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冠成來了又走,除了讓人徒增反感，還真沒起到任何打擊士氣的作用。
    薄越明和助理林眾進了一樓書房，估計是要商量工作上的事,凱叔將行李收拾妥帖，又跑到廚房監督傭人們準備晚餐去了。
    裴意一個人無所事事，帶著探長回到了房間,鎖上門、打開電腦。
    一登錄‘遊途’論壇，數以萬計的消息提醒就彈了進來,裴意略微詫異,立刻查看起自己後台的數據——
    一周前上傳的兩則遊戲概念已經收獲了5+的熱度，裴意隨手新創的馬甲‘i’也已經受收獲了破千遊戲迷的關注。
    他的個人私信更是被大大小小的遊戲公司、工作室甚至個人遊戲博主給占滿了。
    ‘遊途’作為華國最大的遊戲論壇網站,熱度發酵得遠比裴意想象中得還要好，當然，裴意將這一切都歸功在自己的遊戲創意上。
    這次他架構的兩款單人遊戲,風格類型是截然不同的。
    第一款名為《樂靈》，是一款國風靈異向的解密遊戲,每個關卡的場景副本內容皆不相同,單人玩家需要在規定的時限內，找到副本遺留的答案和出口。
    每個副本裏，都會有一個特定的華國樂器，每到一個特定的時間點,樂器一響就會觸發不同靈異危機，有可能導致闖關失敗。
    <是需要花心思去編寫的，次次響、關關響，得做到刻入玩家的骨血,一聽到就得毛骨悚然。
    第二款名為《雲之境》，是一款治愈向的收集遊戲，更適合上下班通勤時間的工作黨，玩家隻需要隨手記錄現實生活中的雲彩，再以選擇的虛擬形象進行日常上傳。
    不同的雲族、雲中乃至大氣現象都會對應不同的積分，上傳也能獲得對應的雲種繪畫卡、甚至是自定義的雲彩q版形象。當然，玩家積分排行榜是必不可少的。
    …
    現在的大眾化更追求刺激，這兩款遊戲數據總歸還是《樂靈》更高一籌。
    不過，小遊戲的可模仿性太強，這樣的創意文本不是越拖就越容易出高價的。
    裴意算準時機，將有意向合作的甲方一一過目，最終選定了兩家出價高、也更為靠譜的甲方進行了線上簽約。
    裴意將《雲之境》全價賣斷交付給了一家新起地的小型工作室，至於《樂靈》則是選擇了一家靠譜的老牌遊戲公司。
    裴意和後一位甲方規定，《樂靈》前十個副本內容將全權由他提供文字腳本，前後分為兩次交接，再由對方公司進行代碼、畫麵等加工，副本上線時需要署名。
    像這種揭秘向的小遊戲，最看重的就是內容創意。
    而《樂靈》這款遊戲曾在現實世界裏得到過成功試驗，在裴意穿書前，裏麵有將近二十個副本內容都是由裴意一手架構的。
    區區十個副本內容，裴意完全可以照搬自己以往的構思，不是難事，於他而言，最重要的是靠這家老牌公司打開自己在圈內的知名度。
    處理完這兩款小遊戲的線上簽約，用了將近兩個半小時。
    裴意看到後台已經在處理的定金批款流程，微微鬆了一口氣，但他並沒有就此結束，而是在私信界麵裏翻找出了一個眼熟id——梨園[鴨梨ogo]
    對方是他在上傳遊戲後，第一個發送私信尋求合作的人。
    裴意看著梨園頭像上‘在線’的綠點標誌，點進他的個人主頁迅速瀏覽了一番，然後又另外點開百度搜索，迅速輸入幾個關鍵字眼進行查看。
    沒多久，眼底一片了然。
    等裴意再回到‘遊途’的私信頁麵上，那位‘梨園’倒是心有靈犀地在一分鍾前給他發了消息：您好，《雲之境》已經出售遊戲版權了嗎？
    “還真主動找上門了？”
    裴意輕笑一聲，挑眉打字，“你怎麽知道？”
    “會有字樣提醒。”
    梨園將一張截圖發了過來，裴意個人主頁的遊戲展示界麵上，兩款遊戲都已經打上了‘已合作出售’的字樣。
    屏幕那頭的梨園又追問，“如果沒猜錯的話，我應該是第一個給你發合作消息的人，能問問您為什麽不願意選擇跟我合作嗎？”
    裴意盯著梨園發來的這一段話，毫不猶豫地回道，“黎明遊戲，黎於安先生？是你吧。”
