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霽湊得近了, 烏墨色的發絲懸垂而下，蘇雲卿很快就能嗅到蕭霽身上那股淡淡清冽的雪山味道的氣息。
    他怔了一瞬，反而笑了。
    蕭霽看到蘇雲卿這個笑容, 眉頭一皺，不由得警覺。
    扣緊了幾分蘇雲卿的手, 蕭霽道：“你笑什麽？”
    蘇雲卿目光微動, 照實軟聲道：“夫君身上好香。”
    蕭霽：……
    信以為真地蕭霽偏著低下頭, 在自己肩頭嗅了一下。
    結果什麽味道都沒嗅到。
    蕭霽眸光沉了沉, 回過眼：“又騙人, 我從不用熏香這些東西。”
    至多是殿中降真香的味道，但那味道實在是很普通，蘇雲卿鼻子又特別挑剔，每次配香都要用各種名貴香料，怎麽會覺得降真香好聞？純屬胡扯了。
    蘇雲卿看著蕭霽這幅表情, 反而不著急了, 沉吟片刻，他笑了笑, 輕聲問：“那夫君你覺得我香麽？”
    蕭霽啞然。
    他確實覺得蘇雲卿是香的。
    但——
    “你整日擺弄那些熏香，身上自然有香氣。”
    蘇雲卿長睫微動, 過了一會, 他歎了口氣：“看來夫君對我的喜歡還是比不上我對夫君的喜歡。”
    蕭霽愕然。
    不知道蘇雲卿從哪得出這個謬論, 下意識他就反駁道：“明明是你，日日戲弄我, 講話都沒一句真——”
    “夫君，你覺得, 失憶的我對你熱情麽？”
    蘇雲卿不提這話還好, 一提這話, 蕭霽神情就愈發不對，這會他眸光冷了冷，掐著蘇雲卿手腕的手也不由得重了幾分：“這事我還沒跟你算賬，你倒是自己先提了？”
    蘇雲卿不疾不徐地微微笑了笑：“可是夫君，你見過我對別的男子那麽熱情麽？”
    蕭霽：？
    “我在失憶時，從沒見過夫君的情況下，就那麽喜歡夫君，夫君還覺得我騙你，這樣講道理麽？”
    “倒是夫君，老是懷疑我，真讓人傷心。”
    蕭霽驟然噎住，一時間竟是被蘇雲卿這番歪理說得沒辦法反駁。
    他隱約知道有些地方不對，蘇雲卿這是在狡辯，可就是……找不到一絲破綻。
    蘇雲卿見到蕭霽露出遲疑的表情，不覺暗暗一笑，然後他就費力欠身起來一點，另一隻沒被扣住的手搭上蕭霽的肩頭，再慢慢撫上蕭霽俊美清冷的側臉道：“不管夫君怎麽想我，我心裏就是喜歡夫君的。夫君若是覺得我隻看臉，那其實洛玉京和聞蒼朔的長相也並不輸夫君太多。我若真是隻看臉，也不必吊死在夫君一棵樹上了，是不是？”
    蘇雲卿的手指溫熱柔軟，如同絲綢一般，但說出來的話卻讓蕭霽不覺微微一驚。
    過了片刻，他凝眸看了過來，冷聲道：“你還敢想別人？”
    蘇雲卿一臉無辜，還指尖輕輕撫過蕭霽唇邊，凝視著蕭霽那玉雕一般精致的下頜弧線和薄唇，笑了笑：“夫君好霸道，那麽多人喜歡過我，我連想想也不成了？”
    蕭霽：“不許想。”
    蘇雲卿挑眉：“那夫君也不許懷疑我。”
    蕭霽劍眉再次蹙起，顯然是覺得蘇雲卿這討價還價十分不厚道。
    但下一刻，蘇雲卿就已經又逼近了幾分，貼到了他側臉旁，輕輕嗬氣，抵著他的唇邊就柔聲道：“夫君真不能冤枉我，我就是喜歡夫君，喜歡夫君的臉，喜歡夫君的香味，哪裏都喜歡，才那麽情不自禁的。”
    這樣的蘇雲卿，稍微一開口，蕭霽整個人都麻了。
    而且同那個熱情的蘇雲卿不同，這個蘇雲卿是最能把握那個張弛的度，若即若離，把你撩得欲罷不能，火焰高漲，還自己一點事都沒有。
    就像現在，蘇雲卿說完這句話，竟然都沒有再親一親蕭霽，目光微動就要退去。
    蕭霽如何再能忍？
    原本的懲罰的想法徹底被拋在腦後，他呼吸急促了幾下，就伸手一把掐住了蘇雲卿即將退去的玲瓏下頜。
    逼迫蘇雲卿仰頭看他。
    四目相對，蘇雲卿一雙狹長桃花眼裏浸滿了盈盈笑意和濃稠到拉絲的脈脈情愫。
    蕭霽垂眼，從蘇雲卿那烏密的長睫緩緩往下掃，掃過那漂亮如玉的鼻梁，嫣紅勾人的唇。
    最終，在那唇間嗬出的熱氣中，他眸光流連片刻，終究還是沒忍住，狠狠側頭就吻了上去。
