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洛西回到公寓還是不敢相信, 本以為賀斐川會趁著生病不讓他走，沒想到人回到宿舍就乖乖躺下了。
    可能是吃了藥的緣故，賀斐川看起來很虛弱, 晏洛西甚至都不忍心離開。但這是繼續實行戒斷計劃的好機會, 晏洛西隻能告訴自己不能再想, 保持正常朋友的距離。
    不過普通朋友生病了也應該問候一下, 糾結了一晚上，天剛亮, 晏洛西就給崔承光發了條信息，間接了解賀斐川的情況。
    崔承光應該還沒睡醒, 直到晏洛西出門準備去上課還沒收到回複。
    而曲知一般學習的時候兩耳不聞窗外事, 更指望不上了。
    晏洛西猶豫著要不要回宿舍看一眼, 這個程度的關心應該不算越界吧？
    但是生病的人情緒都很敏感，如果他這一去又被纏上了怎麽辦？
    那就遠遠地看一眼吧，他隻要確認賀斐川沒事才能放心。
    想罷, 晏洛西換了鞋子出門，找鑰匙的時候被外麵的聲音嚇了一跳。
    說起來，他一晚上沒怎麽睡並不是一直想著賀斐川, 還有鄰居太吵的緣故，似乎大半夜還在搬家，家具摩擦地板的聲音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格外刺耳。
    晏洛西打了個哈欠, 還是去對門說一下吧, 實在不行他就要去物業處投訴了，也不知道新來的鄰居好不好說話。
    “哢噠。”
    晏洛西剛打開門, 被門外站著的人嚇得心髒險些驟停。
    一個高大的身影像一堵牆似的堵在他門口, 深邃的五官本來帶著懨懨的神色, 在門打開後瞬間眼眸亮起。
    “西西！”
    賀斐川精神煥發, 完全不像是病人，“看到我驚喜嗎？”
    晏洛西：“……”
    驚嚇還差不多。
    他緩過來後，長長吐了口氣，“你怎麽找到這裏？”
    剛才的心理建設白做了。
    賀斐川得意地揚了揚眉，“保安告訴我的。”
    晏洛西心情複雜，難怪平時看起來對他住在哪層樓一點都不感興趣，感情是早就知道了，虧他還像個傻子一樣每次找各種借口阻止他上來。
    “你的病好了？”
    晏洛西納悶，他一個小感冒都持續一個星期，為什麽賀斐川隻是過了一晚上，看起來就生龍活虎了。
    然而剛才還神采奕奕的人，聞言立刻耷拉下腦袋，可憐兮兮地看著晏洛西，“好像病得更重了。”
    說完，賀斐川順勢上前半步靠在晏洛西身上，舒服地蹭了蹭，“頭也有點痛……”
    “……”
    如果你的聲音不那麽中氣十足，還會更有說服力一點。
    晏洛西連手臂也被一把抱住，動彈不得，比起賀斐川，他才是更應該頭疼才對，“生病了不去醫院，你來找我做什麽？”
    “你說得對。”
    賀斐川鬆開他，晏洛西疑惑的同時也鬆了口氣，“那你快去——”
    賀斐川說：“為了不傳染給其他室友，我也搬出來了。”
    晏洛西有種不祥的預感，“你搬到了哪裏？”
    “喏，你看。”賀斐川指著對麵，“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
    晏洛西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賀斐川揉了一把他的腦袋，笑道：“知道我們是鄰居就這麽高興？”
    晏洛西：是，高興到想打人。
    對門是一樣的戶型，昨晚賀斐川連夜搬的家具還七零八落放著，站在門口完全找不到下腳的地方，晏洛西沉默片刻，問他：“所以你昨晚睡哪？”
    賀斐川：“看他們搬東西的時候太興奮了，隻想著馬上見到你。”
    晏洛西微笑：謝謝你沒在昨晚敲門，隻是製造噪音害我失眠。
    直到去上課，晏洛西還是恍惚的。
    到底哪裏出了差錯，他搬出宿舍是為了和賀斐川成為鄰居嗎？
    下一步是不是幹脆同居得了。
