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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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閣的預言一出, 果然就有不少聞風而來的修士到天衍劍宗來打聽消息了。
好在蕭霽防範及時,派劍仆們守死了洞府,密不透風, 讓那些人都悻悻而返。
至於蘇雲嵐, 則在蘇雲卿的授意下被蕭霽暗中送離了天衍劍宗——他需要再進一步轉移蘇家重要的資產和靈石礦脈,防止有不軌之人趁機圖謀。
結果在回去的路上,蘇雲嵐就碰到不少想趁火打劫的,還好蘇雲卿給他的芥子空間裏藏了不少厲害的妖獸, 尤其是尋寶鼠還在, 就成功幫他渡過了這幾次劫難。
如此看來,蘇雲卿先前的防患於未然還是很有必要的。
至於蕭霽和蘇雲卿這邊, 則是由蕭霽親自捏了兩個替身放在洞府內, 讓劍仆們嚴加看守, 自己則悄悄和蘇雲卿一起, 趕往千裏之外的天命閣。
去天命閣路途遙遠,即便禦劍飛行不眠不休也需要三天三夜。
加上蘇雲卿才剛剛受了雷劫, 身體還虛弱, 蕭霽便不打算太快趕路。
反正現下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雲洲大陸, 蘇雲嵐也已經平安回到蘇家, 大家更都不知道他們的確切蹤跡,差個三五日也沒關係。
而且, 蘇雲卿還有計劃。
第一日,在蘇雲卿的提議下, 蕭霽和蘇雲卿來到了雲洲大陸最繁華的城池——中央城,落腳休息。
數百年前, 雲洲大陸還是由幾個修真帝國組成的, 後來帝國們賴以生存的龍脈因為靈氣枯竭紛紛死亡或是遁走, 帝國們也就一一土崩瓦解。
中央城則是當初最大的一個修真帝國——楚國的皇城舊址。
現在發展成了雲洲大陸最大最繁華的交易中心和交通樞紐,南來北往的修士都可以在這裏互通有無。
見過了天衍劍宗的威嚴莊肅,蘇雲卿再看到中央城這種飽含人間煙火氣的城池,倒是頗有親切感。
中央城分為三個部分,上中下三城,由護城河和牆隔開,彼此互不相幹,等級森嚴。
上城和中城中間隔著一道布滿金色陣紋的高高城牆,必須要通行令才能進入,而中城和下城之間則被一條寬闊的護城河隔斷,河麵上有一座大橋,一列列身著黑袍的修士在橋上行走,防止中城和下城的人流互相亂竄。
蘇雲卿和蕭霽首先進入的是中城,因為他們要住宿找客棧,蘇雲卿在見到上城和下城的奇妙景象後,眸光微動,默默看了看下城那邊漆黑一片,鬼氣陰森的景象和上城那邊燈火通明,靈氣繚繞的繁華景象,不由得就低聲道:“這中央城還真是奇妙。不知道上城和下城裏都是什麽樣子。”
蕭霽:“上中下三城我都去過。”
蘇雲卿不由得仰頭,靜靜看向蕭霽。
蕭霽看了四周一眼,道:“進了客棧再說。”
蘇雲卿含笑:“好。”
·
最終,二人選定了一個中城裏人流量最大,且看上去十分奢華的酒樓。
一進酒樓,蘇雲卿便嗅到一股十分迤邐的馨香氣息,再抬頭看去,不少美歌姬正在二樓中央的環形舞台中載歌載舞,金粉飛灑,賞心悅目。
蕭霽目不斜視,徑直要了一間最好的雅房,就帶著蘇雲卿進入了雅房。