    蘇雲卿順勢仰起脖頸，直身跪坐，從容地配合了這個吻。
    蕭霽的手掌也在這時扣了上來，攬住了蘇雲卿的後腰，然後一點點在那柔軟絲緞的布料上收緊，直到隔著薄薄的布料觸碰到那片肌膚透出的溫熱才不再動。
    黑和白這兩抹最鮮明的色澤在一床大紅中交織在一處。
    紗幔被風吹得揚起，纏纏綿綿落在兩人頭頂，罩下去。
    一室緋紅。
    ·
    是夜。
    蕭霽梳好頭發，坐在床鋪對麵的蒲團上，劍眉凝起，眉眼間多出幾分鬱氣。
    每次遇到這樣的事，他最後總是被蘇雲卿哄得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等事後發現自己被騙了，想要發作又心軟了。
    畢竟蘇雲卿這會正歇在床上，側著腰梳頭，如玉麵容還帶著幾分淡淡的酡紅，烏墨長發傾斜而下，蜿蜒落在他半跪坐著的赤足上。
    黑的發，雪的肌膚，桃瓣一般薄紅的唇。
    宛如世間最純粹之美化生而出的精靈。
    讓人不忍欺負。
    蕭霽一邊打坐，一邊看一眼這樣的蘇雲卿。
    苛責蘇雲卿的情緒很快就化為一腔平靜的柔情。
    想想也是，有這般絕色在側，又怎麽舍得苛責？
    而且蘇雲卿說的也是，當時他的選擇本就極多，選了蕭霽自然也不全是權衡利弊，若說一點喜歡也沒有，蕭霽自己也不信。
    罷了。
    就這樣，蕭霽很善於自我安慰地把自己pua了一番，便心安理得了。
    恰好在這時，蘇雲卿抬眼含笑看了蕭霽一眼。
    四目相對，蕭霽心頭一動，隨即他就皺眉佯裝無意道：“你怎麽了？”
    蘇雲卿：“我看看夫君，夫君好看啊。”
    蕭霽：……
    隨即就別過眼，不說話了。
    而蘇雲卿自顧自端詳了蕭霽片刻，忽然道：“夫君，那個方法你研究透了麽？改日是不是可以給哥哥施術了？”
    說到正事，蕭霽才回過神，這時他沉吟片刻，就道：“應該沒問題。很安全。”
    蘇雲卿微微笑了：“那就好。”
    蕭霽這時下意識看了蘇雲卿，看到蘇雲卿唇邊柔和平靜的溫馨笑意，不知為何，心頭一動，竟是有些暗暗羨慕蘇雲嵐。
    能得到蘇雲卿這樣全心全意的付出。
    但是羨慕歸羨慕，蕭霽也還是比較清醒的，他知道有些事沒辦法混為一談，也比不了。
    反而是這個認知，讓他又清醒了一點。
    知道蘇雲卿是有情有義之人，隻是性子皮了些，愛同他玩笑了些，那些讓他不太高興的事便更容易諒解了。
    想到這，蕭霽倒是徹底釋然了，接著他不由得又看向蘇雲卿道：“等銜舟好了之後，你有什麽打算麽？”
    蘇雲卿眸光一動，反問：“夫君有什麽想法麽？”
    蕭霽沉吟片刻道：“為了銜舟，我們已經在這方世界停留太久了，你想回去上方世界或者你曾經在的那個世界看看麽？”
    蘇雲卿怔了一瞬，隨即眉眼彎彎笑了一笑：“好啊，夫君願意了解我，我好開心。”
    蕭霽不由得咳嗽了一聲，道：“那到時，銜舟是留在這還是一起去？”
    蘇雲卿想了想：“一起去吧，最好把白虎前輩和朱明前輩也帶上，我們沒空的時候，他們也可以幫忙帶珩兒。”
    蕭霽：“嗯。”
    蘇雲卿看著蕭霽的神色，忽然輕輕笑了笑：“夫君不生氣了？”
    蕭霽聽到蘇雲卿這句問話，默默抬頭看了蘇雲卿一眼，然後想了想，他就難得和聲地對蘇雲卿伸手道：“過來。”
    蘇雲卿目光動了動，下床，走了過來，坐到蕭霽身邊。
    蕭霽伸手輕輕摟住了蘇雲卿，摸了一下蘇雲卿的手，就道：“不穿好衣服，這麽涼。”
    蘇雲卿：“反正夫君總會提醒的。”
    蕭霽啞然，倒也不生氣，就主動從儲物戒拿出披風，披到蘇雲卿肩頭。
    蘇雲卿順勢就靠到了蕭霽懷中。
    蕭霽身體先是微微繃緊了一下，接著又放鬆了下來。
    蘇雲卿的頭靠在蕭霽胸口，蕭霽一低頭就是滿目黑潤的秀發，散發著芬芳的梔子氣息，很是好聞。
    這時他不自覺伸手攬住了蘇雲卿的肩膀，就道：“我生氣，有時候是覺得你不夠喜歡我。”
    蘇雲卿：“那現在呢。”