    對方那頭的‘正在輸入’瞬間消失，這樣的停頓反應更讓裴意確認了自己的答案。
    其實上回在咖啡店偶爾遇見時，他的腦海裏就已經晃過了這點猜測——
    梨園，黎於安，還真是一點兒都藏不住馬甲的取名形式，比他這位取名廢還要爛上一籌。
    等了一會兒，被揭穿馬甲的黎於安才承認，“是，你是怎麽猜到的？”
    裴意解釋，“很簡單，你個人主頁的合作方評價並沒有隱藏，點進那些合作者的首頁確認遊戲類型，再在黎明遊戲的官網上找到同款類型，稍微一比對就能確認。”
    黎於安又沉默了幾秒，帶著點執拗追問，“所以，i先生，你是覺得現在的‘黎明’條件、我的能力，完善不了你的遊戲設定，所以才不放心將版權賣給我的嗎？”
    裴意詫異地眯了眯眼，卻能明白這聲不自信的緣由。
    在原著劇情中，早在‘真假’少爺的身世還沒完全揭秘，黎於安就因為拉不到投資、季度虧空而宣布徹底關閉了黎明遊戲公司。
    估算一下時間，應該就在這三個月內。
    這會兒的黎於安就像是在岸上掙紮的魚，鱗片被磨得盡是血痕，也終究無法帶著黎明回到曾經輝煌的海域。
    裴意歎出一聲，回答，“我隻是覺得那樣的單機小遊戲，隻適合長期處於盈利狀態的公司進行短期的增收，而不適合長期處在虧損邊緣的‘黎明’遊戲。”
    裴意瀏覽過‘黎明’公開的數據，這兩年幾乎都是靠小遊戲的風口在維持短期盈利，一旦遇到小遊戲投資失敗、或者遊戲風口時效過短，那就是板上釘釘的虧損。
    “黎先生，現在的‘黎明’遊戲更像是一個空殼，缺失了內部成長的機會，想要穩住長期盈利，至少需要一個立足於在遊戲圈的王牌項目。”
    就像現在知名的三大遊戲公司，哪家沒有自己可持續發展的大型遊戲？至於其他小遊戲，最多算得上錦上添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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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先生說得沒錯。”黎於安的回複裏充斥著滿滿的無奈，“隻是好的遊戲項目，哪裏是那麽容易能有的？”項目創意，投資，設計，技術人員……缺一不可，黎於安不是沒有想過，但是前兩項就足以把他死死卡住。
    裴意點開文件傳輸，將一份命名為《末霧1.0》的文檔發了過去，幹脆利落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黎先生，雖然剛出售的兩款小遊戲是我用心架構的，但於我而言，那算不上重點項目，現在這個才是。”
    “你看看，有沒有興趣跟我合作？”
    屏幕上簡略的三行信息，讓黎於安不自覺地挺直了身板，他胡亂地將自己後腦勺的狼尾一紮，帶著點緊張打開了i傳來的文檔。
    將近一萬字的遊戲基礎的文字設定，讓黎於安猛地凝住了呼吸，《末霧1.0》是一款末日逃生向的遊戲，概念劇情是這樣的——
    3033年，地球數十個國家同時遭到了不明隕石的撞擊，隨之爆發的病毒和霧氣瞬間就將地球染為一片烈獄。
    從昆蟲變異，到動物感染，再到人類傳播，一切來得猝不及防又束手無策。
    因為損失慘重，各國不得不聯合啟動應急措施，從深挖建造的地下城，到深海之中的防護艦，再到由特殊鋼鐵鑄造的天空堡。
    它們限製了健全人類的活動範圍，也成了人類唯一可保護的基地。
    至於以往的居住建築，早已經廢棄到無法住人了。
    失憶的‘主角’在一間廢棄的居民樓裏醒來，隨身背包裏隻剩下寥寥幾樣用具卡牌），除此之外，還剩下一張沒有署名的任務紙——
    “請於六月十六號抵達華國一號地下城。”
    為期十天，未知的末世環境，丟失的記憶碎片，有限的物資用具，為了生存，別無選擇。
    如果說，故事基礎的背景梗概和其餘末日遊戲還算存在共性，那麽文檔裏還有沿途好幾個地域小鎮的環境設定，和沿途會出現的各類變異的生物體設定……
