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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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被好大兒的吐槽傷透了心, 並且平生以來第一次共情了另一個‘太宰治’,但【太宰治】最終還是用輕快到仿佛並不是在講述著自己身上發生的事一般的語氣,聲線平穩地說起了他自己的過去。
    他原本以為自己會將自己的故事帶入墳墓中——自從他選擇了這條道路的那一刻起, 他就已經坦然接受了自己的作法不會被任何人理解,也不會被任何人所接受的終局。
    但或許是因為他與牧野裕司之間相隔著一個世界的緣故, 再加上牧野裕司一副不準備用人間失格的模樣,此刻的局麵也容不得他多做考慮。
    他毫不懷疑, 以牧野裕司一貫的做法來看, 他要是再拖延點時間說不定對方連重力都不會用了, 到時候他一樣得舉白旗,還不如現在就爽快地坦白從寬......
    【阿裕你知道‘書’麽?傳說中在橫濱的某一處藏著一本空白的文學書,無論在上麵寫上些什麽, 落筆的瞬間,寫在上麵的內容就會成為現實。】
    他說, 【這個傳說是真的哦?畢竟我就拿到過那本‘書’嘛。】
    【因為稍微有點好奇,所以我用比較特殊的手段構成了特異點,嚐試著接觸了一下它。】
    【太宰治】像是歎息一般,略微停頓了少許,【出乎我意料的是,在那一刻, 我看到了所有平行世界的‘太宰治’的經曆。】
    【或許莎士比亞說的是對的,這個世界上的確存在‘命運’一說, 不然為什麽......每個世界的‘我’到最後都一無所有呢?每一個世界的‘我’都沒能救下自己在意的友人。】
    他輕聲道,【就像是阿裕你所在的那個世界, 按照其他世界的故事軌跡來看, 這裏的織田作原本應該是在森先生的設計下與安德烈·紀德同歸於盡的哦?】
    【那阪口安吾呢?】
    【哎?安吾嗎?】對方稍顯涼薄地笑了笑, 【他是異能特務科的雙麵間諜哦?或許明天你就能得知他‘失蹤’的消息了吧?】
        牧野裕司瞬間想通了為啥這個世界的太宰治一副寧願去死都不願意當社畜的態度,但明明是同一個人的【太宰治】卻主動成為了首領的原因所在。
    【嗯,是的,我也是因此才選擇了背叛森先生。】他回答,【但就和我之前所說的一樣,即便是平行世界也不可能全然一致......就比如說,在我16歲得到書之前,這裏的我並不認識織田作,也並不認識安吾。】
        【太宰治】又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武裝偵探社,大概是個處於灰色地帶的組織,受人委托,幫人辦事,但他們不接一切與他們的原則相悖的委托,不行不義之事。
        【雖然救下了友人,但卻成為了對方眼中的死敵,這或許就是我罪有應得?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肆意擺弄他人的命運,更是不擇手段地傷害了許多人......這就是命運對我的回饋罷?但是我本就一無所有,也早已做好了付出代價的準備。】
    在等待了片刻,並且意識到【太宰治】已經算交代完了自己的故事以後,牧野裕司異常茫然道,【結束了?你說完了?】
    【太宰治】被他不可置信的語氣給問的猶豫了片刻,【是的?阿裕你或許不知道,為了這個目的,我——】
    【啊?啊??你自己聽聽你說的都什麽玩意兒??】牧野裕司虛著眼睛,一臉痛苦地揉了揉自己太陽穴的位置,【我的天哪......你是什麽空間憂鬱型無病呻吟女子高中生嗎?】
    【為了一己私欲傷害別人什麽的,你確定你不是在含沙影射我?】牧野裕司禮貌地問,【合著莎士比亞在你眼裏不算別人是吧,人大老遠地從英國跑過來,我等會還要套他麻袋呢......等下,你不會是一直對我這麽絕妙的計劃抱有不滿,在心裏偷偷罵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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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森先生難道不是為了一己私欲,打算坑我麽?你在我這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呢?你就是森先生派來的臥底?嗯?】
    沒等【太宰治】對他的此刻的發言發出微弱的抗議,牧野裕司就一臉冷酷道,【太傻了,現在沒空跟你掰扯,給我改主意,快點,不然我就不抵抗了直接死在你麵前,快點!】
