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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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天蔽日般的赤金火影轟然落地!
衝擊深入地底。
撞得連綿雪山在震顫。
厚重的層層積雪下, 有極其微弱的銀芒與雪色輝映,卻被全然掩藏。
但這股被雪域封印阻擋的微弱銀芒長久未滅,是一場注定會輸的冷漠較量, 不被任何人察覺。
遠處, 連天的山峰無聲斷折, 呼嘯著向下垮塌, 猶如山崩地裂!
但空中的每一雙眼睛都沒有時間往製造出的災難處分出片刻注意。
與謝浮一戰關乎赤鳳一脈此後的命運,誰也不敢有分毫放鬆。
鄔巡死死盯著地麵, 火紅的長老法袍隨主人心境變化,無風急躁搖擺。
在他身下的無數赤鳳也掐訣屏息, 等待著被封鎖、覆蓋的區域散去煙塵, 便急急往前探看。
揚起的雪霧間, 遼闊的平原深深陷下巨坑。
四處融化的雪水倒灌進人為轟擊出的穀底,響起帶有回音的清澈濺水聲。
鄔巡再也等不及,立刻飛到巨坑上空, 拂袖揮散塵霧,定睛看向水麵。
然而雪水湖裏空無一人。
鄔巡難以置信,目眥欲裂。
怎麽可能!
集如此數量赤鳳之威, 竟留不下一個修為盡失的謝浮?!
他身上的火袍在霧氣中烈烈燃燒,在心緒的劇烈動蕩中起伏不定。
在他身後,一眾赤鳳已越過他, 衝向穀底。
“這裏有血!”有赤鳳忽然喊道。
鄔巡立即閃身而至。
出聲的赤鳳已落地抹起石麵的血跡, 舉到鼻前輕嗅了嗅。
身旁有人急問:“怎麽樣!”
赤鳳臉色灰敗,低聲道:“是凡人的氣息。”
凡人?
那便是與謝浮無關。
眾人心下也一片昏暗。
兩次結陣強殺, 所有人都認定謝浮在劫難逃。
偏偏謝浮兩度全身而退, 未免讓他們心底覆上重重陰霾。
鄔巡看著這一張張頹廢的臉, 按捺住心中的憤怒:“此人冒死前來搭救, 必與謝浮關係匪淺,現下他在此處挫骨揚灰,也算此行沒有白費。”
區區凡人,沒人認為沈寂會在剛才的聯手一擊下存活。
山上隻有血跡。
說明他能留下的隻有這方血跡罷了。
鄔巡道:“謝浮如今修為百不留一,失去凡人一旁策應,已是強弩之末,即便僥幸逃出大陣,也跑不了多遠!”
聽到他的話,眾人勉強振作精神。
鄔巡抬手一揮:“自今日起,搜遍雪域,定要找出謝浮行蹤!”
“屬下尊令!”
重新找回眾多赤鳳的誌氣,鄔巡轉身看向腳下,麵上不再掩飾的表情卻一刻比一刻陰沉。
謝浮第一次逃脫若是意外,這第二次死裏逃生又當作何解釋。
他不惜在各族對鳳族窺探時抽調出所有親信,所謀絕非費盡心力殺死一個微不足道的凡人。
何況謝浮消失後,鳳族也並非全數依附於他座下。
血祭當日的情形已傳遍三靈境,今日若再失手無功而返,鳳棲梧那四個老不死的定會找他的麻煩。
還有。
鄔巡背後火袍一閃。
他看向遠處的虛點,長長一歎。
殿下。
你到底身在何處……
—
沿坡滾進洞口,沈寂被身下柔軟的白光托起,才緩緩停住。
從細小孔洞湧進來的融化雪水打在背上,濺起的水珠混進他額角的冷汗,滑過鬢邊,沿下顎滴落,在膝前已匯聚小小一灘水跡。
他單膝點地,曲臂撐在牆麵,抵牆的拳因用力輕輕顫著,骨節發白。
係統小聲地問:“宿主,你沒事吧?”
