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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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洗了一把臉。
和往常一樣, 青木睡客房,我睡主臥,看了會兒書後一夜安睡。
早晨起床, 窗外下起了大雪, 我看了片刻, 拿起桌上的日曆。
離考試的日期隻有三周時間,離父母給這座房子交的租金日期還有三個月的時間。
每天的學習計劃在班級裏按部就班地完成, 夜晚溫習一遍, 加上從小就認真積累的知識, 我本身學習的過程並不辛苦。
最後一個月也不需要太緊張, 放平心態就好, 該吃吃該喝喝。
鵝毛大雪下了一夜, 地麵鋪上了一層銀白色,我裹上圍巾準備出門買吃的,青木發著抖從房間裏出來。
“好冷啊詩緒裏……”青木擺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今天溫度驟降, ”我說了一句,“該穿羽絨服了。”
我讓他實在冷就在被窩裏待著,但他偏不,愣是翻箱倒櫃找出一件塞這裏的長款羽絨服,滿臉嫌棄地穿上。
我們是去超市買東西,冬天喜歡在家煮熱的食物吃,於是我拿了幾袋速凍食品, 這一個月起碼得吃正常點。
青木推著購物車, 對於超市的物品不感興趣,已經進入怠倦模式, 連經常帶著的莫名誘人的笑都沒有, 麵無表情, 雙目漠然。
不過他除了推車,還有一點好處——就是他比我高的個子啊!
不需要再左右望尋找工作人員或者路人拜托他們幫忙拿最上層的水果醬或者最新的小零食。
隻需要叫青木就可以了。
他走神的臉會微微轉過來,第一次時會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發出“詩緒裏你怎麽能吃那些東西!”的聲音,然後搖頭拒絕去拿。
我用平靜的聲線道:“拜托了,高個子青木。”
“………”
最後還是拿了,他不需要踮腳,伸出手臂就能輕易拿到,放進了購物車內。
期間還有人過來向他搭話,都被青木不耐煩地說走了,打擾他的人太多了,一時之間眉眼染上不好惹的戾氣,容貌更盛。
走出超市,我望著滿天白雪,呼出的氣在唇畔形成白霧又頃刻間消散。
青木的手忽然好奇似的靠近,將我擠在圍巾裏翹起來的幾縷頭發用手指勾住,慢慢挑出來。
發絲在脖頸處的肌膚上摩擦,有細微電流經過的錯覺,帶來一陣癢意。
我掀眸看過去,剛好發絲完全被挑出,青木低眸時垂下的鴉黑眼睫根根分明,仿佛精致美麗的小扇子蓋住一部分黑色瞳,一雙眼既好奇又專注,在冬天他的唇色變得極淡,顏色濃重的黑發與雪瑩清冷的皮囊構成色彩獨一份的畫麵。
栗色的發在他微彎的指節處輕飄飄滑落。
青木一直看到它徹底貼上圍巾表麵,才反應過來似的看向我,眼眸一彎:“詩緒裏,我幫你整理了頭發。”
“謝謝。”
我們走入街道,雪地軟綿,一踩,鞋就下陷了一點,青木忽然轉頭。
“詩緒裏,也要幫我整理一下。”他把頭低下來。
因為是他提著購物袋,所以我想了想還是答應了。
青木的黑發隻是幾分鍾就落了許多細碎的雪白冰花。
早知道就帶傘了……
我可以預想到我頭發的“盛況”。
抬手拍了拍他的頭,並不是把雪花拍走,反而將雪花拍融化掉。
到了家,我拿鑰匙出來,想到上次給他的新鑰匙:“你是不是把新的鑰匙也放在你說的……什麽地方了?”
“當然了,詩緒裏的東西我都放在一個地方的!”
“什麽地方?”
“隱蔽的地方。”
“?”
我沒有多問,進了屋。
我提醒他:“我最近可能不會怎麽跟你玩了,在我家你要安靜一點哦。”
“為什麽?!”青木才把購物袋放下,聞言驚到。
“因為快要考試了。”我回答。
“那又有什麽關係?”青木不能理解,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不考大學的嗎?”
“這個啊——不要,詩緒裏,我早就上過大學了。”
“???”
青木回憶到:“幾年前吧。”
一般十幾年就會有一個仿製品考上大學並且畢業,畢業證會被此[青木]的軀體分裂出來的無數分支[青木]通用。
“????”
幾年前……才十歲左右吧!?你這麽聰明的嗎?不對——
“那你為什麽還要來上高中?”