這個酒樓的雅房倒是比天衍城中酒樓的雅房要更好,進門是一扇琉璃琥珀屏風,上麵是狸奴撲蝶的圖案,栩栩如生,牆角瓷瓶裏插著幾支白梅,暗香幽幽。
博古架上盡是各種珍奇擺件,屏風後是一張描金軟榻,軟榻後又是一扇屏風,過去就是一張梨木雕花拔步床。
拔步床後紅木拱窗打開,外麵是一汪碧玉一般的溫泉,還有一片小庭院,庭院中石桌椅和秋千架都俱全,滿庭梅花正盛放著,顫巍巍的,漂亮雅致至極。
蘇雲卿本來是想歇息,結果見到那秋千架,忍不住就玩心起了幾分,道:“夫君,我要坐秋千。”
蕭霽怔了怔,無奈,卻又很是順著蘇雲卿,抱著蘇雲卿去了秋千處。
蘇雲卿坐上秋千,又看了蕭霽一眼。
蕭霽默默笑了笑,隻能任勞任怨地輕輕給蘇雲卿推起了秋千。
秋千蕩起,蘇雲卿雪白衣衫拂開,在一庭簌簌落梅中宛如一隻晶瑩剔透的白蝶,翩翩飛舞。
蕭霽這時一邊靜靜推著秋千,一邊就跟蘇雲卿介紹中央城上中下三城的情況。
原來當初楚氏王朝覆滅,還是留下了不少血脈,現在上城裏居住著的基本都是楚氏王朝遺留下來的貴族子弟,還有一部分當初依附於楚氏王朝修真世家的子弟。幾個雲洲大陸鼎鼎有名的學宮也在上城。基本都是當年楚氏王朝的財產。
中城裏則是各種小門小派以及散修的交易集散地,熱鬧非凡,也是人最多,煙火氣最濃厚的地方。還有一處萬事樓,裏麵有修真界絕大多數的消息,你可以進去賣消息,也可以買消息,消息的價值由萬事樓樓主決定,交易之前需要立下天命契約,保證消息真實性和不可泄露這兩點。
下城則是混居著不少貧民散修,還有被懸賞的黑戶散修,以及一些被世人唾棄的半妖,半魔。所以需要修士看守,防止這些人逃竄作亂。但若是普通修士需要一些特殊的法器工具或者非同尋常的消息,也能去下城黑市,不過就得花大力氣買通守衛了,而且進入下城之後,生死自負。
蘇雲卿聽完蕭霽的講述,就知道自己來對了。
這時他微微一笑,就道:“夫君,明日我們去一趟萬事樓吧。”
蕭霽:“你要買消息?”
蘇雲卿搖搖頭:“不是,賣消息。”
蕭霽有點奇怪:“你要賣什麽消息?”
蘇雲卿神秘一笑:“明日夫君你就知道了。”
蘇雲卿都這麽說了,蕭霽便也不再多問,隻是看了看此時略顯陰沉的天色,就道:“天要黑了,一會要起風了,進去吧。”
蘇雲卿聞言,目光動了動,就默默朝蕭霽伸出手。
蕭霽會意,迎上來將蘇雲卿抱在懷中,便抱入了房中。
蘇雲卿方才在秋千上蕩了一會,這會衣衫和發間都落下了不少白梅花瓣,帶著淡淡的幽香,十分柔軟。
蕭霽抱著蘇雲卿進入房中,第一件事就是想伸手把蘇雲卿頭上的花瓣給拂落,但手才抬起來,觸碰到蘇雲卿鬢角,忽然蘇雲卿就偏過臉,將柔軟微涼的側臉貼在了蕭霽的掌心。
白玉一般的細膩冰涼的觸感讓蕭霽心頭微微一驚。
蕭霽立刻便皺眉道:“怎麽這麽涼?你方才也不說。”
說著,蕭霽就扭頭彈指一揮,頓時,屋內不遠處的一個碳鼎中的碳便燃了起來,暖洋洋的熱度升起,帶著一股陳皮和桂花的香氣。
蘇雲卿鼻尖有點微紅,卻一點都沒因為蕭霽的這句“責怪”不開心,反而湊得更近了些,笑著在蕭霽掌心蹭蹭,輕聲道:“所以才要夫君給我暖暖啊。”
蕭霽:……
蘇雲卿這時咳嗽了一聲,又恍若無意地說:“夫君,我們多久沒雙修了?”
