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0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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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裴意從未有一刻比現在更直觀地領悟了“血液凝固”這四個字的含義,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出現在了眼前的薄越明,一時之間進退無路。
    他下意識地將手中的行李箱往後藏了藏,腦海裏的疑惑還沒拐過彎——
    怎麽會呢?
    薄越明這個點不是應該要睡覺了嗎?而且他怎麽會第一時間就認出來了?
    “你要去哪兒?”
    薄越明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的裴意, 再次追問。
    互道晚安後,他就一直在反思自己昨晚的問題、也思考著自己該怎麽和對方坦誠才是最好的,想著想著就失眠了。
    恰巧小客廳裏的礦泉水用盡, 薄越明就緩步下樓倒了一杯水,然後才剛回到小客廳的門口, 他就撞見了眼前的這一幕。
    此刻,薄越明瞧見裴意“掩耳盜鈴”般的藏行李箱的舉動,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他一個健步就將裴意攔腰扛抱了起來。
    “啊!”
    突然而至的失重感讓裴意下意識地丟掉了行李箱, 牢牢扒住薄越明的肩膀和背部, 慌得一下子沒了偽裝, “薄越明,你做什麽?”
    “——啪!”
    薄越明直接狠拍了一下裴意的屁股, “閉嘴!”
    下手的力度沒了克製,裴意瞬間羞到臊紅了臉、噤沒了聲。
    薄越明將裴意被抱坐在了高一節的水吧台麵上,與之視線相對。
    裴意還沉浸在剛剛那一掌帶來的羞恥感中, 氣地結結巴巴, “你、你打我?”
    “我早就和你說過了,要是再被我發現偷偷溜走,那就是要罰的。”
    薄越明的雙手直接撐在他的身側, 堵住了所有的退路, “你現在敢當著我的麵再跑一個試試?我還會做出更瘋的事情。”
    “我!”
    裴意欲言又止,又氣又羞——
    他怎麽會知道是這種罰法?從小到大、活了兩輩子就沒被人打過這地方!
    原本還興衝衝想要溜出門玩耍的“夜貓子”探長見裴意被帶走, 連忙跟著跳上了水吧台, “喵~嗷!”
    薄越明冷不防地捏住探長的後頸肉, 將他抓回到地麵,“回窩呆著去,不然你的零食也沒了。”
    他深呼一口氣,像是說給探長聽,也像是說給裴意聽,“別好的不學,學壞的!”
    探長仿佛聽懂了大主人的指令,說拋棄就拋棄,頭也不回地鑽回了裴意的小房間裏。
    裴意看見探長不帶停留的小背影,無語哼唧,“這小貓沒良心。”
    薄越明又順勢捏住了他的後頸小痣,夾雜著一絲氣性,“你呢?你也沒良心。”
    裴意像是被握住了什麽敏感的命門,頓時縮著脖子、回過視線。
    昏暗的燈光下,兩人的目光再度交匯。
    薄越明的眼中沒了往日的灰敗和錯焦,反而清晰地充斥著他的無奈、不解、氣意以及不肯放過的占有欲。
    裴意驟然反應過來,再也顧不上自己往日的偽裝,錯愕,“你、你不是看不見嗎?什麽時候好的?”
    怪不得薄越明能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並且喊住他!
    他昨晚和今天都太過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不僅躲著薄越明,也不敢直視他的雙眼,結果到頭來居然漏了這麽重要而明顯的一件事!
    原本的薄越明想了一大堆解釋自己眼睛情況的措辭,事到如今,還是用最直白的方式承認,“裝的。”
    裴意脫口而出,“你騙我!”
    薄越明氣笑,落在後頸的力道加重了一份,“那你呢?你沒騙我?”
    “……”
    裴意不受控地呢喃了一聲,心虛的視線開始遊來蕩去地閃躲。
    薄越明看見他的樣子,心尖的情緒又濃烈了一分,“裴意,你記得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麽?”
