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越明回到房間時, 裴意還縮在被子裏窩一小團，隻露出了一點兒翹起來的呆毛，剛洗過澡的探長也四仰八叉地躺在被子上——
    一大一小兩隻貓, 睡得正香。
    薄越明放緩腳步聲走了過去，原本想著讓戀人多睡一會兒，哪知裴意自行轉了身子，露出哼唧唧的悶聲。
    薄越明從中窺出一絲委屈腔調, 連忙湊近, “醒了？”
    裴意迷糊抬眼, “幾點了？”
    薄越明如實回答, “下午四點, 還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他們鬧到淩晨四五點才結束，睡到十一二點才勉強爬起來吃了個中餐, 然後又一口氣睡到了現在。
    裴意聽見這個時間，慢半拍地反應了一下, 發出一聲代表“否認”的氣音。
    不睡了。
    再睡下去，恐怕晚上反而會失眠睡不著。
    裴意依賴性地往薄越明的身側挪了挪，隻覺得全身上下有種說不出的疲憊感。
    薄越明悄聲問他，“膝蓋還疼嗎？”
    裴意迷茫眨眼, “嗯？”
    “我看你膝蓋紅得有點發腫，還有淤青, 估計是昨晚在地毯上蹭得太用力了。”
    薄越明隔著被子揉了揉他的膝蓋，“我中午趁你睡著後, 拿藥酒給你揉了揉。”
    一本正經的話語下, 藏著昨晚近乎毀天滅地的熱烈。
    裴意回想起薄越明將他困在衣帽間的地毯上、在鏡子前顯露的那些瘋狂, 羞得渾身泛紅, 突然有點後悔——
    昨晚就該再多喝一些酒, 巴不得直接斷片！
    薄越明又問，“疼嗎？”
    裴意反問，“我說膝蓋疼的話，那你下次能不來了嗎？”
    每回撩撥說著“我都給你”，一旦結束就後悔得什麽都不認了。
    薄越明失笑，咬著他的耳朵回答，“可以換個姿勢，不過小先生昨晚好像很舒服。”
    “……”
    裴意將被子扯過頭頂，腦海中還是黃色廢料。
    不然呢？
    進得那麽深，魂都頂出來了。
    薄越明怕他悶著難受，又將被子扯了下來，“行了，不鬧你了。”
    裴意忍著那點習以為是的酸脹坐了起來，“二哥，你把電腦給我拿一下，我稍微看一下內測數據。”
    昨天他們宣布了《末霧》第一輪內測和預熱視頻，作為總策的他必須得關注一下遊戲熱度的。
    薄越明起身將筆記本電腦拿了過來，還不忘將戀人圈進了自己的懷裏，“讓我也看看。”
    裴意在他的懷中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著，搜索著進入了《末霧》遊戲組的微博官方賬號。
    截止目前為止，粉絲量已經超過二十萬了。
    “從昨天到現在多漲了七八萬粉絲。”裴意挑眉，有些意外，“比我想象中得要更好些。”
    畢竟是還沒上架的國產遊戲，他們yy工作室也不是著名的遊戲廠牌，這會兒單獨的遊戲賬號能有這個粉絲數量已經很不錯了！
    “喵嗚~”
    探長醒了過來，湊到裴意的身邊撒嬌般地蹭了蹭。
    裴意一手揉著自家小貓，一手下滑電腦網頁界麵，目前置頂的微博視頻就是昨天下午五點整發布的遊戲預告cg——
    畫麵開場就是在鮮無人煙的荒原，一隻殘翅的蝴蝶停留在了一株枯草上。
    忽然間，風吹草動。
    停留在上方的蝴蝶來不及逃離，就被一雙沾滿了血液的、遍布青筋紋路的手給捏碎了，斷裂的翅膀在指尖搖搖欲墜。
    鏡頭隨著指尖上移，隨著‘砰’的一聲音效。
    那雙手猛然敲向了“鏡頭”，再一眨眼，一張放大的可怖的喪屍臉突然出現在了碎裂的“鏡頭”前。
    鏡頭極速後退且上升，完整的畫麵終於顯示了出來——
    在這名帶頭喪屍的身後，是成千上萬的、形態各異的變異喪屍！
    而這片看上去廣袤無垠的荒原，居然被一道長不見頭、深不可測的地裂分割開來。
    下一秒，看似自然形成的裂穀，忽然間折射出了電腦光波一樣的保護屏。
