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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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太後見危吟眉出神, 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知曉她經曆了這麽多,心中必定極其懼怕謝灼, 便借機安撫了幾句, 在危吟眉耳畔輕聲道:“謝灼麾下一眾將領裏,有裴家安插進去的細作,隻待謝灼南下,便在暗中動手。”
    危吟眉垂在裙裾上的手慢慢攥緊,“裴家的細作?”
    裴太後閉了閉眼:“是。”
    危吟眉繼續追問,裴太後隨口回了幾句, 旋即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了些, 不再回答這事。
    她拉住危吟眉的手:“不管如何, 當前最要緊的是你腹中的胎兒,你且安心養胎, 其餘的事莫管。”
    危吟眉點點頭。
    二人又聊了小半個時辰, 裴太後有些困了, 危吟眉起身告退。
    裴太後握住她的手:“要去哪兒?你懷著身子, 不宜多走動,就待在母後宮裏。”
    危吟眉手貼著腹:“兒臣想回未央宮再看看陛下。”
    裴太後本欲勸, 一聽這話歎息了一聲:“難為你有這個心了,倘若陛下泉下有知你這樣掛念他,怕也是極其欣慰。去吧, 哀家讓一隊人護送你。”
    危吟眉“喏”了一聲,款款走出大殿, 出去便坐上了雕金漆朱紅鳳攆。
    轎攆搖搖晃晃抬起來。這裏離未央宮還有一段路, 危吟眉手撐著額頭, 闔上目養神。
    她在心裏琢磨形勢——
    她不能完全信任裴家, 裴家對她隻是利用,她無權無勢,一旦生下腹中的皇子,大抵便失去了利用的價值,且不論那個孩子未必就是男兒。
    她的處境極其艱難,不能寄希望於別人,隻有牢牢握在手中的權柄才是真的。
    或許裴家與攝政王相爭,她坐山觀虎鬥是最好的選擇。
    但兩黨相爭,必定極其慘烈。
    如今裴家被攝政王一黨步步逼近,即便謝灼不日離京,攝政王在朝堂上留下的人馬也會處處針鋒相對裴家,到時候對裴家或許是滅門的打擊。
    危吟眉想見到的局麵,是雙方鬥得兩敗俱傷,裴家倒台,太後病逝,攝政王一黨慘勝。
    可若裴家倒台,她又如何能在朝堂中自保?
    幾乎是瞬間,危吟眉腦海中便浮現起一個念頭。
    謝灼不是利用了她嗎?那她不如借他的力。
    危月是謝灼侄兒,得封賞為車騎將軍,軍中上下以危月為尊,甚至可以說,一旦謝灼遭遇不測,餘下的許多勢力,多是要繼承到危月身上。
    攝政王一黨,以危月馬首是瞻。
    待謝灼死後,她會告訴危月,她腹中孩子的父親究竟是誰。危月多半會扶那個孩子上位。
    這是她能走的最好的路。
    轎攆在未央宮前停下時,危吟眉的思緒也被打斷,緩緩睜開了雙眼。
    “娘娘,咱們到了。”
    危吟眉提著裙裾,朝未央宮走去,尚未步入大殿,嬪妃們的抽泣聲便從內傳來。
    除了妃嬪們,殿內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少年人年紀輕輕,身形挺拔,已是一身威嚴,著一身寶藍色華袍,配明軒玉佩,更襯得人器宇軒昂。
    “皇後娘娘到——”
    他聽到稟告聲,轉過頭來,見到危吟眉,微微愣住,連忙上前一步,卻又躊躇地停下。
    危月畢恭畢敬作禮:“阿姐。”
    危吟眉注意到他麵容虛白,腳步也有些蹣跚,像是身上哪裏受了傷,行動也不太方便。
    危吟眉目光蜻蜓點水般掠過他的臉,之後便沒再看他。
    擦肩而過時,危月垂在身側的手攥緊又鬆開。
    危吟眉到蒲團前跪下,朝著少帝棺柩再三跪拜,擠出了幾滴淚珠,隨著嬪妃們一同抽泣,片刻後起身,到一旁一邊抹淚,一邊聽沙彌們為少帝誦經聲。
    待到正午時,危吟眉用午膳,才離開大殿,入內殿歇息。
    “阿姐,阿姐!”危月從後喊住她。
    危吟眉置若罔聞,繼續往前走,危月一咬牙,也要隨她入內。
    四周宮人不敢阻攔,將內殿留給姐弟二人說話。
    危月一入內,便快步走到危吟眉身邊:“阿姐,我有話與你說。”
    危吟眉到桌前坐下,素手拿起玉箸準備用午膳。危月看她神色冷淡,鼓起勇氣問:“姐姐,你是不是還在怪我?”