    蕭霽：“我想通了，隻是你喜歡人的方式我不太適應，未必是不喜歡。”
    蘇雲卿仰起頭，含笑看了蕭霽一眼：“夫君怎麽突然這麽通情達理了？”
    蕭霽看向蘇雲卿，摟著蘇雲卿肩頭的手輕輕收緊了一點，想了想，道：“要同你在一起，我也不能一直讓你接受我，你的一些習慣，我也得學會慢慢接受。”
    蘇雲卿聞言，眸光動了動，忽然就輕聲道：“那……我有個問題想問夫君。”
    蕭霽：“你問。”
    蘇雲卿唇邊笑意濃了幾分：“夫君是喜歡失憶前我熱情的樣子，還是喜歡我現在溫柔的樣子。”
    蕭霽：？
    過了好一會，蕭霽斟酌著道：“都是你，這倒是沒什麽太大區別。”
    蘇雲卿蹙了蹙眉：“不會吧，我覺得區別還是挺大的，明明我熱情的時候夫君你也更熱情一點。”
    蕭霽：……？
    原來，蘇雲卿問的是關於那方麵的……熱情麽？
    蕭霽臉色變了又變，最終他咳嗽了一聲道：“雖然我現在不修無情道了，但你老這樣也不好，傷身。”
    “還是節製點。”
    蘇雲卿：“原來夫君嫌我不會雙修了。”
    蕭霽：“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過蘇雲卿想了想，就仰頭靜靜靠在蕭霽胸口，笑了笑道：“不過在這個世界能玩的東西確實太少了，還有些夫君未必喜歡，我那個世界倒是有很多新鮮玩意，說不定裏麵就有夫君喜歡的。”
    蕭霽：？
    蕭霽頓時有些不自在了：“這……就不用了吧。”
    蘇雲卿：“我覺得很有必要啊。”
    “夫君你本體可是龍，龍都是在雙修方麵極為強勢的，我不想讓你不滿意。”
    蕭霽：……
    到底是你怕我不滿意，還是你自己不滿意？
    眼看著蕭霽的神色變得越來越詭異，蘇雲卿沉默了片刻，忽然又含笑伸手去撫摸蕭霽的側臉，輕聲道：“夫君嚇到了？”
    蕭霽否認：“沒有。”
    蘇雲卿凝視了片刻蕭霽的側臉，就道：“好了，不哄夫君了。”
    蕭霽心頭一動，低頭去看蘇雲卿。
    蘇雲卿抿唇笑了笑，就把臉貼在蕭霽鎖骨處，輕聲說：“就是我太喜歡夫君了，喜歡夫君的臉，喜歡夫君的身材，哪裏都喜歡。所以才這麽過分的，夫君不要嫌我過分才好。”
    蘇雲卿說這話時，側臉上恰到好處地飛起一片淡淡的紅霞，整個人宛如最漂亮的桃花美人，嬌羞到恰到好處。
    蕭霽啞然。
    過了許久，他嘴唇動了動：“其實，我也沒有不喜歡。”
    說這句話時，蕭霽明顯還是有些赧然，不過足夠了坦誠。
    但能有他這麽表態，蘇雲卿已經很滿足了。
    把一個禁欲劍尊，掰成現在這樣，蘇雲卿成就感爆棚。
    想著，蘇雲卿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就道：“那以後，夫君如果想雙修，也不要瞞著我，好不好？”
    蕭霽遲疑了一下：“嗯。”
    蘇雲卿想了想，正欲起身結束這次溝通，忽然他的手腕就被蕭霽扣住了。
    蘇雲卿：？
    下一瞬，蕭霽微涼的手掌就順著他寬大的袖口撫上了他瑩潤的手肘，掀了上去。
    蘇雲卿微微睜大了眼。
    緊接著，他就被蕭霽放倒在了蒲團上。
    一身雪白裏衣的蕭霽欺身俯了上來，發絲緩緩滑落。
    蘇雲卿還有點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他也沒有撩蕭霽啊？
    緊接著，一個幹燥輕柔的吻就靜靜落在了他的頸側。
    蕭霽這次，俯在他耳畔道：“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一會別哭。”
    蘇雲卿心頭一沉，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被蕭霽掐住腰，吻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