沈寂正閉目平複:“沒事。”
為謝浮擋了最多半秒的後背已經因為麻木的痛苦失去知覺,牽連到的神經挑戰著人體承受的極限,在他體內釋放著最極端的劇痛。
他轉眼看到創麵相同的左臂,外側的一層皮肉幾乎融化潰爛,看上去有些可怖。
想必背後也是一樣的遭遇。
除此以外,來到這個世界之初獎勵的初級防裝,在這次不對等的交鋒裏壽終正寢。
大麵積被燒穿,鐫刻的符紋也燒毀大半,它已經沒有自動恢複的能力,成了破布一片。
所幸前兩個月的修煉和這十天的雙修,加上在雪域封印對他的輔助,都對他的傷有很好的緩衝效果。
當他調轉靈力流轉背後,感官上的刺激也大幅度降低。
沈寂收回手,轉而打坐調息。
良久過去,當外傷在緊繃麻癢的刺痛裏略微愈合,他才換下身上被血染透的衣服,幻化出一個通道,隨手扔出封印外。
係統看不明白:“宿主,你幹嘛把它扔這麽遠?”
其實它心裏還憋著另一個疑問,“而且之前救大反派的時候,你為什麽不跟他待在一起啊,這樣你就不會受傷了。”
傷得這麽重,它看著都覺得渾身上下腦袋疼。
沈寂淡淡說:“你覺得我跟謝浮還能和解嗎。”
左右無事,他又盤坐下來,掐訣療傷時,用閑聊轉移對傷口的關注。
係統說:“本來嘛,不能,可你昨天救大反派的時候,他很認真的在擔心你哎!”
昨天?
沈寂查看麵板,發現時間果然已經過去將近一天。
係統又說:“宿主,你這次去救大反派,他肯定很感動,連想殺你都忘了。”
沈寂說:“感動隻是一時的。等他記起在這裏的十天,你猜他會怎麽樣?”
謝浮不是沒感動過,甚至感動得主動為他療傷。
這些感動在十六次雙修結束後,還是回到了原點。
他不認為這次的結果有什麽不同。
“……”係統也深信不疑,“他肯定咽不下這口氣!”
沈寂說:“隻有死人不怕被記恨,因為不會再死第二次。讓謝浮確定我死在雪域,他就算再恨我,早晚也會放下這件事。”
係統:“……”
宿主說話一套一套的,聽起來好有道理的樣子。
它又問:“那我們接下來要怎麽辦,你要再送大反派出去嗎?”
宿主不想和大反派待在一起,可外麵埋伏著數不清的對手,大反派現在這麽弱,出去也是死路一條。
“不了。”沈寂說,“讓他留下。”
放謝浮離開,安全性沒有保障,最後受傷的還會是他。
原劇情線裏謝浮一直沒有離開過雪域封印,這個思路是最保險的,不會出錯。
至於謝浮恢複修為後的事。
他相信沒完沒了給謝浮製造麻煩的赤鳳靈尊,在謝浮的黑名單上一定在他之前。
沈寂想著,透過雪域封印尋找謝浮的下落。
被關了一天,不知道謝浮現在是什麽心情。
沒多久,謝浮所在的洞穴影像映入腦海。
為了防止他亂跑,沈寂為他準備的地方四麵封死,如果不是周圍有冰晶提供光源,和小黑屋沒什麽兩樣。
看過去時,謝浮臉上分別時難得全然浮於表麵的沉怒早已不見。
他盤膝坐著,雙眸閉起,辨不清喜怒的臉比往常更冰冷無情。
在沈寂看到他的刹那,他倏然睜眼,直直和虛空中窺視的目光對視。
縱使到了這步田地,他通身的氣場仍在,鳳皇威勢絲毫未減。
然而看清他的眼底,沈寂微怔。
這雙燦銀似金的眼睛向來帶著冷酷的清明,不染塵埃,帶著仙人之隔的極強距離和壓迫感。
可以說自從認識謝浮,沈寂從沒見過他的眼底像今天這樣布滿血絲。
謝浮冷冷收回視線,手中法訣繁複如飛。
自他身後凝結的銀鳳虛影清啼如雷,圍繞他周身盤旋,當他手訣結束,銀鳳凜然展翅,隨著他的掌風狠狠穿進頭頂!