    這些才是重中之重的創新架構！
    華國目前的末日向遊戲幾乎都是國外版權，大都是以打擊喪屍、機械火拚為主，但在這款遊戲的概念架構裏——
    隻要找對狩獵和馴養方式，那些變異的生物都是可以被馴化、甚至認主的，一旦認主成功，那就是獨一無二的‘寵物’殺器。
    黎於安緊著呼吸，不知不覺地陷入對方設定的末世背景裏。
    等到再回神時，屏幕那頭的‘i’又發來了一段長文字：“1.0版本是作為單人探險的小遊戲存在，等到遊戲概念推廣發展起來，後續的2.0甚至3.0就可以走手遊、大型端遊補充設定，還可以開發更為複雜的pvp、pve等模式。”
    “……”
    黎於安接收著這巨大的信息量，忍不住給自己點燃一根香煙，狠狠吸了兩口才勉強壓下那點震驚和激動。
    但他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思議——
    這種近乎完善的概念架構，對方居然敢就這麽漏給自己？天上能有掉餡餅的好事？
    “i先生，你就這麽發給我，不怕我拉黑你並且挪為己用？”
    裴意看見屏幕上出現的這行詢問，像是早有預料地輕笑出聲，“聊天記錄可以作為存證，何況，你一開始就承認了你的身份。”
    “還有，你敢偷也得有資金做，是不是？”
    屏幕那頭的黎於安沉默許久，這才啪啪啪地發了一串省略號，顯然是被後半句的事實紮心到了。
    裴意勾唇，心中早已經有了定奪——
    他之所以選擇相信黎於安，一方麵是源於‘遊途’其他遊戲乙方對他的全五星評價，還有一方麵就是因為他自己的主觀認知。
    即便原著後期的黎於安成了‘人人厭惡’的惡毒配角，但裴意總覺得——
    一個在宴會上沒有背景、就肯出麵維護‘小傻子’的人，一個在父親去世後改變專業、拚命維持家業的人，黎於安的真實品行能差到哪裏去？
    就像薄越明的黑化有跡可循，黎於安的黑化說不定也是迫於無奈呢？現在時機還早，他大可去主動接觸試試。
    裴意給自己設定的賺錢目的很明確，除了要靠小遊戲累積資金，還得擁有能夠自己做主的遊戲公司。
    靠他自己獨自創建一整個公司太難太慢，找那些已經完善了體製的大公司又容易吃虧，眼下的黎於安是他找尋盟友的不二選擇。
    一個瀕臨倒閉的遊戲公司又有什麽關係？隻要實力夠硬，照樣能東山再起！
    屏幕上又傳來黎於安的慎重提問，“具體要求呢？i先生既然肯坦誠將底子漏給我，不會隻為了一句‘樂於助人’吧？”
    裴意喜歡和痛快人說話，幹脆不藏著掖著，“《末霧》這個係列的架構都在我的腦子裏，我給小黎總看的，不過是冰山一角。”
    “如果小黎總肯合作，我願意擔任《末霧》從初始研發的總製作，一切劇情、設計我都會在線上親自把關，我的工時費用全免。”
    “不過，前期投資到費用消耗、人員招攬、技術支持，以及後續運營宣傳的事情我都不管。”
    “對了，如果後期項目失敗，我會主動賠付一半的損失。”
    “反之，如果未來順利發行到2.0版本，第一沒有我的允許不能轉賣版權，第二我要入股這個項目，股權隻能多不能少，具體再議。”
    用自己的心血替其他人免費開拓市場，等到後期再操盤收割，當然，中途也麵臨黎於安毀約的可能性——
    這場合作本質就是一場豪賭，裴意堅信自己有贏的實力，也有輸的勇氣。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黎於安盯著這一大段條理清晰又不乏野心的合作要求，久久沒有動作，直到燃盡的香煙燙到了手指，他才猛地嘶唔回神。
    天。
    這哪裏是普通合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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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方分明就是想要靠著《末霧》的項目，入股到他們‘黎明’、占據一個位置。
