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吻戲怎麽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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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何慕的道歉很大程度是迫於黎淺造成的壓力, 而黎淺針對何慕也並不完全為了給洛嶼出頭,更多的是兩大影視公司之間的競爭,黎淺給了洛嶼一陣東風。
為什麽上輩子的自己就沒有得到這麽多的機會呢?
比如林鉞的認可、華星雲熬夜寫劇本為他加戲、顧蕭惟的維護、黎淺對帝俊傳媒的反殺。
那是因為自己太過在意何慕帶給他的輿論壓力,水軍和黑粉說他撿何慕的剩飯, 他就把接觸過何慕的資源統統拒絕, 以為這樣何慕就不會掐他了, 誰知道不但失去了展示自己和讓更多業內人士認可他的機會, 還被帝俊傳媒打壓得更加徹底。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洛嶼想要贏, 就要有自己的隊友或者說要得到業內權威的認可。
林鉞、華星雲是業內擁有話語權的人,而顧蕭惟也是強有力的戰友,最重要他們都想做出好的作品來, 和洛嶼可謂誌同道合。
洛嶼深深歎了一口氣, 當初的自己如果能看明白,或者說抗打擊的能力能夠更強一些,也不至於困頓十年。
不……那十年不能說是困頓,而是磨礪。
沒有那十年,就沒有現在的自己。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洛嶼看完了何慕的道歉公告, 把手機放到了一邊,對顧蕭惟說:“讓小琴留下來一起吃吧?你看她的樣子, 明擺著是想我一會兒夾雞腿給她吃。”
“好。”顧蕭惟點了點頭。
小琴卻湊到了洛嶼的身邊說:“洛哥!你再多看看那個道歉公告嘛!何慕多驕傲啊,帝俊傳媒多霸道啊,能讓他們跟你認錯,簡直是業內裏程碑啊!你不截圖留念嗎?”
顧蕭惟一邊拆開筷子, 一邊垂著眼說:“這個圈子裏的愛恨更迭太快, 一眨眼就不知道誰又最受追捧。”
洛嶼把荷葉打開, 戴上手套,豪放地把雞腿掰了下來,放到小琴的碗裏:“愛誰誰。反正我們想要的也不是追捧。”
小琴看看碗裏的雞腿,再看看自家的顧哥和洛嶼,小聲道:“你倆三觀一致,天生一對。”
還好洛嶼沒有吃東西,不然非得嗆出來不可。
之後幾天的拍攝要簡單很多,劇情大概是阿嵐被扔進江裏沒有死,而是因為嚴野的通風報信,警方早就準備好了,趁著白穎離開就迅速潛水把阿嵐給撈上來了,也因此從阿嵐口中套出了不少消息,白家的許多地下交易渠道都被警方搗毀。
再後來嚴野利用煙盒給警方線索的時候被白仲行的心腹何叔發現,千鈞一發之際,白穎解決了何叔,對嚴野說了一句話,暗示他知道嚴野就是警方的臥底,但他卻不揭穿。
鏡頭前,洛嶼飾演的白穎臉頰上沾著一絲何叔的血跡,仿佛潔白霜花的冰裂。
白穎神情很淡地看了一眼何叔,但是抬頭與嚴野對視時,眼神裏卻帶一絲笑,仿佛長者給孩子收拾爛攤子,“下一次,做壞事的時候利索一點。”
然後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轉身離去。
而嚴野卻停留在他的身後,抬起的手像是要擦掉白穎臉上的血跡,但最終沒能碰到他的臉。
這一幕不止林鉞點頭表示滿意,就連把腦袋湊到屏幕前的謝裳也讚歎道:“白穎好男人啊,簡直就是用自己的江山和前途來寵愛嚴野。”
身為導演的林鉞差點被菊花枸杞茶給嗆到。
“小謝啊,你不是在b組拍戲嗎?怎麽跑到a組來了?”林鉞笑著問。
“那邊正在換場景嘛,我就過來看看a組演技最好的兩個人飆戲啊。”謝裳笑著說。
“那你學到什麽了沒有?”