    而它的底下就是華國人花費舉國之力、耗費近三十年才打造出來的華國一號地下城！
    如同飛行器一樣的鏡頭通過了光波屏障的驗證，一路下降到了地下城，將城內的構造設施一點一點地展示在眾人的眼前。
    接連五層的軍事保護，各類裝備依次排開，再接著是連續兩層的科研基地，大大小小的實驗室裏，甚至還有剛捕獲的喪屍活體。
    在軍事和科技的雙重保護之下，才是普通民眾的穩定生活區。
    視頻畫麵最終停留在了一張喪屍壓城的定格照片上，屏幕上光波前後浮動出兩行大字——
    “請接到任務者，及時歸家。”
    “《末霧》之華國壹號地下城，六月六號，即將開啟！”
    不到一分鍾的概念預告，每一幀幾乎都衝著高質量的電影畫麵去製作，底下的評論區到現在已經突破了一萬條留言——
    “臥槽！這隻是一個遊戲預告？我還以為是什麽末日類電影大片呢！”
    “大臉貓你好卷，我好喜歡！終於逮到一家認真做國產遊戲的工作室了，這款手遊我必衝！”
    “真·華國原創末日求生遊戲，視頻裏的居民生活區都是熟悉的畫麵場景！而且看到把普通居民保護在軍事和科技之下，不知道為什麽，感覺鼻子酸酸的。”
    “沒拿到第一輪的內測資格啊，有誰拿到試玩賬號了啊，告訴我遊戲本身質量給力嗎！”
    “我我我！難得歐皇拿到的第一批內測資格，家人們放心，遊戲體驗感一絕！人物建模太帥了！從中午十二點內測玩到現在了，根本停不下來！”
    “艸，看得我好眼饞，回去玩兩把1.0的過過癮！”
    …
    裴意看著近乎清一色的好評，忍不住回頭向薄越明炫耀，“二哥，怎麽樣？是不是還挺像一回事的？”
    薄越明幾乎不玩遊戲，但看了cg預告後竟也有了好奇和衝動，“很不錯，就像大家說的，有電影質感。”
    裴意眉眼間透露出一絲小得意，“那當然，我親自寫的腳本，央姐親自把關，還找了她以往朋友大神幫忙搭建。”
    這樣的cg預告是最燒錢的，工作室一開始分出的預算不夠，裴意甚至還自掏腰包補了一筆。
    “二哥，地下城隻是第一個地圖中轉站，後續還會有天空堡和深海艦等新地圖中轉站，都會有這樣的cg預告。”
    “而且，我們還製作了遊戲角色的單獨預告，七個角色就做了七版。”
    “還有啊，最後那兩行話的意思——就是我們的‘遊戲主角’是在各處廢棄地段醒來的，都處在失憶狀態，任務就是在十天內回到地下城……”
    一提到自己熱鬧的事業，裴意就覺得自己精氣神十足，身體不酸脹了，腦袋也不暈了。
    他將自己想要傾訴的內容全盤告訴了身後的戀人，最終才抬眼尋找肯定，“看看，你們g.當初選擇我們遊戲投資，是不是很值？”
    薄越明輕吻了一下戀人的額頭，“嗯，很值。”
    即便一直都知道工作狀態中的裴意很優秀，但對方總是在用行動證明——他還能更優秀、更有光芒。
    裴意跟著笑開，“我和梨園說好了，要在兩年內讓《末霧》占據華國遊戲圈的一席之地。”
    “你能做到。”薄越明給予肯定，“無論你要做什麽，我都會在背後支持你。”
    裴意心裏樂開了花，盛了蜜，雖然他以前也是工作狂，但從未像現在這樣滿足踏實。
    因為裴意知道，自己正在一點一點地、用實力和戀人並肩。
    裴意收回泛濫的思緒，嘴上故意撒嬌，“就是剛起步太忙了，偶爾也有點累。”
    薄越明圈緊他，“我看你還沒有招助理？需不需要讓林眾幫你物色一個好的？”
    裴意搖了搖頭，眸底晃過一絲微光，“不用，我早就物色好了，過兩天就會到工作室報道了。”
    薄越明聽出一絲不同尋常，“早就物色好了？誰？”
    裴意側過身來看他，給予默契考驗，“你猜猜？”
    ……
    三天後，帝京中心機場。
    才剛過早上八點，難得早起的裴意就等候在機場的接機口。
    陪同前來的薄越明和林眾對視一眼，默默陪同。
    過了一會兒，還被悶在鼓裏的林眾忍不住好奇，“小先生，你的助理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居然還要早起親自來接？不會是什麽遊戲製作圈的大人物吧？