    黎於安比誰都清楚這個遊戲項目的可實施性，他摩挲著自己被燙紅的指腹，沉默許久後才打出一行字——
    “容我想想。”
    “一周之內，過期不候。”
    裴意料到黎於安不會就此答應，迅速給出期限，這才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開門下樓。
    空氣中彌漫著飯菜的香氣，忙完商業正事的薄越明和林眾已經在餐廳落座了，後者注意到他的身影，“小先生，快來。”
    原本還打算上樓喊人的凱叔跟著笑，“我們小先生啊，這是聞著味就下來了。”
    裴意感受到肚子發出的抗議，假裝乖巧地靠近，“……好餓。”
    薄越明眸光微晃，“坐下吃飯。”
    餐桌角邊還放著薄冠成送來的那張燙金色的邀請函，裴意迅速掃了兩眼宴會的地址和時間，下一秒，凱叔就嫌棄地收起了這玩意兒。
    “二少，這送來的邀請函要留著嗎？”
    薄越明垂眸，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湯，“丟了吧。”
    凱叔直接將其揉捏成團，丟進了邊上的垃圾桶，要什麽邀請函？二少自己經手的項目，誰敢攔他在外麵？
    助理林眾看得一愣，“薄總，你不去嗎？”
    “去。”
    這個項目花費了他七八個月的心血，‘好人’總不能由他薄冠成一個人做。
    “唔。”
    裴意專心舀了一勺蛋羹。
    薄越明聽見這聲動靜，抬眼發問，“裴意，你是想跟我去？還是想留在家裏？”
    裴意沒料到薄越明會突然詢問他的意願，慢半拍地將勺子放下，開始回憶劇情——
    原書對於這場慶功宴的著墨不多，因為薄、裴兩家達成商業合作，裴望同樣受邀出席了這場宴會，並且搞定了一位來頭不小的商會會長、促成了大合作。
    除此之外，他還替眼疾不便的薄越明解圍，算是收獲了後者一絲好感。
    至於癡傻膽怯的原主，前後的戲份隻能用一句話概括——他跟著薄越明去慶功宴走了一個過場，回來之後就終日躲在了臥室內，不肯再輕易出門。
    “小先生？二少問你話呢。”凱叔給裴意舀了一碗芙蓉湯，輕聲提醒，“要不你就留在家裏休息？”
    裴意在上個宴會差點被人欺負的遭遇，還讓凱叔心有餘悸。
    裴意打算尊重原著軌跡，搖頭表示，“我去。”
    薄越明同意，“想去就去吧。”
    裴意點頭，心底忽地有了一個新起的小算盤，“你、你朋友……會去嗎？”
    “朋友？”
    薄越明反應過來，“你是說晏岑？”
    裴意應了一聲。
    “薄冠成舉辦的慶功宴，邀請函到不了他的手裏。”薄越明平靜舀了一口湯，反問，“你問晏岑做什麽？”
    “……”
    裴意記得這場慶功宴的劇情描寫裏沒有晏岑，所以才想要通過薄越明的邀請讓對方一並參加。
    麵對薄越明的追問，裴意沒辦法直接說明緣由，遲疑幾秒後，他才給出一個很膚淺但很合理的傻瓜借口。
    “他長得好看。”
    “……”
    薄越明握著勺柄的右手一個用力，再一鬆，勺子脫落‘哐當’砸在碗中，頓時湯水四濺。
    凱叔連忙遞上紙巾，“二少，沒燙著吧？”
    薄越明慢悠悠地擦拭著手上的濕意，垂著眸似笑非笑，“長得好看？所以想再多見見？”
    凱叔和林眾對視了一眼，默契選擇當啞巴，和薄越明長期相處的他們已然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微妙。
    裴意琢磨著薄越明的問話，恍然大悟，但悟偏了——
    哦，懂了！
    他拿這話真心實意地誇過薄越明！男人嘛，就算是和平時關係再好的朋友，多少都會有點幼稚的勝負欲，何況是在原著中方方麵麵都不分伯仲的男主攻和大反派呢？