“這個,我可能在張力上差了一點點,所以顧哥——感情戲要加油哦!看我的時候要比看白穎的時候更深情哦!”謝裳朝著正在休息的兩人揮了揮手。
洛嶼看著謝裳,這小姑娘一點當紅小花旦的架子都沒有,相反就像鄰家小妹妹,他不由得笑了起來。
“人家叫你對手戲的時候深情一點。”洛嶼用胳膊肘碰了一下顧蕭惟。
“我深不深情,學長不知道嗎?”顧蕭惟反問。
明明是很淡的一句話,卻瞬間提醒了洛嶼他們那天關於誰能演比誰更深情的較量,仿佛在說勝負未分,擇日再戰。
洛嶼的心頭像是被什麽撞了一下,總感覺在自己最不設防的時候,顧蕭惟會給與他致命一擊。
畢竟,這家夥在演技上的勝負欲真的很強烈。
不知不覺兩個多星期就過去了,再過幾天白穎就要殺青,而洛嶼就要告別這個氛圍最和諧的劇組了。
“那晚上我去找你吧。”顧蕭惟說。
“找我?就剩下最後幾場戲了吧?咱倆不是對過戲了?”
“按照學長的說法,感情戲眼神要拉絲,看狗都深情。這部戲剩下的難點就是和女主角的戲份了。感情戲——我還是不如學長,趁著你還在,好好跟你切磋一下。”
洛嶼哽了一下,不知道顧蕭惟這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這家夥的感情戲明明演得還可以啊。
還有,“切磋”不就是較量嗎?
上輩子洛嶼還去電影院裏看過顧蕭惟飾演的一位宮廷畫師,這位畫師看似對美人無法抗拒,實際上是某位皇子同母異父的親弟弟。他周旋於後宮美人之間,為自己的弟弟獲取情報謀奪皇位。
其中有一個場麵就是這位宮廷畫師和皇後身邊的侍女在無數垂落的畫紙間共赴巫山,顧蕭惟隻用了短短兩秒的表情,就把破碎的克製和放縱演繹到了極致。
至今,洛嶼隻要想到那個瞬間都會拍手叫絕。
“這個,你對感情戲就不要找我了吧……這個我……”
我母胎soo,有劇本的話怎樣的深情都能繃住,可真憑空切磋半個小時,被顧蕭惟的眼睛那麽看著,還不一潰千裏?
不對……顧蕭惟,你要對感情戲應該找女主角啊!感情戲,你找個男人你怎麽對啊!又不是兩肋插刀、義薄雲天兄弟情!
洛嶼的話還沒有說完,顧蕭惟就被工作人員給叫走了。
直到中午休息的時候,洛嶼被林導給叫了過去。
他本來以為林鉞是要跟他好好商量最後一場戲,畢竟是白穎這個角色的終局。
沒想林鉞一臉內疚地對他說:“小洛啊,那個宦官的角色,你怕是趕不上了。對不住啊。”
“啊?哦……我這邊的戲沒拍完,肯定不可能讓《長河落日》那個劇組等我吧?這不現實。”洛嶼說。
但是林鉞卻比他想象中要更認真。
“本來答應了讓《長河落日》劇組給你試鏡那個宦官的機會,結果……《長河落日》的導演熊赫剛剛打電話跟我說,那個古裝劇拍攝場地是有點緊張的,所以就把所有試鏡都提前了。他也是今天想到了才告訴我的。”
洛嶼當然能理解熊導的考慮,“沒關係,世界這麽大,肯定還有其他的劇要拍攝,我再找機會。”
林鉞卻說:“你先安心讓白穎殺青。宦官這樣的角色我雖然不一定能幫你找到,但是類似的角色,把握還是很大的。”
“謝謝林導,您放心,我會讓白穎圓滿落幕的。而且我喜歡的隻是那個角色的複雜性,不是真的非要去演宦官。”
“我知道,我知道,因為我也覺得那是個可以挖掘深度的好角色。”
看著林鉞認真的樣子,洛嶼是感動的。因為林鉞是真心在為他未來的前途考慮。
當天下午,洛嶼的戲份拍攝得比較順利,六點多就收工了。
洛嶼打開盒飯,把手機架上,正要看一集電視劇,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誰啊?方秦嗎?”
方秦有房卡啊,怎麽進屋還要敲門?難道是房卡掉了?