    話音剛落，眼尖的裴意就注意到了那抹身影，“喏，來了！”
    a2的接機口處，一道清瘦的年輕身形走了出來。
    對方的手裏緊拽著一個最大尺寸的行李箱，正東張西望地尋找著什麽，步伐走得很慢。
    裴意第一時間下車，找到自己的存在感，“喬冬，這邊！”
    林眾頓時反應過來，臉露驚訝。
    喬冬？
    那個在溫城幫助過的那個年輕小孩？小先生和他居然還有私下聯係？
    喬冬看見裴意的身影以及他身後的豪車，拘謹和激動夾半走了上來，“小、小先生，好久不見！”
    林眾在薄越明的示意下跟著下車，“喬冬？真是你啊，你腳好全了吧？”
    喬冬的精氣神明顯比在溫城時好了不少，“林哥，好久不見。”
    他輕踩了兩下自己曾經受傷的腳，有些初入大城市的欣喜，“已經好全了，能跑能跳的，不礙事。”
    林眾還是覺得奇妙，“你和小先生怎麽……我是說，你怎麽成小先生的助理了？”
    裴意挑眉，“我當時看著就覺得喬冬聰明、有潛力。”
    所以，當初在離開溫城前，他曾經單獨給過喬冬交代——
    如果對方對自己的未來還有追求和期待，那就在料理完一切家事後，去選報一個專業的管理課程進行輸入學習。
    等到掌握了基礎知識，就可以聯係他。
    那時的喬冬雖然驚訝於裴意的偽裝，但更明白他是在給自己機會。
    於是，在裴意等人離開溫城後，喬冬立刻拿出自己為數不多的積蓄進行了報班、專業化的學習，然後才在一周前聯係上了裴意。
    喬冬由衷感謝，“謝謝小先生。”
    “這都要工作了，還喊我小先生呢？”
    裴意眼神示意林眾幫忙搬個行李，主動搭上喬冬的肩膀，“我也算比你大些，以後喊我意哥就行。”
    喬冬來帝京這事，裴意是打算包機票的，但對方說什麽都不肯讓他再破費，隻買了最便宜的早班機趕了過來。
    裴意怕他人生地不熟，特意趕來接了一趟。
    喬冬點頭，“謝謝意哥。”
    裴意笑問，“不累吧？待會兒得直接去工作室，住宿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了，和林眾一樣住家裏就行。”
    薄家家大業大，多雙碗筷不費事，凱叔和林眾也都對喬冬熟悉，最重要的是，這樣日常在工作上的事務好交接。
    喬冬知道帝京的租房價格不便宜，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接受了裴意的好意。
    “不過，我把醜話說在前頭——”
    “喬冬，我在工作中沒那麽好說話。這次給你一個月的試用期，要是你適應得了工作、工作效率讓人滿意，工作室才會和你正式簽訂合同。”
    “如果能力或者態度不行，那……”
    “我明白！”喬冬積極響應，“我一定會努力的，爭取留下！”
    裴意知道喬冬很珍惜這樣的機會，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
    三人走回到車邊。
    喬冬這才發現後排還坐著薄越明，不自覺又緊張起來，“薄、薄總好。”
    “緊張什麽？你是我助理，我給你發工資，咱不怕他。”裴意玩笑著帶過喬冬的緊張，吩咐，“林眾開車，你坐前排。”
    喬冬乖巧點頭，“好的，意哥。”
    薄越明聽見這聲稱呼，不著痕跡地晃光一絲酸味，等到裴意重新在身邊坐穩後，他才迅速合上了前後排之間的電子遮擋板。
    裴意一愣，“二哥？”
    薄越明不說話，隻是將他的手攏在掌心輕輕捏著把玩。
    裴意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什麽，哭笑不得地湊近他低喃，“薄總，我怎麽感覺車裏好像酸溜溜的呢？”
    “我不是早和你說過，我找到新助理了嗎？你之前就猜到是他了啊。”
    為了怕喬冬聽見多心，裴意特意將聲線壓得很低。
