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瘋狂妄想(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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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大家都安頓好了,導演盛雲嵐就組織所有人開了一場劇本圍讀會。
    也就是在這場圍讀會上,洛嶼見到了這部電影裏的其他演員。
    扮演刑警隊長的嚴鈞,麵容冷峻硬朗,他才讀兩句台詞,就展現出一個刑警隊長的老練和果斷。但是放下劇本,整個人的氣質就變了,說話溫柔敦厚。他剛當上爸爸,女兒才六個月,是個不折不扣的炫娃狂魔。隻要大家不討論劇本了,他就在那裏刷女兒的視頻,還給坐在左右兩側的人看。
    “我女兒,可愛吧!漂亮吧!你看,這大眼睛是不是像我?”
    “像你,像你,漂亮的地方都像你。”洛嶼已經能猜到他下一句說的是什麽了。
    “也不是都像我,這個小下巴就像我老婆,雙眼皮也像我老婆,好看的地方大部分都隨了我老婆。
    我老婆真好看。”
    “嗯,嫂子是少有的美人坯子。”
    坐在洛嶼對麵的是聶揚塵,飾演的是一位收藏家的生活助理。要說這個聶揚塵啊,就是“拋棄”了江引川的男人。聶揚塵戲劇學院畢業,正經的科班表演出身,之前在一部很紅的權謀劇裏演了男主角的年輕時代,小紅了一把。
    洛嶼一邊拿著劇本,一邊打量著聶揚塵。
    嘖,就說江引川的品味肯定不賴,而且能讓歐俊韜跟江引川一爭高下的男人,啊,不對,是演員,從外形到演技都屬於上乘。
    聶揚塵斜眉飛挺,眼睛輪廓溫柔,恰到好處中和了眉骨帶來的冷感,鼻骨的高度恰到好處,給整個五官增添了一抹清貴的氣質,下頜角也生得漂亮,等年紀再大一點,男性的冷冽感會更強烈。
    嗯,屬於不容易被淘汰的審美。
    聶揚塵自然發現了洛嶼在看自己,他落落大方地朝著洛嶼一笑,“洛哥,你這麽看著我,我挺不好意思的。”
    “長得帥有什麽不好意思讓人看的?”洛嶼也笑了。
    “跟洛哥還是比不了的。畢竟歐總都說你是建模級別的臉。”聶揚塵開口道。
    洛嶼搖了搖頭,“建模級別的不敢當,畢竟顧老師還在這裏呢。”
    說完這句話,洛嶼意識到從頭到尾顧蕭惟好像沒有說過話,再側目看去,發現他垂著眼看著劇本,眼睫低垂,如同暗鴉,盛著陰影。
    洛嶼立刻不再說話,一副認真的樣子看著自己的劇本,實際上半個字也沒看進去。
    “你劇本拿反了。”顧蕭惟開口道。
    洛嶼下意識就認為顧蕭惟在詐自己,狼來了喊太多次就不管用了。但是一低頭,洛嶼尷尬地發現自己這回是真的把劇本拿反了。
    他趕緊轉了過來。
    盛雲嵐讓幾個主要演員互相熟悉之後,和大家討論了一些細節。
    等到圍讀會結束的時候,洛嶼去了趟洗手間,正好碰上了聶揚塵。
    兩人並排洗手,洛嶼感覺到聶揚塵的身高和自己差不多,也屬於寬肩窄腰腿且長的身型。
    “很多人都誇獎洛哥的演技,我進組之前,經紀人就說當初試鏡溫煜馳的人很多,但真正能和顧老師旗鼓相當的就隻有你。”聶揚塵笑道。
    “這才是你婉拒引川文化的原因吧?”洛嶼一邊洗手一邊說。
    “哦?”聶揚塵饒有興趣地看向洛嶼。
    “因為你不想當第一,你想要做最好的那一個。”洛嶼擦幹淨了手,走出洗手間。
    “洛哥好自信啊。”聶揚塵笑著說。
    “我不是自信,我隻是深諳歐俊韜說服你的套路而已。”
    聽完洛嶼的話,聶揚塵微微頓了頓。
    “洛哥你沒有答應歐董,又怎麽知道歐董的許諾不是真的呢?”聶揚塵冷聲道。
    洛嶼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看他,“但我知道拒絕他的壓力,也能猜想到跟隨他的代價——你得滿足他絕:對的控製欲。”
    說完,他便走了。留下聶揚塵在原地想著他那句話的含義。
    明明洛嶼從外形到演技都這麽出眾,卻能在過去的五年被何慕壓著打,連個拿得出手的作品都沒有,看來這都是歐俊韜的手筆。即便在資源封鎖的情況下,洛嶼還能殺出一條血路,甚至和江引川搭上線,絕對有過人之處。
    想到這裏,聶揚塵看著洛嶼的方向,手指緩緩握成了拳頭。至於自己,跟隨歐俊韜的代價會是什麽呢?
