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再睜開眼時, 江緣發現他已經回到現實世界的水箱內。
    ——海國有法律規定，像這種鏈接神經的全息網遊，一天的遊玩時間最多不得超過四個小時，以免引發視力障礙、癲癇等疾病, 或是發生意外。
    而當係統檢測到玩家長時間掛機, 也會強製下線。
    江緣之前在沙灘上躺著睡覺, 當然也算掛機。
    問題不大。
    魚慢悠悠地伸了個懶腰, 蜷縮起來。
    他用雙手抱住光溜溜的尾巴，腦袋擱在魚鱗上, 回想起之前遊戲裏的場景，心想，還是有尾巴好, 可以明目張膽的躲懶不走路。
    ——之前在小吃街, 那些攤主們一看到江緣坐著輪椅，或多或少都會饒點東西，讓江緣感覺非常不好意思，好像他在利用這種身份占別人的便宜。但江緣表示他雙腿還好，隻是懶得走路時，攤主又不信, 還跟他發脾氣……
    江緣幽幽歎了口氣。
    他翻個身，一眼就看到蘇管家已經洗好, 看起來晶瑩剔透的葡萄，以及一杯混入葡萄汁，還加了奶蓋的奶茶。
    江緣：“！！！”
    江緣眼眸一亮。
    好耶——
    有飲料喝！
    果茶飲料喝起來酸酸甜甜，比單純的奶茶口感更豐富。
    江緣打開杯蓋, 先品嚐了下奶蓋的濃厚感, 等口腔中盈滿綿密的滋味, 再喝一口清爽的果茶解膩，再合適不過。當然，喝之前搖一搖，攪拌一下，將芝士和果汁完美融合在一起，也非常美味。
    小人魚抱著飲料杯，猛吸一大口。
    他又填了顆葡萄。
    葡萄肉甜中隻微微帶了一點點的酸，皮和中間的葡萄籽都已經被去掉了，吃的時候可以放心大膽，當即心情愉悅。
    如此周到的服務！
    嗚嗚嗚，摩多摩多！
    不多時，已經臨近傍晚，小人魚一邊啜著葡萄汁，一邊優哉遊哉看劇。
    十七則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
    他這次沒摸魚，而是神色凝重地開著終端，低聲說：“是，老大，我這邊目前沒有任何異常。”
    “好，我會多多留意，到時候一有消息，就立刻通知您。”
    而江緣這邊。
    “你竟然說我比不上一條魚？”
    兩邊聲音都不大，誰也礙不著誰。
    過了會，十七突然起身。他閑庭信步般回到房間，扛起一個巨大的琴箱，邊往門口走，邊叮囑道：“少爺，蘇管家，我有點急事，現在要出門一趟，這間平層已經被我用精神力包裹，不論誰敲門都不要開。我感覺到異動，會立刻趕回來。”
    蘇管家應聲。
    十七原本總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此時卻神色嚴肅凝重，身上那股“大學生”的感覺也瞬間消散，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臨走前，他拿了頂帽子。
    房間門開啟又關閉。
    蘇管家這才解釋說：“那個琴箱內是十七的武器。看來他又有得忙了。”
    江緣恍然大悟。
    晚餐依然豐富。
    蘇管家在終端上處理完莊園的事務後，有些閑不下來，幹脆將房間又清理了一遍。江緣吃飯時，看見下方的茶幾旁邊堆放著好幾個大箱子，被蘇管家小心翼翼地收起來，似乎是什麽易碎品。
    “小少爺，這些都是將軍以前的東西。”蘇管家看江緣視線落在這上麵，笑了聲，解釋道，“是玩具，課本之類的。”
    嗯？
    以前？
    所以這是戚淵還沒搬到郊區時住的地方？
    簡單的裝修，不多的擺設，確實和戚淵房間相似。
    不過……
    將軍小時候的玩具竟然有這麽多嗎？
    江緣好奇地多看了幾眼。
    蘇管家見狀，笑眯眯地打開箱子。
    他拿出很多江緣沒見過的新奇玩意，邊給小人魚演示都是怎麽玩的，邊笑道：“這些是將軍七歲之前的一部分玩具，那時候將軍的父母還在世，很小心的保存著這些，但是後來……”
    他頓了頓，中間的全部省略掉，才繼續說，“現在隻剩下這些了。”
    看著這些玩具，蘇管家眼中滿是回憶的情緒。
    突然，他看到什麽，眼眸中閃過一絲驚喜，笑道：“小少爺，您想看看這個嗎？是將軍小時候的一些故事。”
    他將一個絨毛球拿上水箱，遞給江緣。
    絨毛球手感很好，江緣把玩了下，才看到最下方掛著一個小吊墜，吊墜打開，赫然出現一個投影。
    畫麵中，小嬰兒裹著繈褓，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鏡頭。
