘆般,整日與貓為伴。
這種時刻繃著根弦、沒著沒落、懸在半空的感覺,&bsp&bsp細細算來,遠比親眼目睹屍體帶來的衝擊更令人煩躁,&bsp&bsp哪怕副本強製睡眠的設定帶來了充分的休息時間,&bsp&bsp玩家們的臉上,依舊一個接一個地出現了黑眼圈。
“我說,&bsp&bsp這鬼不會是想玩個大的?在最後一刻把咱團滅?”望著天邊將將泛起的魚肚白,趙東捂嘴打了個哈欠。
今晚是第七夜,&bsp&bsp原本完全無法抗拒的困意,&bsp&bsp也隨著任務臨近尾聲,&bsp&bsp逐漸有了讓玩家喘息的餘地。
手裏捏著杯涼水,&bsp&bsp程小蓉咕咚咽下一大口,急急“呸呸呸,烏鴉嘴。”
臥室太容易中招,尤其是趙東沾枕頭就睡的習慣,簡直是白白給boss送菜,這會兒玩家們皆聚在一樓,反正是最後一晚,違規就違規,總比落單要安全。
總是在大家集中討論時外套蒙臉打瞌睡的小白毛,也難得清醒著,時不時望向周圍,看看有沒有想合眼的人。
席冶就坐在顧琮旁邊,稍稍有些緊張,他也不確定今晚魔術師是否會露麵,畢竟,從第三個晚上開始,回避違規的趙東便搬出去,成了小白毛的新室友。
他有把握打敗迪斯。
卻怕對方一張嘴,“王”來“王”去,把自己的身份抖落出來。
放在桌下的手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膝蓋,顧琮低聲“別擔心。”
“對對對,”誤以為少年是被團滅的說辭嚇到,懟完趙東的程小蓉回頭,遞了塊糖過來,“他就愛胡說八道,別管。”
聽到這話,隔壁桌的李傑微不可察地嗤了聲
副本過得太安逸,這群人還真有閑心、假模假樣把一個新手花瓶當寶貝,要他看,都是抱蔣川的大腿、拍蔣川的馬屁,等到真正危險的時候,肯定翻臉比翻書更快。
但在這臨近黎明的緊要關頭,縱然是李傑,也不會找茬鬧事,慌亂之中,boss最容易趁虛而入,得不償失。
事實上,席冶已經聽到了李傑的聲音。
不過,他暫時沒什麽心思和對方吵架,他還有疑惑沒被解答。
眼見太陽將要升起,黑發少年起身,在一眾玩家神情各異的打量中,走向櫃台後沉默的老婆婆“我很好奇。”
“一號和二號房間裏有什麽。”
開門見山,卻是個毫無必要、甚至可能會激怒店主的問題,好幾個玩家的眉頭皺了皺,剛打算阻止,顧琮便好巧不巧地,一放水杯
“咚。”
鴉雀無聲,店主的獨眼緩緩轉了轉,嗓音沙啞,沒再用尊稱“……你可以自己去看。”
她知道少年有這個本事。
席冶卻認真“你鎖了門。”在足夠安全的情況下,他應該尊重對方的**。
一開始,眾人還沒聽懂這句陳述事實的“廢話”是什麽意思,等腦筋轉過了彎,頓時感到古怪
p的房間而已,就像玩勇者遊戲進村民的家,隻要能保證安全,想翻便翻,瞎講什麽禮貌。
能活下來才是正經。
靜等少年上樓的店主顯然也沒料到對方是這個反應,深深地望了席冶一眼,沉默良久,才道“如果我不願意呢?”
“那就算了,”爽快地,少年答,又擺擺手解釋,“我沒有要強迫你的意思。”
強迫?
那你也得強迫得了算。
愈發確定這個空有臉蛋的廢物點心腦子有坑,說不定小時候生病燒傻過,李傑心底冷笑,低頭瞄了眼腕表。
如果他沒猜錯,太陽徹底升起的一刻,副本便會打開通往中轉站的門。
這是boss最後能出手的機會。
果然,十五分鍾後,旅館內幸存玩家的腕表同時一震,消失許久的係統音響起
【叮咚。】
【逃生門已投放,請玩家速速離開。】
“走吧,去找門,”肉眼可見地,眾人的表情輕鬆起來,唐燕率先站起,叮囑除席冶以外的兩位新玩家,“很顯眼,跑快點。”
程小蓉又沒忍住自己的吐槽魂“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回的係統音特沒靈魂。”
雖然對方本來就是機械,可他們以往通關時,或幸災樂禍或有氣無力,公告裏總歸有點情緒在,哪像現在這樣一板一眼。
“還有心思關心係統?”重重在程小蓉額頭敲了個爆栗,趙東拽住對方胳膊,麻溜往旅館外跑,“跟上!逃命要緊!”
