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不要偷偷相信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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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醒親自推著付阮的病床,從手術室到病房,付長康全程陪同,待到房門關上,病床上的付阮睜開眼,眼珠黑白分明,一如既往地明亮。
床邊站著一名男醫生和兩名女護士,表情緊張又不安,付阮坐起來,聲音如常:“謝謝你們,今晚辛苦大家,我欠你們一個人情。”
醫生護士皆是垂目搖頭,付阮道:“不早了,大家快去休息吧。”
幾人點頭往外走,沙發上的付長康,冷不防來一句:“勞煩各位把保密工作做好。”
幾人忐忑應聲,關門離開。
付阮第一時間掀開被子下床,走到沙發前,“爸。”
付長康別開視線,看都不看她一眼。
付阮微微歪頭,口吻討好:“爸?”
付長康充耳不聞,付阮像做錯事的學生,站在班主任麵前坦白從寬:“我不是故意要嚇你,誰這麽缺德半夜把你給叫醒了?我想著出手術室就給你打電話,沒想到你來的這麽快…我在手術室門口不是衝你眨眼了嘛。”
她越說心越虛,之前在手術室門口,聽到付長康的聲音,怕他信以為真,付阮短暫的睜眼給他使了個眼色,當時看到付長康整張臉都是青的,是真害怕了。
付阮說什麽,付長康都不搭腔,付阮隻好厚著臉皮坐到付長康身旁,硬挽著他的手臂,故意道:“我沒事你還這麽不開心。”
付長康依舊沉默,竟然沒有被激怒,付阮漸漸覺著不對,她哄付長康,向來是‘計不過三’,她已經不記得付長康有多少年沒真的跟她生過氣了。
收起企圖蒙混過關的表情,付阮沉默幾秒,老老實實地認錯:“對不起。”
付長康繃著臉,半晌才道:“我沒生你的氣,今晚對你動手的是胡世安。”
付阮知道付長康在擔心熟人作案,餘驚未退,她很快回道:“球球被人抓走了,安叔身上有竊聽器,他不敢明目張膽地告訴我,隻能假裝按照對方的指令做,我要不裝中槍,球球的命保不住,安叔就剩這麽一個女兒,我們誰都不能看著她出事,再說還有醒哥在…“
付阮想拉封醒出來,讓付長康放心,結果抬眼看去,封醒安靜的站在角落,之前她隻看到封醒的左半邊臉,如今換了個角度,付阮突然發現封醒的右半張臉微微腫起,臉頰上清晰的幾條指痕。
敢打封醒的人……
付阮僵在原地,背脊挺直。
付長康開口:“我打的。”
付阮抿著唇,咬肌一閃而逝,隨即聲線很平的說:“跟醒哥沒關係,主意我出的,戲也是我要演的,我做錯你可以打我。”
付長康:“你沒錯,錯的是胡世安和阿醒。”
不等付阮反駁,封醒自顧道:“沒做好就是沒做好,幹爹打的對。”
付阮繃著臉:“你做錯什麽了?”
封醒看著她,淡淡道:“安叔兒子黃賭毒樣樣都沾,搞得家無寧日,安叔找你幫忙,你打斷他兒子的手,他兒子還是死不悔改,把他扔進牢裏是安叔自己同意的,他兒子的死是個意外,當時安叔那麽說,不是在說給你聽,而是在提醒你,他身不由己。”
“前些年球球生病等著換骨髓,你私下偷著去配,這事安叔知道,他跟我說過,他這輩子都記著你的情,安叔沒動你,是意料之中,也是個意外,如果今晚找你的不是安叔,是別人怎麽辦?就是我的疏忽,你不用替我解釋。”
付長康道:“你也不用替胡世安解釋,你幫過他,也幫過他家裏人,他護著你是應該的,把你叫出去,是他在拿你的命和他女兒的命之間做權衡,如果他真的把你看得最重,今晚他根本不會叫你出去,你該感謝的不是他念舊情沒衝你開槍,而是他還沒老糊塗,能想到這麽個尚且可以兩全的辦法。”
說罷,付長康沉聲問:“如果根本就沒有兩全,你敢篤定他不會衝你開槍嗎?”
付阮沉默半晌:“錯的不是被迫選擇的人,是逼好人作惡的人。”
病房安靜,氣氛不是劫後餘生的喜悅,而是餘驚未退的敏感,付阮嘴再強也無法否認,付長康說的是對的,今晚哪怕任何一個環節,出現毫厘之差,她現在也不會好端端地坐在這裏替別人找借口。
人心是最難揣摩的東西,就像人活著就會撒謊。
良久,終是付長康率先鬆口打破沉默,他握住付阮的手,輕聲道:“沒事就好。”
四個字,付阮心頭一酸,幾秒後道:“對不起。”
付長康微笑:“沒關係,沒什麽比你平安更重要。”
付阮心裏酸恨交加,“我聽護士說,晚上蔣承霖來了。”
付長康一秒收起笑容,付阮知道付長康心裏想什麽,跟她想的一樣,誰會在這種時刻搞事情?除了趙家就是蔣家。
付阮麵無表情:“他來看我死沒死?”
付長康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一旁封醒說:“我們身邊肯定有他的眼線,你剛進手術室他就來了,穿著睡衣拖鞋,趕都趕不走,非要等你出來。”
付阮唇角勾起嘲諷弧度:“是不是一副火燒眉毛,活像他家屬躺裏麵的著急樣子?”
封醒默認。
付阮眼中諷刺更濃:“他是想說這事跟他可沒關係,要找就去找蔣承文,找趙家。”
付長康問:“你覺得誰的可能性更大?”
付阮沉默,抓胡世安女兒的人,可沒想過胡世安會對她網開一麵,說白了,背後的人想要她的命,付阮捫心自問,她跟蔣承霖的關係已經差到這一步了嗎?為了南嶺,蔣承霖會對她動殺心嗎?
或者說,一個南嶺沒這麽大的誘惑力,可如果她死了,付家一定會把目標鎖定在蔣趙兩家身上,隻要蔣承霖有本事洗脫嫌疑,那付家定會跟趙家死磕到底,這不就遂了蔣承霖的願了嘛。
半晌,付阮說:“我不靠第六感辦事。”
付長康意味深長:“心髒長在左邊,人心是偏的,可以偷偷懷疑一個人,但不能偷偷相信一個人,盲目的信任害死人。”
付阮麵上不動聲色,實則暗地心驚,因為在蔣承霖和蔣承文之間,她會本能更偏向相信前者,至於為什麽相信,可能隻是因為她跟蔣承霖認識更久?
但更久什麽都證明不了,這些年的經驗教訓告訴付阮,哪怕是結婚,都是利字當頭,能謀財的人,怎麽就不能害命了?
說到底,她跟蔣承霖之間,不是那種可以追念舊情的關係,無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他們之間隻有利,沒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