蕭霽眉頭一皺:“你——”
話還沒說完,蕭霽臉色就變了。
因為蘇雲卿這會竟然湊過來,用濕潤柔軟的唇碰了碰他的掌心,還親了一下他的指尖。
蕭霽指尖和掌心處被蘇雲卿這麽觸碰過,頓時,那一塊的皮膚全都發了麻,過電一般,沒了知覺。
蘇雲卿抬起眼,含笑用水意朦朧的眸子脈脈注視著蕭霽,濃密的長睫輕輕顫動,在他姣好的麵龐上投下一片淡淡陰影。
“夫君不要老是讓我主動啊,我主動久了,也很累的。”
蕭霽:……
還能有什麽法子?
還不是隻能乖乖敗給這個撩人的小妖精?
蕭霽緩過神來,眸光一沉便一把將蘇雲卿從軟榻上抱了起來。
蘇雲卿先是微微一聲驚呼,接著便含笑順勢摟住了蕭霽的脖頸。
蕭霽伸手抽開了蘇雲卿頭上的發簪,濃墨一般的烏發飛散而下,落在雪白的側臉旁,帶著幽幽梅香,絲絲縷縷,牽人心扉。
然後那一團白雲一般的柔軟身軀就被蕭霽抱著扔到了梨木大床上。
拔步床顫了顫,發出吱呀吱呀的響動。
蕭霽傾身而上,蘇雲卿不動,隻仰麵躺在床上笑著看他,笑意精致惑人,宛如話本裏成精的白狐美人。
蕭霽眯了眯眼,有些情動,就想伸手去撫蘇雲卿那細膩如瓷的側臉。
忽然,蘇雲卿在蕭霽動作之前,先有了動作。
他伸出手指,便輕輕勾了一下蕭霽那嚴密合縫的玄色領口,然後那細白柔膩的指尖就緩緩順著那領口邊緣摩挲著,去撫摸那處霜白色的脖頸肌膚。
蕭霽呼吸頓時微微一滯。
下一秒,蘇雲卿的指尖落在了蕭霽的喉結上。
蕭霽眸色深了深,啞聲道:“不是說了讓我主動麽?”
蘇雲卿回過神來,莞爾一笑:“因為看見夫君哪裏都讓我心動,所以有些忍不住了。”
“夫君怎麽就這麽好看呢?”
這麽一句話一出,宛如一團烈火,轟然把蕭霽整個人都燒著了。
星星之火,燒完了整片草原。
蕭霽再也控製不住,伸手扣住蘇雲卿的後頸,便半托起蘇雲卿的腰,狠狠朝著那漂亮水潤的薄唇吻了上去。
蘇雲卿羽睫輕顫,柔順地回吻。
片刻之後,蕭霽揚手一扯。
係著帳幔的絲綢帶子飄揚而落,簾幕墜下——
帳中人影擁吻著,逐漸模糊。
·
次日清晨
蘇雲卿墨發披散,坐在銅鏡前,任由蕭霽幫他簪發。
這會他雪白的麵容上帶著一點漂亮的粉色,氣色極好,如同初春綻放的桃瓣,柔嫩馨香。
薄唇抿著,嫣紅中帶著潤澤的水色。
蕭霽衝動之後,往往賢者時間特別長,這時他就又恢複到了那個清靜冷肅的劍尊模樣,霜白的俊美麵孔上一絲表情也無,隻是狹長眸中悄然藏著一絲柔軟。
蘇雲卿這會坐了片刻,忽然有點若有所思地托腮道:“不知為何,結嬰之後總容易困。明明這幾日吃補藥吃得都快胖了。”
蕭霽給蘇雲卿簪發的手頓了頓,低聲道:“吃得多了,自然容易困。”
蘇雲卿撲哧一笑:“夫君在講笑話麽?我又不是普通人,我現在好歹也是元嬰高手了,怎麽會吃多了就困?”
蕭霽不語。
他其實沒看出蘇雲卿什麽地方有問題,隻是氣血確實有些虛虧,但想必也是雷劫那時受傷太重,一時半日沒有養回來。
更有可能——蘇雲卿的“矯情病”又犯了。
蕭霽不是不願意哄,隻是不會哄,有些頭痛,所以寧願含糊過去。
好在蘇雲卿這次似乎這“矯情病”沒持續太久,說完見蕭霽不願意答話就自若地轉移了話題道:“夫君,一會陪我去一趟萬事樓吧,我們昨夜說好的。”
蕭霽抬起眼,看了看鏡中的蘇雲卿:“你還沒說你要賣什麽消息。”
蘇雲卿從鏡中含笑瞥了蕭霽一眼,輕聲道:“夫君怕我把你賣了?”