誇張地哎呦一聲,程小蓉匆匆回頭,望向不慌不忙的顧琮與席冶“老大也快!”
“……蔣川。”
突兀地,當其他玩家都離開後,獨眼店主叫住了走在最後的男人“我想和你談談。”
半隻腳邁出旅館的席冶立刻收回小腿。
轉身,手一抬,用胳膊擋住了自己旁邊的“蔣川”。
“沒關係,”對於少年下意識保護自己的動作非常滿意,顧琮安撫般,用掌心揉揉席冶的腦袋,“你先去門那,我稍後就來。”
琥珀與漆黑的瞳仁無聲對視,席冶抿唇,猶豫兩秒,到底點點頭妥協“……遇到危險要大喊。”
“嗯。”
嘴角溫柔地上揚,顧琮好脾氣地應“一定喊。”
可等少年的背影消失,走近前台的男人盡管還掛著笑,卻無法再給人親近之感。
居高臨下,他眼帶審視“什麽事。”
“……他是boss,席冶是boss,”第一個字出口的刹那,獨眼店主便好似抵禦著冥冥中的某種力量,蒼老下垂的皮膚風中殘燭般一抖一抖,磕磕絆絆,“最終副本,《永眠》,殺了他,現實。”
“玩家。”
艱難換過一口氣,她像暫時壓住了不適,抓救命稻草一樣,猛地前撲,隔著櫃台,死死抓住顧琮的衣服“我也是,玩家。”
靠著機緣巧合得來的道具,苟延殘喘地活在副本裏,變成半個p,不倫不類。
副本與副本間的流速不同,玩家離開,亦不會讓一切停止,日子仍在向前,她早已從少女變作老婦,見證一顆又一顆新星的隕落。
這次是唯一的例外。
最終副本的boss,居然離家出走,還變成和她一樣不倫不類的半個玩家,來到夢魘小鎮;
而係統一心謀算除去的排名玩家,臨近通關,仍然好端端活著。
所以她必須冒這個險,把消息傳遞出去,否則,一個能反抗係統的boss,隨隨便便在中轉站——玩家們毫無防備的安全區遊走,會帶來多大的災難。
偏偏,櫃台前被寄予厚望的男人,竟沒給出店主預想中的反應,隻是垂著眼,淡淡
“他對你很好。”
得到的卻是背叛。
腦海中一瞬間閃過那杯深夜中遞給自己的熱水、閃過那兩間完好如初的客房、閃過少年忍著玩家嘲笑、也要尊重她意願的模樣,店主慢慢鬆開被她枯瘦十指攥出褶皺的布料,愣愣跌回原位。
空蕩蕩黑洞洞的眼眶盯著前方,她似是在對顧琮說話,又似是自言自語“我知道、我知道。”
“但和裏……是牌位。”
許許多多玩家的牌位。
偏西式的夢魘小鎮,條件有限,隻能用刻了名字的蠟燭替代,最開始,僅有與她同時進入副本的十四根,難度,團滅,除了她,沒有人活下來。
每隔一段時間,《夢魘小鎮》就會開啟,難度更是在一到九之間跳躍不定,漸漸地,通過登記表確認姓名的蠟燭越來越多,填滿了一間屋子,又一間屋子。
她與副本的牽絆日益加深,和p一樣,成了隻能在固定範圍內打轉的小鎮居民,正因如此,她的大腦裏,湧進了許多唯有p才能知曉的情報。
比如,《永眠》的boss離家出走;比如,係統要利用《夢魘小鎮》清除所有即將闖進前十的排行玩家;再比如,玩家屍體的消失,並非被抹除,而是被係統瞞天過海,垃圾般,一車車拉走,喂養出最凶殘的鬼怪。
《永眠》。
連死後都不得安寧,算什麽永眠?
“……我是人,他是鬼,他是鬼!”喉嚨嘶啞,店主喃喃,“我等了這麽久,最少、最少有一個人回去也好……”
回到那個遙遠到快被她遺忘的現實。
後麵的話顧琮沒有再聽。
他能理解對方,卻無法回應對方的期待。
毫無猶豫地走出旅館,顧琮仰頭望向天空中巨大的拔地而起的門的虛影,餘光突然掃到旅館牆邊一抹熟悉的黑。
瞳孔猛地一擴,他張嘴“席冶?”
“嗯?”屈膝逗弄同樣被店主趕出來的大黑貓,側臉柔軟的少年半蹲著,歪歪頭,衝顧琮笑了起來,“放心,沒有偷聽。”
“我很乖。”
隻是害怕你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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