    裴意連忙裝乖找補，“二哥更好看。”
    “……”
    一聲二哥軟乎乎的，就是聽著不怎麽走心。
    薄越明勉強壓了壓那點不著調的情緒，打破他的期待，“晏岑前兩天去外省了，回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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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意‘哦’了一聲，沒強求。
    怪不得原書劇情裏沒晏岑這位男主角呢，原來是真的有事耽擱了？
    其實，他是想借機把黎於安和晏岑喊到一塊碰麵，正好前者的公司缺少投資，後者和薄越明又是私下做投資公司的，如果《末霧》的項目合適就能在前期資金方麵搭上橋。
    不過，黎於安那邊還沒點頭了，拉資金這事暫時也急不得。
    薄越明不知道裴意在腦子裏彎彎繞繞想了那麽多，迅速將這個話題翻篇，“行了，吃飯吧。”
    邊上的林眾聽見這話，默默壓低了自己的腦袋——
    我去！
    不是吧！
    晏總哪裏需要出差啊？
    薄總該不會是吃味了，所以故意在哄騙小傻子吧！
    …
    轉眼就到了周日。
    和上次的生日壽宴一樣，這回的慶功還是被安排在了同一家酒店，薄越明一行人在侍者的帶領下徑直入了十三層的宴廳。
    相比起上次壽宴的華麗，這次的布局裝扮更為簡約大方，受邀參加的大多是在‘緣地’項目組裏付出過努力的工作人員。
    眾人看見許久未見的薄越明，眼神在驚訝的同時還帶上了些許遺憾——
    雖然薄越明以往工作中嚴厲到了無情的地步，但他每回指出問題就是一針見血的存在，整個項目組就沒有不認可他這位領導人的工作人員。
    後來，項目準備到最後的衝刺階段，薄越明突然出事，項目權利竟是一點兒都不耽擱地挪到了薄冠成的手中。
    項目組的員工們不知道薄家內部的彎彎繞繞，但無一不覺得薄冠成狠狠撿了個漏，這會兒還拿著別人前期的付出、來充當自己的功勞。
    周圍的視線正徘徊著，穿著一身華服、梳著精致發型的薄冠成就以‘主人’的姿態走了過來，“越明，你總算來了。”
    說著，他又往裴意的臉上瞄了一眼，帶著點驚訝，“沒想到小少爺跟著來了，正好，今天裴煥也在。”
    薄越明和裴意的聯姻，給薄氏大房和裴家搭了橋，而薄冠成和裴煥都在家長的安排下成了長期合作的帶頭負責人。
    說曹操曹操就到。
    裴煥帶著一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進入宴會廳，和薄冠成對上視線後，他立刻帶著身邊人走了過來，“孫會長，給你介紹一下——”
    “這位就是薄氏集團的現任總經理薄冠成，緣地這個項目，就是由他帶領拿下的。”
    後半句話一出口，知情的周圍人神色各異。
    薄冠成笑看了一眼薄越明，主動伸手，“孫會長，你好，久仰大名。”
    孫業隆是德國華商的商會會長，因為常年待在國外，對於薄氏集團的高層變動不是那麽清楚，但他一聽說由政府出麵合作的‘緣地’項目，還是高看薄冠成一眼。
    “薄總年輕有為。”
    “孫會長謬讚了。”薄冠成假裝自謙，話中帶話，“有機會的話，我和小裴總也很期待跟你們德商的合作。”
    其實，他們私下已經達成了項目一期的合作意向，就連初步資金也已經投入使用了，但是項目二期才是盈利的大工程，目前還沒有徹底談妥。
    作為甲方的孫業隆是隻老狐狸，笑笑不接話。
    忽然間，他的餘光像是瞧見了什麽，注意力從薄冠成的臉上迅速一挪，“這兩位是？”
    “孫會長，這位是我的堂弟，薄越明，這段時間因為眼疾不便，基本上都待在家裏休養。”
    薄冠成笑著代薄越明做完了介紹，完全沒提對方曾在集團中的職位和成績。