洞穴猛一晃動。
封印的白光線條也在他的攻擊下顯現,慢慢修複著嶄新的縫隙。
其餘來不及閉合的裂紋在白光下縱橫交錯,不在少數。
謝浮翻掌,手中法訣再變。
“轟——”
新的縫隙橫切白光,有那麽一瞬間,輕微風雪的冷冽味道從縫隙裏鑽了進來。
謝浮眸光沉凝,趁勢再度掐訣。
沈寂:“……”
吸收了萬年精氣,謝浮的境界堪稱一日千裏。
幸好他醒得早,再遲幾分鍾,小黑屋就關不住這隻日漸暴躁的鳳凰了。
在謝浮徹底打穿這層封印之前,雪域封印忠實的執行著主人傳達的意念。
它在謝浮腳下突然放開一個垂直往下的通道,謝浮每降下一分一厘,他就在上空加厚一厘一分,直到謝浮被迫降到最底端,所有通道的入口依次悄悄閉合。
謝浮掃過周圍,看到不遠處再熟悉不過的石洞,正欲掐訣的手僵硬一顫。
一天休整,他額前的金印已被銀色紋理覆蓋。
從此,天地間再也不會有靈力引動他血脈本能中的欲念。
能做到這一點的,天地間本也隻有一人。
而這個人為他不顧性命,如今正生死不明。
沈寂被滔天火影染紅的臉還在眼前閃現。
胸中有呼之欲出的怒氣還在盤旋。
為何衝入陣中。
為何不隨他回來。
受困此處,無法出陣覓得沈寂,近兩個月來的軟弱無力層層堆疊,今日最是無能。
謝浮神情凜冽。
他掌中醞釀已久的氣勁在壓至頂峰的慍怒中脫手,地麵幽幽龜裂。
但更沉悶的巨石壓在心底,湧起陣陣他平生從未有過的細碎焦炙,攪擾他的心緒,讓他的怒氣難以宣泄,空餘令他不愉的無名煩亂。
謝浮抿直薄唇,閉目轉身。
霎時間,窄小的石洞被銀光包裹,在悄然中化為齏粉,鋪了滿地。
—
通過宿主的視角偷窺大反派的一舉一動,係統看得後怕不已。
“宿主,還是你說得對,大反派的感動真的隻是一時的,你看他回到這立刻就開始泄憤了!”
沈寂已經和雪域封印斷開連接。
決定和謝浮分道揚鑣,沒必要太過多關注謝浮的動態,把對方隔離在封印底層,他則走向與之相反的另一條路。
隻過去一天,謝浮的修為就恢複到這種程度,一個月的時間,足夠他徹底恢複了。
而且吸收精氣後,謝浮在封印裏受到的限製正在減輕,可想而知等他恢複後,這道封印肯定困不住他,也就不再需要特意為他轉化一條通道離開。
也就是說,謝浮現在完全不需要幫忙。
所以沈寂打算離他越遠越好。
係統問:“宿主,我們要下山去找女主嗎?”
沈寂說:“還不是時候。”
他傷得太重,背後來自鳳凰火種的氣息太濃,一旦離開封印,如果被赤鳳靈尊利用什麽方法察覺是今天的陣法導致,就算他脫胎換骨,也很難解釋清楚。
謝浮用來恢複修為的一個月,他也必須用來盡快療傷,免得剛和女主一起飛升,就被赤鳳又當成仇家追殺。
重要的是不能被謝浮懷疑,否則他做的一切都會前功盡棄。
“好吧……”係統盡管失望,還是沒去幹涉宿主的決定。
沈寂沒再開口,徑直來到封印最邊緣的地方坐下。
這裏和謝浮所在的方位直線距離最遠,能留給他最充足的時間應對意外。
—
一個月的時間,按了加速器似的飛快流逝。
修煉時的光陰多麽不經用,沈寂這段時間深有體會。
封印認主按係統估算的半個月,他期間其實隨時做好離開的準備,但應該是謝浮的氣息幹擾了雪域封印的判斷,整整一個月過去,他還能隨意進出。
不過,可能是他小看了謝浮的定力。
除去第一天換了個人似的衝動,剩下的時間裏,謝浮都在靜心入定。
沈寂療傷時偶爾查看過他的現狀,但謝浮打坐的地點沒有變過,如果不是還在呼吸,整個人像一座冰冷的雕像。
到了今天,沈寂終於驅散體內殘留的火種,最後一次連接封印的靈念。
謝浮的身影仍在原地紋絲不動。
隻是這次,一絲一縷銀色的靈力在他周身凝聚。
成型的虛影將他完全籠罩,是一個巨蛋的形狀。
沈寂記起第一次雙修過後,謝浮就是在同款不同色的金色巨蛋裏醒來。
看樣子,謝浮的修為恢複在即了。
既然如此,他更不能在這裏久留。
見到宿主終於站起身,係統也滿腔興奮:“宿主,我們這次是要下山找女主了嗎!”
