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拍賣晚宴定在海市的華裔酒店, 幾乎號召了全市有名企業、公司的核心人員參與。
    這家酒店的建址本來就在寸土寸金的地段，就算是少收了相關的場地費，那一場晚宴布置下來, 少說也是幾十萬的流水消耗。
    說是慈善拍賣活動, 其實主辦方還要抽中抽取一部分的手續利益，裴意對著這種“掛羊頭賣狗肉”的慈善行為不太讚同, 但各行有各行的規矩——
    能讓這些以利為主的商人拿出點錢財來資助真正需要幫助的小朋友, 哪怕萬分之一，也是好事一件。
    “回去之後還是得和梨園商量一下, 如果能把各位玩家的氪金收入、哪怕單件氪金道具的二十分之一拿出來, 積少成多應該也能幫助不少人。”
    而且, 在工作室相對穩定的情況下, 這樣的小額捐贈並不會影響到正常運營。
    當然這隻是裴意個人的想法, 至於具體怎麽操作，還是得等以後在細化後好好決定。
    薄越明聽見裴意的小聲考慮，眸底晃過一絲微光，從上次提及慈善晚宴這事時, 他就發覺了——
    戀人似乎對福利院捐款的事情特別上心。
    “小貓。”
    “嗯？”
    “其實早在四五十年前，奶奶就替薄氏設下了一條單獨的捐助渠道, 一直都是針對貧困山區的孩子。”
    最後能讀出來的大學生，也能在薄氏以及旗下子公司工作。
    薄越明替戀人整理了一下衣領, “如果你有想要資助的特定對象, 我們回去後可以和奶奶商量著單獨再拉一條資助通道出來, 沒有任何利益抽成。”
    裴意還是第一次知道這事, 眸色敞亮, “奶奶那麽早就在做這些善事了？”
    薄越明內心同樣尊重敬佩, “她老人家說, 做大事者，除了為己，更要為民。”
    薄老夫人的好名聲，並不單單隻是因為她的要強脾性和領導能力，更因為她的絕對公正和柔軟善心。
    “二哥。”
    裴意忍不住豎起大拇指，“奶奶是這個。”
    薄越明笑著捏了捏他的大拇指，“走吧，別耽誤了慈善晚宴。”
    裴意想起薄越明今晚陪著自己參加晚宴的目的，煞有其事地反攏住他的手，“嗯，別耽誤了嚇唬那群人！”
    …
    兩人從車裏邁出去，確認了邀請身份後，任由酒店的擺渡車將他們帶到了舉辦拍賣晚宴的單獨建築廳。
    兩人才剛下車，就在宴外廳聽見了一聲招呼，“這位就是薄董吧？幸會。”
    薄越明抬眸看去，對迎麵走上來的中年男子有些陌生，“你好。”
    語氣裏透著生人勿進的生疏。
    那位中年男子像是全然沒看出來，笑眯眯地自我介紹，“薄董，你好，我是董一磊。”
    “是□□在海市分部的負責人，也是這次慈善活動的主辦方，很感謝你為這次慈善活動做出的捐贈。”
    這次事前的募捐金額裏，雖然薄越明捐贈得最遲，但也是最多的。
    董一磊拿到捐贈名單後，第一時間就確認核實了薄越明的身份，也了解到了對方背後薄氏集團的地位和影響力。
    這不，今天他就守在這裏，靜等著這尊大佛出現。
    董一磊的語氣更為友善，“聽說薄董有機會在我們海市投資市場？”
    如果真是這樣，憑借薄氏集團在帝京的影響力，勢必也會在海市注入一道新生的力量。
    薄越明想起自己捐贈時隨便找的理由，忍不住和邊上的裴意交換了一個隱晦的眼神。
    裴意笑笑，不說破。
    要不怎麽還是說“有錢”好呢？有了錢，在一定程度上就有了地位和尊重。
    當初在溫城，薄越明背靠薄氏集團，但因為“不受寵”的傳聞，旁人雖然忌憚薄氏集團，但對他也不算真正尊重。
    但現在好了，“薄氏集團董事長”這個頭銜，光是擺出去就足夠吸引人了。
    董一磊對裴意有些陌生，眯了眯眼，“這位是？”
    “董部長你好，我是裴意。”裴意不把自己的身份說透，反倒是把交談的空間讓了出來，“你們先聊，我進去逛逛。”