“一開始因為好玩啊,”青木理所當然道,然後邀功一樣湊近,“後麵當然是因為詩緒裏啦,怎麽樣怎麽樣,是不是很感動?”
“……還行吧。”
接下來進入最後的衝刺階段,我們班級也……不,完全沒有最後衝刺的氛圍啊!
每天隻有我在孤獨地奮鬥,他們倒是很熱衷於打探青木想要去的學校。
第一次青木笑眯眯說:“就今年的那個綜合排名第三名的大學吧。”
第二次就說:“第四名的。”
第三次就說:“關你什麽事啊。”
他也把上次我給的新鑰匙找了回來,歎口氣:“詩緒裏,你不知道[我]藏得有多隱蔽,找了好久哦。對了對了,還有你給我寫的情書,也放在那裏的。”
我一陣羞赧:“……你還是忘記吧!”
說起短暫喜歡青木的那兩天,我就感覺到一種朦朧感,仿佛過了許久,中間存在的太多驚險刺激的事情讓那段還算寧靜的日子蒙上一層紗,隱隱約約。
遞情書的前一天,其實並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
那天我照常在學校的閱讀室看書,手機靜音放在桌麵上。
但是屏幕不斷亮起,信息一條接著一條。
在這裏的房子是父親給的租金,他當時可能出於愧疚之情,租的房子竟然是有客臥主臥之分的,麵積比較大。
父親一口氣付到我高中畢業之後的兩個月,而那邊的父親再娶的妻子的國中生兒子穀本晶夫前段時間知道以後,非要吵著鬧著退還租金,租更便宜的,那個差價就用來給他買新看上的父母不給他買的遊戲機。
他知道父親即便是為了麵子也不會答應,所以隻是來打我的電話。
我給父親說明過情況消停了兩天,結果這幾天他又來。
可能是仗著父親不會對他做什麽,就蠻橫的背地裏陰奉陽違,妄圖躲著父母買。
我煩不勝煩,拉黑了一個號碼又來一個,告訴他不可能退還租金,他就說他有辦法,讓我裝可憐死皮賴臉就一定可以。
……嗬嗬。
我走出閱讀室,在學校池塘邊接通陌生號碼的電話。
穀本晶夫在電話裏喊道:“間織!你是不是非要扒著我們家吸血!趕快把那個房子退了,賴著收租金的人我就不信他不退!”
我懶得理會這個根本不懂合同和社會險惡的混混:“這是他應該給我的。別想了。”
“間織詩緒裏!!”
我準備掛斷,忽然聽見一聲愉悅的笑,轉頭,池塘旁邊的長椅上一個少年正側過身,雙臂搭在靠背上,笑意盈盈地看著,淚痣在陽光下仿若一顆墜落的星星,令人暈眩。
哦,是我們班的風雲人物青木同學。
掛斷電話,那邊咒天罵地的聲音瞬間消失。
“這不是間織嗎,間織詩緒裏,好好聽的名字呢,”他微彎眼眸,黑沉的瞳色泥沼一般誘人深入,“不過被剛剛那個討厭的人叫出來,莫名不快。”
“青木同學。”我點點頭算打招呼。
他卻是完全不顧任何人情世故,普通人看到剛剛的場景也應該知道不能多問,更何況關係一般隻是普通同學,但青木無所忌憚,笑道:“那是誰啊?啊……我知道了,一定是某個追求落空,惱羞成怒的失敗者吧?”
我:“不是,是我父親那邊的孩子。”
“那你不罵他?”
“不會,”我誠實道,“罵不出難聽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大笑出聲,“間織間織,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我可以大發善心地教你。你就直接說出最直白的心裏所想就可以了。”
青木同學的性格一如既往的惡劣呢。我木著臉想到。
不過也許是穀本晶夫糾纏太過,我內心煩躁得很,再次打通那個電話。
穀本晶夫:“你還掛我的電話!”
那一瞬間的惱怒能催生最惡意的念頭,我說道:“穀本,你要是還在惦記我的租金,那你離得再遠我都要跑過來,趁你不注意讓你徹底閉嘴。反正光腳的不怕濕鞋的。”
穀本晶夫猶豫幾秒:“…你…你敢嗎你?!那我也要過來揍你!”
