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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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負責這起凶殺案件的照舊是搜查一課的目暮十三。
    這位身材富態的警官帶著下屬風塵仆仆地從警局駕車趕到現場後,幾乎毫不意外會在這裏遇見自己的老熟人。
    “毛利老弟,你這運氣還真是一如既往。”
    目暮十三走向立在案發現場的幾人,伸手拍了拍毛利小五郎的背,“怎麽樣,你們剛剛有調查出什麽嗎?”
    “嗯……看過現場的情況,不過沒什麽頭緒。”毛利小五郎撓著頭道。
    江戶川柯南在旁邊十分無語。
    毛利小五郎要是能查出來什麽才有鬼了。要知道,二十分鍾前命案發生的時候,他還在樓下跟朋友喝得醉生夢死。還是聽說有命案發生後才匆匆忙忙吃了醒酒藥洗了把臉趕了上來。
    目暮十三打完招呼,一轉眼又看到了站在毛利小五郎身邊的柿川白秋,登時覺得眼前的人十分眼熟:“我記得您應該是之前那起案件裏的……”
    他好像剛在上個案件裏見過這位作家啊!
    柿川白秋衝他笑:“真巧,沒想到這麽快又見麵了,目暮警官。”
    目暮十三也迷惑了,心想確實有點巧,而且在兩天內連著撞見兩起命案,這位作者的運氣也是絕了。
    他看看柿川白秋身邊的毛利小五郎,又問:“柿川君,您也和這起案件有關嗎?”
    以常理而言,酒會上參與者眾多,柿川白秋如果不是和案件有關係,應該不至於出現在這裏、還站在偵探的周圍。
    作家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笑著解釋:“哦,不是的,其實我和這起案件關係不大……隻能勉強算是現場的發現者之一。不過我最近正在跟著毛利老師學習,所以這次案件也會作為老師的助手來協助他。”
    考慮到死者的親屬還在場,柿川白秋沒有直接把“取材”這個詞說出口。
    “哦哦、原來如此。”
    目暮十三欲言又止,最後隻語重心長道:“你要是跟在毛利老弟身邊的話,以後我們打交道的機會估計會不少。”
    畢竟毛利小五郎遇到凶殺案的幾率和普通人可是不能相提並論的。
    如此一想,這位名作家連續遇到兩次命案或許並不是巧合。
    作為黑衣組織的成員,被搜查一課的警官說“以後我們打交道的機會估計會不少”,柿川白秋。
    他點點頭,禮貌地笑著答:“是嗎?那可真是請多指教了。”
    接著,話題又回到了眼前的案件上。
    毛利小五郎雖然醉了,但偵探的身份還是讓他在警察到來之前就對現場的人做了一些提問,不過攝入了那麽多酒精,他的大腦顯然也不是很有條理,並沒有問出幾個有價值的問題。
    江戶川柯南思索著對方估計也沒那個餘力去跟目暮十三做總結,就上前道:“目暮警官,事情是這樣的,我們在樓下觀看煙花表演的時候,忽然看到這間屋子的窗簾被引燃,就一起上來救火,結果打開門後看到了木下伯伯遇害。
    “後來,叔叔來到現場之後有詢問事發前後的狀況。木下伯伯在遇害前一直是一個人待在九樓,然後酒會期間來過這裏的人隻有小野寺伯伯,木下)茂先生和日高小姐。”
    木下茂點了點頭:“是的。家父非常看重這次酒會,而且稱他自己有非常重要的準備要做,會一直待在自己的辦公室,不希望有任何打擾他。”
    柿川白秋垂眸。
    看來木下和輝並沒有將和黑衣組織的交易告知自己的兒子。
    木下茂口中、木下和輝所謂“非常重要的準備”無疑就是今晚和柿川白秋的交易。
    事實上,木下和輝為了完成交易曾兩次下樓,不過這和案件倒也沒有什麽關係。
    目暮十三:“柯南說酒會期間來過九樓的隻有小野寺先生、茂先生和日高小姐,但是按你們的說法,九樓除了木下先生之外沒有其他人,會不會有其他人趁你們不注意上樓呢?”
    毛利小五郎道:“不會,茂君說九樓是需要在電梯裏使用管理員權限才能進入的樓層,一般人是沒法上來的。當然,也不排除是有什麽人用了非常規手段。”
    畢竟九樓這個高度,說低不低,說高也不算高,依舊留有從大樓外部進入的可能。
    目暮十三也想到了警方來時也是由山下茂引路,了然:“那有權限、並且上了樓的就是之前說的三個人?”
    木下茂點頭:“我、小野寺先生,還有……”
    他看了眼身邊身材高挑的女性:“還有日高小姐。”
    小野寺淳接話:“我應該是最早見過山下社長的——因為有重要的文件需要社長過目。這件事茂君也是知道的。”
    木下茂點了點頭:“是。然後我是在煙花表演前,我想,大概是在十點鍾左右上樓來見父親,不過父親並沒有見我。”
    他頓了頓:“然後我離開的時候有遇到日高小姐。”
    最後,那位一直沉默著站在他們身邊的女性發言了:“我確實有去找過社長,不過和茂君一樣,沒有見到人。”
    目暮十三聽著三個人說話,本能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有點奇怪,但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問,隻能點點頭:“我知道了。那茂先生和日高小姐,你們兩個在九樓的時候有聽到山下先生的聲音嗎?”