洛嶼剛把門打開,就對上了顧蕭惟,咬在嘴裏的筷子差點就掉了。
倒是顧蕭惟伸手一接,穩穩地把洛嶼的筷子給抓住了。
“學長在吃晚飯?”
“啊……是啊……”洛嶼側過身,請對方進來。
顧蕭惟的手上還拎著一個紙袋子,“小琴叫了銀耳羹,我給你送過來。”
“哈哈哈,清潤養顏嘛。謝謝小琴了。”洛嶼把袋子接了過來,放在桌上,心裏有點暖。
也許是在一起對戲的次數多了,顧蕭惟對他是真的很照顧,而且比照顧還多了幾分後輩對前輩的尊重,他的每一聲“學長”都不是客氣,而是真心認同洛嶼。
洛嶼都很想問問他是為什麽,因為這世上沒有那麽多人願意去了解一個比自己行業地位低的配角,更何況顧蕭惟是個事業心更重的人,他看中的隻有演技和人品。
他們之前接觸不多,按說顧蕭惟也沒機會知道他人品如何。
論演技……難道自己的“白穎”就那麽有魅力?
顧蕭惟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翻著洛嶼的那份劇本,而洛嶼一邊吃飯一邊瞥對方——顧蕭惟送完了銀耳羹怎麽還不走呢?不是要跟他對戲吧?
想起顧蕭惟說的今天要跟他對感情戲,洛嶼立刻被嗆著了,趕緊抓了銀耳羹喝了一大口。
“怎麽了?”顧蕭惟側過臉來問。
“沒……沒什麽,大概是被辣椒嗆著了。”
洛嶼隨便找了個借口。
“哦,是嗎?”顧蕭惟撐著下巴,目光慢慢地落在洛嶼的盒飯上。
洛嶼這才意識到今天晚上的菜——魚香肉絲、蒜香排骨外加清炒苦瓜,一點辣椒都沒有。
隻是洛嶼瞬間扛起了演技,一臉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繼續吃飯。
漸漸地,洛嶼看到桌麵上顧蕭惟的影子正一點點地靠近自己,他一側臉,就發現顧蕭惟那張在大熒幕上都找不到瑕疵的臉就在自己的麵前。
“魚香肉絲裏的芹菜有點老。”顧蕭惟輕聲道。
“啊?有嗎?還好……吧……”
這時候,洛嶼發現對方的眼睛裏揚起明顯的笑意,他撐著下巴的手雖然遮著嘴,卻沒遮住勾起的嘴角。
洛嶼忽然意識到,魚香肉絲裏有肉絲、有胡蘿卜絲、還有木耳絲,但就是沒有芹菜。
就像上次說他劇本拿倒了,這家夥又來“欺負”自己了?隻是……顧蕭惟也會這樣逗其他人嗎?
“我不知道自己有這麽大的影響力,讓你的晚飯都吃不出味道了。”
顧蕭惟剛要起身,洛嶼趕緊把他摁了回去,“我不是因為你才吃不出晚飯的味道,隻是你這個人存在感強烈,論起色香味還能比不上一份盒飯?”
顧蕭惟又坐了回去,語氣平靜地說:“學長真會哄人。不過學長是欣賞我的色,還是聞到了我的香?又怎麽知道我的味?”
這要是其他人聽到了,非得心髒跳得崩過去。
來了來了,顧蕭惟上次關於深情演技的勝負欲果然來了。
但洛嶼是個老麻雀了,他在心裏笑了一下——年輕人是你不講武德,讓你體會一下老薑有多辣。
洛嶼放下了筷子,學著顧蕭惟剛才的姿勢,撐著下巴,手卻伸了過去。
他以為顧蕭惟會後退或者側臉避開,但對方卻一動不動。
年輕人,好定力。
洛嶼保持著笑意,指尖隔空在對方的眉骨上點了一下,語氣又輕又長:“你的味道——是南風吹來的桂花成的釀,是梅子浸了雨水透出的酒。我哪裏敢品嚐啊,因為我怕輕輕一抿……你就散了。”
洛嶼的指尖最後停在了顧蕭惟的鼻尖上,顧蕭惟紋絲不動,這世間的酒意,無論是烈火烹調還是桂釀梅青,都沒辦法讓他醉倒。
洛嶼被啪啪啪打了臉,還說自己是老薑呢,都沒把顧蕭惟辣出一點臉紅羞澀來。
“這是《梅子雨》裏的台詞。”顧蕭惟說,“你在圖書館的窗邊念給女主角的一段詩。”
洛嶼頓了一下,“你……看過?”