青木又捂嘴噗嗤噗嗤地偷笑,仿佛看穿對方外厲內荏的偽裝。
我平靜道:“那你來吧,我們互毆。反正我力氣小會隨身攜帶武器。”
嗯,比如圓珠筆。但這就不用給他說了。
穀本晶夫以為是刀具,聲音一頓:“……你就不怕我給爸爸說…?”
我打架菜雞,但言語要硬:“隻要是男人我一起打。你要不告訴你媽媽吧。”
青木同學聞言笑成一團。
很快,欺軟怕硬的穀本晶夫訕訕地嘴硬幾句就掛斷。
我還煞有其事地把父親過來交租金買的車票給他拍照發過去。
想必智商低下的穀本不會發現日期的奧秘。
他果然沒發現,錯以為我買了車票是在威脅他如果再打電話騷擾,我就會過來殺人,驚恐之下他會失去本就不多的冷靜智商,馬上給我說你別得意!就十分真實地消失了。
而且這部手機他可能是借他朋友的,應該不會回看信息圖片。
“哎呀,”青木腿從側麵伸直,腳跟抵在草地上,“真是善良啊間織。”
“……是嗎。”
“對啊對啊,是我的話早就把他送進地獄了。”
“嗯……”我沒再說話。
青木同學輕飄飄看我一眼,唇角忽的勾起一抹笑,指了指遠處旁若無人的一對校園情侶:“我沒有撒謊呢。如果你現在就把那兩個醜人推進池塘,也是善良的間織啊!”
我認真詢問:“他們是不是犯罪了?”
“不是。”
“那他們是不是霸淩你了?”
“哈哈哈不是。是無辜的人,但是當間織你想要殺他們開始,就不無辜了,是該死。”
“……”隨心所欲的惡人發言令我沉默幾秒,有點害怕了,“所有人都是這樣嗎?”
“當然隻有我有這個特權啊!”青木說道,又思索了片刻,對我笑,加了句,“現在間織你也有,不管你殺了誰,打了誰,欺負了誰……都可以哦。是他們的錯,你一點兒錯都沒有。在我眼裏,你做什麽都可以,要我去推也可以哦!”
……這是什麽三觀啊?!
青木同學入學以來,暴露出的惡劣性格早已經一覽無遺,偶爾會在我麵前說些似是而非的謊言——比如甜言蜜語,讓人誤以為你就是他的世界中心,不過我跟他本就不熟,正常的交流都很少,一上來就是好話我自然不信,看他在班上的作風更是充斥著分不清的謊言,所以我都是左耳朵進左耳朵出,有時候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在跟我旁邊的人說話。
他的惡毒發言,令我害怕歸害怕,不過可能是當時特定的情況與特定的環境,我竟然產生了一種他並不是在撒謊的錯覺。
認為他說的對於我和其他人的雙重標準,是真實存在的。
甚至由於突破了底線,顯得這次的縱容話語的範圍愈加擴大——就像不管你做了什麽,他都能笑盈盈接受並且遵守。
如此卑劣,但一瞬間的心動混雜著恐懼緩慢地溢出心間,我皺著眉快速說了再見,然後離開。
刹那間的心髒跳動的失衡平複的很快,我確信我動心的理由是自私的,更是純粹的幻想。
不能相信他,也最好別相信有人能永遠地奉獻一切,接受一切。
剖析自己後,會發現,那時候的心動稱得上是趁虛而入,我對於穀本和父親漠視的行為至少有那麽一些的傷心,才導致那麽容易的心動。
如果是平常,他這麽說的話我並不會相信,甚至不會過腦子隻會吐槽。
隻是畢竟是第一次心動,雖然淺淡,但存在感很強,我想了一晚上,並不打算延續這股感覺,所以決定至少寫一封情書,算是結束的紀念。
這時候我的心動已然褪去不少。
那封信是隨意在書桌抽屜裏拿的紙張,信封的格式我都沒有遵守,直接寫了要說的話,由於並沒有抱有繼續的想法,內容寫的很直白,就跟白天青木同學叫我直接說出內心所想一樣。
我是抱著一萬分的真誠對待這次的心動。
[青木同學,雖然你的脾氣不好,經常罵人,看起來是卑劣之人,但我喜歡你。]
[並不存在想要交往的願望,寫情書告白隻是為了了卻我的一樁心願。不用回複我……當然,你接其他人情書時總會諷刺罵人,如果你那樣罵我的話也行,我會非常努力地憋住眼淚。]
[如果初戀是青木同學的話,想必以後我就不會掛念。謝謝昨天的交談,雖然有些恐怖,但是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