    說起來，遊戲公司的遊戲備案、網絡文化經營許可都要通過□□的允許，估計這位海市分部的董一磊在海市遊戲圈有些權利和地位。
    薄越明得到戀人的暗中示意，輕勾了一下嘴角，“董部長你好，承蒙關照。”
    “欸，薄董客氣了。”
    董一磊察覺出兩人間的不同尋常，更覺得裴意的名字無比耳熟，“請問裴意先生和你是？”
    “我……”
    戀人兩字含糊在口中，出口成了更深一步的關係，“我愛人。”
    董一磊驚訝。
    他隻簡單調查了薄越明身份和家境，還真不知道得那麽詳細。
    愛人？
    這看年紀輕輕的，居然已經結婚了？
    薄越明不介意替裴意再多上一層保護，“前段時間我愛人參加了海市舉辦的原創遊戲設計大賽，正好近期他和他的工作室想著要在海市發展，未來還請董部長多多關照。”
    點到這兒，董一磊哪裏還能不明白？
    怪不得他會覺得裴意如此耳熟，想了半天原來也是一號說得出名的人物。
    董一磊又克製著打量了兩眼薄越明，心裏明白了個七七八八——
    眼前人剛才還一副冷淡脾性，提及自家愛人就變得話多客套起來，看來這兩人的感情是真不錯。
    董一磊是個人精老狐狸，回得很有分寸，“薄董放心，好的單位、公司、企業發展，我們有關部門都支持。”
    …
    裴意獨自進入了宴會內廳，稍加環視就撞上了一道熟悉的目光。
    顧漸深停下了和身邊人的交談，快步靠近，“裴意。”
    “顧哥。”裴意微笑打招呼，“你也在這兒啊。”
    “寧總臨時有事沒來，讓我代替她來這一趟。”顧漸深如實回答，“這次的慈善晚會，每個公司都有兩到三個名額。”
    裴意隨手取來了一支香檳，眸光微晃，“微易還有誰來了？曲奕和郭廣洪？”
    “……”
    顧漸深從裴意的口中聽見兩位高層的名字，神色微變。
    他略微猜想了一番，就低聲反問，“我們公司內部的情況，你都知道了？”
    裴意點頭，用沉默做回答。
    “裴意，劇本的事情，我很抱歉。”
    顧漸深當初是懷著真心和裴意合作的，他沒料到高層之間的勾心鬥角會影響到無辜的裴意和yy工作室。
    裴意還算了解顧漸深的為人，願意對他保留信任，“顧哥，我知道‘劇本泄露’那事和你挨不著邊。”
    和誰有關，裴意就找誰算賬。
    “他們人在哪裏？”
    裴意慢悠悠地詢問，還品了一口香檳，“微易和yy工作室既然是合作關係，我總得見見真正的高層領導。”
    顧漸深點名方向，“深藍色西裝的是曲董，黑色西裝的是郭總。”
    就在宴廳前段左側，曲奕和郭廣洪正各自匯聚了三兩交談對象。
    “那我帶你過去？”
    “好。”
    顧漸深是被曲奕提拔回微易總部的，自然是先帶著裴意見了曲奕。
    “曲總，打擾一下，我來介紹一下——”顧漸深指向邊上的裴意，說話很客氣，“這位就是yy工作室的裴意、意總。”
    曲奕今年三十歲出頭，氣質還算出眾。
    麵對下屬的介紹，他特別幹脆地伸出手，“意總，久仰大名。”
    裴意從容回握，“曲總你好，初次見麵。”
    曲奕邊上的人很自覺地結伴離去，曲奕又往前邁了一小步，“意總，我經常聽漸深和寧婧誇你優秀。”
    “特別是前段時間的突發事件，意總的處理能力實在讓人佩服。”
    “希望未來我們微易能和意總、yy有更深層次的合作。”
    這話或許夾著真心，但更多是明麵上的客套。
    裴意輕抬了一下手中的酒杯，留了點表麵笑意，“曲董事長客氣了，能不能有更深層次的合作，也得等這次合作結束後再談。”
    簡單一句話回應，沒有yy工作室應該受製於微易的局促感。
    曲奕雙眸小幅度地眯了眯，才發現裴意的脾性遠比他的外表要更加銳利。