蕭霽不悅:“瞎說什麽。”
蘇雲卿噙著笑:“那我就暫時保密。”
蕭霽被噎了一下,半晌,他靜靜歎了口氣,不說話了。
·
之後兩人梳洗完畢,就喬裝改扮,去了萬事樓。
萬事樓進門先入大堂,大堂內金碧輝煌,掌櫃穿金戴銀,身後立著一個高高聳立的巨大櫃子,櫃子上麵都漂浮著金色的陣紋,裏麵便是封鎖著的無數消息,如果想要消息,就得付出代價。
而在掌櫃身前的櫃台兩側又分出了兩道門,每道門上都有門簾,一個寫著“買”字,一個寫著“賣”字。
進入“買”字門的修士絡繹不絕,另外一道寫著“賣”字的門就冷清了許多。
而兩人去掌櫃處問詢後,掌櫃知道兩人要賣消息,便讓小二帶著兩人進了寫著金色“賣”字門。
進入門後,兩人立刻就被一道傳送陣傳送入一個密閉空間。
密閉空間裏隻有一張桌子和一張椅子,桌上放著一道天道契約和一枚空白玉簡。
旁邊豎著一個木牌,木牌上寫著售賣消息的注意事項。
一、售賣的消息必須是獨家消息,不可二手銷售,否則不予交易。
二、售賣全憑自願,售出之後不得反悔。
三、先簽天道契約後交易。
四、售賣消息者可以自己出個理想價格,可以是靈石也可以是其他,隻要價格合理,就能成交。
蘇雲卿看完注意事項,稍作思索,先簽下了天道契約,然後他便握住了那枚空白玉簡,將自己要售賣的消息傳輸了進去。
傳輸完畢之後,蘇雲卿微微一笑,看向一旁的蕭霽道:“好了,夫君我們走吧。”
蕭霽見蘇雲卿沒有打算說,便也沒問,就帶著蘇雲卿離開了。
但沒想到,兩人前腳離開萬事樓,後腳就有管事找了上來,請兩人入樓中麵談。
蕭霽見狀,眉頭一皺,正要說話,一旁的蘇雲卿卻看向他,微微一笑,輕聲道:“沒關係夫君,是我主動要求見他們樓主的。”
蕭霽:?
沒想到蘇雲卿會在這個時候主動要求見萬事樓樓主,蕭霽心頭微有懷疑。
但最終,他還是按捺下心頭的古怪情緒,陪著蘇雲卿再次進入了萬事樓。
管事帶著兩人,上了萬事樓的最高層。
一個密不透風的雅間。
蘇雲卿和蕭霽一進入雅間,身後的門便悄然關上,同時一扇簾幕悄然拉開。
不遠處,隻見一個白玉輪椅背對兩人而放,一襲印著銀色劍紋圖案的玄色長袍曳地,墨發傾瀉而下,披散在輪椅四周。
那擱在輪椅扶手上的手蒼白骨感,異常漂亮。
也……異常熟悉。
蕭霽一見這一幕,眸中波瀾不驚,麵無表情,周身卻徐徐升起了一股殺意。
蘇雲卿眸光微動,卻伸手輕輕拉住了蕭霽的手。
蕭霽回過神來,身上殺意稍斂。
中央城裏,不許廝殺,尤其萬俟嵩現在身份曖昧,若是動手,他們也會暴露,並不討好。
就在這時,白玉輪椅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朝兩人靜靜轉了過來。
萬俟嵩那張蒼白清瘦的熟悉麵孔就這麽毫無遮掩地出現在了兩人麵前。
這時他側身,一手抵著下巴,挑眉道:“沒想到二位竟然親身光臨我們萬事樓,真是我的榮幸。”
蘇雲卿絲毫都不驚訝。
片刻之後,他衝著萬俟嵩徐徐一笑就輕聲道:“確實好巧啊,萬俟少主,或者——現在該叫萬俟樓主了。”
看著蘇雲卿溫潤如玉的笑顏,萬俟嵩眸中有一點奇異又隱忍的火苗綻出,喃喃道:“是啊,真巧,又見到夫人了。”
蘇雲卿清晰地看見萬俟嵩眼中那藏著的複雜情愫,這會卻視若無睹,隻淡淡說:“那現在,我可以同樓主談一談我們的交易麽?”
