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皊的生活很簡單, 基本就是學校和家兩點一線。
    偶爾他會出門去看一場畫展或者去書店買些書回來，電影院卻不在他的興趣範圍之中，他很少會去這種非常熱鬧的場所。
    這個檔期剛好有一部恐怖片上映, 將時間定在下午後，就不需要季皊再操心別的了。
    原熠提前買好了電影票，規劃好了時間和路線，甚至就連當天的穿衣搭配都幫他考慮周到了，他隻需要按時出門就行。
    周六中午, 兩人在家簡單吃過午飯，出門之前，原熠又重新折返回衣帽間去了頂棒球帽, 認認真真地戴在了季皊頭上。
    季皊不太情願：“這樣很熱。”
    原熠溫聲細語地哄道：“乖, 今天太陽大, 戴著遮陽。”
    季皊看了眼窗外豔陽高照的天色, 也沒再說什麽。
    除了遮陽之外, 大大的棒球帽還能抵擋下大多數陌生人的目光, 約會時不適合放空大腦，降低存在感的確會讓他更舒服一些。
    ...算算時間, 他們也算在一起兩年多了，但真正外出約會的次數竟然屈指可數。
    前兩年學業上比較忙碌是其一，其二則是兩人都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比起外出被人圍觀，還不如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待在一起。
    原熠選擇的電影院離家大概二十分鍾的路程, 處於商場頂層。
    電影兩點半放映，下午一點半, 車子便提前抵達商場的地下停車場。
    季皊從沒來過這個商場, 下車後四下看了看, 有些奇怪地問原熠：“怎麽不去學校附近的電影院？”
    原熠：“周末華大的學生太多，遇見他們就別想好好約會了。”
    季皊似懂非懂，就在這時，忽然注意到不遠處的車旁站了一對膩膩歪歪的小情侶。
    女主正拉著男生的手一晃一晃的撒著嬌，聽不清楚具體在說什麽，氣氛卻是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甜蜜。
    ...看起來很像是百分百喜歡對方的樣子。
    觀察片刻後，季皊當起了學人精。
    另一邊，原熠剛剛鎖好車，示意了一下電梯的位置，邊走邊說：“電影院在頂樓，還有四十分鍾開場，我們可以先在商場裏轉......”
    掌心忽然鑽進一隻微涼的手，柔軟的觸感打斷了後半句話。
    有人輕輕拉住了他。
    即便長期擺弄一些美術用品，季皊的手也比一般人細膩得多，上天似乎對他格外眷顧，始終不舍得在這具身體上留下半點瑕疵。
    兩人有過許多次的肌膚相親，但像牽手這種戀人之間在平常不過的親昵舉動反而很少做。
    看著那隻被季皊主動拉住的手，原熠一時受寵若驚，幾乎忘了剛剛想要說什麽。
    轉眸去看季皊時，季皊也仰頭望了回來。
    “怎麽了？”
    “...沒怎麽。”原熠含糊應了一聲，反手握緊他道：“我是說先隨便在商場裏麵逛逛吧，順便買點喝的。”
    “好。”
    兩人就這樣拉著手走進了商場，毫不顧忌地昭示著彼此的關係，這個和平世界對性取向還算寬容，或者該說對好看的人格外寬容。
    何況像季皊這種sss級的長相，誰看了他都會質疑一下自己的性取向，更談不上什麽異樣的眼光了。
    隻是沒過多久，季皊就嫌太熱鬆開了手，那隻手怎麽滑進來的，就怎麽抽出去了。
    本來原熠是不怎麽在意這些的，可突然被‘撩撥’了一下，現在掌心一空，心裏竟也莫名跟著空落落的。
    他餘光一路瞥著季皊的手，好幾次以為季皊又要來拉他，每次卻都期待落空，最後竟把自己搞窩火了，強行別過腦袋不再看了。
    然而就在這時，手掌竟又被季皊軟軟拉住，甚至微微搖晃了一下。
    原熠眉心一陣狂跳。
    “老公，我想喝這個。”
    一肚子火氣隨著這聲稱呼陡然潰散，原熠循著季皊的目光望去，看見了一家以動物塗鴉作為裝修主題的飲品店。
    季皊此刻正直直盯著牆上那隻叼著吸管的哈士奇看，“有點像你。”
    原熠：“？”
    季皊：“像你的頭像。”
    原熠：“......”