    木下茂和日高玲子同時搖了搖頭:“沒有。”
    “所以木下先生的死亡時間至早是在見過小野寺先生之後——小野寺先生,您還記得當時的時間是多少嗎?”
    小野寺淳猶豫了一下:“我記得不是很清楚,大概是九點鍾左右?”
    目暮十三點了點頭。
    負責屍檢的法醫走出來,遞給目暮十三一張報告單。
    目暮十三看完,轉過頭對毛利小五郎小聲說:“死者死前頭部受到重擊,致命傷則是背後刺穿內髒的銳器傷,以及失血過度。初步隻能推定死亡時間在一到兩小時內左右。”
    這起案件中死者的死亡時間確實很難推斷,一來,凶手特意打開了空調的暖風來調整室內溫度,二則是由於室內起火,環境極其惡劣,屍體也受到不小影響。
    毛利小五郎深覺頭疼:“這樣的話……連具體的案發時間都很難推斷啊。”
    江戶川柯南仗著自己體型小,站在他倆身邊偷聽。
    聽到這裏,他舉起手,看向木下茂:“在樓下看到起火的時候,茂先生不是有給木下社長打過電話嗎?”
    聽江戶川柯南提起,木下茂才打開手機:“是,當時是打了電話,還被掛斷了。”
    幾人頓時沉思起來。
    “按現有的情報看,茂先生打電話的時候木下社長很可能已經遇害了,那掛電話的會是凶手嗎?”
    ——畢竟,會在那個時間出現在現場,並有能力拿到山下和輝手機的,就隻有加害者了。
    木下茂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臉色變得很難看:“……這通電話的播出時間是十點三十三分。”
    “也就是說,凶手十點三十三分的時候應該還留在這裏。”
    小野寺淳立刻表態:“我從九點多到後來就一直待在一樓,其他人都可以為我作證。”
    木下茂也不必多說。他可是當著毛利蘭和柿川白秋的麵打出的這通電話,足以證明他當時不在現場。
    唯一一個沒有不在場證明的日高玲子一下子變得可疑了起來。
    她皺眉:“我十點多沒見到社長之後很快就下樓了,之後就一直在四樓的房間待著,從始至終根本沒有見過社長的麵。再說了,我根本就沒有殺害和輝的理由,你們是不是可以先收起那些可笑的懷疑?”
    木下茂立刻冷笑道:“那可不一定,日高小姐,如果你因為我父親遲遲不肯娶你,心生恨意對他下殺手,也是有可能的吧?”
    猝不及防聽到了一個勁爆消息的目暮十三:“……”
    他算是明白之前兩個人之間的奇怪氣氛是怎麽回事了。一個是木下社長的兒子,一個是父親的戀人……聽說這位木下社長的妻子前兩年才去世,木下茂對父親的新戀情多半也是不認可的,也難怪他會看日高玲子不順眼。
    日高玲子抱臂,抬高下巴:“那麽你不如說說看,你自己就沒有嫌疑了嗎?這幾天你跟你的父親不也是天天都在吵架?他還跟我說過今天要找你好好談談。”
    她看向案發房間,意有所指:“這就是你們的談判結果嗎?”
    木下茂被她氣得不輕,指著她:“你!”
    目暮十三重重咳嗽了一聲:“安靜一下!比起爭吵,不如先梳理一下案件的經過。
    “先從小野寺先生開始吧,你去見木下先生的時候具體是幾點,然後你在這裏逗留了多久?”
    小野寺淳麵露難色:“我隻記得是九點左右,具體的時間實在有點記不清了……”
    “小野寺先生上樓的時間是八點五十七分,下樓時是九點二十九分。”
    目暮十三滿意地點了點頭,記筆記的時候才反應過來:“等等,柿川君???”
    他看著柿川白秋,一臉呆滯。
    ——連小野寺淳都答不上來的東西,柿川白秋怎麽會知道??
    江戶川柯南和其他人也都意外地看著柿川白秋。
    後者笑道:“我對時間比較敏感,所以會記得很清楚——九點的時候我一直在三樓閑坐,那個位置剛好能看到電梯門。”
    他繼而補充:“當然,如果不相信,我也可以報一下幾位警察上樓的時間,隻要對比一下記錄儀上的時間就能驗證了。”
    畢竟是涉及到一起凶殺案,即便柿川白秋沒有作偽證的必要,警方也還是要驗證證詞的可信度。目暮十三對這個提議無比讚同。
    作家慢條斯理道:“就說說剛剛那幾位警察先生進入現場的時間吧,分別是十一點的二十八分、二十八分,三十四分,三十六分。”
    目暮十三調出了警方記錄儀裏的畫麵。幾秒種後,用一種見了鬼的眼神看向柿川白秋:“……全對。”
    作家攤開手,露出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他接著道:“那麽,我還記得茂先生上樓的時間是十點零三分,最初出現在三樓的時間則是十點二十五分。至於日高小姐,我最初看到她上樓是在九點四十分左右。九樓起火的時間是十點三十一分,我們趕到現場時,剛好是十點四十。”
    日高玲子點點頭:“是,我是在九點四十左右上四樓化妝了。”
    她同樣認可了柿川白秋給出的時間。
    江戶川柯南忍不住看了柿川白秋一眼。
    雖說進出電梯的人在少數,但柿川白秋居然能把時間全部記下來……這不隻是一句簡單的“對時間敏感”就能帶過的吧?!
