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姐小心翼翼地對洛嶼分析這部戲的缺點，她很擔心洛嶼立刻拒絕這種注定收視撲街且沒有討論度的戲，又擔心自己瞞著不說，等洛嶼去了片場再轉身離開，那麽他就真別想再接別的戲了。
    誰知道洛嶼彎著唇笑了一下，“我現在這個情況，就快成為演藝圈的nobody了，能有戲拍就是機會。說說我的角色吧。”
    崔姐一聽，心裏的大石頭落下了三分之一，但還有三分之二，那才是重點。
    “給你爭取到的這個角色，叫白穎，是劇中反派boss的兒子。這個角色是個不被父親看好又被祖父帶在身邊培養出來的鷹犬——一個行事狠辣囂張，但內心多疑敏感的……炮灰反派。台詞大概不超過五句，出場前後加在一起大概十分鍾吧……”崔姐越說越心虛。
    其實這個角色是怎樣的洛嶼心裏清楚的很，隻是上一世自己一聽到“炮灰反派”四個字就拒絕了，生怕演反派會損害自己的形象，而且還會被對家何慕買水軍嘲笑。
    哦，他算不上何慕的對家，充其量也就是何慕的出氣筒而已。
    上輩子自己也是很多年後才想明白他為什麽一直針對跌入穀底的自己。
    ——隻要洛嶼還存在於演藝圈，就是何慕的不定時炸彈，提醒著何慕他才是真正的“仿品充高定”。
    “嗯。”洛嶼沉思著點了點頭，“這個角色雖然出場不多，但是人設其實很抓眼。”
    “你……你真這麽覺得？”崔姐一聽，眼睛都亮了起來。
    難不成她準備好的說服洛嶼的台詞都用不上了？洛嶼這遲來的青春叛逆期忽然就過去了嗎？
    崔姐忽然想自己要不要去燒個高香。
    “對啊。而且死的快、殺青快，拿錢就快。”洛嶼開口道。
    崔姐被那句“死得快”給嗆了，不確定對方是不是在反諷了！
    洛嶼想要給她找瓶水喝，發現自己家裏什麽都沒有，滿屋的狼藉差點把他自己給嚇到，他隻能拍了拍崔姐的後背。
    “洛嶼，你別亂說話好嗎？什麽死不死的沒個忌諱！”
    “行，這角色要試鏡嗎？”洛嶼問。
    “不用，小角色……盒飯領那麽快，試鏡等於浪費時間。”崔姐說。
    “那就趕緊簽下來吧？再不開張，我這間公寓的房貸就要還不起了。”洛嶼抬起頭來看了看四周。
    “你還記得你自己有房貸呢！我還以為你天天宅著等著斷貸了銀行把你這公寓拿去拍賣！”
    說完，崔姐就從包裏把劇本拿了出來，放在了茶幾上，“劇本你好好看看？雖然就五句台
    詞……”
    “我會，您放心。”
    看著洛嶼重新振作的樣子，崔姐站在門口百般猶豫，卻又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洛嶼看她這表情，心疼的感覺湧了上來——明明是她鞍前馬後地給自己找活幹，卻還要小心翼翼地顧及他的自尊心。
    “崔姐，你是不是想說，這個角色原本是想找何慕來客串，但是何慕嫌棄角色小還是個炮灰反派，所以拒絕了？你去為我談這個角色的時候，製片方也是考慮‘洛嶼是何慕的平替’，所以才把角色給我的？”
    崔姐咽了咽口水，她沒想洛嶼竟然能猜到製片方的想法。
    她之前不是沒給洛嶼爭取到更好的角色，隻是洛嶼一聽對方原本是想找何慕，要麽因為檔期要麽因為片酬所以沒談攏，這個角色才給了號稱圈內“何慕平替”的洛嶼，洛嶼就會斬釘截鐵地拒絕。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嘲笑說自己吃何慕的剩飯。
    久而久之，崔姐能找到的角色越來越少，再加上公司對洛嶼完全采取自生自滅的態度，洛嶼逐漸被邊緣化。
    崔姐猶豫了很久，點了點頭。
    洛嶼唇上的笑意不減，語氣裏也帶著三分調侃：“你是不是還擔心——社交平台上的水軍日常要拿我抄何慕校草人設的事出來輪，如果我接了這個角色，那些水軍就又要出來逼逼，何慕的粉絲也要來群嘲我撿何慕的剩飯？”
    崔姐僵硬地點了點頭，“你……你怎麽知道的？”
    “我猜的。”洛嶼拍了拍崔姐的肩膀，“你就把心放回肚子裏吧。這個角色到底是剩飯還是佳肴，又不是何慕的粉絲說了算。而且我洛嶼能演戲，何慕卻不是那塊料。”
    “反正你別理何慕和他那群被洗腦到他們家哥哥天下第一的粉絲！心中無爛人，優雅自封神！”
    全網會開口罵何慕爛人的，恐怕就隻有崔姐一個了。
    洛嶼靠在崔姐的耳邊，小聲道，“崔姐，這個角色您務必幫我拿下來，把合同簽妥當，讓製片方覺得換掉我很麻煩的那種。相信我，很快何慕就會為這個角色生，為這個角色死，為這個角色哐哐撞大牆。他會買一堆熱搜水軍來抹黑，卻搶不過我，氣到吐血也沒用——多爽。”