    如果別人敢這麽斷句，原熠會覺得對方活膩歪了，但換成季皊，他卻直接略了過去，隻當季皊不小心。
    商場裏有許多的飲品店，這家算是其中生意還不錯的，正巧店內的一桌客人起身離開，原熠示意他先去座位上等，問：“還是喝葡萄汁嗎？”
    “嗯。”
    確定完他要喝的，原熠自覺去排隊點單了。
    周末的商場人流量很大，這家飲品店似乎很受年輕人歡迎，隊伍前麵起碼排了五六波人。
    然而當原熠走到末尾站定後，前方原本熱鬧的隊伍一下變得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似無地朝他瞄了過去。
    彼時季皊剛剛在空桌前坐下，耳邊就聽見了隔壁桌女孩子壓抑著激動的驚歎。
    “媽呀！你快往後看！那人好帥好帥好帥好帥，我要暈了......”
    “哈哈哈哈你至於麽，我看看......臥槽？！”
    “是明星吧？是吧！絕對是吧！”
    “不可能，明星要長這麽帥，早特麽火遍大江南北了，這畫風都和別人不一樣吧......”
    “你去要、要個微信？”
    “我不敢......這個太逆天了，隔這麽老遠我都覺得熱，這尼瑪什麽荷爾蒙啊！”
    聽到這，季皊心裏頗為讚同地點了點頭。
    原熠體溫總是很熱，兩人結婚沒多久就入了夏，他好幾次都是被原熠生生熱醒的，希望原熠走後，留下的數據模型不要複製這個。
    就在那兩個年輕女孩還在討論的時候，那旁已經有人上前搭訕了。
    眉清目秀的青年在朋友的鼓勵下排在了原熠身後，假裝看向上方屏幕的飲品菜單，實際卻是在近距離打量著原熠的身材，從寬肩掃到長腿，無意識吞了好幾次口水，一雙眼睛恨不得整個黏在他身上。
    連季皊這個專業畫家都覺得完美的身體，落在一般人眼中，就是驚為天人的存在。
    要不是原熠優越得實在過分，當初他在華大那幾年，其他人也不會自卑到連和他公平競爭都不敢。
    注意到有其他人拿著手機走了過來，排在原熠身後的青年神色一緊，做了幾個深呼吸後，連忙用手機碰了碰原熠的手臂。
    “你、你好...”青年緊張得聲音發抖，“方便加一下聯係方式嗎？”
    原熠偏頭側目：“嗯？”
    絲毫不遜於身材的俊美五官冷不丁闖入視野，青年一下失了聲，臉色瞬間漲紅得快要滴血，磕磕巴巴地根本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此時季皊坐在不遠處的座位上，正拄著下巴看著這一幕。
    直到那陌生的男人顫顫巍巍將手機舉到原熠麵前，他才意識到什麽，掩在帽簷下的雙眼也慢半拍地眨了眨。
    原熠...是在被人搭話？
    這種情況季皊幾乎每天都在經曆，但說實話，從他們認識到現在，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搭訕原熠。
    他的生活原熠一直都有參與其中，但原熠的生活，他好像沒有特別關注過。
    結婚後也是如此。
    想到這，季皊自己先愣住了，但視線依舊落在兩人身上。
    然後他就看到原熠朝對方搖了搖頭，口型好像是在說...