    晏洛西猛地搖頭，他怎麽會有這種危險的想法！明明現在的目的是遠離賀斐川，沒想到卻漸漸又走到了一起。
    在其他人眼中，隻會把他們想得更加離譜。
    有人發現了賀斐川也不住宿舍了，見到他和晏洛西同進同出，所以一個合理又離譜的傳言誕生了——賀醋醋為了和晏貓貓過上性.福生活，在校外同居了。
    這消息讓無數cp粉們腦海裏浮現出各種黃色廢料，某著名太太更是連夜更新，能想到的和不可思議的姿勢都可以在此看到，進了評論區能被一地的褲子絆倒。
    晏洛西秉著好奇心打開，幾分鍾後滿臉通紅地關掉，這簡直比上次的機車事件還要讓人頂不住，隻有兩人同居的空間，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晏洛西一邊告訴自己不能看，一邊又抵擋不住誘惑點開，然後和大家一起褲褲飛飛，他看的是小黃文嗎？他磕的是cp啊。
    賀斐川找過來時，其他同學都走光了，剩下晏洛西縮在教室後排，趴在桌子上握著拳頭，像是在氣憤什麽。
    這畫麵似曾相識，賀斐川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西西？”
    晏洛西身體一顫，啪嗒一聲手機掉到了地上，他慌張地抬起頭，眼尾通紅，不敢直視賀斐川。
    “你、你怎麽來了。”聲音裏還帶著慌亂和低啞。
    賀斐川更加確認晏洛西久久不去找他，是躲在教室裏哭鼻子。
    他眼眸冷厲，“是誰欺負你？”
    晏洛西正忙著找褲子……不是，找手機，沒注意到對方的表情，“什麽？”
    “有我在，別怕。”
    賀斐川耐下性子哄道，手掌在他頭頂安撫著，感覺到晏洛西的情緒平靜下來，才將人慢慢摟在懷裏，正打算開口，忽然看到手機上有什麽彈了出來。
    晏洛西深刻意識到人不能做虧心事，每次看同人文看到激情四射的時候賀斐川就會出現，他撿起手機剛鬆了口氣，賀斐川就貼了過來，此時手機屏幕上正是剛才的評論區——
    【搞快點搞快點，我想看浴室py，賀醋醋給我衝！！】
    【晏貓貓害羞的樣子我好愛啊，我偷偷喊一聲老婆，賀醋醋不會生氣吧？】
    【你猜他為什麽叫賀醋醋狗頭】
    【賀醋醋：你們自己沒有老婆嗎凶巴巴】
    【隻有我想看同居的日常嗎？最近太太高產，肉吃得有點撐了頂鍋蓋逃跑】
    【日常也很甜，摩多摩多】
    晏洛西一口氣提在喉嚨下不去，盡管他已經第一時間退出來了，但很難說賀斐川沒有看到。
    賀斐川精準地捕捉到了“賀醋醋、晏貓貓、同居”幾個字眼，這些他不久前才在群裏看到過，很快他就明白了晏洛西氣到躲起來哭的原因。
    “論壇上又有我們的謠言？”
    賀斐川擰眉，論壇他一直有留意，就是為了不讓西西看到生氣，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竟然又冒了出來。
    晏洛西下意識說：“不是論壇……”
    說到一半，他趕緊住口，要是被賀斐川知道同人文的存在，那他以後上哪找糧去。
    “那是在哪裏傳的？我找人去炸了鏈接。”
    晏洛西垂眸，遮住眼底的黯淡，他就知道是這樣，賀斐川容忍不了和同性傳緋聞，即使隻是隨意掃了一眼，都要讓謠言消失。
    賀斐川安慰他：“別難過，你不喜歡看到這些，那以後就不會有這種謠言出現。”
    暗自傷心的晏洛西猛地抬頭，“我不喜歡？！”
    “還想瞞著我？恐同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笨蛋西西。”
    晏洛西仔細琢磨他的意思，難以置信：“我恐同？？”
    賀斐川：“又在不好意思了？”
    晏洛西揮開他的手，什麽不好意思，他這是氣炸了！
    他恐同？他一個小基佬恐同？！簡直是笑話！
    晏洛西強行冷靜下來，卻怎麽也想不通賀斐川的腦回路，“為什麽你說我恐同？”