萬俟嵩聽到蘇雲卿這話,驟然回神,眸光一點點銳利起來,片刻之後,他幽幽道:“夫人賣那條消息就不怕自己成為眾矢之的?”
蘇雲卿眉頭輕挑,莞爾:“真要成了眾矢之的,那就看哪根箭能射得中了。又或者,它們還沒射過來,就自相殘殺了呢?”
萬俟嵩眸中寒光一閃,唇角扯了一下,道:“不愧是夫人,想的真深遠。”
蘇雲卿沒有回答萬俟嵩這句誇獎:“我的要求很簡單,隻要樓主以最便宜的價格和最快的速度把這條消息賣出去即可。”
萬俟嵩眉頭微挑:“若我覺得這個條件不合適呢?”
蘇雲卿笑了笑:“那我再送樓主一個機緣,如何?”
萬俟嵩:“什麽機緣?”
蘇雲卿:“讓你恢複成正常人,可以修煉的機緣。”
萬俟嵩眸中驟然綻出一絲極為銳利的光芒,身體微微前傾:“此言當真?”
蘇雲卿看著萬俟嵩這個極度渴望的小動作,不由得笑了笑:“簽下天道契約樓主就不必怕我反悔了。而且,我先前不是也送過樓主一次機緣麽?那次可不是假的。”
萬俟嵩聽到蘇雲卿這句話,似乎是想起什麽舊事,眸光顫了顫,接著他便定定看了蘇雲卿片刻。
蘇雲卿目光澄淨,同他對視,一絲不亂。
萬俟嵩抿了唇。
可即便如此,萬俟嵩還是沒能第一時間做下決定,隻是又默默朝輪椅後麵靠了過去,似乎在思索什麽。
一旁的蕭霽聽著兩人的對話,根本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麽,眉頭皺了皺,卻始終沒有出言打擾。
短暫的沉默。
最終,萬俟嵩在良久的思索中回過神來,他又深深看了蘇雲卿片刻,終於挑眉淡淡道:“好,我答應了。”
簽訂契約。
在契約簽訂結束後的最後一瞬,蘇雲卿的眸光透過萬俟嵩的手背向裏看去。
看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金色神紋。
蘇雲卿眉頭不自覺微微一皺。
但最終,他悄然看了萬俟嵩一眼,看著那蒼白的麵容,什麽都沒說。
契約完成後,蘇雲卿和蕭霽便要告辭。
萬俟嵩收起契約,也不抬眼:“既然二位要我保守秘密,我便不送了。”
蘇雲卿:“好。”
轉身而去。
蘇雲卿離去之時,本來已經要走了,最後一步推開門時他忽然還是回頭靜靜看了萬俟嵩一眼。
萬俟嵩正要收起天道契約書,結果似有所感,一抬頭卻看到蘇雲卿這個眼神,他神色不由得微微一變。
蘇雲卿看完這麽一眼,沉吟片刻,最終還是輕聲開口道:“或許先前我和樓主之間有些誤會,以後我想也許有機會解開這誤會。”
萬俟嵩:?
然而還沒等萬俟嵩思索完蘇雲卿這話是什麽意思,蘇雲卿就又淡淡笑了笑,垂眼轉身離開了。
萬俟嵩看著蘇雲卿離開的背影,下意識就攥緊了掌中的天道契約書。
蘇雲卿這個人……他實在是捉摸不透。
但有時候,越是捉摸不透的東西便越誘人去深入接觸。
即便知道……那
·
回去的路上,蘇雲卿都沒有同蕭霽交流。
隻是到了客棧,蘇雲卿在軟榻上坐下,才終於仰頭靜靜看向一旁蕭霽道:“夫君,我有很多事都瞞著你,你介意麽?”
