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中回蕩著主係統陰冷而機械的聲音, 兩顆貓貓球大氣都不敢出，緊緊貼著管道壁，用雜草掩蓋自己。
    主係統的房間內, 一個體型較大的蜘蛛型機器人八足擺動，窸窣爬行進來。身體兩側排布開的八隻眼睛紅光閃動，無需語言，對主係統發出任務失敗的信號。
    竟然還沒抓到那個小老鼠……
    主係統的輪環轉動, 冷漠地揮退了機器人。
    【繼續搜索，不放過一個角落。】
    機器人爬行離開，1001號還在思索主係統剛才說的話，係統2333號卻突然把他拽住，拖著就跑。
    透光的下水口上方, 主係統忽然湊近，金屬麵部眼睛拉長, 像水銀一樣沿著下水道的縫隙向下流動, 然後尖端翹起, 左右探看了一番。
    沒有異常。
    主係統把流下來的眼珠緩緩收了回去。
    與這裏相關聯的絕大多數管道, 主係統已經早早堵死, 加上偽裝, 使之像正常的管道一樣, 難以識別，就是考慮到體型小巧的貓貓球可能能鑽進來。
    雖然它對貓貓球有具體定位, 這些貓耳朵的小奴隸逃不開它的監視，還是要盡可能謹慎些。
    ……感覺就像是在遊戲初期的時候, 就發現了關底boss老巢的位置一樣。
    係統2333號這樣想。
    可惜, 現在貓貓球勇者沒有穿上神聖的鎧甲, 手裏也沒有聖劍, 更沒有得到仙女祝福，隻能在地圖上先插個眼，留待以後。
    他帶著1001號離開這條寬闊的管道，飄到另外的管道裏，還不忘把機器人捅出來的讓他們掉下來的窟窿補上，把被破壞的機器人吞進身體裏的小倉庫裏。
    倉促之下，管道補丁做工肯定沒有那麽逼真，這沒關係，他還會再回來一趟做做舊，好糊弄領導。
    “三三，原來無限空間的標誌是這個意思。主係統果然把我們當成奴隸壓榨，而且急於賺取大量積分，很可能是為了提升主係統等級。”
    係統1001號屏幕上的光線微沉，如同人沉球係統就是這樣一群倒黴鬼，宿主們好像也是這樣一群倒黴鬼，但是主係統給了宿主“退休”這個出路，卻沒有給係統出路。
    “可惜了，沒能看到房間裏的情況，不然可能會得到更多信息……”
    聽見1001號這麽說，2333號突然舉起尾巴，想要發言。
    “三三？”
    “我看到房間裏的情況了！主係統周圍全是屏幕，都是用來監視我們的，還有一麵大屏幕，上麵可能是主係統獲得的積分，數字很龐大。”
    摸清領導家底的大好機會，係統2333號當然選擇抓住並珍惜！就在主係統給機器人發號施令的時候，他悄悄伸了一隻耳朵上去。
    此時，他已然摸清了領導的家底。
    不愧是領導！黑啊！真黑啊！
    對三三的大膽，1001號已經有些麻木了。等他看到係統2333號掏出視頻錄像和錄音後，他麻上加麻。
    “我不光看到了，還錄下來了！”係統2333號很得意，“這些都是證據，要保存下來……小一你說，我們有沒有工會或者勞動仲裁局啊？我想讓黑心資本家領導知道它工人爺爺的厲害！”
    係統1001號用尾巴掩麵。
    他現在開始覺得每天早晨拜一次三三是不是有點不太恭敬，至少應該拜兩次！這究竟是什麽領導克星小貓咪啊！
    又有窸窣聲傳來，機器人又搜索過來了，而且聽聲音，管道兩邊都有。係統2333號收起得意，沒急著跑，因為他剛好知道頭頂上方有可以出去的蓋子！
    他努力向上頂了頂，結果沒頂開，急得“咪嗚咪嗚”。1001號也過來幫他一起頂，也沒頂開，兩顆球都急得“咪嗚咪嗚”。
    最後沒辦法，他們隻能選了一邊機器人少的，開始硬著頭屏突圍。
    地麵上，季倚危跟盛頌時和鄭喜悲正麵對麵坐著。
    周月出為了讓目標不至於太顯眼，因此沒有出席，隻等談後轉達。三人呈二對一之勢，鄭喜悲的椅子腿正壓在一個下水道井蓋上。
    盛頌時在腦海中迅速組織語言，現在他倒也明白了，季倚危就是在那天被說動了，今天在宿主集會上的說辭和有些浮誇的表現，應當是在麻痹主係統。
    談話還沒開始，季倚危卻忽然皺眉，在盛頌時錯愕的注視下，抬腿就把鄭喜悲踹倒了。
    完全不懂季倚危究竟想幹嘛的盛頌時：“……”
    平白無故被連椅子一起踹倒在地的鄭喜悲：“……”
    鄭喜悲一臉懵，半晌才敢爬起來。他害怕地覺得，這怕不是季倚危給他們的一個下馬威，以便確立……呃，在談話中的主導地位？
    然而季倚危揣倒他之後卻沒有進一步行動，隻是盯著那個下水道蓋子出神，過了好大一會兒才收回目光。這個莫名其妙的插曲之後，他好像恢複了正常，看向盛頌時，嘴角微勾。
    盛頌時會意，拿出了一件八音盒形狀的機械製品。
    “這是月落的作品，屏蔽器。”他眼中閃過緬懷的神色，“月落很喜歡製作這些小東西，是我們這個小群體中的大發明家。”
    季倚危沒有出聲。
    確定安全之後，盛頌時幾乎有些迫不及待地開口。
    “季先生，按照我的理解，主動進行此次會麵，是你願意加入我們、共同反抗主係統的意思嗎？”
    但季倚危還是不順著他的話題走，更喜歡自己引導話題，他反問盛頌時。