    當洛嶼走到洗手間門口的時候,發現顧蕭惟就站在門外靠著牆刷手機,不知道等了多久。
    “走吧。”顧蕭惟揚了揚下巴。
    洛嶼頓時有種學生時代,好兄弟陪自己上廁所,還一同回寢室的感覺。
    “我想在度假村裏散散步呢。等正式開拍了,估計就沒機會了。”
    “那我陪你。”
    “你陪我?”
    “不然到了明天早晨,你都找不到回來的方向。”顧蕭惟說。
    “我方向感沒那麽差!”
    “在影視基地裏走到其他劇組當上門女婿的人有資格說自己方向感很好嗎?”
    洛嶼摸了摸鼻尖,認命地跟在顧蕭惟的身後。被顧蕭惟陪著逛度假村的,整個劇組應該隻有他一人。
    這個度假村很大,離開了導演組所在的別墅之後,他們就沿著這條路往下走。
    顧蕭惟說他方向感差還真的沒有錯,因為洛嶼壓根不知道這是往什麽地方去。
    “你想帶我去哪兒啊?”洛嶼問。
    顧蕭惟越走越偏辟,度假村有一部分還沒有開發,因為除了他們電影劇組,沒有其他的客人在,所以部分區域連路燈都沒有開。
    顧蕭惟顧自走在前麵,沒有回答洛嶼的意思。
    “我是哪裏惹到你了嗎?顧老師?”
    洛嶼快步走到顧蕭惟的身邊,湊過去看他的表情。
    “你沒有惹到我。”
    顧蕭惟繼續向前走,這目不斜視的態度,叫“沒有惹到”?
    洛嶼笑了一下,冷不丁彎腰抱住了顧蕭惟,本來想要趁其不備將顧蕭惟扛到肩膀上,然後逼問他到底有什麽意見,沒想到顧蕭惟竟然圈住了洛嶼的肩膀,直接把他的腦袋摁進了自己的懷裏。
    “你現在確實惹到我了。”顧蕭惟側過臉來。
    洛嶼不明白這家夥的力氣怎麽就能那麽大,推了半天,他的腦袋就像嵌在顧蕭惟懷裏一樣,都快憋得喘不過氣來。
    他用力去掐顧蕭惟的腰,但對方直接把肌肉繃起來,他是什麽也沒掐著。
    “聶揚塵誇你建模臉,你是不是很開心?”
    顧蕭惟一說話,胸腔就跟著共鳴,仿佛山呼海嘯般遙遠,又近在耳邊。
    “我們吃演員這碗飯又不是光靠臉!”洛嶼可算明白顧蕭惟的不高興是哪裏來的了——因為他和聶揚塵的商業互吹。
    可明白他的不高興是哪裏來的,卻又不明白這家夥為什麽不高興。
    “拿人家誇你的話來誇我,你可真敷衍啊,學長。”
    最後兩個字靠得很近,洛嶼的耳朵癢的厲害。
    哦,就是聶揚塵誇他建模臉,他就說顧老師在這裏自己不敢當,這就算是拿別人的話來誇顧蕭惟了?