就算看過,那也是五年前的電視劇了,顧蕭惟怎麽會連台詞都記得?
“小琴喜歡,她說過最喜歡你念這段台詞的樣子,深情又繾綣,那麽肉麻的台詞都說得深情款款一點都不出戲,之後再沒見過誰有那樣的演技。”顧蕭惟說。
“那替我謝謝小琴,下回我再給她撕雞腿。”
洛嶼話剛說完,筷子就被他撞到地上去了。
“嘖!”洛嶼心想,沒逗成顧蕭惟,卻把筷子丟了。
他推開了椅子,半蹲到地上撿筷子。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顧蕭惟閉上眼睛,抬起頭來緩慢呼出一口氣,他的睫毛輕輕顫了兩下,抬起手來摸向自己的眉骨和鼻尖。
仿佛萬分遺憾,剛才洛嶼怎麽沒有真的觸碰上自己。
洛嶼剛站起來,顧蕭惟就遞過來另一雙筷子。
“你從哪兒找到的?”洛嶼接了過來。
“裝銀耳羹的紙袋裏有。”
“那我還真是幸運啊。”
洛嶼拆開筷子,打算以風卷殘雲的架勢把飯吃了,不想讓顧蕭惟久等,沒想到顧蕭惟的手指卻點在了洛嶼的筷子上。
“學長,晚飯還是細嚼慢咽的好。”
“你應該有事跟我說吧?”
“但是我等得及。”顧蕭惟回答,“我睡一會兒,你吃完了再叫我。”
“嗯,可以啊。”洛嶼趕緊點頭,本來還想叫顧蕭惟躺自己床上,誰知道這家夥直接趴在了他的桌子旁邊。
他枕著左臂,背對著洛嶼,反倒讓洛嶼不好意思了。總覺得顧蕭惟是為了不打擾自己吃飯所以強行進入了節能模式。又或者,顧蕭惟是真的累了。
演戲的時候,他總是把自己繃得很緊。
洛嶼抬起手,想要摸一摸他的頭。還沒觸上對方,又覺得自己這樣挺奇怪的。
對方就比自己小一點而已,這種心軟也不知道哪兒來的。
沒過多久,方秦回來了,一邊關門一邊說:“洛哥——我今天又被我們組導演罵了……說我每次走位都能準確擋住攝像機……”
洛嶼回過頭來朝著他“噓”了一聲。
方秦停住了腳步,悄悄地走到了桌前,對洛嶼做了個“這是誰啊”的口型。
洛嶼也用口型回他:“顧——蕭——惟。”
雖然看著那身型,妥妥的顧蕭惟。但方秦還是好奇啊,大家什麽時候聽說過顧蕭惟跟誰很親近?
能在對方吃飯的時候趴在對方身邊睡覺,就表示這兩人很熟啊!
方秦在心中又給洛嶼增加了一層光環——讓顧蕭惟卸下心房的男人!
顧蕭惟睡覺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的呢?方秦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側過身湊過去想要看一眼。
誰知道直接對上了顧蕭惟的視線。
方秦周身一顫,向後退了半步,“顧……顧老師……來找洛哥對戲呢?”
“嗯。”顧蕭惟慢慢坐了起來,左手揉了揉眼睛,還有點困倦,像是剛睡醒的樣子。
方秦都懷疑剛才和自己對視的不是顧蕭惟了,剛才顧蕭惟明明不像睡著了的樣子啊。
“那我上外麵呆著去,不打擾你們。”方秦這幾天已經習慣了,顧蕭惟幾乎兩三天就要來找洛嶼對一次戲。
在他看來,顧蕭惟這樣分量的男主角會如此認真地跟洛嶼這個配角對戲,而且一對就是好幾個小時,真的不隻是沒架子,而且是敬業典範啊。這讓方秦的內心充滿欽佩,決定無條件支持他們對戲!
就在方秦轉身出門的時候,顧蕭惟叫住了他。
“等等。”
“顧老師還以有什麽事嗎?”