沈寂說:“嗯。”
他簡單活動一遍筋骨,先打開積分商城。
之前忙著療傷,他的積分還沒來得及使用。
現在要離開雪域封印,當然要提前做好準備。
眼看曾經一度崩潰的任務進度馬上要步入正軌,曾經極其不靠譜的宿主也正視起任務主線,係統幾乎要喜極而泣,連忙主動為他翻頁,找到它傾情推薦的“完美偽裝”。
“宿主,快兌換吧,用了之後我們好上路!”
沈寂在它迫不及待地催促下抬手點選。
係統在激動中敬業詢問:“已成功兌換初級完美偽裝,偽裝時限為三十個自然日,是否使用?”
沈寂:“……”
他沉默著。
因為一個原本絕不應該出現的條件出現在這句話裏。
係統還在疑惑:“宿主?”
沈寂冷靜開口:“三十個自然日?”
“對啊。”係統毫無自覺,不明白宿主為什麽問起這個,又解釋說,“初級一次性道具的時限都不高的,中級就不一樣啦,時限為365個自然日,高級更——”
沈寂閉了閉眼,打斷它的滔滔不絕:“這個道具有時限,你之前為什麽不告訴我。”
“啊?”係統總算從宿主的語氣裏聽出一絲危險,忙為自己辯解,“這些內容在詳情頁都有啊,我以為宿主看過了的!”
沈寂點開它口中所謂的詳情頁。
完美偽裝初級):由內而外,脫胎換骨
係統回想剛才的對話,深深認識到自己的失誤,它咽了咽口水,硬著頭皮說:“這個……
沈寂往下翻。
詳情頁裏具體介紹了完美偽裝的效果和使用方法。
他翻到最後一段,才看到蒼蠅大的一行小字。
初級偽裝時限:30個自然日請謹慎選擇使用周期)
半透明麵板上的內容長久地停留在這一頁。
係統:“……”
它嚇得不敢出聲。
怎麽辦。
又闖禍了……
可是時間在流逝,任務在繼續。
它隻能厚著臉皮,戰戰兢兢地問:“宿主,那道具還用嗎?”
沈寂張手按了按太陽穴。
他早該知道,從係統嘴裏說出來的,會有什麽好東西。
完美偽裝的效果的確蒙蔽了他的雙眼,讓他墮落到連係統都相信的地步。
為了這個三十天的道具,他用十六次雙修徹底得罪了謝浮。
如果是在那十天發生之前,一切還好商量。
但時光不能倒流,要知道,他強迫謝浮的十六次裏,沒有一次是無辜的。
宿主不回話。
係統又不敢出聲了。
半晌,沈寂才道:“用吧。”
事已至此,他總不能再回去和謝浮稱兄道弟。
這個完美偽裝至少還能拖延三十天,到了仙界,主線任務開啟,至少會發那麽一兩個任務,到時候走一步看一步吧。
係統精神一振:“確定使用,請創建人物。”
沈寂看著麵板上排列的各類數據,隻看到膚色一欄就失去耐心:“沒有現成的?”
有錯在先,係統不敢耽誤,忙把人物欄裏的初始建模一一陳列出來。
沈寂掃過這幾張外形都很出眾的臉:“換一個普通的模型。”
係統低聲說:“這幾個確實是好評如潮的帥哥臉,可比起宿主已經很普通了啊……”
“你嘀咕什麽呢?”
“沒有!”係統反應過來,為難地說,“初始模型隻有這些了,其他的都需要手動調整。”
沈寂皺了皺眉。
想要改頭換麵,大眾臉最容易掩人耳目。
但手動調整太麻煩,他還是隨意在裏麵選了一個。
選擇成功後,係統的提醒又響起。
“完美偽裝已成功使用,請為新人物取名。”
沈寂說:“李塵隱。”
原身在凡間雲遊四海、捉妖為生,基本沒有朋友,因為天靈爐鼎而抓他的妖族也不會費心了解一個凡人的生平,這個名字不會露出馬腳。
係統:“……命名成功。”
好懶一宿主。
連名字都要撿現成的,想都懶得想。
沈寂凝出一麵水鏡左右熟悉過這張臉,終於在係統雀躍的歡呼聲裏離開雪域封印。
走出洞口前,他先看過周圍環境。
他所在的封印邊緣沒有赤鳳把手,正前方就是一條直通山下的路。
係統在他查看地圖時問:“宿主,你現在換了身份,要怎麽跟女主會和呢?”