    “竟然因為這個!因為這個你就要憋死我!你有沒有搞錯啊!”
    顧蕭惟垂著眼,看著洛嶼頭頂的發旋。
    洛嶼為了貼合溫煜馳的形象,有一段時間沒剪頭發,他一掙紮,發絲微微撩動,發梢正好掃過顧蕭惟的唇縫。
    “建議學長換個彩虹屁來誇我。”顧蕭惟說。
    “你……你……你的臉長在我的心巴上!”洛嶼猛地想起綜藝彈幕裏那些話,抓來就用,“簡直是我夢中情頭!”
    他為了能喘口氣,已經放棄了:身為人的尊嚴。
    反正顧蕭惟也幼稚得像個小學生,他們誰也不比誰成熟。
    “哦,那學長的夢中情頭有幾個?”顧蕭惟反問,拉長的尾音就像鉤子一樣。
    洛嶼快瘋了,廣大觀眾朋友們竟然會覺得顧蕭惟這人太板正,他哪裏板正了,明明是個談情說愛的高手,誰能受的了這混蛋玩意兒在自己耳邊用一本正經的聲音說不正經的話?
    “一個!就一個!”
    “哪一個啊。”顧蕭惟的語氣不緊不慢,洛嶼都被他憋出了薄汗。
    “你!你獨一無一!絕對地排他!現實是你!夢裏是你!是你是你都是你!”洛嶼急切地拍著顧蕭惟。
    還等什麽,快讓老子喘氣!
    顧蕭惟這才鬆了手,洛嶼向後一退,踉蹌了兩步差點坐在地上,兩頰泛著紅,一縷發絲汗濕了貼在額頭上。
    “你想憋死我啊!我要跟你約法三章,剛才那樣危險的行為不能再有了!你知道自己力氣有多大嗎?不被你憋死也會被你勒死。”
    顧蕭惟沉默著看著洛嶼,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遙遠的紅霞也隱沒在了夜色裏。
    路燈的燈光冰冷地落在小徑兩側的薔薇花架上,白日裏豔紅的花朵低垂著像是要滲出黑色的血。
    而顧蕭惟的麵容是沉冷的,他瞥向那群在陰影裏垂敗的薔薇,輕聲問:“你有沒有想過,陸屏楓也許也無數次想要把溫煜馳勒死在自己的懷裏,死亡是最終的形態,而死在他的懷裏就相當於擁有了他?”
    洛嶼站在那裏,他忽然有一種錯覺,成片的薔薇如同瘋狂的黑色火焰,在顧蕭惟的骨血裏陰鬱地燃燒。
    也許他並不是入戲太深才會沉在陸屏楓的軀殼裏出不來,而是顧蕭惟的靈魂深處有著和陸屏楓如出一轍的偏執和瘋狂。
    心髒狂跳得厲害,洛嶼卻麵色如常地走了過去,扣住了顧蕭惟的腦袋。
    顧蕭惟的唇線很淺地彎起,薔薇的陰影就落在他的唇角,沒有人能想象此刻的他多麽蠱惑人心。
    “學長,你想報複我嗎?”
    “我隻是想跟你探討一下,為什麽陸屏楓從沒有真的想要殺死溫煜馳。”
    說完,顧蕭惟就放棄了抵抗,甚至帶著順從乖巧的意味,洛嶼將他的腦袋貼在了自己的胸口。
    “聽到了嗎?一如我剛才很喜歡聽你說話時候胸膛裏的聲音,也許陸屏楓也一樣。”
    顧蕭惟乖順地靠在洛嶼的懷裏,低聲道:“但是劇本裏溫煜馳從沒有擁抱過陸屏楓,他怎麽知道溫煜馳的呼吸和心跳是怎樣的?”