    “我結婚了。”
    隔壁桌的女孩子跟著怔怔重複了一遍。
    “你看見沒，他剛才說結婚了...騙人的吧？”
    “搭訕的人太多，應該是在委婉表示拒絕吧，就是這理由多少有點假了，這年頭誰急著結婚啊！”
    不止兩人這麽想，被拒絕的青年也一臉不相信的模樣。
    雖然被拒絕了，青年卻沒有離開，秉承著多看不虧的原則，繼續排在了原熠身後。
    大約等了五分鍾左右，原熠才終於買完了喝的。
    在店員發直的視線裏，他走到季皊對麵坐下，貼心地插好了吸管才將果汁遞過去，一改方才冷淡疏離的態度，開口就是一句‘寶貝’。
    “還有半個小時左右，先在這休息一會兒？”
    “好。”
    與此同時，季皊聽到了隔壁桌女孩子的吸氣聲。
    他朝隔壁看了一眼，目光剛一對上，兩個女孩的眼睛驀然瞪大，驚訝到無意識張大了嘴巴。
    棒球帽的確降低了季皊的存在感，再加上附近還有原熠吸睛，剛剛那種情況，旁人還真很難注意到他的存在。
    然而一旦注意到，便再也離不開視線了。
    就如裴放所說，他生來就有一種魔力，隻要露麵，輕易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就比如此刻，季皊依舊戴著鴨舌帽，原熠也依舊就在他身邊，但當眾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後，就連無可挑剔的原熠好像都沒那麽耀眼了。
    但誰也不得不承認，他們看起來實在相配。
    飲品店不知不覺又安靜了一瞬，接著就爆發了一陣壓不住聲音的議論紛紛。
    對此兩人倒沒太在意，季皊接過果汁喝了一口，盯著原熠手裏的咖啡瞧：“你買的什麽？”
    原熠晃了晃加了冰的咖啡：“冰美式。”
    對於曾在靈異恐怖世界裏親手虐殺過不少非人類的原熠來說，和平世界裏的恐怖片就相當於天線寶寶，他擔心自己會無聊的睡著，提前買了杯咖啡提神。
    季皊不喜歡喝很苦的東西，但剛剛原熠排隊的時候，他注意到角落一桌的情侶交換品嚐了各自的飲品，你來我往樂在其中。
    ...看起來很像是好感度百分百的樣子。
    季皊喝著葡萄汁，默默看著原熠將吸管插進咖啡裏，眼見他拿到唇邊喝了一口，突然喚了聲：“老公。”
    “噗！”
    隔壁桌豎著耳朵的女孩被刺激得噴了一桌奶茶。
    季皊的臉皮一向很薄，就是原熠也沒想到他會當著別人的麵這麽稱呼自己，當即老臉一紅，險些也被咖啡嗆到。
    “...怎麽了？”
    “我能嚐一口你的嗎？”
    原熠愣了愣，清楚記得他不愛喝咖啡，但聽季皊這麽說，還是毫不猶豫地將杯子遞了過去。
    季皊本來想伸手接過的，中途突然想起剛才的情侶的舉動，動作一轉，學的認真又徹底。
    於是原熠眼見他就這自己的手，用嘴唇碰了碰吸管。
    可能是覺得姿勢不太方便，又退開親手調整了一下他的動作，才再次湊近，含住吸管淺淺嚐了一點杯子裏的咖啡。
    不喜歡的東西終究還是不喜歡。
    當苦味在舌尖蔓延，季皊幾乎是瞬間皺起了臉，推開原熠的手，連忙去喝自己的果汁。
    等他好不容易將苦味覆蓋了過去，忽然發現四周不知從何時開始就聽不見什麽聲音了。
    季皊有些遲疑地看向四周，就在這時，有些低啞的嗓音打破了安靜的環境。
    “...寶貝，電影快開始了。”
    頭上的棒球帽忽然被摘下，轉眼戴在了原熠頭頂。
    原熠站起身道：“走吧，我們先上樓。”
    季皊應了一聲，跟著站起身，卻發現原熠已經走出了店內。
    可能是見他沒有跟上，男人很快停下腳步，轉回頭等著他。
    棒球帽被壓得很低，低到幾乎看不清臉。
    但也隻是幾乎。
    走近之後，季皊眼神頓了頓，前往電影院的路上，目光頻頻瞥向身旁的原熠，邁進電影院時，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
    “原熠，你是不是發燒了？”
    身高差的原因，縱使帽簷壓得再低，原熠那張麵紅耳赤的臉在他的視角裏也幾乎一覽無遺。
    “...沒有。”
    原熠別過臉喝了一大口咖啡，退開後看了一眼吸管，驀地咕咚咕咚喝了個幹淨。
    然後背著他又甕聲甕氣地重複了一遍。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