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起了綠色的雨, 雨滴落到地上，不等雨水完全被土壤吸收，地麵就迫不及待地冒出了一個又一個小小的白色菌菇。
    雨水徹底停止, 這一小片空地中密密麻麻長滿了白色菌姑。
    一隻手伸過來，掰斷一根菌菇, 抓起來先施展鑒定術, 隨後嗅聞，又舔了舔，接著就咬了一小口。
    黑影看著兔人葉的動作, 忍不住問：“能吃嗎？”
    兔人葉搖頭：“能吃，就是生吃不好吃。”
    黑影心想有幾種菌菇生吃會好吃？
    “綠傘菇吞噬還是融合了菌神？這些白色菌菇是什麽？”黑影問。
    王葉沒回答, 他忙得很, 正在分析白色菌菇並做記錄。
    黑影隻好自己去實際感受那一小片空間的變化, 這一感受, 黑影失聲道：“菌神消失了！？你成功了？”
    “還不算成功。”王葉又換了一小塊地方，再次撒下綠傘菇的孢子，利用因果技能【種豆得豆種瓜得瓜】催發其成長。
    等到綠傘菇長出，黑影被要求再次輸入一定量的菌神。
    這個一定量必須是王葉指定的量。
    這次黑影積極得多, 他恨不得兔人葉讓他多做一點事。
    連續幾次測試，王葉每次都會要求黑影加大一點菌神的量，直到他精確計算出一平方十株綠傘菇可以感染多少菌神、高度和深度又分別能達到多少，以及能否影響到水下等等。
    接著就是新的測試。
    這次王葉在撒下綠傘菇孢子之前, 就要求黑影把那一片空間中塞滿菌神。
    一次次測試, 王葉做下非常詳細的記錄。
    如果讓觀眾看到這些，肯定會覺得異常枯燥。
    實際上黑影做出的虛假影像中, 那個假兔人就在做非常枯燥的培植實驗, 惹來觀眾片片罵聲, 大量觀眾流失，都去看蟲老了。
    有些觀眾更憤怒或戲耍地對假兔人投下懲罰打賞。
    幸好黑影有分心關注虛假影像那邊，及時讓假兔人對懲罰道具做出反應，否則早就露餡。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漫長、枯燥、重複度極高卻又要求細致認真的一整套測試終於做完。
    王葉終於開口：“綠傘菇1.0版完成，確定其可以在被菌神分解之前感染菌神。”
    “感染？不是綠傘菇吞噬或是融合了菌神？”黑影不喜歡感染這個詞。當年災難突然發生，他們一開始都以為是某種特殊疫病。
    “當然不是。”
    “你說的感染是什麽意思？那些白菇是異變種？”
    王葉先回答了後者：“白菇是被綠傘菇孢子感染的菌神菇。”
    “你把菌神變得可見，還變得可以食用？”黑影也幸虧沒有露出真實麵容，否則此時他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王葉驕傲道：“不能食用還叫什麽菌菇？”
    黑影忍不住打擊他：“有毒不能吃的菌菇更多。”
    “那隻是沒有找到正確的吃法。”
    黑影一看兔人一副要跟他大談特談菌菇美食的勢頭，忙換話題：“你還沒說你怎麽感染的菌神。”
    “哦。”王葉覺得黑影一點都不懂他的心，當著黑影的麵，拿著爐子和鍋，現燒了一鍋水。
    在等水開的過程中，他才跟黑影講解道：“菌神分解其他物質的性能太強大，這麽短的時間我沒辦法創造出能超過它、吞噬它的物種，那需要極為龐大的計算量，更需要大量的物種供我研究。”
    “自從我知道菌神開始，我就試圖解決它，而我想到最好的方法就是感染。不是完全讓菌神消失，也不是打敗它，而是感染它、改變它的某個性質。”
    黑影眼中有光：“你改變了它能分解萬物的性質？”
    王葉再次搖頭，“不，我說過，我無法改變它這個特性。我能改變的隻是讓它不能主動去分解萬物、也不能主動侵略生物身體。相當於隻是把自動檔變成手動檔，這樣難度會大大降低。”