    “答應了要一直陪我?說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今晚睡前還故意說好話哄我,結果眨眼瞞著我就想要離開?”
    薄越明說這一段話的氣息難得有些不穩。
    他無比慶幸自己的雙眼已經好起來了,能夠及時看清一切、阻攔要離開的裴意。
    他還無比慶幸自己沒有過早地將這件事告訴裴意,要不然以對方也不敢像今晚這麽大搖大擺,肯定會選他不在家的時間離開。
    薄越明深呼一口氣,“為什麽要走?”
    裴意被堵得啞口無言,還暗戳戳地回憶了一番——
    自己不是隻誇過薄越明、說過相信他所做的一切嗎?什麽時候答應過對方要“留下來陪他”了?
    薄越明重複追問,“我問你!為什麽要走?”
    “……”
    裴意糾結沉默。
    如果他能想得通,就不需要用這種方式快刀斬亂麻了。
    薄越明見裴意閃躲著不說話,隻好自問自答,“因為昨晚的事情,我讓你覺得冒犯、不舒服,是嗎?”
    他像是肯定了這個答案,眉眼間少有地帶上了一絲黯淡。
    原來裴意對他,是拒絕的?
    “裴意,如果是因為這事,那我和你道歉。”
    裴意不喜歡看薄越明皺眉的樣子,阻攔了這聲未成型的道歉,“不是,你不用道歉。”
    他微微垂眸,像是解釋給眼前人聽,也像是自我說服,“我知道你中了藥,不是故意的,而且我們兩個都是男人,互相幫忙一下沒關係。”
    何況,昨晚的薄越明給過他選擇機會,是他在衝動下更近了一步。
    薄越明搭在後頸的手滑落,語氣緩了些,“裴意,昨晚是發生了很多事情,我今天一直想和你說,但沒找到合適的時間。”
    “薄冠成利用上回度假村的那個林娜、想要給我下藥,但他們不知道我的眼睛已經好了。”
    “林娜的下作手段沒得逞,但我怕薄冠成還留有後手,所以才想著將計就計地打個時間差。”
    裴意在對外的事件上一想反應迅速。
    他立刻明白了薄冠成的惡意企圖,在心底暗罵一聲狗東西。
    薄越明繼續坦白,“你記不記得昨晚出門前,我說了回來有正事和你談。”
    裴意微微點頭,猜測,“是眼睛的事?”
    “嗯。”
    宴會上臨時發生了那種事情,才臨時改變了薄越明的想法,他歎了口氣,“我壓根沒喝下那加料的水,自然就不會被藥效控製。”
    他所做的是喝了小半瓶的威士忌,以此達到了自己想要的身體熱意。
    “裴意,我昨晚很清醒,也很明確自己所做的一切,從頭到尾,我就是故意‘逼’你認清我們之間的關係。”
    薄越明果斷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我從來沒和別人這樣,也沒想過要找別人,我的心思早就放在你身上了,你明白了嗎?”
    “我……”
    裴意的心膨脹得厲害,也被攥得難受,“我不想明白。”
    沒細想之前,他隻覺得自己待在薄越明身邊很放鬆,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
    可仔細串聯之後,每一件事情的背後都有薄越明對他無條件的包容,甚至於偶爾裝傻演技拙劣、露餡,薄越明也從未在恢複視力後戳穿過他一次。
    薄越明刨根問底,“你是不明白我對你的感情,還是不明白你對我的想法?”
    “那你想過沒有?”
    “為什麽要跟著我去溫城?為什麽睡不著覺想著來找我?為什麽昨晚我誆你說找別人解決的時候,你又不肯?”
    麵對一連串的問題,裴意渾身的熱意冒了起來。
    他悶了許久,還是嘴硬回答,“我怕薄家人對我動手,所以才跟著你去溫城,睡不著覺找你就是討水喝,反正……反正都是你多想了。”
    薄越明無奈苦笑,“是嗎?隻是這樣?你對我一點兒多餘的想法都沒有?”