    有時沉默不語,便是一種態度。
    危月得不到她的回應,便明白她的意思了,道:“阿姐,我自知有錯,那夜之後,去掖庭領了三十道鞭刑,躺在床上養傷的日子裏,日日夜夜想要與你道歉,心裏溢滿了對你的愧疚。”
    危吟眉抬起目光,危月下意識錯開視線,不敢與她對視。
    可隨即發現她眼睛紅腫得厲害,愣了愣問:“阿姐,你可是受什麽委屈了?”
    危吟眉道:“是受了委屈。”
    危月一把握住她的手臂:“是誰欺負了你?”
    危吟眉目光落在他手上,危月立馬將手拿開。她喃聲道:“阿月,你說陛下已經駕崩,這偌大的宮廷之中,誰有這個滔天的權勢能欺負我,叫我受委屈?”
    這話幾乎是明示了。
    危月眸子微顫:“是他,是不是?”
    危吟眉垂下眼眸,繼續用膳。
    危月胸膛微微起伏,醞釀了許久開口道:“前些日子,你突然在宮中消失不見,之後他離開洛陽,那時我便知曉姐姐想要離開他身邊,你二人關係出現了裂痕。”
    危吟眉的側顏籠罩在光暈中,沉默不語。
    危月道:“我知曉一味口頭上的道歉,實在是不痛不癢。但我確實不知如何做,才能讓姐姐原諒我。”
    這話落地後,殿內靜悄悄的,隻剩下二人細微的呼吸聲。
    良久,他打破沉默:“阿姐,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隻要你你開口。”
    危吟眉放下了玉箸看向他,少年在她身側坐下,眼底有些濕潤,輕笑一聲:“你我十歲以前相依為命,姐姐明明隻比我大一歲半,但從小到大有什麽好的東西都讓給我,我清楚記得是我八歲生辰那日,阿姐送了我一件新做的衣裳,那袍子其實也沒有多好,卻花了阿姐大半年的月錢,是姐姐能為我買到最好的衣料了,因為不想我去學堂穿得破舊而被表兄們取笑。我不明白,為何寄人籬下便低人一等,但是從那一日起,我便發誓日後一定竭我所能,讓姐姐過上人上人的生活,永遠不會再受人冷眼。”
    危吟眉聽著,抬起指腹擦去眼角淚珠。
    危月從袖中拿出一件東西,將它戴到危吟眉的手上:“這隻寶珠手環你還記得吧,你曾經將它塞給我讓我去將它當了,換一點錢財自己用,我那時看著它,心不停地抽疼,知道阿姐有多喜歡這隻手環。這是阿姐給我的東西,我便是再不濟,也不能將你給我的心意隨意糟蹋了,這些年我一直將它好好保管著。”
    戴在危吟眉手腕上的是一隻寶珠手環,玉石雕刻成玉蘭花,花苞吐蕊嵌著珍珠,雕工栩栩如生,被她戴著格外珊珊靈動。
    危吟眉聽了是很感動,眼裏更多淚珠掉下,卻並未鬆口。
    “但你一直在騙我,危月,你明明有那麽多機會可以和我坦白,但你沒有。”
    危月對此再多的解釋也是蒼白,隻閉了閉眼睛:“姐姐怎麽樣才能原諒我?”
    危吟眉側臉對著他,依舊不語。
    她明明是感性又敏感的性格,對世間一切人都好像可以柔情似水,可當被欺騙心碎受傷後,卻又這樣絕情而冷淡。
    危月握住他的手:“不管姐姐想得到什麽,要我做任何事,我都可以幫你辦到。”
    危吟眉問:“任何事嗎?”
    危月道:“是。”
    危吟眉低頭看著那隻寶珠手環,含淚笑了笑:“你說可以為我做任何事,為了能得到我的原諒。那便為我去殺一個人。”
    當這句話從她口中說出,危月隱隱約約就感覺到了不妙。
    危吟眉向來性子溫溫和和,什麽樣的人會讓她動了殺心?
    危月喉結微動,與她對視,隻覺空氣才一點點變得窒息,一個大膽的念頭浮上了心頭,他有些不敢往下想。
    “姐姐要我除去誰?”
