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科特的分班就暫時被定了下來。
    作為極其罕見的滿值天賦，同時也作為更加罕見的全係法師預備役，他在第一學院中刷的存在感無疑是史無前例的那麽強。
    除了那些愛才心切的導師和似乎活躍了些的同學們，就連劍士班的那邊都聽說了斯科特的事跡。
    在回到宿舍的路上，斯科特正巧遇到了艾倫和理查德一行人。
    不知何時，這兩個少年竟然是玩到了一塊去。
    理查德倒是沒有再堅持他那頭桀驁不馴的海膽頭，偏軟的棕發就這樣垂了下來，遠遠看去說不定還有人會以為他是個文質彬彬的小法師。
    隻是一張嘴，他就將自己的劍士屬性給暴露無遺——
    「斯科特？真巧，我聽說你在法師班也搞出來了大動靜！今天好幾個人都在討論你——你該不會把那些鼻孔長在頭頂上的法師們給揍了吧？？」他興致勃勃地問道。
    紅發的少年毫不留情地將這個攪場的家夥給踹了開來。
    「理查德你這家夥不要擋路。」
    接著他一扭頭，眼睛閃閃發亮地朝斯科特喊道——
    「老大！！！」
    「真不愧是你！我早就知道，你在哪都會那麽厲害！！」
    他像一隻興奮的巨型犬似的撲了過來，然後被斯科特的法杖結結實實地抵在了胸前，被迫向後退了兩步，保持住了相當有禮的距離。
    很顯然，斯科特在這段時間的學習生活中，已經將遇到意外就拔魔杖的習慣刻進了反應弧中。
    隻是他的魔杖和別人的稍微不一樣了一點而已。
    「嘿嘿！」艾倫被那根巨大的魔杖抵在跟前，也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反而笑了兩聲——
    「老大，我也搞了個和你差不多的武器！」
    說著，他嗖的一下把背上背著的大包裹給解了下來。
    隻聽得「咚」的一聲悶響，那包裹砸在地上，揚起了紛紛揚揚的灰塵。
    斯科特抬眼一看，正看到艾倫滿臉興奮地從包裹裏麵搞出了一把足足有半人寬的重劍。
    斯科特：「······？」
    「這是我的武器，帥不帥！」艾倫驕傲的扛起了它。
    那把重劍並沒有開過鋒，但本身的重量與身板就不容旁人小覷。
    重劍的劍柄上麵鑲嵌著一顆橙紅色的元素寶石，那大概就是艾倫在迷霧礦洞裏麵的所得了吧。
    斯科特看著對方的那柄幾乎快要和他差不多高的重劍，莫名其妙地和那些震驚的法師們達成了共通的心情。
    「切，也就你這個家夥才會想要用那麽重的武器了。」理查德酸溜溜地扛起了他那支長劍，但眼神裏的羨慕卻根本做不了假。
    這個年紀的幼崽，誰不想要擁有一把一看就很拉風的武器呢？
    而這個又大又帥氣的重劍，先不說它在實戰裏麵到底好不好用，光在外形上就已經足夠吸引人們的眼球！
    斯科特這才恍然間意識到，
    雖然劍士的武器大部分都要用金屬錘煉而成，相較於法師們能十幾分鍾削出一根的基礎款法杖來說，製作的用時要多得多。
    但在法師們訓練的這段時間內，劍士班的這邊竟然也已經打造好了他們的武器。
    ——
    【下一步他們就該要嚐試激發劍氣了，希望他們能在接下來的訓練裏麵挺過去。】
    回到別墅以後，克勞德先生站在窗戶邊上，頗為欣慰地看著那兩隻走遠了的少年。
    「什麽訓練？」
    斯科特歪了歪頭。
    【就是激發劍氣的訓練。】克勞德轉過頭來，給斯科特解釋道。
    【我原本以為法師們也是這樣，沒想到你們在這方麵依舊與劍士不同。】
    騎士先生歎了口氣，接著說——
    【你以為我為何一直不肯幫你激發劍氣？】
    【作為劍士而言，用畢生的努力與意誌去追求強大，這是永恒的道理。】
    【而往往到了體能瀕臨極限、或者說是處於崩潰的邊緣時，人的潛力才能被最大限度地激發出來，劍氣其實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斯科特似有所覺。
    克勞德在他的注視下點點頭，板著一張小臉繼續解釋：【根據你之前的形容來看，入學訓練時的那些強度根本就隻是開胃菜而已。】
    【想當年，與我同期的同學很多都渾身是血地被抬進醫療處十幾次，才終於把劍氣激發了出來。】
    「我並不害怕這些，克勞德先生。」斯科特想要分辯什麽。
    但克勞德很快打斷了他。
    【我當然知道你不害怕。】小人深沉地搖了搖他的頭，【事實上，我也一直為你的進步而感到驚訝，你的體能看起來並不是那麽強，但卻好像沒有盡頭似的。】
    【但我總得對你天賦為10的法師精神力而負責，斯科特。】
    灰發的少年坐在沙發上，挺直了腰身看他。