    “為什麽想要進入【大湖】。”
    盛頌時略一躊躇，這已經關係到他們計劃的機密了，但是季倚危加入他們的誘惑太過巨大，加上他認為，季倚危對主係統的恨意應當是真實的，於是決定和盤托出。
    畢竟，沒有哪個人能容忍被強行扣綠帽。
    盛頌時整理了一下語言。
    “季先生，你現在已經知道無限空間真相了，也應該知道，要麵對的主係統是何等可怕的龐然大物。”
    “它對無限空間有異乎尋常的掌控力，幾乎不可能被推翻，甚至摧毀主係統本體也許都沒用，因為它還擁有無數小世界可以流亡。”
    他將十指交叉，麵色冷肅。
    “但是，我們白鳥計劃自建立之初，就一直在尋求推翻主係統的可能。”
    “我們認為，削弱主係統必須從兩個方麵著手：一是摧毀本體，二是要盡可能多剪除主係統掌控的任務世界。”
    季倚危和係統2333號現在持有的未進入任務世界【大湖】，以及之前的306號禁區，其實都是……
    “【邊緣世界】。”季倚危冷不丁地說道。
    這樣具體的術語，讓盛頌時滿臉震驚。他忽然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測，那就是季倚危其實……
    早就知道這些東西。
    “你、你是怎麽……”盛頌時勉強保持著聲音的穩定，“你是怎麽知道的？”
    季倚危並不回答，隻是淡淡笑道。
    “歪打正著，這確實是摧毀一個主係統唯一可行的方法。”
    下方管道中，係統2333號和1001號又倉皇逃竄而過。看到那個熟悉的井蓋，係統2333號潸然淚下，他真的曾經無數次從這裏鑽進鑽出，上麵是一家客流量稀少的小餐廳，他鑽出去基本不會被留意到，可是現在怎麽就不行了呢？
    他“咪嗚咪嗚”，用耳朵撬，用尾巴撓，又嚐試頂開這個突然叛變的下水井蓋，無果，隻能含恨繼續逃竄。
    上方的鄭喜悲也處於震驚之中，椅子腿死死壓在下水道井蓋上。他沒震驚完，就見季倚危右眼皮又是一跳，他的右眼皮也跟著一跳，果然在下一秒，他又被踹倒在地。
    跟椅子一起躺在地上的鄭喜悲：“……”
    他真的快崩潰了，季倚危這難道是對他有意見嗎？正事談得好好的，老踹他幹什麽啊！
    結果這一回季倚危的行為更加詭異，揣倒他之後還不滿足，起身上前。盛頌時眼明腳快把鄭喜悲踢到一邊，就看見季倚危徒手掀開了下水道井蓋！
    這、這是要幹什麽啊！
    追蹤的機器人一察覺到人聲，就立刻躲藏，而係統2333號和1001號正好趁著這個機會，順利甩開追兵跑遠了。
    季倚危看看手裏拿著的井蓋，陷入沉吟，好像還不死心，把井蓋丟到旁邊，探半身進去瞧。井蓋旁邊的鄭喜悲躺著裝死，心裏瘋狂湧動著把他推下去的念頭，又完全不敢。
    季倚危好像知道很多東西，但他好像也真有病啊！怎麽突然就對下水井蓋產生了興趣！
    無功而返後，季倚危重新坐回去，但鄭喜悲已經不敢坐了。他直接像個小媳婦一樣站在井蓋旁邊，盛頌時也默默站了起來，兩人一起站著，季倚危大爺一樣坐著。
    盛頌時盡量心平氣和地繼續說。
    “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想進入【大湖】。任務世界被完全攻略並不能剪除，完全攻略之後還要尋找連接點，斷掉主係統與世界的聯係，使主係統徹底失去這個世界。”
    這樣一點點剪除下來，一點點削弱主係統的控製力。
    季倚危臉上依舊看不出神情。
    “那對主係統本體呢？刺殺嗎？”
    盛頌時清醒地搖頭。
    “出現在外麵的主係統是不是本體都不知道，刺殺不可行。我猜測，主係統本體在係統區域那一側。我們已經找到了一條通道，可以進入禁止宿主入內的係統活動區域，幾乎不會被主係統和任何係統察覺。”
    那一定是充滿了數據線路和機房的迷宮，有無數冰冷的係統在固定位置充電待機，也許還有到處巡邏的機器人。他們要小心行事，千萬不能驚動任何一個係統，不然很可能功虧一簣。
    宿主的能力在主係統空間內會被完全封鎖，隻留下部分優越的身體機能。這個行動其實風險極大，盛頌時原本打算把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之後，他親自來執行，最多帶著喜悲。可如果季倚危願意加入他們，那他們的把握就大了。
    雖然畏懼季倚危的陰晴不定，但季倚危在能力被封鎖的情況下，就能把他追殺到幾次三番差點死了，季倚危的綜合實力絕對卓越異常。
    盛頌時誠意很足，能說的基本都說了。如果季倚危願意，可以立刻加入他們的白鳥計劃，參與行動。
    這時，盛頌時忽然想起不在場的周月出的叮囑，頓了頓，補充道。
    “也許你可以看到……”
    “下班後的係統2333號。”
    他補充得很刻意很強行，一聽就能聽出來，季倚危卻立刻舒展開眉目。
    “還有這等好事？怎麽不早說。”
    密碼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