    崔姐哽了一下，“何慕怎麽可能會想要搶回這個角色？你不是安慰我吧？”
    “秘密。”洛嶼的手指放在唇間點了點。
    “行，隻要你頂得住壓力，我崔竹心奉陪到底！”
    崔姐離開之後，洛嶼看著自己比狗窩還亂的公寓，捂住眼睛歎了口氣。
    “洛嶼啊洛嶼，多大點事就能把你打擊成這樣。”
    說完，他彎下腰，開始收拾房間。
    先是把那些垃圾分類裝好，趕緊扔出去，再晚上兩天估計就能蟑螂成群了。
    接著他把那些擰成鹹菜麻花狀的衣服按照顏色和質地分開，放進洗衣機裏。
    其中有一件水墨款式的襯衫，ogo還是某世界知名品牌。
    洛嶼拎著襯衫比在肩頭，對著鏡子看了看，可惜了這麽貴的襯衫隻能日常穿一穿，因為過季了不能穿著上節目或者參加活動，會被嘲。
    “送什麽衣服，還不如送根小金條。”
    洛嶼嘴上這麽說，還是認認真真地把這件襯衫拿去手洗了。
    他不是打算找機會穿，而是想著掛鹹魚上賣掉還能為房貸出一份力。
    把家裏收拾整齊了，洛嶼去了一趟超市，添置點日用品。
    比如晾衣架還有便攜式電熨鬥。
    他推著車，在超市的冷櫃前猶豫。
    他來超市之前特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存款，剛到六位數而已，明天就是還房貸的日子。把今年的房貸算上，他立刻就變負資產。更重要的是，他的下一份工作不知道在哪裏，這點錢還完貸款和日常生活，能不能支撐半年以上的空窗？
    忽然覺得上輩子坐吃山空、沉湎於黑粉攻擊的自己還真是一點對於經濟狀況的焦慮都沒有啊！
    十年前的酸奶這麽貴嗎？一盒這麽小，還得十幾塊？
    洛嶼拿起來一個一個地比較，看看哪個更劃算，一抬眼就看到冷櫃的對麵有兩個女生拿著手機自拍，他無奈地笑了。
    他怎麽忘了，這個時候的自己還沒有糊透，在娛樂圈至少能被叫出名字來，出來逛超市怎麽忘記戴口罩了呢？
    洛嶼索性抱著胳膊，看著這兩個女生，露出戲謔的笑，似乎在說：在冷櫃前自拍，我是不是該誇獎你們的無實物表演很精彩？
    兩個女生意識到了什麽，立刻變臉，把手機放進口袋裏，馬不停蹄地轉身走了。
    洛嶼不會自作多情以為對方是自己的粉絲，按照他的經驗對方多半是何慕的粉，想要趁機拍一點他的醜照，發到超話或者群裏去嘲笑。
    他的黑粉，多她倆不多，少她倆也不少，洛嶼無所謂地繼續選酸奶。
    而那兩個女生遠離冷藏區之後，其中一位叫做黃妤的女孩立刻就把剛才拍的照片發到自己的微博裏：
    [快看看這是哪個落魄男藝人在逛超市]
    她先上傳了一張洛嶼半低著頭，拎著一盒酸奶研究保質期的照片。他穿著一身簡單的白襯衫和休閑褲，完完全全素人的樣子，身邊連個幫忙推車的助理都沒有。
    早就聽說洛嶼的公司朱雀傳媒要在五年合約期滿的時候和他解約，加上洛嶼這段時間零通告，為了節省開支，連原本的團隊都被解散了，她們本來還不相信，但是這樣看來是真的了。
    和黃妤互相關注的都是何慕的粉絲，她已經準備好大家來群嘲了。
    但是讓她沒想到的是，五六分鍾過去了，沒有人認出照片裏的人是洛嶼就算了，竟然還有人在
    [呀！這位小哥哥也是男藝人嗎？個子好高是不是模特！]
    [這種優雅的半長發紮在耳後，藝術家氣息好抓眼睛！]
    [小哥哥的睫毛好長啊！鼻梁也好高！]
    [這個角度竟然有幾分我見猶憐，博主拍照技術越來越強！點讚！]
    瞪著微博的黃妤傻了眼，氣哄哄地快速摁鍵回複：[什麽小哥哥啊！你們看清楚一點！這是洛嶼！洛嶼！洛嶼！]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一時之間，她的微博無數人表示疑問。
    [？？？]
    [洛嶼不是這個發型……吧……上回見到他的照片好像還是短發？]
    [你的上回是幾個月前吧？這家夥說不定想著長發及腰就有戲拍了！]
    [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洛嶼抄的可是我們家哥哥的校草人設，可照片裏的更像美院的藝術生！]
    [可別搞錯了給何慕哥哥招黑！]
    黃妤氣急了，立刻把第二張照片po了上去，配文：[看清楚這是誰！]
    照片裏的男人抱著胳膊看向鏡頭，不閃躲、不避諱，臉上沒有被偷拍的怒意，相反還帶著一抹坦然且別具韻味的笑。眉清目朗，在超市燈光映襯下顯得顧盼清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