    裴意不敢直視薄越明眼底的失望,支支吾吾,“我沒想過要談戀愛。”
    他不算長的人生裏已經見證過了兩段不成功的愛情——
    記憶中沒能出現的親生父母,大概是因為感情破裂才將他丟棄的,否則那麽多年不可能不來尋找。
    記憶中曾經那麽相愛的彥爸和容爸,他們不缺物質、不缺地位,最初也不缺愛情,可最終還是隨著歲月流逝、老去,而鬧得那麽難堪慘烈。
    還未成年時的裴意就對感情抱著悲觀的態度,他不敢也不願開啟一段衝動型的感情,即便眼前人是他有過好感的薄越明。
    薄越明點明的喜歡讓裴意無所適從,他不能也不敢答應,既然如此,那就應該及時遠離。
    如果可以,他寧願和對方是合作者、是朋友、是家人,但就不能也不應該是戀人。
    薄越明捕捉住裴意眼底的消極和糾結,仿佛懂得了什麽,“你是沒想過和我談,還是沒想過和任何人談?”
    裴意這次沒有猶豫,“任何人。”
    他深呼一口氣,有些刻意地將感情問題翻篇,“我不是故意騙你的,當時確實想要離開裴家,又沒有比答應聯姻更好的方式了。”
    橫豎薄越明都知道了他“裝傻”的事實,還不如趁機說個明白。
    “我本來就想過在你恢複視力前離開薄家,就、就是……”裴意說話聲心虛點了,“昨晚那一下子實在太突然了,我沒想好要怎麽麵對你。”
    “沒想通,所以就想要跑?”
    薄越明磨了磨後槽牙,又舍不得對眼前人過於生氣,他順著往下追問,“你告訴我,你離開薄家後打算去哪裏?”
    裴意卡殼。
    薄越明無奈,“什麽都沒準備好,還想要帶著探長一起離開?”
    裴意不怎麽服氣,“我一個身體智力都健全的人,去哪裏不可以?”
    薄越明輕易將話題拿捏了回來,“既然去哪裏都可以,不如留下來。”
    “啊?”
    裴意怔然,怎麽又繞回來了?
    “裴意,我不知道你以前經曆了什麽,所以才對感情抱有那麽消極的態度,你不想說,我不逼你坦誠。”
    薄越明微微屈身,從下直視著裴意的雙眸,語氣溫柔的不可思議。
    “可是,你能不能嚐試著給我一次機會?”
    裴意還是沒弄明白,“嗯?”
    “之前那些相處我們都先翻篇,從現在到元旦,我們以正常模式相處兩個月,就當給彼此一個真正了解對方的時間。”
    不用裝傻裝乖,也不用裝失明,兩個人之間的相處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薄越明確信裴意對他是不同,隻是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心意而已。
    “我會在不觸及你底線情況下追求你,如果到了那個時候,你對我、對戀愛感情的態度還是沒有絲毫變化,我一定不會阻攔你離開。”
    薄越明微微後撤,主動給裴意留出多一分的距離,免得對方過於緊張。
    他像是想到了什麽,追加了籌碼,“但我要重新明確一下——”
    “探長是在莊園裏出生的貓,最開始它是賴著我的 ,所有的寵物費用也都是我出的。”
    “嚴格來說,它是我的貓,在沒有我的允許下,你不能帶它走。”
    裴意頓時麵露急色,然後就聽見薄越明進一步說,“如果你執意想要帶它離開,那作為交換條件,至少得在這裏待到元旦。”
    “這兩個月,你在這個家裏的身份照舊,日常想吃什麽,凱叔和傭人都能給你做。”
    “你也不用躲著我偷偷喝酒,我可以陪著你練酒量,隻要你想要,身後這一麵酒牆都能由你做主。”
    “……”
    啊?
