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4399號結束了最後一項工作, 一邊收拾工具一邊說道。
    “安裝了這個模塊，你甚至能在短時間內與攻擊型機器人肉搏。不過這個模塊既不好安也不好拆，遇上大檢修, 你記得早一些過來找我拆除。”
    係統2333號卻重複了一遍他句子裏的某個詞。
    “肉♂搏。”
    “……”
    4399號沒好氣地輕敲一下他的貓貓頭。
    “機械搏總行了吧？不孝，就知道抓我的語病。”
    見係統2333號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4399號正色起來。
    “三三，你要注意, 現在你的機體已經不能負擔更多的模塊了, 除非將整個外殼進行全麵升級。很遺憾, 我目前並沒有那種技術。”
    係統2333號頓時唉聲歎氣。
    “唉, 要是小九都沒有那個技術, 那麽就沒有貓貓球有那個技術了。”
    4399號被拍貓屁拍得很舒服，又敲了一下他的貓頭。
    “這次1001號也會跟你一起行動吧？那就好。他個性沉穩, 心思細密，正好幫你規避一些風險。”
    “……咦？”
    係統2333號頓時發出疑惑的聲音, 他還沒有跟4399號說過明晚去行動的事，4399號是怎麽知道的？對此，4399號頗有一種老父親式的得意。
    “你尾巴一翹，我就知道你要去幹什麽……對了, 這件小東西你帶著，也給1001號帶一個。”
    係統2333號將那件東西接過來, 發現4399號給他的東西是一個小巧的吊墜，據說可以抵抗毒氣, 他用尾巴撓撓頭。
    可是他們是機械貓貓球, 並不會被毒氣影響, 頂多沾染了毒氣, 回頭毒死倒黴的宿主……
    但是他沒說出來, 因為他看到，4399號屏幕上的神情正變得柔和。
    “發明這東西的起因，是我和月落在毒氣上麵吃過虧。”
    那一次，他們進入了一個監獄背景的任務世界中，凶殘的獄警會變著法兒地折磨犯人，甚至會定期將犯人關入毒氣室。那時候他與周月落還是新人，差點任務失敗。
    回來之後，一人一球痛定思痛，合力做了這件可以抵擋毒氣的小道具。
    能用到這件小道具的地方其實少之又少，後來周月落和他都變強，他們擁有了更好的抵抗如“中毒”等負麵狀態的道具，周月落依舊會隨身帶著這件他們合作完成的小飾物。
    現在，他也給係統2333號和1001號準備了一個。
    “我知道你們不會被毒氣影響，那就把這個當成一個小小的護身符吧，希望你們的行動能夠順利。”
    這可把係統2333號感動得一塌糊塗。
    “爸爸！”
    “少來。”
    “爸爸！我要給你端水洗腳！”
    4399號非常嫌棄地用尾巴蹬開他，細看屏幕上的表情，其實有些不自然的害羞。
    “夠了，你快回充電室吧，我這邊也還忙著呢。”
    原來是宿主們悟到了他們把機器人改造好送還的意思，放了一批新的機器人在倉庫裏，讓他們偷，並且絲毫沒有探究他們身份的意思。
    6666號等幾個貓貓球有空的時候，會幫忙把機器人偷回來，4399號進行改裝，再放回去，形成了一條上下遊產業加工鏈，雙方都非常滿意。
    不滿意的隻有主係統罷了，不過它也不知道。
    在對方走前，4399號不太溫柔地摸了摸係統2333號的貓貓頭。
    “三三，你是最特別的貓貓球，一定能把所有貓貓球從當下這種無望的生活中解救出來……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
    饒是社牛如係統2333號，都被說得有點害羞了，插科打諢試圖分散注意。
    “爸爸真是慧眼識喵才，一眼就能看出我與眾不同！”
    不料，4399號居然“嗯”了一聲。
    “因為隻有三三有童年啊。”
    係統2333號微微一怔，4399號笑了。
    “從我們認識那天開始，三三就說我的編號是某個小遊戲網站的名字，讓你想起童年。可是，貓貓球其實是沒有童年的。”
    “我們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等待著分配宿主，然後開始工作，隻有三三是特例。”
    4399號其實也有沒告訴係統2333號的事，他之所以認為三三來曆不凡，還因為周月落也曾向他提過4399是某個小遊戲網站的名字。周月落似乎在他原本的世界裏，童年也與這個遊戲網站聯係深厚。
    可是那時，還沒有綁定宿主，沒有參與過任務，整天隻知道大口大口吃白飯的係統2333號，是怎麽知道小世界之內的知識的呢？
    4399號覺得，他不過是個技術人員，實在沒必要想太多。
    “走吧，三三。”
    他讓係統2333號回去充電，望著對方不知怎麽就是比其他貓貓球顯得圓的背影。
    他隻要在三三需要的時候幫忙就行了。
    第二天夜晚如期而至，係統2333號再次認真檢查自己目前持有的模塊，感覺自己身上穿戴的不是外殼，而是4399號滿滿的父愛！
    “要是讓4399號聽到了，你會挨揍。”1001號冷靜地回應道。
    “放心，他聽不到的。”係統2333號得意地叉腰。
    “我可以告訴他。”
    “……？”
    小一你？？？
    他衝過去揪小一的貓耳朵，1001號也露出了笑意，出發之前的緊張氣氛得到緩解。