    孫業隆微微頷首，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麵容白皙、神色乖巧的裴意，“那這位是？”
    薄冠成說，“這位是小裴總的堂弟，裴意，也是越明的伴侶……”
    “結婚了？”
    孫業隆眼色微妙，“我看著兩位先生都年紀輕輕的，還真是令人意外。”
    裴意不太喜歡眼前這位大腹便便、略顯油膩的中年男子，總覺得他的眼神打量裏藏著一絲不對勁，於是默不作聲地往薄越明的身後藏了藏——
    雖然穿書後的裴意不太滿意自己這剛剛夠到一米七八的身高，但薄越明這一米九的身高還是夠用的，至少兩人的身高差躲著很方便。
    薄越明敏銳感知到裴意的後撤動作，以為他是在害怕陌生人的接觸，“看來大哥和孫會長之間有要緊合作要談？那我們就不打攪了。”
    說完，他就轉身緊牽住裴意的手腕，“好了，我們走吧。”
    裴意垂眸看著腕上纏繞的微涼，再一看薄冠成那副表裏不一的作態，還是打算替薄越明出口惡氣。
    於是，他在原有的點評上又補充，“長得難看的小偷。”
    這句話落在知情人士的耳朵裏，成為了一聲最直白的嘲諷，暗中關注這幕的員工們驚訝憋笑，都沒料到跟在薄越明身邊的裴意居然敢當麵數落。
    不過話糙理不糙，對比起樣貌和能力都出眾的薄越明，薄冠成確實差了不少。
    “……”
    一而再、再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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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冠成被毫無禮數的裴意氣得心髒生疼，明麵上的風度就快維持不住了。
    薄越明感受到空氣中的尷尬和凝滯，心底的那點鬱氣卻奇跡般地消失。
    他嘴角掛起一抹弧度，維護中又藏著一絲針對，“堂哥知曉裴意的情況，既然如今都是自家人，還望見諒別計較。”
    當初逼著聯姻時，對方就拿來這話來惡心過他，現在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薄冠成的後槽牙幾乎都快咬碎，可薄越明是他親自邀請參加慶功宴的，就連這樁聯姻也有他的手筆，現在總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對方趕出去吧？
    思及此處，薄冠成隻能忍氣吞聲，“那是自然。”
    …
    薄越明和裴意一起走向休息區，全程保持沉默的裴煥正注視著他們相握的手，內心騰升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
    上次宴會見麵時，這兩人的關係有這麽親密嗎？以薄越明的出眾的能力和超強的自尊心，他怎麽可能瞧得上從小癡傻的裴意呢？
    邊上的薄冠成強撐臉麵，微笑示意，“孫會長，失陪一下，慶功宴快開始了，我還要去確認一下情況。”
    孫業隆表示，“薄總自便。”
    裴煥回過神，“嗯，我陪著孫會長就好。”
    和德商協會的進口館項目，將是薄、裴兩家正式的第一次合作，無論是薄冠成、還是裴煥，都需要百分百的上心。
    這第一件事，自然就是穩住、討好孫業隆這個德商協會的領頭人。
    薄冠成和裴煥對了一道眼神，率先離開。
    裴煥招來侍者，端起兩杯白葡萄酒，“孫會長，我陪你喝點？”
    孫業隆笑著接過，舉杯喝酒時還在暗戳戳地往休息區的方向瞥，過了兩三秒，他才欲言又止地試探，“小裴總，你那位堂弟是不是……”
    裴煥一愣，略帶歉意地接話，“是，小意他十歲那年出了點事，所以心智有所欠缺，剛剛他胡言亂語，讓您見笑了。”
    “可惜了，裴小少爺看著又乖又清秀的。”
    孫業隆輕晃著酒杯，眸底隱隱閃動著什麽，“我看那薄二先生的氣場，不像是會接受這般婚姻伴侶的人，薄裴兩家是聯姻吧？多久了？”