    還能有這好事?
    裴意眸色驟然一亮,又假裝矜持地壓了下去。
    薄越明將小貓的心思一抓一個準,“你考慮一下?”
    “……”
    裴意無聲思考。
    他本質上就是一個不喜歡換居住地方的人,一是怕生,二是怕耽誤日常工作,畢竟從現在到元旦,正好也是《末霧1.0》最終籌備期。
    再說了,工作之餘有甜點、可以喝酒、還能擼貓,實在沒什麽不滿意的。
    唯一讓他不敢嚐試的,就是薄越明所說的“追求”。
    容爸的警告聲仿佛還回蕩在耳畔,裴意重新對上了薄越明深邃的眼眸,“我沒你想得那麽好,也不值得,就算再有兩個月,你還是會失望的。”
    “那是我的事。”薄越明不急不躁,“你隻需要告訴我,答應或者不答應?”
    裴意心中的天平來回偏移,不確定地嘟囔,“就再待兩個月?”
    “嗯,就兩個月。”薄越明肯定,帶著深壓於心的緊張,“小先生,這個約定不虧,你答不答應?”
    沉甸甸的份量入耳,壓製了天平一頭的重量。
    裴意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與其做遇到感□□就逃避的人,還不如徹底理清自己的思路,再做了結。
    薄越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弦微鬆,但還是追加要了一句保證,“不準像今晚這樣偷跑了?”
    裴意點了點頭,忽地想起什麽,“那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
    薄越明縱容,“好,你說?”
    裴意抿了抿唇,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卻又模糊,“你下次不準嗯呢嗯呢……”
    薄越明沒聽清,“說什麽?”
    “不準打我屁股!”裴意鼓足勇氣,還有些說不上來的小委屈,“以前沒人敢打我,你太凶了。”
    “誰讓你不聽話的?”薄越明失笑,卻哄著答應,“小先生,我記住了。”
    下次再不乖,那他就換個方式。
    裴意被薄越明的寵溺稱呼弄得渾身發燙,轉移話題,“你眼睛到底什麽時候好的?在溫城?還是從溫城回來後?”
    怎麽比原著提早了那麽多呢?
    薄越明這下子沒再瞞他,“車禍導致我的頭部淤積了一血塊,之前去療養院,也是瞞著薄冠成等人請了醫療團隊、打算做手術的。”
    裴意從原著裏知曉這點內容,但又覺得奇怪,“你動手術了?”
    不應該啊。
    那次他全程都在,他們總共才停留了三天不到,怎麽可能完成手術呢?
    “沒,醫生說我的頭部淤血有自行吸收的可能。”薄越明長話短說,“上回遇到陳玉音那對母子的時候,你記不記得我替你擋了一棍子?”
    “不會因禍得福給你拍沒了吧?” 裴意恍然大悟,又假咳補充,“我是說,血塊沒了?”
    薄越明輕笑,繼續說,“大差不差,從那天起,我的眼睛情況就一天比一天好轉,直到——”
    裴意好奇,“什麽時候好全的?”
    “直到你瞞著我偷跑去找秦以舜的那天晚上,我讓你以後不許背著我亂跑。”薄越明舊事重提,挑眉,“當時應得那麽敷衍,我就該猜到你不會長記性。”
    “……”
    裴意倒著推算了一下時間,一句“驚歎國粹”差點飆出口。
    居然比原著提早了那麽長時間!到底是薄越明的眼技太好,還是他裝“傻”成真了?怎麽會一直沒發現呢?
    薄越明似乎看出了他內心的驚歎號,“你一直信任我、沒對我設防,但我為了看你裝傻演戲,每天有心瞞你,所以你發現不了也很正常,說到底,還是我不對。”
    裴意心尖鑽上一絲莫名其妙的熱流,反問,“你不好奇我為什麽要演戲騙你嗎?”