    危吟眉道:“你知曉我說的是誰。”
    危月手瞬間攥緊,目光收縮,仿佛難以置信:“姐姐?”
    危吟眉望著窗外的樹影,笑靨溫柔繾綣。
    她知曉這座宮殿到處都是謝灼的眼線,將聲音壓得低低的,以隻有二人能夠聽到的音量對他道:“不是說過內疚嗎?你若想要我的原諒,那便拿出你的行動來。你口中說的任何事,包不包括為我除去他?”
    危月目光有些僵硬。
    危吟眉知道他一時接受不了,輕聲道:“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想通了,過幾日可以給我一個答複。”
    她說完揚聲道:“承喜,進來,送人離開。”
    危月拉住危吟眉的手,“姐姐,你與他怎麽會走到這一步?”
    危吟眉拂開他的手,將被鎖鏈磨得紅腫的手腕給他看:“你該去問問他對我做了什麽。”
    簾子撩開,承喜已經走進來,看著殿內二人,有些猶豫地對危月做了一個手勢;“將軍,您請吧。”
    危月離開了。
    走得十分慌亂,身影狼狽不堪。
    危吟眉目光從他身上移開,低頭握住手腕上的手環。她眼裏蓄起淚,對於危月的話怎麽可能沒有觸動?那畢竟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
    可她下定了決心的事,便不會悔改。
    危吟眉到底沒有落淚。
    她想起了許多年少的事。
    謝灼曾經教過她為人處世,告訴過她許多道理,在他跟著自己的老師學習權術時,也教過她,說權力看似來自上級,實則來自下級。一個人手上到底能握多少權柄,是看他能讓多少人為他忠心辦事。
    這歸根到底是一個人禦下的能力。
    若她能叫危月能背叛謝灼,轉而為她忠心辦事,那也是她的本事,不是嗎?
    這些,都是他教她的。
    危吟眉將所有情緒收好,望著滿桌的菜肴,已沒有什麽胃口。
    她對回來的承喜:“你將桌上幾碟子點心,給攝政王送去,道是我讓你送的,讓他別太勞累,不要一直看奏折。”
    承喜一怔,旋即道:“喏。”
    春日午後的光影攜著花香灑入殿內。
    危吟眉去午睡了。自從懷了身孕,精神便總是不濟。這一睡便睡到傍晚。
    危吟眉看窗外夜色,讓人去給太後傳話:“今夜不去建章宮了,說我已經在椒房殿歇下了。”
    自然,椒房殿裏會有人營造她在那的假象。
    危吟眉沐浴之後,回到書案邊。離謝灼處理完政務回來還有一會,危吟眉叫承喜準備了宣紙,研好墨,她一邊習字一邊等他回來。
    她是想要除去他,在事成之前,得假意溫柔,叫他放下防備。
    在危吟眉麵前擺放著,是一本貼文,貼上字跡行雲流水,一筆一畫,皆是疏朗有力,筆鋒間鋒芒畢露,不是不藏,是根本藏不住。
    是謝灼的字跡。
    危吟眉在模仿他的行文。
    危吟眉描摹得極其認真,她的字當初就是謝灼手把手教的,承襲了他的風格,所以很快便仿出了一個形態。
    晚風拂來,紙張在她眼前晃動。
    危吟眉全神貫注,待蠟燭一寸寸流逝,光線漸漸暗淡,才想起來時辰不早了。
    危吟眉走到燈架邊,去給快要燃盡的蓮花燭盞換一根蠟燭。
    謝灼來的時候,便瞧見女郎長身立在書案旁的燈架剪燈花,一身淺桃紅色長裙逶迤曳地,燭光照亮她嫻靜的側顏。
    風吹來,燭光搖晃,紙張翩飛。
    危吟眉才剪好蠟燭,身後突然靠上一個溫暖的胸膛,被謝灼從後抱住。
    他將臉頰埋在她頸間,輕嗅了一口,低沉的聲音問:“衣袍上熏得什麽熏香,這般好聞?”