    【阿裕,等一下??】隻見牧野裕司瞬間如他所說的一般,徑直撤去了身上代表著重力的紅光,【太宰治】立刻繃不住了,【我現在真的沒有、至少暫時沒有這個打算!】
    事實上,在係統聯絡上【太宰治】之前,他的確是正滿心期待地盼望著終局的到來......想要做的事都已經做完了,想要改變的友人命運也已然改變,最後的一根葦草也快自指尖溜走,他已經找不到能支撐著自己繼續活下去的理由了。
    就像是在一望無際的汪洋上漂浮了許久的一葉孤舟,虛無與寂寞已然充斥了這葉小舟的每一個角落,就快徹底超過它的承載能力,讓它被塵世的海浪吞沒了。
    沒有人理解他的做法,沒有人在意他本身的落寞,所有人眼裏的【太宰治】都是冷漠無情,令人畏懼的‘首領’,而非是某個具體的‘人’。
    但,也就是在係統聯係上了他之後,他才倏地意識到,這個世界上或許還有他沒有‘看到’的平行世界存在著。
    是的,至少他可以確定,牧野裕司所處的世界並不是他先前所看到的任何一種可能性的其一,而是全然在他的視界之外的存在。
    至少對【太宰治】來說,這的確是個好消息......至少可以說明,或許在他看不到的角落裏,依舊有著三人共飲的完美結局存在。
    那樣美好的願景即便不屬於他,但光是想到這樣的可能性,都已經足夠了。
    也正是出於這種期待,他才選擇了繼續跟係統連線,而非是徑自斷開這種未知的通訊。
    又或者說,是他最後一息尚存的求生欲讓他做出了這個決定。
    【或許之前我的確是想過要這麽做,但是比起那些,作為讓我看到了新的希望的報答,我也同樣希望能實現你的願望,阿裕。】
    也隻有在和對方通話的時候,【太宰治】才能感覺到‘自己’本身也是被什麽人所需要著的。
    撇開所有的外物,跟外貌無關,跟身份無關,隻是平等的交流與溝通,明明從未見過麵,但對方卻願意無條件的信任他。
    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令已經快要喘不過氣來的他感到慰藉了。
    牧野裕司自然聽出了這貨話中隱含的意味,也就是在實現了他的願望後說不定這家夥就又想著去短見了。
    要不說人與人之間的悲歡總是不相連的,就在【太宰治】在那邊悲悲戚戚淒風苦雨恨不得給自己點個小白菜地裏黃的的時候,牧野裕司隻覺得他腦殼有包,包裏有海,海裏全是尼瑪水。
    尤其是在牧野裕司總結了一下【太宰治】以往對他自己的描述後,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神經病吧!你他媽創業成功年紀輕輕就趕走了討人厭的上司,自己當了老板,下屬又聽話,說什麽做什麽,還給朋友也開了後門,讓對方快快樂樂地退休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去了,自己則是在這跟‘網友’抱怨自己除了錢和權一無所有,人生毫無希望??
    好家夥,你擱這跟我炫耀呢是吧?!怎麽,你也想上資.本.主.義的電線杆和森先生臉對臉啊?
    硬了硬了,拳頭硬了!
    要不是對方用的語氣的確挺淒淒慘慘的,不然牧野裕司這會已經把森鷗外的名字從他最想整的人的名單上劃掉,改成這丫了......跟他貼臉凡爾賽呢??信不信他順著網線衝過去跟他真人pk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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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露出了地鐵老人看手機的表情片刻後,牧野裕司問係統,【我能去他的世界揍他一頓嗎,這都什麽神經病發言啊?】
    說完,他也沒等著係統回複,直接又沒好氣地跟【太宰治】道,【外掛就好好當外掛,哪有我都沒想著退貨你自己想要撂挑子不幹的!小心我投訴你啊!】
    【......哎?居然還有退貨選項的嗎?】
    【是啊。】牧野裕司歎了口氣,現在畢竟還在緊急狀態下,他暫時沒空幫對方倒倒腦子裏的水,【你自己也說了一開始會回答我是巧合了吧?你要是不回答的話說不定現在在跟我對話的人就是其他的‘太宰治’了,但至少現在,八百億兆世界裏我就匹配到了你......既然你相信命運,那這也可以算是命運本身的體現吧?】
    不知道這話戳中了對方哪裏,【太宰治】突然一下子就沒聲了,好半晌後才輕聲回答,【這種說法也太......狡猾了,阿裕。】
    眼看著【太宰治】表現出來的態度終於有所鬆動,牧野裕司欣慰地在虛幻的水麵下吐了幾個泡泡出來,在狠狠給他記了一筆的同時順帶著斟酌了一下怎麽把這個世界的太宰治腦袋裏的水也一並倒出來的方法......媽的,這兩個人怎麽都那麽不讓人省心啊,一個投河一個跳樓是吧!