    裴煥隱約品出一絲不對勁，“還、還真是瞞不過孫會長的眼睛，這是兩家長輩商定的婚事，小意他們相處還不到一個月。”
    “不到一個月？”
    孫業隆回味著這個時間，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小裴總，我們的合作好談，隻要……”
    他靠近裴煥的耳邊說了一會兒。
    裴煥聞言色變，下意識地想要拒接，然後就看見孫業隆就比出手勢加了碼，“在原有的合作資金基礎上，二期項目我可以擔保再追加一點五個利潤點，夠劃算了。”
    “……”
    裴煥拒絕的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瞳孔糾結閃動了好幾秒，“孫會長，這事我得找薄總商量一下。”
    孫業隆碰了碰他的酒杯，一切盡在不言中。
    …
    薄冠成原想借著慶功宴讓薄越明不痛快，結果不但沒有達到目的，反而又讓裴意折了麵子。
    不僅如此，有項目組的員工念著薄越明的能力，陸陸續續結伴前往休息區敬酒示意。
    慶功宴過半。
    收拾好窩火情緒的薄冠成再次走了上來，身邊還跟著一名官範十足的男人，“鄭部長，我就和你說了吧，越明就算是躲在休息區，那也得是全場焦點。”
    說著，綿裏藏針的目光就一一掃過了來敬酒的員工。
    眾人立刻往後讓出路，不敢在休息區多待。
    即便再佩服薄越明的能力，但對方已經是前任上司了，可不能為此惹得現任上司不滿。
    裴意將最後一口蛋糕吃入，忍住自己翻白眼的衝動。
    要他說，薄冠成有點‘陰魂不散’的本事在身上，接連被他數落了三回，居然還敢厚著臉皮往這邊湊？
    薄越明將酒杯遞出，由著邊上的凱叔接過、放下，這才起身朝向聲音來源，“鄭部長？”
    對方曾代表有關部門和薄氏有過兩回合作，項目都是由薄越明親自對接的，脫開官方的商業合作，兩人私下也約過好幾次的高爾夫球局，是球友。
    “越明，我一來就聽薄總說你今晚也出席了。”
    鄭部長主動出聲，臉上滿是見到熟人的好興致，“自打你出事後就沒見過了，眼下有空嗎？我們找個安靜點的地方聊聊？”
    薄冠成搶在前頭接話，“要不我讓侍者在開間安靜點的茶室包廂？你們一塊兒去坐坐？”
    鄭部長點頭讚同，旋即征詢，“越明，你覺得呢？”
    薄越明眸光微凝，“可以。”
    他深信鄭部長的為人，對方不至於在短時間內和薄冠成達成什麽協議，這場邀約相談應該是臨時起意。
    話音剛落，薄冠成又提議，“凱叔留下來陪著裴小少爺吧？宴廳吃喝的東西多，待會兒還有小型演奏，不至於無聊。”
    凱叔聽見這話，急切拒絕，“那不行，二少眼睛不方便，我得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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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導致薄越明失憶的車禍真是人為，那薄冠成就是他們重點提防的對象，凱叔哪裏放心得下？
    薄越明同樣警惕著薄冠成，隻好改口問，“裴意，你……”
    “我不去。”
    裴意搖了搖頭，趁機偷瞄了一眼不遠處的酒塔，忍了好幾天的饞癮再泛，他在心底暗自猜測——
    這波聊天起碼得半小時吧？
    既然逮著機會當然要小小偷喝一杯了！
    薄越明未盡的話卡在喉中，無奈順著他的意願叮囑，“那別亂跑，等我回來。”
    裴意低低應了一聲。
    他有判斷是非的意識，自然不會輕易惹出什麽事端，要是有人想在大庭廣眾之下找麻煩，同樣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確認薄越明一行人的身影離開宴會廳後，裴意立刻拿起了一杯香檳，有了上回醉酒的教訓，他這次沒打算過量，隻是慢悠悠地小飲著。