    裴意不藏著掖著，“曲董事長，這半個月我忙著改寫劇本，沒工夫理會，現在既然遇見了就想要明確問一句——”
    “貴公司找到那位泄露劇本的‘內鬼’了嗎？打算怎麽處置？”
    曲奕聽見這話，不由和顧漸深對了一道視線。
    內鬼？
    答案不就明擺著的嗎？
    隻是大公司牽一發而動全身，在沒有觸及到真實的利益前，很多事情為了不傷及情麵，所以隻能裝成不知道算了。
    顧漸深明白老板的想法，但內心的天平還是偏向了無辜受到牽連、從而付出更多心血的裴意。
    就在氣氛即將凝結時，又一道腳步聲響了起來。
    離得不遠的郭廣洪早就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帶著一點窺探監視的心理走了過來。
    “曲董，你們聊什麽呢？”
    話是在問曲奕，但目光凝在了裴意的身上。
    顧漸深作為中間人，又對郭廣洪介紹了一下裴意的身份。
    郭廣洪的眼色頓時變得微妙，還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不屑，“原來這位就是意總啊，還真是人可不貌相。”
    “我聽說yy最近有款手遊做得不錯？小工作室，挺不容易的。”
    有些人，一張嘴就帶著潛意識裏的偏見和貶低。
    裴意忍住心尖的那點不悅，“萬事開頭難，遊戲這種需要能力、技術、資金都到位的工作，都不容易。”
    “是啊，不過現在的大環境還是比二三十年前要好些。”
    郭廣洪繼續發表自己的看法，話中有話，“我們微易剛發展的時候，哪裏有那麽多的曝光渠道？那時候能保證自己不倒台就好了，不像曲董這會兒——”
    “說合作就合作的，知道帶著像意總這樣的同行一起進步發展。”
    這話說得“有趣”，擺明是在反諷裴意和yy借著微易的勢頭往上爬。
    要是換成其他人，估計隻能在這樣漂亮包裝的反話下訕笑、無視或者忍耐，但裴意偏偏就不是隱忍的性子。
    裴意看向郭廣洪，似笑非笑，“說泄露就泄露的，要是微易的保密措施能再進一步，我們這樣同行才能真正跟著發展。”
    “……”
    這話的指向性再明顯不過。
    曲奕眸色微變，沒有言語。
    清楚裴意為人的顧漸深替他捏了一把汗，而郭廣洪的反應尤其明顯，“聽意總這意思，是覺得我們微易刻意泄露了合作劇本？”
    裴意回得幹脆，“我都沒說是什麽事，郭總的消息倒是靈通。”
    郭廣洪就沒見過比裴意更不給麵子的年輕人，臉色蘊出一絲怒紅，他餘光瞥向邊上默不作聲的曲奕，更覺得氣憤。
    要他說，就是曲奕腦子被漿糊了！
    微易作為圈內頂尖的大公司之一，哪裏是路邊的阿貓阿狗都能合作的？
    電影遊戲這樣全新的領域，居然要拉一個外人來分成盈利，還是過分的四六分！
    這項目要換成他來做，那肯定從自家總部選人負責，最好還是能做成和自家已出品的遊戲係列相關。
    郭廣洪不否認自己是使了點手段，想讓曲奕吃癟的同時，也中止這場對外的合作，以便換上自己人。
    隻可惜，棋差一著沒能成功。
    沒想到這場合作才剛開了個頭，裴意就已經蹬鼻子上臉到這種程度了？
    郭廣洪哼笑一聲，這下不掩藏自己的真實看法了，“意總，微易和yy的合作到底是占便宜，你清楚嗎？”
    曲奕出聲製止，“郭總，是不是酒喝多了？我讓人帶你去邊上醒醒酒？”
    “我沒喝多。”
    郭廣洪不願意接收曲奕這表麵好意，還在借機低聲諷刺，“隻怕有些人沒喝就上頭，真以為自己一個小破公司能搞出名堂？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
    裴意眼神驟然銳利，還沒等他發作，手腕忽地觸上了一抹熟悉的涼意——