“房卡。”顧蕭惟從口袋裏拿出了自己的房卡,遞給了方秦。
方秦每次接過顧蕭惟的房卡,表情就像接過透支額度千萬的信用卡,“謝謝顧老師!除了睡覺我不會碰你其他東西的!”
“我知道。”顧蕭惟微微頷首,表示對方秦的信任。
洛嶼卻睜大了眼睛看著方秦離開的方向,“我記得上次咱們就商量好了……你要還找我對戲的話,就早點來,你也早點回去。方秦的話,我可以請他足療……”
“足療兩小時價格168,學長你舍得?”顧蕭惟問。
洛嶼張了張嘴,就他目前的經濟情況來說,確實像割肉,但等拿到片酬就寬裕了,於是他很硬氣地說:“有什麽不舍得的!”
顧蕭惟很淡地笑了一下,“把我房間給他,168就能省下來,還不如請我吃飯。”
“那……你不介意的話,我殺青那天可以請你吃飯。不過可能得叫外賣。”
畢竟這裏是影視基地,真要帶著顧蕭惟下館子,飯還沒吃完呢,顧蕭惟的照片就該滿天飛了。
洛嶼以為顧蕭惟會說“好啊”,或者“嗯”一下,但沒想到他沉默了,垂著眼好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什麽。
洛嶼趕緊把飯盒清理了,房間也開窗換了換氣,又特地去洗手間裏刷了個牙以免一開口說台詞就是蒜香味,一回來就發現顧蕭惟還是原來的姿勢。
洛嶼剛想問對方在想什麽,沒想到顧蕭惟忽然開口了:“學長,殺青之後你有什麽安排?”
“看我經紀人吧。我嘛……可以挑的角色不多。”洛嶼回答,“不過真的很幸運演了這部戲,托林導和你的福讓我上了好幾次熱搜。你知道……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非常害怕在熱搜上看到自己。我……一般都是被罵上熱搜的。”
“以後不會了。”顧蕭惟說。
洛嶼看著對方的眼睛,忍不住輕輕笑了,“你還說你不知道什麽是‘看狗都深情’的眼神?你剛才說話的樣子,就像要對我山盟海誓。”
“學長又不是狗……山盟海誓如果我說了,學長會等我嗎?”
洛嶼愣了一下,下意識問:“等……等你什麽?”
“一起拍下一部戲。”顧蕭惟說。
“你……那麽喜歡跟我一起拍戲呢?”洛嶼在顧蕭惟的對麵坐下。
“很喜歡。”顧蕭惟沒有絲毫猶豫就回答了他。
“那……跟我拍戲是什麽感覺?”
顧蕭惟看著洛嶼的眼睛,開口道:“終於沒有那麽孤獨——有人跟我在同一個世界。”
不需要過多解釋這句話,洛嶼能明白顧蕭惟的感受。
如果說每一個角色、每一部戲都是一個世界,但同劇組的演員,特別是對手戲的演員並沒有進入這個世界,隻是念台詞或者隻是浮於表麵地表演,而顧蕭惟卻已經進入了戲中,那麽在那個世界裏顧蕭惟就是孤獨一人唱著獨角戲。
沒有火花,沒有交鋒,沒有人懂他,也沒有人接住他的戲。
——多麽孤獨。
這感覺就像顧蕭惟闊別學校已久,再次回到話劇舞台的時候,所有同事都走了,而他站在空空的台上練習著台詞和表情,一切都靠想象,腦海中是一個虛構的世界,而這個世界裏隻有他一人。
那個晚上,洛嶼聽見快十二點的話劇舞台上還有動靜,就走過去看。
哪怕沒有觀眾,顧蕭惟也聲情並茂地念著台詞,沒有燈光他依然充滿著吸引力。
洛嶼在那瞬間被感染,下意識就對出了下一句台詞。
一切自然而然,洛嶼陪著他把那一整出戲都演完了。
哪怕沒有觀眾沒有掌聲,當顧蕭惟的目光看過來,洛嶼發現自己有著無窮無盡的表演欲。
那不是一見如故,而是一種天生的默契。
兩人合作的那部話劇,一票難求,加演了好多場。
在最後一場結束的時候,他們在後台喝著幾塊錢一罐的啤酒,而向來自製力超強的顧蕭惟竟然喝醉了,靠在洛嶼的肩頭說,“我應該早一點走近你。”
“我也是。”洛嶼大方地回答。
忽然,洛嶼看著眼前這張年輕十歲的臉,仿佛時空交疊,露水逆回到塵埃之上。
“終於沒有那麽孤獨——有人跟我在同一個世界。”
“我也是。”
房間裏安靜了下來,可他們彼此一點都不尷尬。
“不過,我可能等不了你。你這部劇殺青比我要晚起碼一個半月甚至兩個月吧。這短時間我得好好演戲,不論多小的角色都得努力。這樣下次我和你再碰麵的時候,我才能保持狀態。而且我那套房子也得還房貸啊,我總不能抱著鋪蓋睡在影視城裏等活幹吧?”