    柿川白秋回以微笑。
    總之,在柿川白秋這個堪稱外掛的能力的幫助下,案發期間的具體時間終於能好好整理出來了。
    但案件的調查卻仍舊沒什麽進展。
    原因無他,火災後的房間實在是一片混亂,再加上當時滅火的人手也多,現場遭到了嚴重的破壞,想在這樣的地方找線索真是難如登天。
    在協助警方確定過時間後,柿川白秋就再次安靜下來,盡職盡責地扮演毛利小五郎的助手,一句話都沒多說。
    他聽著幾人討論案件,笑著看了眼小野寺淳。
    從目前的情況看,這起案件實在是混亂不堪,凶殺案和火災一並發生、打開的窗戶又似乎在暗示凶手可能來自外界,想要從這樣的局麵中找出解題方法實在是困難重重。
    不過這對柿川白秋來說卻毫無影響。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謎題的答案——
    殺死木下和輝的凶手毫無疑問就是小野寺淳。
    而在得知這一點的前提下,想要推理出作案過程幾乎毫無難度。
    如小野寺淳自己所說,他從九點多到案發一直待在一樓,所以他的作案時間就隻能是九點鍾去見木下和輝的時候。
    他殺死了木下和輝,然後打開窗戶——柿川白秋猜測他開窗的原因依舊是為了混淆室內溫度,而非想借此引發火災,畢竟火災並不是人為可控的,況且小野寺淳是突發作案,應該沒有時間去刻意對煙花做設計。
    作案後,小野寺淳反鎖房門離開現場,又慢悠悠地在一樓主持工作,為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明。或許在此期間他也順便誘導了木下茂和那位日高小姐上樓。
    總之,最後隻要利用一些手段這裏是利用了木下茂那通恰到好處的電話)影響警方對死亡時間的判斷、將推定的“作案時間”推遲到十點鍾,小野寺淳就能成功擺脫嫌疑,將罪名甩到其他人頭上。
    這並不是什麽高明的作案手法。
    要柿川白秋評價,真是蠢得可以。如果不是恰好發生了火災、木下茂又正好打了那通電話,小野寺淳的這番把戲很快就會被人拆穿。
    但以結果論,這個案件似乎還真的變得有些棘手了。
    柿川白秋想了想,感覺以目前的線索,偵探找出真相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現場並沒有留下什麽決定性的線索,且,即使偵探能夠發現端倪,單憑那一點點證據也不足以指認出真正的凶手。
    隻要今夜過去,一切真相都會被埋藏在灰燼之下。
    柿川白秋若有所思。
    那麽以結果論,小野寺淳的計劃似乎也不是那麽愚蠢?
    “誒。”江戶川柯南忽然發出一個有些詫異的聲音。
    柿川白秋轉過頭,發現江戶川柯南站在屍體趴伏著的桌子邊,看著死者出神。
    他走過去,站到江戶川柯南身邊,嚇得後者一個激靈——江戶川柯南以為柿川白秋又會對自己來上一句“未成年人不適合出現在這樣的場合”。
    但幸運的是,這回,柿川白秋隻是衝他笑了笑,像是洞察了他的心思一般:“別擔心,我問過你的小蘭姐姐了,她說不用太在意這些,你很喜歡協助毛利老師調查事件。”
    江戶川柯南鬆了口氣。
    至少他不用擔心以後每次都會在凶殺案現場切身感受到這個社會對未成年人的關愛了。
    柿川白秋將目光轉向死者的遺體,看向江戶川柯南剛剛留意的位置。
    死者下垂的手腕上,戴著一隻百達翡麗的手表。
    去年的新品,設計得極為美觀,價格也與之匹配,貴得令人咋舌。
    不過以木下社長的實力,戴這樣一塊表也算不上什麽。
    而引起江戶川柯南注目的地方顯然也不是表的價格。
    柿川白秋看到了表盤上指針指向的時間。
    1017——比現在的正常時間晚了整整八十八分鍾。
    很好。
    柿川白秋麵無表情地想。
    凶手依舊是個無可救藥的蠢貨。
    “柿川哥哥?你想到什麽了嗎?”大概是注意到了他的神色,江戶川柯南疑惑。
    “嗯?沒什麽。”
    柿川白秋抬起頭,看向他,露出一個浮於表麵、不帶半點演技的假笑:“我隻是在想,如果以這次事件為題寫作,我大概會把標題定成《靜止的八十八分鍾》。”
    他征詢意見:“你覺得怎麽樣?”
    江戶川柯南:“……還行?”
    雖然不知道你思維為什麽這麽跳躍,但這挺有本格推理那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