    克勞德縱身一躍，從窗戶跳到少年麵前的矮櫃上，整個身子加上矮櫃的高度一起，才勉強能和坐著的斯科特平視。
    但即便他的身體縮小了，氣勢卻依然沒有被減弱半分，就好像真的有位成熟的、年長的、高大帥氣的騎士先生，正坐在斯科特的對麵似的。
    克勞德知道，這個相當有主見的孩子將他的話聽進去了。
    先前又是靈魂出竅又是新生開學，種種雜事分散了兩個人太多的精力。
    眼下借著這個機會，克勞德打算將他的想法全部告知給這個一點也不像幼崽的幼崽。
    【我尊重你對於自身劍士天賦的猜測，事實上，規矩隻是給普通人達到「平衡」生活的框架，在那框架之外，還有著許許多多的「例外」存在。】
    【甚至說，像是你那位叫做「喬治」的朋友，他作為普通人不也同時具備了三種天賦嗎？假如他足夠勤勉努力，在理論上也是同樣能兼修三種天賦的。】
    「在理論上。」斯科特重複了一遍這幾個字。
    很顯然，他又一次抓住了重點。
    克勞德讚許地看了他一眼：【是的，在理論上是這樣的沒錯。】
    【但過往的曆史之中，我從未見過能在劍士與魔法的兩種天賦中修習成功的例子。】
    【這和法師們的魔力偏向不同，能夠選修多少的偏向，最終取決於一個人本身的生命長短與精力多少，假如你能活得夠久，早晚有一天會變成一個真正的全係法師。】
    跟著斯科特上了幾周的魔法課後，就連克勞德先生在說起魔法的時候都變得井井有條起來。
    他手上抱著一支尖尖的竹簽，那是克勞德先生在閑來無事的時候給自己削的「佩劍代替品」。
    就像法師激動的時候會揮舞法杖似的，對於劍士們來說，一把劍也是相當順手的夥伴——隻要不是艾倫那樣誇張的重劍。
    現在的小人揮舞起「佩劍」的時候已經是相當順手了。
    【但天賦卻並不是這樣。】克勞德接著說，他問斯科特：【你還記得自己的天賦是基於什麽嗎？】
    斯科特猶豫了一下：「是精神力嗎？」
    小人點了點頭。
    【精神力是寶貴的、與生俱來的東西。或許通過等級的增長與後天的機遇，人的確可以不斷提升自己的精神力，但對於更多的人來說，可以將精神力理解為有限度的水桶。】
    【當你在水桶裏麵裝上鬆子酒的時候，就不能將它再多裝上一桶獸奶——這是顯而易見的道理。】
    【假如選擇一半加一半的組合······每樣都隻能做到一半的程度，那為什麽不在最開始去成為一整桶的鬆子酒呢？】
    【就算再怎麽想要去試試，也得在你了解了這兩樣飲品究竟是什麽以後，再去自己做決定。】
    克勞德先生的比喻很通俗，卻也非常準確。
    斯科特也終於明白了，關於對方一直不肯告訴他如何激發劍氣的原因。
    一方麵是克勞德先生並不想讓他現在就去頻繁出入醫療處，另一方麵也是在怕他太過追求於可能存在的劍士天賦，從而忽視、甚至浪費掉已經被檢測出來的滿值法師天賦。
    「我了解了，克勞德先生。」灰發的少年點點頭。
    矮櫃上麵的小人見到對方的表現，也終於鬆了口氣。
    克勞德本身就是人們口中的天才，而他的身邊也見識過太多的天才們。有的天才從最開始就能一直閃閃發光，就像是他的摯友菲爾那樣；但更多的天才卻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消失在了時間、記憶與人們的談論之中。
    他最害怕的，就是少年因為超越了旁人那麽多的天賦而感到自滿——
    整個大陸都稀少的滿值法師天賦，以及更加稀少的全係魔力偏向。
    還有那不斷進步的體質、也可能存在的第二種劍士天賦······
    假如換個和斯科特同齡的幼崽處於這樣的位置上，多半已經腦袋發飄、走路像踩在棉花上似的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了。
    越是提早了的讚美與期待，也就越容易讓一個天才走上歪路。
    自滿、傲氣、懶惰、懈怠、嫉妒、狂妄······這些似乎都能成為讓天才隕落的特質。
    幸好，這是斯科特。
    克勞德先生有些欣慰地想道。
    就在此時，他也忽然理解了那些魔法班的導師們的心情。
    在他還活著的時候，假如他能夠遇到斯科特這樣的孩子······
    即便對方在劍士方向的天賦沒那麽強，克勞德也一定願意作為老師去好好教導他的。
    但斯科特認同了克勞德先生關心以後，關於劍氣天賦的執念就此告一段落。
    他現在的全部精力都已經放在了魔法的這一方麵。
    從理論上來說，當小法師們經曆了那一次激起情緒波動的大型幻境以後，就到了能夠自行覺醒魔力的時候。
    這種覺醒沒有固定的方式，也沒有固定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