    已經上前的薄越明將他護入了自己的保護範圍，一米九的身高加往那一站，就給人極強的震懾力。
    麵對眼前這張全然陌生的混血容貌，曲奕和郭廣洪不約而同地湧出一絲遲疑。
    唯有顧漸深明白了什麽，不著痕跡地拉開自己和裴意間的距離。
    曲奕看向相對熟悉的董一磊，頷首時帶著一絲無聲詢問，“董部長。”
    董一磊讀懂他的眼神，自然介紹，“這位是薄越明先生，帝京薄氏集團的現任董事長。”
    “……”
    曲奕和郭廣洪又是一驚。
    雖然帝京和海市一北一南相隔較遠，可但凡有些家世和資曆的人，有誰會不知道薄氏集團？
    那是放眼整個華國，都沒有多少公司、企業能夠越過去的大山！
    要不是薄氏沒往遊戲產業發展的打算，恐怕華國遊戲圈的公司排名都要跟著變動。
    更何況，薄越明接任薄氏集團的消息還是登上過各類財經媒體的，即便隔行如隔山，但他們也都聽過一耳朵。
    郭廣洪看見裴意和薄越明過分貼近的距離，心中隱約升起一個猜想。
    很快地，這個答案就被薄越明親自驗證了，“剛才好像聽到郭總對我的愛人有異議？”
    “……”
    聽似平靜的話語帶著難以抵抗的強壓，更是當場說明了兩人的關係。
    不是情人，而是愛人。
    郭廣洪心尖微顫，他打死都沒想到裴意和薄越明居然是戀人關係！
    既然如此，幹嘛還要找他們微易合作？直接自家砸錢不就好了？
    舍近求遠跑到海市，還親自費心費力的，何必呢？
    “……”
    郭廣洪冒出無數多的疑問，再一晃眼就對上了那雙冷得過分的深藍瞳孔，驟然間又驚出了些許冷汗。
    郭廣洪不是豪門圈的人，沒辦法時刻掌握解帝京豪門圈裏的私下關係。
    一直以來，他都隻當裴意仗著一點本事和資本就張狂的年輕小孩，更沒刻意去打聽過對方的消息。
    這下好了，撞在槍口上了！
    郭廣洪見□□的董一磊對薄越明都客客氣氣，隻想著敷衍圓謊過去，“誤會，誤會一場。”
    “誤會？哪門子的誤會？”
    薄越明出口時冷意更濃，驚得初次見麵的郭廣洪麵色猛變。
    “一方將他的劇本曝光、讓自己的下屬頂上！一方麵對公司內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企圖壓榨我愛人工作室的利益分成！”
    “你們微易高層相爭，就想要犧牲我愛人以及他工作室？”
    三言兩語，當眾戳破了他們的虛偽麵具。
    “……”
    “……”
    算得上逼問的話語一經出口，周圍的溫度又降低了，這下不僅是郭廣洪的臉色不好看，就連曲奕也沾上了一絲尷尬。
    薄越明處處向著裴意，硬氣擺明了自己態度，“要麽，麻煩微易在三天內給出一個解決和補償辦法。”
    “要麽，這次合作作廢，違約金我們賠得起。”
    裴意看著逐漸落入下風的曲奕和郭廣洪，嘴角微勾。
    他習慣了在事業上強撐、在事業上作為合夥人的掌舵者，這是他第一次體會到有人擋在前麵撐腰所給予的安定感。
    裴意配合著戀人開口，故意將問題選擇權拋給了曲奕，“合作是繼續還是作廢，全憑曲董的意思。”
    話裏話外，他都刻意忽視了已經沒什麽實權的郭廣洪。
    郭廣洪感受裴意對自己的無生產法，偏偏又找不到發泄的理由，隻能越發憋屈，臉色紅了又青。
    越來越多的受邀賓客看了過來，顯然都在好奇發生了什麽。
    薄越明當眾牽穩裴意的手，給予最後一擊，“薄氏之前沒有進軍遊戲圈的打算，裴意又攔著不讓我幫忙操心，但隻要他肯點頭，我敢保證——”
    以薄氏的財力，更以yy工作室的能力。
    “兩年之內，你們微易頂尖遊戲公司的頭銜就會徹底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