    桌案上她模仿他字跡的宣紙還沒收起來,危吟眉肩頸酥麻,正要開口,謝灼已經咬上了她的耳垂。
    滾燙的熱息灑在她頸間,混雜著薄薄的酒氣,危吟眉不喜歡他喝酒,微微側開了臉。
    謝灼見她躲開,不依不饒來尋她的耳垂,銜住上麵一枚耳環輕笑。
    危吟眉出聲提醒他殿門還沒關,外頭雖然都是他的人,但被瞧見總是不好。
    “你先去沐浴。”危吟眉被他吻得麵紅耳赤,尤其是門口還有那麽多宮人。
    謝灼將身子的全部重量壓在她身上,危吟眉身形搖晃,手撐在桌案邊,回頭道:“少帝的棺柩還在外麵。”
    謝灼皺了皺眉,貼著她耳後道:“這個時候提這話挺掃興的。”
    危吟眉看不出他哪裏覺得掃興,他明明興致好得很,掐她腰的手收得那麽緊,甚至他聽到這話,還伸手來扯她的裙帶,啞著聲音對她道:“是真的想將你抵在他棺柩邊,叫他的牌位看著我將你狠狠地……”
    後麵一個字,他壓低了聲音,咬她耳朵說出來。
    危吟眉羞恥至極,轉過頭看向他。
    謝灼眼眸若桃花,裏麵迷離瀲灩的霧氣橫生,一笑便如千樹花開。
    他整個人懶洋洋地靠在她身上。
    危吟眉知道軍營裏向來葷素不忌,卻沒想到他什麽葷話都說敢對自己說。但以他的性子,這事他絕對幹得出來。
    她勸他去沐浴:“你喝醉了,今夜是與下屬吃酒了嗎?”
    謝灼雙臂摟抱住她的腰,“要去你丈夫棺柩前試試嗎?”
    “不要。”危吟眉柔聲拒絕,一下推開他的手。
    謝灼看她麵色一瞬間嚇得煞白的樣子,忍不住輕笑了幾聲,危吟眉麵頰紅豔欲滴,抿了抿紅唇。
    可口舌交鋒這種事,危吟眉大抵是比不過這等惡劣的男子,最後一句話也沒說得出口。
    謝灼將下巴枕在她頸窩裏:“你若不想那便不去,我看你每日為你丈夫哭喪,弄得你對他感情多深一樣。”
    危吟眉手握著裙帶不許他扯開,輕聲道:“再怎麽說,他也是我名義上的丈夫。”
    有人是“名義上的丈夫”,有人便不是,顯然這話某人聽了後不太舒服。
    危吟眉才說完,便得到了報複,被謝灼重重咬了咬鎖骨。
    她意欲掙脫,可謝灼極愛她反抗的模樣,伸出雙手將她鉗製在臂彎中,唇沿著她的鎖骨脖頸往上,所及之處,留下一朵朵嬌豔的梅花。
    直到危吟肩被吻得肩頸發軟,謝灼才放開她。
    他在她耳畔笑著輕聲道:“若不想給少帝守靈那就不去,借口身體不適,要先靜養,外人也知道你一個寡婦,受製於攝政王實在可憐,不會過多地苛責你的。”
    危吟眉轉過身,聲音溫溫柔柔打斷:“先去沐浴,身上一股酒氣。”
    謝灼眯了眯眼:“陪我一起。”
    危吟眉之前不是沒和他同浴過,那次她和他在熱水池裏待了許久,最後嬌軟無力,軟綿綿倒在池中起不來。總之不是什麽好的記憶。
    危吟眉搖搖頭,“我已經洗過了,先去收拾床榻等你。”
    她才轉身,謝灼就一把抱住她,拉著她的手腕往澡間去了。
    澡間裏霧氣蒸騰,熱水從大理石堆砌而成的龍頭裏源源不斷湧出,溫度比起外頭要熱上不少。
    謝灼解下腰帶,將衣袍隨手扔在衣架上,二人上一次二人肌膚之親,也是一兩個月前了,這會危吟眉看到他赤著的上身,第一反應是避開雙眼。
    謝灼褪下了身上所有的衣袍,隻剩了最裏頭一條薄薄的長褲,便走下了浴池。
    危吟眉背過身,替他整理扔在衣架上的衣袍。
    過了會,男人聲音穿過霧氣傳來,叫她過去。
    該來的還是躲不掉。危吟眉長歎一口氣,將他的衣袍疊好擱在案幾上,一步步走向浴池,慢慢在池邊蹲下。
    她撥開眼前擋住視線的長發,輕聲問:“是讓我幫你取皂角嗎?”