“嗯。”顧蕭惟點了點頭,“那現在學長,你該陪我對戲了。”
“對戲?你別告訴我你真要對感情戲。我這輩子演過以愛情為主題的劇就一部《梅子雨》。”
“你不是吻過女主角嗎?”顧蕭惟淡淡地說。
隻是這平淡的語氣,聽著有點兒涼。
“喂,我一個男二號,哪裏有機會吻女主角啊!肯定是小琴跟你說的吧?她記錯了。”
“臉頰。”顧蕭惟說了兩個字。
“臉頰?”洛嶼皺起眉頭,半仰著臉認真地回憶,然後想了起來,“我根本沒吻女主角的臉,我那個是借位——我吻的是自己的手!”
“嗯?”顧蕭惟一副懷疑的表情。
“你沒拍過嗎?這種借位的吻?”
“還沒有。之前的感情戲都是眼神、擁抱或者耳鬢廝磨,導演沒有要求要吻起來。”
洛嶼拍了一下後腦勺,這可是十年前的顧蕭惟,還“清純”著呢。
“你不會熒幕初吻還在吧?”
“學長的熒幕初吻給了《梅子雨》?”
“不是……我剛不跟你說了嗎?我親的是我自己的手指。”洛嶼再度強調。
“怎麽借位的?”顧蕭惟說。
“沒吃過豬肉,還沒看過豬跑?”洛嶼反問。
“我真沒見過豬跑。”顧蕭惟的表情很認真。
洛嶼有點不確定顧蕭惟到底是字麵上的意思沒見過豬跑,還是沒見過借位吻戲怎麽拍。
但對方明擺著就是要他表演給他看!那就來啊!
“就是這樣啊!我演給你看!”
洛嶼朝著顧蕭惟招了招手,顧蕭惟就傾向洛嶼,一隻手撐在了洛嶼的身邊。
這家夥一靠近,某種氣場就將洛嶼包裹了起來,洛嶼勾起嘴角一笑,伸手托起了顧蕭惟的臉頰,拇指正好放在了他的唇角,用緩慢的帶調侃意味的語氣說:“顧老師,你這架勢挺不錯。我看不出來你真不會啊?”
“我……”
顧蕭惟剛要說話,洛嶼閉上了眼睛,側過了臉,吻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他們靠得很緊,氣息交融在一起,顧蕭惟隻要輕微地動一下,就能碰上洛嶼的鼻尖。
整個空間變得濃烈,某人的身體裏仿佛有玫瑰的花刺克製著不敢顯露一點端倪,卻因為這個隔著千山萬水的吻,迫切地想要剖開自己的身體,狂跳著肆意瘋長。
洛嶼睜開了自己的眼睛,向後一退,拉開了彼此間的距離。
好可惜,顧蕭惟的表情淡淡的,絲毫靦腆的神情都沒有。
“我當時的借位吻差不多就是這樣。”洛嶼回答。
顧蕭惟垂下眼,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林導……應該不會允許借位吻。”
“那倒也是,不夠真實,也不敬業,糊弄觀眾。”洛嶼歎了口氣,“劇本呢?看看這個吻可以怎麽設計能讓你比較容易接受。”
“這裏。”顧蕭惟把劇本從大衣口袋裏拿了出來。
洛嶼接了過去,一邊翻開一邊在心裏回憶,上輩子看這部電視劇的時候,嚴野有親吻女主角嗎?
他怎麽不記得?