    不到半杯酒的時間，身後忽然有侍者喊道，“裴小少爺。”
    “……”
    裴意心有餘悸地轉過身，發覺隻有侍者、沒有薄越明後，眉眼的緊張才鬆弛下來。
    侍者沒有在意裴意手中的香檳，隻是緩慢和他解釋，“小少爺，二少還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裏，特意讓我來帶你過去。”
    不放心？
    這有什麽不放心的？
    裴意將宴廳環視了一圈，看似單純的眼神落回侍者的臉上，“去哪裏？”
    侍者微微彎腰示意，“您跟我來。”
    裴意眸光微晃，他將未喝完的酒杯重重擱在了桌上，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地離開宴會廳，乘著客梯上樓。
    層數一樓一樓地往上增加，直到電梯門伴隨著機械聲打開——
    “叮咚！二十一樓到了。”
    侍者回身看了看裴意，確認對方還是一臉無察覺的乖巧後，特意擴了擴笑容的弧度，“小少爺，馬上就到了。”
    “嗯。”
    裴意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高層的走廊很安靜，靜到危險在無聲中蔓延。
    在經過中間段的安全門時，跟在後方的裴意忽地改了方向，迅速朝著安全樓道跑去。侍者餘光瞥見他的改變，連忙跟上製止，“小少爺，走錯了，不是這……啊！”
    未盡的話語頃刻改成了一聲驚呼。
    先一步進入安全通道的裴意抓準時機，用更有力的右手從背後夾住了侍者的脖頸，左手則搭在右手手腕進行環形加固，就這麽用力牽製住了對方。
    ——嘭！
    裴意一個發力，將侍者的正臉狠狠撞在了門板上，虛掩的安全門隨著慣性徹底關上，後者被撞得眼冒金星，連帶著掙紮都慢了好幾拍。
    兩人的身形和力氣都差不多，真要搏鬥起來，裴意不一定能占到好處，但在氣勢上一定要做足！
    思及此處，裴意驟然轉身調轉了姿勢，他背靠門板利用外物優勢將身前的侍者死死控住。
    “……”
    侍者已經被裴意一連串的動作嚇傻了，連掙紮都慢了好幾拍。
    他完全沒弄明白，剛才還聽話乖巧的裴意怎麽會突然變了個模樣！
    裴意撕開自己偽裝了多日的麵具，逼問聲輕飄飄地傳了過來，“二十一樓是客房層，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麽？是誰指示你的？”
    侍者一時掙脫不得，企圖扯謊，“小少爺，是、是二少讓我……”
    裴意冷笑，“薄越明要是想讓我跟著，那他開始就不會同意讓我一個人待在宴廳，就算臨時反悔，他也該讓凱叔來找我。”
    再說了，侍者從一開始就已經漏出破綻了。
    正要是薄越明或者凱叔的吩咐，那對他在稱呼上那就應該是小先生。
    “說吧，是薄冠成？還是裴煥？”
    裴意每說出一個名字，手臂上禁錮的力道就收緊了一點，“還是那個孫會長？”
    “……”
    再清晰不過的盤問傳來。
    明明裴意說話的語氣不重，但侍者覺得自己聽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等等！
    說好的裴家小少爺是個傻子呢！
    難不成是裝的？他這是從一開始就發現了？
    侍者聯想到這種可能性，越發慌亂地哽動了一下喉結，“小、小少爺？”
    “怎麽？”
    裴意感受到侍者的慌張和僵硬，眼中冷光再現，“你不會真以為我毫無察覺，像傳聞中那樣癡傻到任人宰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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