    洛嶼笑著鬆開了顧蕭惟,轉過身去繼續向前走,一邊走,一邊用手指點著自己的腦袋,“也許陸屏楓想象過呢?有時候,想象遠比現實更動人。越是想象,就越是覺得舍不得。”
    顧蕭惟垂下眼,他的淺笑就像允許月光潑灑進來的縫隙,“也許他想象的不隻呼吸和心跳。”
    “什麽?”洛嶼回過頭來看向他。
    那一幕就像躍入幽深山林裏不知危險的靈鹿,轉身看向密林深處時,眼睛裏生機勃勃,是唯一的光——等待著被捕獲。
    顧蕭惟的唇角輕微地勾起,溫柔又平靜地笑了一下,“沒什麽。”
    而洛嶼一轉身,薄薄的霜寒湧入顧蕭惟的眼底,仿佛有無邊黑暗從他的身後蔓延開,悄無聲息又小心翼翼地追逐著洛嶼的身影。
    他們一直向前走,直到麵前是一大片攀緣玫瑰。它們沿著花架四處蔓延,形成蜿蜒曲折的回廊,花枝傾瀉而下,如同一大片遮天蔽日的海,月光直落,陰影中的花苞神秘得就像女妖伸出的手,而迎著月色的花朵熱烈奔放。
    明暗交織,隱秘的蠱惑與坦蕩的奔放糾纏在了一起。
    洛嶼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景致,比從窗台遠遠望過去要壯觀。
    旋轉的花架回廊之:下是黑色的陰影,隻有點點的星光從縫隙中墜落,在地上形成零星的亮斑。
    洛嶼走了進去,而顧蕭惟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後。
    其實走進去之後,就什麽也看不清了,但在這樣黑暗而安靜的環境裏,洛嶼能夠更加清晰地辨別來自顧蕭惟的腳步聲,他的沉默讓洛嶼覺得有一種無形的力量一直籠罩著自己。
    前麵就到達了薔薇回廊的中央,那是一個很大的噴泉,西式風格,隻是此時噴泉沒有開放,而四周佇立的歐式雕像在月光毫無遮掩的照耀下呈現出各種姿態,像是在虛空之中追求什麽。
    洛嶼隱隱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好像有人倚靠在噴泉對麵的那尊雕像上。
    他剛想要走過去,一隻手從身後伸了出來,用力捂住了他的嘴,一股熟悉而特別的味道沁入洛嶼的鼻腔。
    是顧蕭惟的須後水味道,purour。
    ——以禁欲為名,行引誘之事。
    不知道為什麽,洛嶼猛地想起那瓶須後水上的字。
    “唔……”洛嶼想要掰開顧蕭惟的手。
    但顧蕭惟卻靠在他的耳邊輕聲“噓——”
    那聲音沿著洛嶼的聽覺神經竄動,直入他的腦海,全身如同過了電一般,洛嶼整個僵了起來。
    他幾乎被顧蕭惟圈在懷裏,對方的臉頰就快要貼上洛嶼,心髒被拽得老高,洛嶼側過臉去,當他逐漸適應顧蕭惟強烈的存在感,才漸漸分辨出噴泉對麵的聲音。
    老天爺,是有人在這裏幽會!
    意識到為什麽顧蕭惟把自己拽回來,洛嶼的臉紅到快要滴血。
    要怪就怪這滿園的薔薇讓人動了俗念。
    他們總不能繼續在這裏聽牆角吧?