    他們很快來到了上次係統2333號物理揭開的地方，係統2333號撕下上麵打的補丁，自己先爬上去，確認安全之後，對1001號勾了勾尾巴。
    等到1001號也上來，他從裏麵把金屬皮拉上來把這個角落小心地封好，留下記號。
    地板當然不是隻有一層，現在不過是撕開了一層而已，頭頂上還層層疊疊。幸好他們是貓貓球，體積很小，所以能鑽進來。
    “我們再往上撕。”
    “喵！”
    兩顆貓貓球都沒有發覺，他們剛上來，一隻紙鳥就“啪”地貼到了被重新封好的角落處，鑽了半天，也沒能成功上來，又氣餒又沮喪。不過紙鳥很快就找到了新工作，它發現有機器人巡邏到附近，於是迅速糊住了角落處不起眼的裂縫。
    隻能先留下當門神了。
    大概是因為分隔地下與地上的緣故，這層樓板格外厚，係統2333號管這層分隔叫千層酥，1001號完全沒有意見。不知揭開了多少層，他們終於見到了一線亮光。
    係統2333號有些緊張，他給自己卡滿bug，在1001號眼中，就像一團球形馬賽克。很快，1001號也卡成了球形馬賽克，兩團馬賽克爬上地麵。
    這裏意外的寬敞而明亮，他們正置身於一條長長的通道之中，而身後就是一扇門。係統2333號能從位置判斷出，這扇門就通往空港，可以就是他們上次去挖礦時乘坐貓貓頭飛船的地方。
    既然一邊是空港，那麽主體區域，應該在另一個方向上。
    兩團馬賽克重新麵向明亮的走廊，口吐馬賽克簡單交流了幾句，披上迷彩布，開始貼著牆小心翼翼地前行。
    行進之中，係統2333號找到了被刻在金屬牆壁之上的樓層示意圖。這東西被遮在一張巨大的主係統海報的海報一定要上去畫個胡子的，自然發現了海報下隱藏的秘密。
    這裏是地上一層，地上共有六層。
    兩顆貓貓球從海報掀起的小縫裏望著示意圖，看了一小會兒之後，係統2333號忽然說道。
    “小一，地上部分跟地下部分是對稱的。”
    麵積，構造，功能……全部都……
    身後有機械滾輪移動的聲響傳來，兩顆貓貓球連忙鑽進海報後麵躲避，主係統威嚴的腦袋上多出來兩個鼓包，像紮了丸子頭。等巡邏機器人走了，他們又重新溜下來。
    地上也有六層，按照示意圖，與地下部分的功能分區完全一致，都是一層通行和檢查，二層充電，三層是食堂和大會議室等公共設施，六層則用來蹦迪和玩耍。
    其實貓貓球們曾經羨慕過宿主生活區，那裏被分割成無數風景迥異的小塊，有海洋有森林，十分美麗。對比之下，係統生活區的規模就很小，宿主好似是無限空間的主導者一般。
    可現在加上地上部分，係統生活區的空間瞬間翻了一倍，真正體現了究竟誰才是主係統空間乃至無限空間的主人。
    ——其實是係統才對。
    晚上時間有限，穿過千層酥已經花了很長時間，他們隻能選擇先去一兩個區域。1001號看向係統2333號，意思是讓他拿主意，係統2333號果斷說道。
    “我們去充電室。”
    這個稱呼並不太確切，因為在樓層示意圖上，充電室不叫充電室，而叫安置室。
    安置……
    要安置些什麽呢？
    大概是主係統壓根沒想到有貓貓球能上來，地上區域的防護並不算嚴密，隻有機器人負責巡邏。可是再靈敏的機器人，此時在係統2333號麵前都不構成威脅。
    係統2333號揮動尾巴，在機器人麵前畫圈圈，還念念有詞。
    “天靈靈地靈靈……我是你爸爸零零……”
    “三三，別玩了。”1001號把他揪過來，“你看，前麵有激光裝置攔路。”
    主係統在這個方麵做得還是很到位的，前往安置室的必經之路上，有極為密集的激光交錯分割著空間。
    小一讓他別玩了，看，這裏有紅外線攔路。與那些電影裏稍稍側身就能躲開的激光束不同，主係統在這片區域下了血本，激光之間的間隔甚至都溜不進一顆完整的貓貓球。
    “麻煩了。”1001號神色微沉，“我們要不要挖開牆壁，試試看能不能進去？就是那樣的話，可能會花費相當多的時間。”
    係統2333號眨巴一下豎線眼睛。
    “倒是不用那麽麻煩。”
    他說著，把自己的一隻耳朵拆下來，從縫隙間丟過去。
    完整的過不去，那就拆開嘍。
    1001號：“……”
    他眼睜睜看著係統2333號兩條尾巴揮舞，開始拆自己，把自己拆成兩瓣，四瓣，八瓣，還有芯片，丟過去，然後尾巴開始拆自己，尾巴把這些部件都丟過去，最後自己捋直了，也跟著過去。
    1001號已經看傻了。
    他倒是沒有糾結很久，迅速把自己拆開，就這麽過了激光束組成的大網。現在，他們終於可以進入安置室了。
    係統2333號試著使用自己的主係統權限，不忘抹去開門記錄，果然有效，門緩緩向兩側滑開，映入他們眼簾的，是數千計的培養罐。
    看清培養罐的內容物，1001號屏幕上的豎線眼睛開始劇烈波動起來。
    人。
    每個培養罐裏，都是一具人體，身披白袍，浸沒在微藍液體之中，雙目閉合，似在沉睡。而在每個培養罐下方，都書寫著編號。
    前麵一千個罐子已經空了，剩下的還有人的培養罐，從1001號起。
    培養液折射出微藍的光線，映得整間安置室如同一個適於安眠的冬夜，這些光線之中，係統2333號循著編號一路尋找，並最終找到了。
    【編號2333】
    視線從編號向上，他仰起頭，立起的耳朵將迷彩布頂開一點，像是頂著一小塊頭紗。
    頭紗之下，冬夜之中，他望見了——
    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