    賀斐川見他臉上的熱度降了，沒有惱羞成怒才開口，“剛才為什麽躲起來哭鼻子，不就是看到我們同居的謠言嗎？”
    晏洛西深吸一口氣，“我那是看……激動的。”
    看什麽能激動得眼角通紅，賀斐川不置可否，“上次看到論壇，你也躲在被子裏哭。”
    “……”
    那次也是看同人文激動的。
    晏洛西不知道會給賀斐川造成這麽大的誤會，他忽然想到什麽，“該不會就是因為我……恐同，你才刪了關於我們的帖子？”
    “嗯，你看了會難過。”賀斐川沒有說他還留著一個群聊沒有刪。
    晏洛西簡直氣笑了，“我怎麽可能恐同，我是——”
    手機突然響起，晏洛西瞬間清醒，他差點要把自己是小基佬的事說出口！
    “怎麽不接？”見他握著手機發呆，賀斐川疑惑問道。
    晏洛西剛接通，錢梓星豪邁的大嗓門就從手機裏傳出來，“寶貝，想我了嗎？”
    聞言，賀斐川眉頭蹙了蹙，死死地盯著手機，似乎要透過手機看清楚是誰這麽不懂分寸瞎叫喚。
    晏洛西看了賀斐川一眼，離得遠了些，“有事？”
    果然，錢梓星打電話來是問他和賀斐川“同居”的事，幸好他有先見之明，不過現在不是聊這個的時候。
    “晚點再說，先掛了。”
    “誒等等，正事還沒說呢！還有幾天你們就放假了吧？寒假我先預定了，你記得騰出幾天，爸爸帶你去浪。”
    晏洛西掛了電話，賀斐川狀似隨意問了一句，“誰啊？”
    “錢梓星。”
    賀斐川磨了磨牙，“你們關係還挺好。”
    “嗯，我高中在他家住過一段時間。”
    賀斐川鬱悶不已，連錢梓星都和西西同居過了，而他現在還隻是對門，同居隻能在cp粉的腦補中出現。
    晏洛西心不在焉，沒發現賀斐川的怪異，還在想著剛才的事。
    既然賀斐川不是因為自己恐同才刪了帖子，那麽是不是說明……他其實不恐同？
    晏洛西沒來的及驚喜，下一秒就推翻想法，如果不恐同，那為什麽對同性的表白會表現出厭惡，總不能是單純不喜歡那個人吧？
    晏洛西自嘲地笑了笑，明明已經決定遠離直男了，他還在期待著什麽，即便賀斐川不恐同，也是鐵錚錚的直男，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他記得之前猜測過賀斐川有在意的人，而且是女生……
    “怎麽這麽看著我？”賀斐川本來在暗自不爽，冷不丁得到了西西的關注，心裏正暗喜，然後聽到他問。
    “你為什麽要留著和係花的帖子？”
    賀斐川茫然：“？？”
    晏洛西很快翻出了帖子，首樓就掛著賀斐川和係花的合照，男才女貌站在一起十分般配，賀斐川難得沒有冷臉，耐心地聽著係花在說什麽。
    晏洛西看了一眼就不再看，狠了狠心，問：“所以你喜歡的人就是她？”
    沉默非常難熬，賀斐川漸漸皺起眉，會不會怪他多管閑事，怪他點破他的秘密，怪他……
    “她是誰？”
    這回輪到晏洛西愣住了，先不說係花的長得雖然不是驚為天人，但也不會是過目即忘的路人臉，更何況賀斐川還和人家麵對麵說過話。
    “這圖是p的？”晏洛西忍不住懷疑。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暗搓搓吃的醋又算什麽。
    賀斐川盯著看了半晌，終於想起來了，指著係花手中的奶茶，“我應該是在問她奶茶店怎麽去？”
    “……”
    這麽說晏洛西倒是想起來了，軍訓的最後一天，他特別饞甜食，累得躺在宿舍床上報菜名，然後賀斐川就給他帶回了一杯奶茶，他就是從那天喜歡上喝黑糖珍珠。
    沒想到讓他內心酸澀的緋聞圖，竟然是這麽來的。
    在晏洛西震驚的時候，賀斐川已經在翻看帖子了，越看臉色越黑，“他們說我暗戀她？！”
    晏洛西反過來安慰他，“都是磕cp啦，不用當真。”
    賀斐川怒氣不減，“我和她看起來很有cp感？我完全不認識這個人！”