    一個女聲響起，似乎是在跟另外一個人說話：“他好可愛哦。”
    半晌，男聲：“嗯。”
    “淵淵？嚐嚐這個，很好吃哦。”
    “快看鏡頭。”
    “哈哈哈哈，老公，咱們家寶貝淵淵長牙啦。”
    “精神力測出來了……是3s。”說這話時，女人的語氣，卻並不像是之前那般開心，反而流露出濃濃的擔憂。
    男人安慰：“別擔心，有我們在，不會有事的。”
    畫麵一轉。
    男聲冷漠道：“做過精神力訓練了嗎？”
    “不許喊累。”
    過了會，是一道歎息：“戚淵，你的精神力是百年難得一見的3s，以後，整個海國必定會需要你去……”
    男子抿著唇，抬手撫了撫小戚淵的發。
    畫麵從最開始的小嬰兒翻身，牙牙學語，到後來的練習走路，學習控製精神力……戚淵和父母相處的很多重要時刻，都被記錄了下來。
    畫麵播放的不算快，完全是戚淵幸福的生活開端。
    然而，畫麵卻在一個上午戛然而止。
    最後的鏡頭，永遠停留在七歲那年，小小的戚淵站在客廳，目送爸媽離開的場景。那名穿著長裙，溫柔的長發女人笑了下，掐了把戚淵的臉頰：“淵淵，我和爸爸很快回來，在家乖乖看書哦。”
    戚淵點點頭。
    他似有所感，猶豫一瞬，原本想說什麽，卻見一名與戚淵長相有幾分相似的紅眸男人看了眼時間，催促道：“走吧。”
    長發女人：“嗯。”
    畫麵終止，歸於黑暗。
    江緣魚尾耷拉在下方，一動也不動。
    這種視頻，明明播放的一幕幕，都是孩子與父母之間的相處，溫暖的親情向，但一旦聯想到現在，將軍的父母都已經逝去，連將軍自己也因為長期戍守邊緣星球，導致紊亂加重，沒法救治，即將英年早逝……
    江緣忍不住歎了口氣。
    好在現在都過來了。
    江緣心中想著，看著界麵，突然說：“將軍小時候的眼睛是黑色的？”
    “是。”
    蘇管家也在旁邊看視頻，回想起曾經的事情，他眼尾有些濕潤，聽到江緣的問話，低聲解釋，“將軍遺傳了他父親的基因。戚家是一個神秘的種族，精神力基本都很強悍，眼睛會在成長的過程中……也可以說是精神力的使用中，緩慢變紅。能力越高，眼眸就越接近猩紅。”
    江緣：“？”
    嗯？
    不愧是異世界！竟然還有這種神奇的瑪麗蘇設定？
    厲害厲害。
    視頻黑屏一段時間後，自動循環播放。
    江緣又默默看了遍，視線大都集中在畫麵的小戚淵身上，等再次結束，蘇管家才把絨毛球拿走，放回箱子裏。
    江緣繼續吃飯。
    蘇管家收拾了會，突然出聲寬慰道：“小少爺，這裏麵播放的那些事，都是過去了，現在將軍已經順利從中走出來。”
    正愁眉苦臉的江緣一愣，“啊”了聲。
    嗯？
    什麽？
    ——他其實沒注意蘇管家說的話，而是正有些發愁地盯著麵前的食物看。
    今日份的爆炒龍蝦有點難吃……
    但這可是龍蝦，很貴的。
    江緣登時陷入天魚交戰中。
    過了會，他有些心虛地小聲說：“蘇管家，我吃不下了……”
    蘇管家：“好。”
    他登上水箱，正準備收拾時，突然發現今天晚上的飯菜，小人魚吃的並不多，隻有從前的三分之一，便詫異問，“您這就吃飽了？”
    江緣：“嗯。”
    蘇管家頓了頓，笑道：“好。我再準備一些點心放進小冰箱，您要是晚上餓了，可以自己拿著吃。”
    江緣見蘇管家並未多說，當即鬆了口氣，小雞啄米點頭：“好。”
    蘇管家轉過身，忍不住心想，小少爺可真是人美心善，看過將軍的視頻後，竟然久久不能平靜，還難受的吃不下飯……
    正想著，隻聽“叮咚”一聲，平層的門鈴響起。
    蘇管家動作一停。
    他對江緣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小人魚也一動不動，魚尾僵直，順著水箱直線下墜。
    就在這時，終端震動。
    二老板：「今天的晚安呢？」
    「怎麽還不發？」
    「你該不會忘了吧？」
    江緣：“……”
    這才幾點？
    下一秒，二老板：「而且我說讓你發早安晚安，你就真的隻發這個？別的一句話都不多說？」
    嗯？
    滿足你。
    江緣立刻打字：「十七出門了，隻有我和蘇管家在。現在有人在敲門。」
    「救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