蕭霽聞言,淡淡看了蘇雲卿一眼:“你既這麽安排便有你的道理。”
聽著蕭霽如此明事理的一句話,蘇雲卿目光動了動,忽然笑了,笑意極為明淨柔軟。
蕭霽:?
“原來夫君果然都知道啊,我還以為夫君是真傻呢。”
蕭霽:……
原來竟是蘇雲卿在訛他。
但這時蕭霽回過神來,定定看了蘇雲卿含著笑意的漂亮麵孔一眼,最終還是嚴肅道:“有些事,我陪著你,做就做了,也不論危不危險。但日後若是你有一天孤身一人,便不許這麽胡鬧,知道——”
“夫君會讓我孤身一人麽?”
蕭霽皺眉:“總有這種時候——”
蘇雲卿眉眼彎彎:“可我覺得夫君這麽厲害,一定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對不對?”
蕭霽不說話了。
蘇雲卿看著蕭霽沉默的樣子,眸光微動,忽然就意識到這個時候再打馬虎眼是混不過去了。
想了想,他默默歎了口氣,就伸出手輕輕拉住了蕭霽的袖子。
蕭霽垂眼看他。
他就仰起臉,笑意溫存地靜靜凝視著蕭霽此刻寒意沉沉的眸子,低聲道:“我知道夫君心裏介意,所以我答應夫君,等這次去見了司命之後,一定就把所有的事都告訴夫君,好不好?”
蕭霽眉頭微挑:“果真?”
蘇雲卿:“果真。”
蕭霽神色稍緩:“那好,再信你一次。”
蘇雲卿又笑了:“夫君這麽信我啊?”
蕭霽最後靜靜看了蘇雲卿一眼,語氣淡淡卻十分坦然地道:“不過因為是你罷了。”
話外之意,不言而喻。
蕭霽此言一出,倒是輪到蘇雲卿怔住了。
半晌,蘇雲卿回過神來,心頭便驟然湧出一股極為洶湧的暖流,然後他抬起臉,望著蕭霽極為燦然的一笑,就伸出雙臂主動撲進了蕭霽懷裏——
蕭霽伸手將人抱住。
蘇雲卿閉眼埋在蕭霽溫熱寬闊的懷中,嗅著那清冷如雪,熟悉安穩的氣息,隻覺得無比安心喜悅。
這是他聽過的,最簡單又最好聽的情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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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樓的辦事效率果然驚人。
隻是一夜之間,雲洲大陸便傳遍了蘇雲卿取得的來自那個“天道罪子”的仙人機緣背後的故事。
傳聞說這“天道罪子”也是來自上方大世界,還十分有權有勢,更和神闕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大世界要封鎖他,也是因為他能力太強。
可換句話說,被上方大世界都忌憚的能量該是多麽強啊!這就等於說隻要得到這“天道罪子”的機緣就很有可能白日飛升。
而蕭霽和蘇雲卿又是夫妻,在神闕的疊加作用下,飛升效果更佳。
一下子,對蘇雲卿避之不及和要出言討伐蘇雲卿的那些修士全都銷聲匿跡了。
大家都紛紛開始熱切地討論要怎麽跟蘇雲卿套近乎或是如何分享蘇雲卿那裏的機緣。因為一旦飛升通道打開,一切都好說了。
隻要他們也去了大世界,那來自大世界的威脅又算得了什麽呢?
針對蘇家的那些人也都慌忙撤了手。
所有人都在開始盤算新的出路。
畢竟對於現在的修真界來講,跟大世界為敵不可怕,不能飛升才可怕。
而且,那流言也說了,若是大世界真要懲罰罪子,為何隻降下一點雷聲大雨點小的雷劫?可見也不是真的厲害。
就這樣,一夜之間,蘇雲卿的身份地位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從過街老鼠變成了人人爭搶的香餑餑。
這消息,也很快傳到了天命閣那裏。
司命在得知這件事之後,幾乎氣得要砸了神殿。
他不明白這些凡夫俗子是怎麽敢對抗天命的?
他都說了蘇雲卿是上界罪子的,這些人怎麽敢?
可他卻一直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人性——當利益達到最大時,沒有人會不敢鋌而走險,這個時候是黑是白已經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