    危吟眉起身,快步輕盈到櫃子裏取了沐浴用的皂角回來,雙手捧到他麵前。
    謝灼的手搭上她的掌心,沒有取皂角,而是握住了她的手腕。
    霧氣朦朦間,危吟眉看到謝灼的身子浮於水波下,他的身量放在男子中也極其修長,更因常年在軍中行軍,顯得極其勻稱,寬闊的肩背、勁瘦的腰身,以及腰腹上麵修長緊實的肌肉,都昭示著他作為男子別樣力量感。
    危吟眉也不是沒有見過他赤著上身的樣子,隻不過大多時候都是一吹燈,或者閉上眼睛眼不見為淨,難得他的身子像今夜這樣暴露在燭光下。
    危吟眉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裏擱了,輕聲道:“還要我做什麽嗎?”
    謝灼睜開眼:“你上一次怎麽伺候我沐浴的?”
    危吟眉自然記得,但寧願不記得,她將皂角灑入玉池裏,退而求其次:“我幫你擦洗身子吧。”
    謝灼沒有回答,修長的指骨搭在她手腕上,讓她按上他的肩膀。
    危吟眉觸及他滾燙的肌膚,手不禁顫了又顫,道:“我去給拿綿帕來。”
    謝灼握著她不放:“你用手也可以。”
    他不肯鬆開她,危吟眉隻能照做,跪在浴池邊,微微傾身,手舀了一捧水,灑上他的肩頸。
    女郎的手指纖長,珠玉似的,如同水流蜿蜒劃過他的肌膚,按在男人手臂上,那裏肌肉勻亭,走勢修美,上麵青筋若隱若現。
    危吟眉掌心出汗,蜷縮起指頭。謝灼卻毫無察覺,背往後,靠在池壁上。
    危吟眉幫他舀水洗了肩頸,再往下她也洗不了了,將一塊綿帕遞給他:“你自己來。”
    謝灼緩緩睜開眼睛,接過了綿帕。
    危吟眉提起潮濕了的裙裾,方要站起身,一隻手探出,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這麽一拽,危吟眉重心往前跌去。
    “嘩啦”一聲,水花四濺。
    危吟眉整個人往下沉去,嗆了幾口水,慌亂之中,她本能攀附上身側人的肩膀。
    “咳咳咳……”
    危吟眉浮出水麵,整個人全身上下濕漉漉,如同一攤水無力地倒在男人懷裏。
    她的長發如海藻般,一半漂浮在水麵上,一半則纏繞上謝灼的脖頸。
    發絲勾勾纏纏,她和他也是糾纏不清。
    二人唇瓣與唇瓣相貼,鼻梁與鼻梁相擦,滾燙的呼吸在咫尺間交換。
    危吟眉眼睫上沾滿水霧,被他抵在池壁上親吻,背後是冰涼的池壁,身前是溫熱的浴水,兩相一冷一熱一個極端。
    他的氣息無法避開,團團襲來,將危吟眉口中的空氣一點點奪走。
    危吟眉掙脫著,衣裙沾了水變重將她一點點往下拽,謝灼托住她後腦勺,唇重重壓下來,疾風驟雨間難舍難分,舌尖都發麻。
    危吟眉被吻得幾乎窒息,整個人沿著池壁滑下。
    水下的世界模模糊糊,危吟眉呼吸困難,四肢猶如被鎖鏈拷著下墜,手腳不再受控製,她在水中掙紮,艱難浮出水麵,才喘了幾口空氣,腰肢再次被人一拽。
    謝灼又拉她重新沉下去。
    他們在水下接吻。
    水從四麵八方湧來,將他們層層包圍,擠壓他們的空間。
    謝灼睜開點漆般的眸子,危吟眉對上他的眼神,心口驟然一滯。
    理智被感情灼燒得滾燙,遊走在崩盤的邊緣。
    她知道他是極其喜歡這種岌岌可危的感覺,如同行走在懸崖邊上,越是瀕臨死亡,越叫他欲罷不能。
    所以他拉她一起沉淪。
    二人破水而出,危吟眉轉身欲逃,被謝灼拉回來,他眼簾上水珠滴滴答答落下,眼裏是一片暴風雨的晦暗。
    他還沒打算放過她。
    謝灼手探去她的腰間,去解衣裙。危吟眉緊緊握著裙帶。她可以與他擁抱,與他親吻,與他做其他任何親密的事,唯獨這事不行。
    她抱住他道:“我身子不舒服,小腹墜脹,要來月信了,不能行房。”
    她烏黑的眼珠裏滿是水,五指撫上他的臉頰,唇貼在他下頜邊說了許多好話求他開恩。
    心裏惴惴不安,不知道他今夜是否能放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