    薄越明矢口否認，“我知道，沒酸。”
    裴意忍俊不禁，“我是想請你當助理的，但你時薪太高了，我實在請不起。”
    薄越明輕輕吻了一下戀人手背，回得還挺認真，“我可以免費。”
    裴意噗嗤一下笑出聲，要不是因為安全帶係著，他大概就要笑倒在戀人的懷裏了。
    “二哥，你也好可愛。”
    “……”
    薄越明平生還是第一次被可愛誇獎，怔了好幾秒，卡殼，“別瞎說。”
    裴意故意提高了點音量，“就可愛就可愛！”
    薄越明無可奈何地堵住戀人的嘴，“小先生，好了，不鬧了。”
    他就算有酸味也是一絲而已，不至於容不下喬冬。
    裴意拉了拉安全帶，俯身親吻了一下薄越明，“二哥。”
    “嗯？”
    “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你的位置，我最喜歡你了。”
    …
    yy工作室。
    裴意帶著喬冬剛進了辦公大廳，不少員工的視線就跟著投了過來，顯然都對這道陌生的身影有些好奇。
    喬冬不是通過公司招聘進入的，但裴意沒打算隱瞞。
    他當著眾人的麵對著人事組長說道，“玲姐，我直接招來的助理，麻煩你給他辦理一下實習入職資料。”
    人事組長應得果斷，“好的。”
    裴意又環視一圈，“瀟瀟。”
    “意總。”
    被點到名的女生立刻走了上來，她是黎於安前段時間招來的助理，工作能力很強。
    裴意長話短說，“遲點你和喬冬介紹一下大致的工作流程，這周麻煩你先帶帶他。”
    瀟瀟應得也迅速，“沒問題。”
    裴意不再多交代，隻是默默遞給喬冬一道眼神，後者讀懂他的無聲鼓勵，壓下那點不該有的緊張，充滿了幹勁。
    喬冬本來都已經讀到了大學畢業，學習能力不算差，在來之前，他還特意報班惡補過。
    雖然沒有實打實的助理經驗，但適應能力還是很強的，不到三天，他就融入了yy高強度的工作環境。
    轉眼就到了周六下午。
    開完每周小會的裴意從會議室裏走了出來，扭頭交代喬冬，“今天下班前把會議內容的電子版本整理好，發給各組。”
    “對了，記得給小黎總也發一份。”
    向來不會缺席公司事務的黎於安難得請了假，打電話一問也說是身體不舒服。
    喬冬應得認真，“好的。”
    滋滋。
    裴意的手機響起了震動，他看清來電顯示，快步走回自己的辦公室，“喂，顧先生。”
    “還一口一個顧先生那麽客套呢？”顧漸深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恭喜啊，《末霧》首輪內測的熱度很爆。”
    短短一周時間，就已經在各大應用商店的期待排行榜裏名列第一了。
    裴意喝了一口水，“前陣子要不是你答應幫忙、讓微易高層暗中製衡，我這邊也不可能那麽順利。”
    顧漸深輕笑一聲，也不偏離這次電話的重點，“對了，今天是有要事和你商量。”
    裴意挑眉，“你說。”
    顧漸深直言不諱，“微易高層那邊已經允許在電影遊戲上投入資金試水了，意總，談談合作吧？”
    裴意就猜到會是這事，“確定想要找我們yy合作？”
    顧漸深也不拖泥帶水，“準確來說，是想要找你合作，不過，我們這邊可以接受兩家合作投入資金，最終盈虧都按比例來算。”
    裴意眸底晃出狡黠，反問，“你們預計的分成怎麽算？”
    顧漸深沒想到他一針見血地到了這個份上，笑歎，“意總，你還真是、夠直接。”
    他頓了頓，“我們這邊能接受二八分。”
    微易作為遊戲大廠，又掌握著電影圈的各項人脈，是現如今的yy工作室比不上的。
    按照他們的高層思路，這樣的“大帶小”合作自然要占據絕對的分成大頭。
    裴意聽到這意料之中的答案，並不心動。
    他將水杯定定放回到桌麵上，又狂又有底氣，“要合作可以，但我入股到四六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