沈寂說:“以防萬一,我在仙凡結界的封印等她。”
他的傷已經痊愈,落靈散之前也在謝浮的調養下大致化解,沒必須去守洛村。
係統連連附和:“說得沒錯,這樣一來就萬無一失啦!”
沈寂在它話間召出坐騎。
可追風豹在躍出洞口的瞬間,忽然腳下一重,險些踉蹌撲倒。
沈寂及時為它輸送靈力,它才撲棱著翅膀踢踏著站穩。
係統也被突然亂晃的視角嚇了一跳:“它怎麽了?”
沈寂注入追風豹體內的靈力遊走過它的經脈,沒檢查出任何異樣。
不是受傷?
沈寂翻身下來,正要看它身上有沒有靈力照顧不到的外傷,剛往前走了一步,腳下傳來一聲無意識的低哼。
他循聲看過去。
一個臉色慘白的男人唇邊溢出鮮血,意識不清,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樣子。
係統倒吸一口涼氣:“宿主,你把他踹死了!”
沈寂皺眉,蹲身按在男人頸下。
還有脈搏。
向對方丹田注入靈力時,他看到男人被雪域獨有的白光鎖住全身,身上淺淺蓋著一層深埋在雪裏時凝結的白霜。
隨著呼吸,男人淺青色的外袍霞光流動,將淺淺的白霜輕易震散。
這套衣服,一定比他的初級防裝高級不少。
沈寂正想著,一隻冰涼的手突然伸來,握緊他施法的手腕。
男人掙紮著醒了,眼裏閃過與清逸相貌不甚匹配的火光。
看到沈寂,他強撐著痛苦的臉上露出一抹感激的笑意:“是你救了我?”
係統:“……”
它在對傻子的嫌棄中向宿主解釋,“雪域封印有吸□□元的不良嗜好,這個人應該就是被它鎖起來吸的倒黴蛋。”
沈寂掃過男人唇邊的血跡,轉而問:“你感覺怎麽樣?”
話落,在他看不見的角落點了點雪域封印在他身上留下的枷鎖。
白光消散,男人眼裏對他的感激更甚,落到這樣的境地依舊不失禮數:“多謝仙君相救,如此狼狽,不可起身見禮,還望仙君見諒。”
沈寂沒特意澄清他的誤解,隻說:“能站起來嗎?”
男人道:“我且試一試。”
他說著,支起手臂,但上半身還沒撐起,就脫力向下摔倒,被沈寂用靈力扶回。
係統說:“宿主,怎麽辦,這人看起來被吸得不輕,你要救嗎?”
沈寂不想救。
男人言行舉止守禮有度,身穿高檔法寶,張口就是仙君,肯定不是什麽簡單角色。
他現在最不想和這樣的人有牽扯。
可見死不救?
沈寂輕歎:“你是哪的人,我送你去封印通道。”
男人卻苦笑著搖了搖頭:“如今惡果,皆是我一身罪責釀就,還是先不回去為好。”
沈寂看他一眼。
算了。
謝浮還沒出關,期限也還沒到。
還剩幾天時間,救人一命就當積德行善吧。
畢竟來到這個世界後,他的運勢很需要衝衝喜氣。
“如果你願意,可以先跟我一起走。”
聞言,男人抬眼看向沈寂,神情有些驚訝,又轉為溫潤笑意:“那便勞煩仙君了。”
沈寂運起靈力托他坐上追風豹:“不用這麽客氣,我隻能照顧你兩三天,你要考慮的問題是之後該怎麽辦。”
男人笑道:“能有兩三日便很好,如何再奢求更多呢。”
沈寂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幾乎跨越大半個雪域,來到仙凡封印附近的一個山洞。
男人在路上調息許久,下來時步履還有些虛浮,但為了不打擾沈寂,他特意選在山洞的最角落裏盤膝打坐。
療傷的三天裏,即便全天都在修煉,每每聽到沈寂回來的動靜,他也會睜眼欣然示意。
很懂禮貌。
不同於某隻傻鳥,朝夕相處那麽久,從來不知道禮貌兩個字怎麽寫。
沈寂咬了一口手裏微酸微甜的果子,回想過去的三個月,最近這三天的清閑更顯得彌足珍貴。
他對看過來的男人略一頷首,剛要進洞,頭頂有一粒碎石毫無征兆、突然砸落在他腳前。
緊接著。
地麵也輕輕一震。
沈寂若有所思,轉眼看向雪域封印深處。
男人掐訣的手變換收勢,也飄然起身,走到洞口和他並肩而立。
遙遠的天邊,磅礴的異象正在上演。
染透蒼穹的銀金虛影在驟然醞釀著電閃雷鳴的烏雲之間從容翻飛,雙翅銀焰迤地,在漸漸黑沉的黑暗裏輝煌奪目,如它的主人一般不容忽視。
謝浮出關了。
係統也緊張地喊:“是大反派!”