    洛嶼艱難地扭過頭,尋找著顧蕭惟的視線,一抬眼,猛地發現對方一直在看自己。
    剛才他的尷尬和驚詫都被對方看在眼裏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顧蕭惟好像在笑,那笑容隱秘得與陰影裏的薔薇融為一體,可是仔細分辨了又覺得對方其實沒有表情。
    洛嶼抬起手來,拍了拍顧蕭惟的手背,示意對方把手放下來。
    顧蕭惟的手向下挪開,他的手指指節略過了洛嶼的唇,刹那間心血莫名上湧,洛嶼憋著那一口氣,許久才緩慢地呼了出來。
    噴泉對麵的聲響越來越真切,大概是這萬籟俱寂讓他們太過沉浸。
    洛嶼對顧蕭惟做了一個“趕緊走”的手勢,他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當他小心地向前走了三、四步,回過頭來卻發現顧蕭惟仍然站在原處。
    沒有光,他仿佛要和那一片攀緣薔薇融為一體,像是有什麽要把他拽進去。
    洛嶼沒來由有些發慌,總覺得不能把對方留在這裏,他退了回去,伸手去拽顧蕭惟。
    對方的手伸了過來,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感覺到來自顧蕭惟掌心的溫度和手指的力量,洛嶼的喉嚨動了動,吞咽的聲音太過明顯,他隻能安慰自己噴泉另一邊的聲音更放肆,自己這點聲音不算什麽。
    洛嶼低著頭,小心地拉著顧蕭惟向前走。
    一開始是完全地拽著,但顧蕭惟的手心溫度有點高,這讓洛嶼一陣莫名心虛,他鬆開了手,當他的手指從對方的掌心滑開的時候,顧蕭惟的手指卻勾了起來,正好將洛嶼的手指扣住了。
    萬千心緒被收攏了拽緊,洛嶼的腳步頓了一下,他本想回頭,可莫名畏懼顧蕭惟的目光。
    也許是因為沒想到會遇上這樣的場景,真的太過尷尬。
    但轉念一想,這個度假山莊實在太適合談戀愛了,劇組裏有情侶按耐不住也不奇怪。
    誰能料到他們倆晚上散步能散到那麽偏僻的地方去呢?
    不知道走了多遠,洛嶼已經完全聽不到那對情侶的聲音之後:,他才呼出一口氣來。
    “你那麽緊張幹什麽?”顧蕭惟的聲音響起。
    一向清洌的音質裏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暗啞。
    “你不緊張?如果被對方發現了多尷尬?”洛嶼緩慢回過頭來,看向對方。
    顧蕭惟微微歪了歪腦袋,“尷尬的不該是他們嗎?”
    洛嶼沒說話,因為他隱隱分辨出了顧蕭惟隱藏著的從不曾外露的悖逆。
    他其實一直沒有洛嶼想象的那麽正經。
    被對方幽深的目光看著,洛嶼的心跳隱隱有變快的趨勢。
    良久,顧蕭惟開口道:“回去吧。”
    如蒙大赦的感覺湧上洛嶼的心頭。
    “嗯。”
    洛嶼想要盡快離開,可他卻發現顧蕭惟走的不緊不慢。
    “你有沒有幻想過在空曠無人的地方,做放肆的事情?”顧蕭惟的聲音從洛嶼身後傳來。
    哪怕兩人隔著一小段距離,對方的氣息不可能落到自己的身上,洛嶼還是覺得自己的後背在發熱。
    “沒有。”
    “那你今天可以想一下了。”
    說完,顧蕭惟就走到前麵去了。
    “我才不會想。”
    “是嗎?”顧蕭惟側過臉,洛嶼隻看清楚了他唇角一閃而過的笑。
    那片攀緣玫瑰的花海離他們越來越遠,垂落的花枝宛如沉甸甸的瘋狂妄想。
    不管心裏麵如何壓抑,得了縫隙都是要往外冒的。
    洛嶼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把門一關,隔著門他聽見了顧蕭惟進去洗漱的聲音。
    越是安靜,水聲就越是明顯。
    顧蕭惟的那句“你有沒有幻想過在空曠無人的地方,做放肆的事情”不斷在他腦海中重複。
    對方波瀾不驚的語調,充滿了無盡的蠱惑。
    顧蕭惟是故意的,他在把洛嶼拖進一種矛盾而心顫的情緒裏。
    警惕抗拒卻又按耐不住渴望靠近,這也許是陸屏楓對溫煜馳最初的想象。
    但是……不能被陸屏楓牽著鼻子走,這樣就不是溫煜馳了。
    洛嶼獨自坐在窗前,遠處是那一大片的薔薇花海,猛地想起自己和顧蕭惟散步的時候遇到的尷尬場麵,雖然那場麵隻有聲音沒有畫麵,洛嶼還是覺得心跳加速。
    仿佛……幽會的是他們倆。
    不知不覺,浴室的水聲停了。
    兩聲敲門聲響起,洛嶼心頭一顫,回過神來。
    “我洗好了,你可以用浴室了。”顧蕭惟的聲音隔著門傳了過來。
    溫和有禮,卻不是顧蕭惟的態度。
    因為他沒有叫他“學長”。雖然他們離開學校已經很久了,“學長”這種稱呼也更適合留在校園劇裏,但對於他們倆來說,這就像是一種默契,一種隻有他們彼此能夠理解的信任與親近。
    放在桌角的劇本被風一頁一頁吹了起來,那一刻洛嶼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顧蕭惟所有一切的反應不就是陸屏楓對溫煜馳的試探嗎?