    薄越明說完,一把將他從水吧台上抱了起來,“好奇,但我不逼你說,等你想說時,自然會告訴我。”
    “欸!”
    裴意一驚,耳根子說不清是為了什麽紅的,“你幹嘛?我自己能下來。”
    兩人的身高差和體型差都很明顯,這樣的身前抱對薄越明輕而易舉的一件事,“怕你這隻夜貓子再溜了,帶你回去。”
    裴意下意識地圈住薄越明的肩膀,還在嘴硬,“那我也能自己走。”
    薄越明抱著不放,進了裴意的小臥室,“開燈。”
    “哦。”
    裴意在行動上依舊誠實乖巧。
    房間的頂燈一開,薄越明將懷中小貓放回到了床上,還不忘補充一句,“外麵的行李箱我先沒收了。”
    貓窩裏的探長探出半個身子,仰頭看了看將兩位主人的情況,最終還是學聰明地縮了回去,隻留下一聲“喵嗚”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薄越明回頭往桌子底下一看,忽地發現了藏在貓窩邊上的一瓶紅葡萄酒。
    “什麽時候開的酒?”
    “……”
    裴意暗罵一聲糟糕。
    昨晚事發突然,今天又繃著精神,居然忘記處理這瓶紅酒了!
    但轉念一想,他又變得硬氣起來,“你自己說的,過往翻篇,紅酒任我喝。”
    薄越明挑眉,“那現在還要喝嗎?”
    裴意將被子往身上一卷,“不了,有點累了。”
    心累。
    早知道最後會是這個結果,他何苦提心吊膽一整天啊?
    他是跑了,但連小客廳的門都沒跑出去,而且還被“罰”了打屁股,傳出去他都嫌丟人!
    薄越明將紅酒放回到書桌上,又替裴意關了頂燈、改開了最低檔的床頭燈,“困了那就早點睡。”
    裴意應了一聲,剛準備讓薄越明回去,哪知對方又重新俯下了身子——
    燈光散在薄越明的側臉,光影落在薄越明的眉眼,將他的瞳孔越發襯得神秘深情。
    “裴意。”
    “嗯?”
    “今晚,我們算是正式見麵了。”薄越明輕拍了兩下被子邊緣,克製又繾綣,“晚安,好夢。”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正式放下了對彼此不必要的偽裝,坦誠相見了。
    裴意被話裏的深意蠱了一瞬。
    他不由自主地將臉往被子裏縮了縮,掩藏熱意,“晚安。”
    薄越明不該放的時候,看得很緊,該放的時候,也走得很幹脆。
    房門再度合上。
    裴意的視線從門板轉移到了天花板上,他想起短短一天內的遭遇,想起那深埋著的、已經很久未翻湧過的記憶——
    沉默許久後,終究是靜靜合上了眼。
    過去也好,未來也罷,這日子總該是一天天過的。
    …
    裴意忘了自己這一覺是怎麽睡著的,睡醒時,天已經大亮了。
    他又賴了一會兒床,這才慢吞吞地爬起來洗漱,打算下樓找點吃的墊肚子。
    開門的刹那,貪玩的探長就搶先跑了出去。
    裴意來不及去追,定眼一看才發現薄越明就坐在小客廳的沙發上。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
    裴意下意識地準備裝傻,旋即又記起了現在的情況,掩唇悶咳一聲,“二哥,早上好。”
    這聲稱呼已經喊久也喊習慣了,突然改口叫其他的,反而會覺得奇奇怪怪的。
    “早。”
    薄越明放下手中的平板,起身走近,“睡得好嗎?下樓吃早餐吧。”
    “還不錯。”
    用回了正常的思維語調和薄越明說話,裴意隨口問,“你什麽時候醒的?怎麽不下去?”