轟隆隆天崩地裂似的嘶吼聲翻山越嶺而來,還殘留著謝浮破封而出時的強橫威勢。
沈寂遙遙還能感應到封印在抵擋謝浮時的無力。
傳到他腦海的影像裏,謝浮腳踏虛空,以一人之力與天神聯手留下的氣息抗衡,絲毫不落下風。
地麵被強行破解的陣法正緩緩自我修補,空中分庭抗禮的白光則徐徐轉淡。
謝浮並指虛點陣眼,動作不知為何顯得猛烈,看得出是想速戰速決。
自他身後凝結的澎湃鳳影帶著令萬獸匍匐的神獸威壓,化為滾滾巨焰嘯鳴俯衝!
抵禦的白光節節敗退。
待銀焰即將灌入陣眼的前一秒,上古封印的輪廓在地麵微微閃爍,悄聲隱沒。
和封印連接的現場直播斷了線,沈寂還沒再試,曾在明煌城感受過一次的威壓陡然傳遍雪域。
無形波紋在整個雪域上空激蕩而來,使鬆林折彎,雪地塌陷。
在他身旁,始終清雅的男人也被身上的皇者威壓按得雙足下陷,終究變了臉色。
“看來,是天意如此。”
男人看向沈寂,麵有憂容:“不想謝浮這樣快便恢複修為,仙君與我一起,怕會受我牽連。”
牽連?
沈寂意識到哪裏不對。
男人這三天一直在療傷,他還沒問過對方身份。
“先離開雪域再說。”男人稍稍加快語速,他看一眼封印通道,“仙君可帶了卷軸?”
沈寂反問:“卷軸?”
“那便是未帶了。”男人會意,匆匆看了一眼謝浮的方向,“事出情急,還請仙君同我先回三靈境吧。”
再緊急的事,他也不會去三靈境。
沈寂拒絕的話就在嘴邊。
男人的左手卻已經握住他的小臂,右手火光一閃,玉質卷軸綻放出刺眼光芒,瞬息便將兩人包裹。
係統慌亂大喊:“封印馬上就要打碎了,宿主不要啊——”
下一刻。
兩人的身影同時不見。
—
雪域
深處。
失去上古之力庇護的雪山在鳳皇神識下暴露無遺。
謝浮的注意並未在任何旁人身上停留。
嚇破膽的赤鳳趁機逃脫,他也未曾出手。
就在呼吸之間,他閃身落下。
看到麵前的雪地,他的心跳兀地顫亂。
屬於沈寂的氣息,就埋在這片雪底。
他緩緩抬手,雪中一片血紅的殘破舊衣霎時攝入掌心。
天地似乎陷入死寂。
往日最善於胡言亂語的凡人還在腦海含笑相望,肆意妄為的身影卻被這層血色無聲浸染。
謝浮的呼吸漸漸粗重。
熟悉的氣息凍結成冰,在他掌中冷得鑽心刺骨。
這件看不出原色的青灰勁裝,即便全好無損也處處寒酸,卻是沈寂唯一護體的法寶。
可如今法寶殘缺。
法寶的主人隻剩一片汙血。
謝浮收緊五指,垂眸看著這隻竟然微顫的手。
他將染血的舊衣按在莫名鈍痛不止的心前,聽到耳邊沉重的呼吸不似自己。
不可能。
他的神情愈冷,銀眸裏翻滾著令人膽寒的狂風驟雨,掩藏著更深處、每時每刻更變本加厲的撕裂心悸。
沈寂絕不可能死得如此輕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