    試探溫煜馳會不會懷疑他、害怕他,像其他人一樣把他裝進陰暗的世界裏,以各種瘋狂的角度揣測他。
    “這家夥入戲還挺快。”洛嶼苦笑了起來。
    他起身,落落大方地把門打開,果然看見顧蕭惟的肩膀上搭著一條毛巾,濕潤的額發半遮著眼睛,其中一縷還綴著瑩潤的水珠。
    他穿著寬鬆的睡衣,襯得他的肩膀更寬,整個人像是隨時能把洛嶼籠罩起來。
    顧蕭惟既然入戲了,洛嶼也必須要進入溫煜馳的狀態……以平常心看待陸屏楓的一切,包容他所有的離經叛道,對陸屏楓的所有試探都不會後退,而是更加從容地走入陸屏楓的良夜。
    洛嶼抬手撥開他的發絲,那滴水珠沿著洛嶼的手指滑入了他的掌心。
    顧蕭:惟的眼睛很深,看著洛嶼的時候讓人有一種錯覺,他隨時會靠近他,一步一步走進他的房間,讓洛嶼一步一步後退,到最後退無可退。
    空氣裏都是他用過的男士沐浴露的味道,清新悠遠的海洋香氛。
    事實上,洛嶼並沒有後退,而是輕聲道:“天氣還是挺涼的,早點把頭發吹幹。”
    顧蕭惟一動不動地看著他,仿佛在尋找著他眼中困窘和想要逃避的心思,但是洛嶼的目光溫柔又坦蕩。
    良久,顧蕭惟才低聲道:“好。”
    等到顧蕭惟回了房間,但卻沒有關上房門,就這麽敞著像是某種開誠布公的暗示,仿佛他倆之間沒有任何秘密。
    洛嶼整理好了帶進浴室的防水袋,就讓門這麽開著去了浴室。
    濕潤的蒸汽還沒有完全散去,空氣裏是剛才和顧蕭惟如出一轍的味道,這讓人有一種整個空間包括洛嶼在內都被對方打上標記的感覺。
    洛嶼打開了熱水,很坦然地用了對方留下的洗發水和沐浴液。
    要問為什麽,因為顧蕭惟的東西好用啊。
    睡衣都互相穿了,還在乎沐浴液互相用嗎?
    洗完澡走出來,洛嶼瞥了一眼顧蕭惟的房間,他的房門已經關上了,這家夥很自律,明天就要正式開拍了應該會早點休息保持狀態。
    洛嶼推開自己的房門,一邊擦著頭發一邊找出吹風機,一轉身,他瞥見自己的床頭櫃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張紙。
    這應該是顧蕭惟放的吧。
    洛嶼把它拿了起來,這是從速寫本上撕下來的,他翻過來看的一瞬間,萬千鬆散的心緒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攥緊了。
    紙麵上是一個人的側臉,他的額發帶著幾分少年感的純粹,眼睛微微垂下,透著羞澀和不知所措。
    鼻尖之下被一隻手給捂住了,因為半低著頭,露出後頸來,就連耳朵的輪廓都被描摹得清晰細膩。
    寥寥數筆,勾勒出一種既想要擁有畫中人的脆弱又想要瘋狂去破壞和占有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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