    晏洛西還沒反應過來他竟然知道“cp感”，就被他的反應逗笑了。
    這極力撇清關係的樣子，很不像賀大少爺高冷的作風。
    “你還笑？”賀斐川十分憋屈，“我真的不認識她。”
    說著直接點了舉報刪帖，還在論壇裏搜他的名字，一下子搜出十幾個冷門cp貼，一一都點了舉報。
    這還不夠，賀斐川應該是給管理組打了電話，很快剛才搜出來的帖子都沒了。
    晏洛西哭笑不得，誰還敢說賀斐川不在乎和別人傳緋聞。
    “西西，你說你不是恐同？”賀斐川問。
    “昂？”
    賀斐川蠢蠢欲動，“那關於我們的帖子你應該也不介意吧？”
    晏洛西疑惑，不知道賀斐川想做什麽。
    很快，就有人找上他了。
    [向湘：學弟！你們的cp帖又回來了！]
    [向湘：是我錯怪賀醋醋了]
    [向湘撤回了一條消息]
    [向湘：是我錯怪賀斐川了，他不僅恢複了你們的cp帖，甚至加精頂成了熱帖掛在首頁，據說賀斐川刪了和其他人相關的帖子，你說他這是什麽意思狗頭]
    晏洛西不用打開群聊都能知道她想表達什麽，無非是賀斐川很愛他之類的話。
    就連他自己都有這種錯覺，賀斐川對他的在意，為了他搬出宿舍，住在對門卻總能第一時間在他開門的時候出現，總之晏洛西回頭，一定能看到賀斐川在他身邊。
    可賀斐川很認真地說要和他做一輩子的朋友，晏洛西就覺得，如果他繼續隱瞞性向，就太不夠意思了。
    “怎麽了？神神秘秘的，是有什麽驚喜想送給我？”
    糾結了幾天後，終於在考完最後一科的這天，晏洛西拉著賀斐川往人少的小徑走，後者看上去很興奮，晏洛西不太忍心打破他的幻想。
    確認看不到其他人之後，晏洛西站定，深吸了一口氣，“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嗯嗯！”
    “其實我……”
    “嗯嗯！”
    “……”
    拜賀斐川所賜，晏洛西緊張的情緒完全沒了，無奈道：“能不能收斂一下你的笑？”
    這人到底是為什麽一臉期待啊！笑成這樣還怎麽嚴肅得起來！
    賀斐川：“你要搬回來住了，我肯定開心！”
    “？？誰說我要般回去了？”
    賀斐川比他還疑惑，“你的感冒早就好了，我的病也好了，難道你不是要我陪你搬回宿舍嗎？”
    晏洛西靜默了一瞬，“等下學期再說吧。”
    估計今天聽完後就巴不得他不回去了。
    賀斐川想了想，“也行，所以你想和我說什麽？”
    “其實我是——”
    窸窸窣窣。
    晏洛西再次停頓，細微的聲音更加明顯了，像是衣服摩擦的聲音。
    賀斐川望向他身後，不知看到了什麽，表情越來越冷。
    晏洛西正要扭過頭，被賀斐川拉住並捂住了雙眼，低沉冷厲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別看。”
    不等晏洛西疑惑，他就聽到了兩道不同的男聲，他們笑著低聲說了什麽，然後就剩下急促的喘息聲，還混著某種氣音。
    聯係賀斐川的動作和語氣，不難想到那兩人在幹什麽，更何況，晏洛西甚至聽到了吞咽的吮吸聲。
    賀斐川的臉色黑得不能再黑，拉著晏洛西離開，走了很遠身上還是陰沉沉的，直到意識到晏洛西比他還沉默，才緩了臉色，“以後不要走那條路……”
    晏洛西突然開口：“很惡心是嗎？”
    賀斐川怔愣，“西西……”
    “看到男人和男人接吻，你覺得很惡心嗎？”晏洛西沒想過自己會如此平靜，“那如果我說，我也喜歡男人，你也覺得惡心嗎？”
    賀斐川焦急，“你和他們怎麽能一樣！”
    “怎麽不一樣，我也是同性戀。”
    晏洛西看著他，在賀斐川露出厭惡的表情之前，他貼心地遞出台階，“所以，我們以後還是少聯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