    要是以往,薄越明那都是在餐廳坐著等的。
    “才醒不久。”
    薄越明這話說得很短促,他沒敢告訴裴意的是——
    他親生母親當年離開“鬧失蹤”的前一天,也是這樣拿著行李箱,哄著他說不走了,結果等他睡著就一走了之、了無音訊。
    昨晚從裴意的小臥室離開後,薄越明就在沙發上坐守了整整一晚,六七點鍾才回主臥浴室簡單洗漱了一下。
    兩人一起下了樓。
    凱叔將煮好的麵條端了上來,“二少,小先生,早上好。”
    裴意主動招呼,“凱叔早上好,好香啊。”
    凱叔愣了愣,看向裴意的目光有一絲說不上來的驚訝。
    薄越明和裴意麵對麵入座,看似隨口追問,“林眾呢?”
    說曹操曹操就到。
    林眾從自個兒的房間走了出來,和薄越明點頭示意後也坐了下來。
    裴意喝了一口湯暖胃,確認周圍都是自己人後,好奇開口詢問,“二哥,薄冠成那邊你打算怎麽解決?那女人呢?不會就這麽放了吧?”
    “……”
    “……”
    這話一出口,林眾和凱叔雙雙麵顯驚呆。
    剛準備吸溜麵條的林眾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小先生,你、你怎麽?”
    薄越明替他簡單解釋,“裴意的心智很健全,之前由於某些原因不得不偽裝,這事你們知道就好了,暫時不要往外透露。”
    林眾聽見這聲平靜解釋,倒吸一口冷氣。
    我去!
    前有薄總裝瞎,後有小先生裝傻?
    你們倆夫夫將“特殊角色扮演”玩得這麽溜嗎?奧斯卡小金人合著該寫你們的名字啊!
    凱叔大概是見慣了世麵,比起林眾稍微淡定了一些,“好的。”
    他之前就覺得小先生“太聰明”了一些,還以為他是那類“自閉症天才”,沒想到也是偽裝的?
    不得不說,在某種程度上,二少和小先生的聯姻還真是天作之合!
    裝都裝到一塊去了!
    麵對真切照顧自己的凱叔和林眾,裴意還是表達了感謝和歉意,“凱叔,林眾,抱歉,我之前……不是有意要瞞你們的。”
    凱叔笑回,“小先生,沒事的,你這樣再好不過了。”
    林眾點了點頭。
    至少這幾個月的相處,對方從來沒有做出過危害他們的事,反倒是還“扮豬吃老虎”維護了薄總好幾次!
    薄越明沒再這個話題上過多停留,追問,“林娜看牢了吧?”
    林眾多了一絲正色,“嗯,派人看著呢。”
    薄越明吩咐,“讓老傅備車,遲點過去看看。”
    話音剛落,他就有意識地看向了餐桌對麵,果不其然聽見了裴意說道,“我也想要跟去看看。”
    薄越明向來縱容,“可以,先把麵吃完。”
    “嗯!”
    …
    半個小時後,眾人解決了早餐。
    裴意見別墅門口停好的車子,正準備搶先出門,上樓拿完東西的薄越明就又喊住了他,“裴意,等一下。”
    裴意轉身,發現薄越明又戴上了那副導盲眼鏡,“嗯?”
    薄越明看出他的疑問,低聲解釋,“薄家沒多少人信得過,我偽裝得越好,越能逼得有心人露出馬腳。”
    前兩天在慶功宴發生的事,就是最好的證明。
    如果薄越明過早把自己恢複視力的事宣揚出去,說不定那晚就該以別的方式中招了。
    裴意理解點頭,轉而又說,“那我對外也再裝一下吧,反正裝習慣了,偶爾還挺好使的。”
    薄越明挑眉,“你確定?”
    裴意不解,“這有什麽不確定的?”
    話音剛落,薄越明就準確無誤地攏住了他的手,“既然一切照常,那就這麽走吧。”
    “……”
    裴意垂眸看著猝不及防就被扣住的右手,不太確定地眨了眨眼。
    啊?
    要偽裝還原到這份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