    把這倆人倒吊著掛天台上能不能把他倆那聰明的小腦瓜裏的水晃出來一點?
    沒辦法,誰讓他把他倆視如己出呢!大家都是他兒子,總不能見死不救吧,要知道太宰治還欠了他一聲爸爸呢!
    結果下一瞬,他又雙叒叕地出現在了熟悉的樓頂。
    牧野裕司:......?
    就在牧野裕司緩緩地打出了一個問號,並且開始考慮該怎麽給他整個大活的同時,【太宰治】立刻求生欲拉滿地替自己分辯道,【阿裕,其實我剛剛想說的是,莎士比亞的異能應該體現的隻是命運的其中一種可能性。】
    正在等待著首領醒過來的部下倏地又發現自家原先略顯倦怠地低垂著頭,闔著眼簾的首領莫名一臉緊張地正襟危坐了起來,眉宇間的神色甚至比之前他們在匯報重要情報時還要慎重,差點給部下都整不會了。
    【他跟魏爾倫說過‘你應該早在幾年前就葬身於某處了’這句吧?事實上,的確如此,倘若不是同為超越者的蘭波在那時幾乎算是以命換命般地用自己的異能延續了魏爾倫的性命,魏爾倫也活不到現在。】    【他的異能似乎並不能實時對他人的命運做出反應,隻是機械地展現出了其中某一階段的某一種可能......問題是,就他現在所表現出來的能力來看,雖然棘手,但距離超越者還有一定距離。】
    【我可以肯定我已經改變了我原先的想法,而如果按阿裕你的計劃繼續下去的話,這裏的‘我’在成為首領後,也絕對沒有機會去入水。】
    【那如果他其實能部分決定這種‘命運’呢?他的異能不還有‘命運劇場’的稱呼麽?隻有起錯的名字,不會有叫錯的外號。】
    在【太宰治】說回了正題後,牧野裕司也收攏了心神,順著對方的說法思忖了片刻,【而且他剛剛也說了,他的能力不止——等下,‘這片土地的悲哀,也會成為你的悲哀’的意思難道是?】
    【日本的地脈......】他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了橫濱的方位,【如果他能複現過去的‘命運’的話,難不成——海嘯或是地震?】
    他也不是優柔寡斷的人,在意識到事情可能的嚴重性後就立刻發動了人間失格,在擺脫了身處的困境後,又在莎士比亞略顯驚訝的神色中全力發動了重力,像是一道拖著長長尾焰的彗星一般撞向了對方。
    但異國的超越者隻是略微抬起了手,伴隨著不詳的劇烈震顫,原本平整的大地自他的腳下驟然開裂,將地麵撕裂出了宛若深淵一般看不見盡頭的裂穀,虛幻的炎柱更是自地麵的裂隙間噴湧而出,點亮了半邊的夜空,就像是當初日本形成時的火山噴發的局部浮現一般,橫亙在牧野裕司與莎士比亞之間。
    這麽大的動靜顯然不可能再掩人耳目下去,估計最多幾分鍾後就會有其他組織的人前來查看狀況。
    想要達成最初的目的的話,牧野裕司已經不能再拖了,他必須第一時間靠近莎士比亞,再用人間失格抹除對方的異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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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雖然重力能無視大部分的物理傷害,但高溫可不在重力能無視的範疇中。
    隻是倘若牧野裕司想用人間失格抹消掉對方的異能,他就必須退出重力的狀態,這樣的話在異能交替的瞬間顯然就是他自己本身的破綻所在。
    “你是怎麽掙脫的?算了,最多還有十五秒鍾,這片土地過去的命運就會在你我眼前徹底複現了,如果之後還有機會能再見的話......”