“哦,吻戲在這兒呢。其實就是說嚴野為了傳遞消息給同事,所以吻了女主角一下,但實際上是把一個膠囊送進了女主的嘴裏。”
“嗯。”
“這時候嚴野還沒愛上女主啊。”
還有這橋段也挺狗血古早的,沒想到竟然出自華編劇的筆下?
“所以,我該有怎樣的表情?”
洛嶼明白了顧蕭惟的顧慮。如果是在其他的劇裏,大不了嘴唇碰一碰算是過去了,但對於顧蕭惟來說,他不可能演的這麽不負責任。
女主對於嚴野來說是戰友,為了任務去冒犯自己的戰友,還有一堆人在旁邊看著甚至起哄,如果吻的不夠輕佻,那就不像了,可又要怎麽表達出嚴野內心深處對對方的尊重呢?
拍個借位鏡頭,不去深究人物情緒的層次,觀眾也許不會介意,但在敵人和對手眼皮子底下傳遞膠囊的緊張感就會陡降檔次。
洛嶼深吸一口氣,拳頭抵著下唇,在腦海中想象著那個畫麵。
良久,洛嶼開口道:“要不我們來試一下。”
“怎麽試?”
“還能怎麽試?你來親我啊,我來觀察你的表情。剛才借位吻你應該學會了吧?學會了的話我就不用擔心試太多次,嘴巴都得腫。”洛嶼伸出兩隻手,朝對方招了招,“來吧來吧。”
洛嶼根據劇本,在臉上擺出戒備和帶著冷意的表情,這個時候的女主角應該還不知道嚴野是自己的同事。
他很快進入了戲中的場景——周圍是起哄和看熱鬧的人,其中也有白仲行的手下在暗暗觀察。而嚴野,這個號稱白穎心腹以及白家瘋犬的男人,就站在自己的麵前。
洛嶼一睜開眼,就看見顧蕭惟含笑的眼睛,帶著三分玩味和七分警告。他的笑容越是隨性,洛嶼的神經就繃得越緊。
下一個瞬間,顧蕭惟一把掐住了洛嶼的下巴,手指的力量讓洛嶼不得不抬起頭來張開嘴,他向後倒下,用胳膊撐住了自己。
顧蕭惟的吻猛地落了下來,帶著不容拒絕的氣勢,洛嶼的心髒差一點從嗓子眼裏蹦出來,直到顧蕭惟狠狠吻在他掐住洛嶼的手指上。
他的臉緩慢而用力地側過角度,無聲而沸騰的浪潮鋪天蓋地,洛嶼攥緊了拳頭,他的臉被顧蕭惟的手轉向各個角度,這一次顧蕭惟的鼻尖和他緊靠在了一起,洛嶼有一種真的被對方強吻的錯覺。
很快,顧蕭惟就放開了他,問道:“這個怎麽樣?”
他的聲音低沉中帶著一點嘶啞,仿佛真的經曆過一場魚和水。
“你……這不是很厲害嗎……”洛嶼張了張嘴,好不容易才說出了這句話。
“是嗎……”顧蕭惟低著頭像是在回顧自己剛才的表演,然後說了句讓洛嶼氣吐血的話,“說明學長你的吻戲不怎樣。”
“我不怎樣?”
殺傷力不大,侮辱性極強。
等等,這家夥是……想用激將法?
顧蕭惟啊顧蕭惟,一個吻戲你都要跟我一爭高下……這輩子除了你還真沒誰了。
還好上輩子演話劇沒有吻戲,不然洛嶼真的難以想象自己跟顧蕭惟徹夜研究吻戲怎麽演的畫麵。
“我吻戲行不行先放一邊,但這個吻對於嚴野來說有點不大對。你不覺得這個吻力道有點大,少了戲謔的成分,有點……有點……”洛嶼在腦海中搜索描述的詞句。
“有點什麽?”顧蕭惟問。
“求而不得?”洛嶼回答。
顧蕭惟沒有反駁,他好像也認同洛嶼的說法。
“要不你當一下女主,我來試試?”洛嶼試探性地問。
沒想到顧蕭惟點了點頭,同意了。
洛嶼立刻伸手示意對方待在原地:“你坐著別動。”
老麻雀也需要醞釀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