    就在莎士比亞氣定神閑地維持著單手下壓的姿勢,露出了一副已然立於不敗之地的隨性時,牧野裕司用那雙被火光映的明亮異常的藍眸瞅了他兩眼,異常張揚地對著他比了個劃脖子的手勢,緊接著扭頭衝向了還在和‘中原中也’對峙的魏爾倫。
    魏爾倫也一直在注意著牧野裕司這邊的動靜,但是在不進入魔獸形態的時候,哪怕是對他來說,汙濁狀態的中原中也也是十分棘手的存在。
    尤其是他還在分心關心自己弟弟的狀況,也就導致了他與‘中原中也’一直僵持到了現在。
    “阿裕,先撤吧。”他抬手揮開了‘中原中也’向著他們的位置擲來的由重力壓縮而成的能量彈,被束在腦後的金發隨著呼嘯而來的風聲略微起伏著。
    那雙與牧野裕司近乎一模一樣的藍眸中極快地掠過了一抹駭人的殺意,“雖然麻煩了一些,但我會讓他們老老實實地放棄繼續過來挑釁我的想法的。”
    考慮到時間緊迫,牧野裕司並沒有回答,而是徑直繞到了‘中原中也’麵前,在跟魏爾倫交換了一個眼神的同時,他比了個投擲的手勢,抬手指向了熔岩流淌的方向。
    幾乎是瞬間,魏爾倫便領會了對方的意圖。
    “十、九、八......”身處熔岩屏障之中的莎士比亞抬手看了一眼西裝上衣的口袋中的懷表一眼,金色的瞳孔略微眯起,“魏爾倫這次恢複後,很多人又要坐不住了吧?算了,那是克裏斯蒂娜需要煩惱的事情,逼退了魏爾倫,也算是對女王有所交代了。”
    雖然超越者在各個組織之間的地位都比較超然,但超然並不意味著他們就會管事。
    在十數年前的異能戰爭過後,在所有人都震驚於超越者的破壞力的同時,越來越多的超越者選擇了不問世事,不再參與到一般異能者之間的衝突中,否則,倘若放任超越者之間肆無忌憚地敵對下去,世界被破壞殆盡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甚至就連莎士比亞也已經數年沒有認真動過手,如果不是這次前來查看的是另一位超越者的狀況,哪怕魏爾倫曾經刺.殺過英國女王他也不會隨意動身。
    事實上,隻看他現在所表現出來的力量就已經足夠說明太多,此刻宛如末日將臨般的景象甚至還是莎士比亞和魏爾倫彼此都沒有全力以赴地廝.殺的結果,不難想象,倘若他們傾盡全力時所表現出來的景象該是如何駭人聽聞。
    即便他的異能召喚出的景象並非真實存在的物質,隻是針對他的目標而來的虛影,但無論是熔岩的熱度還是降臨在他的對手身上的攻擊都是真實的。
    甚至倘若他將這片土地也視為攻擊對象的話......那屆時,等他的異能結束,這片大地或許也將變得千瘡百孔。
    所謂的超越者,便是超越了人類想象的存在。
    “還有五秒麽,準備撤退吧。”
    就在地麵上的裂縫逐漸蔓延擴大,像是漆黑的一張蛛網般逐漸遍布了整個機場,讓停在機場上的某些運輸車的車架都被熔岩的熱量所融化了大半之時,原本由熔岩構築而成的屏障倏地被一顆巨大的暗紅色能量球砸了開來。
    緊接著,就在莎士比亞猛地瞪大雙眸,有史以來第一次露出了驚愕之色時,一道渾身繚繞著象征著重力的絢麗光芒的身影伸手點在了他的脖頸處。
    “......你瘋了嗎,我的異能不會對我自己產生傷害,但是你——”
    隨著莎士比亞的話音落下,原本宛若深淵般正緩緩亮起象征著毀滅的光輝的地麵驟然恢複了原樣。
    隻留下了已經被熱量灼燒的焦黑的大地,證明著方才地獄般的景象的存在。
    無法逃避的命運被中止在了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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