    黑影覺得自己有點跟不上這兔人的思路：“說清楚。”
    王葉自認已經說得很清楚，但人在屋簷下，他隻能耐著性子解釋：“很簡單，從結果而言，菌神受到綠傘菇感染，再碰到任何物體，不管死物還是活物，都無法分解其、侵入其，除非你對它下令。”
    “要如何下令？”
    王葉慢騰騰道：“我還沒培植出來。”
    黑影腦子轉得飛快，他在試圖理解兔人葉的思路：“你是說你預計培植兩種生物，一種是這種綠傘菇，它能感染菌神，關閉了菌神的主動分解和侵略功能。被感染的菌神從空氣中落下，生長為真正的肉眼可見的菌菇。這種被感染的菌神菇表麵已經變得無害，甚至可以食用。”
    “而你還打算培植另一種菌子，那種菌子則可以把被綠傘菇感染後的菌神菇重新喚醒？”
    王葉打了個響指：“就是這樣。我想當年那隻綠毛兔子的思路應該也是這樣，任何一種健全的術法如果沒有控製就不能算完美。不過我無法做到直接改變菌神，好讓它同時具有聽令、關閉、分解等功能。所以……”
    “所以你就把這些功能拆解開了。”黑影明白了兔人葉的思路，不由激動地低語：“我當年怎麽沒有想到呢？為什麽非要從殺死菌神入手？如果我能早點想到……”
    “你們當年的研究並沒有白費，相當於是排除法，你們排去了其他可能項，而我隻要朝剩下的某些可能下手就可以。包括我要求的材料，也是你們還沒有實驗過，或者是用過有某些效果的。”王葉說的是實話。
    “比如俞森大師提出的雀舌石、鐵石根、金碧蟲……諸如此類的材料都可以一定程度抵抗菌神的分解，對比其他材料，分解速度要慢。我在培植綠傘菇的時候，就適量使用了這些材料。”
    “如果沒有你們之前的研究，我想從無數種材料中找到這些材料就得花費無數時間。”
    黑影目光複雜地看向這個年齡不大的兔人：“想到不代表能夠做到。不，很多人連一個可能方向都不一定能想到。”
    “誰讓我不是一般人呢。”王葉特別誠實地說道。
    黑影：“……”
    黑影想到兔人的能力，決定忽視他某些性格上的小缺陷：“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綠傘菇是如何感染菌神，又是如何關閉菌神的主動分解和侵略功能？”
    王葉看到水開了，抓起一把白菇就扔進鍋裏。
    黑影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答案，隻好又問一遍。
    王葉用勺子攪著鍋底，抬頭殷勤地道：“堡主大人，要來碗菌菇湯嗎？”
    黑影明白了，這小子不願意回答。
    好吧，他能理解。換了他，他也不會把自己的心血輕易說出去。
    不過沒關係，他可以讓這片空間影像回溯，從而看到這小子的全部培植過程。大不了他重複幾遍，拿結果倒推，自然能明白這兔崽子培植出綠傘菇的原理。
    王葉要的也就是這樣，他可以留下培植過程，還可以留下綠傘菇給這個世界，但原理就算了。
    他不想說原理的原因很簡單，不是敝帚自珍，而是他培植的綠傘菇的底基用的是地球的菌菇，解釋起來麻煩，也容易給地球惹來不必要的關注。
    黑影沒有喝菌菇湯，就坐在一邊看兔人葉美滋滋地喝著菌菇湯，問了兔人一些他願意回答的問題。
    “這種綠傘菇和被感染後的菌神菇，會不會成為新的禍害？”
    “綠傘菇除了會感染菌神菇，其他任何特殊效用都沒有。至於禍害？能吃的菌子，怎麽會成為禍害？在成為禍害前，你不能把它們吃掉嗎？”
    說得好有道理。黑影又問：“吃了綠傘菇和菌神菇，生物會不會變異？”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才把綠傘菇培植出來，誰知道吃了以後會有什麽後遺症。害怕的話，可以不吃啊。”王葉說著就吃了一塊肥肥嫩嫩的菌神菇。
    “綠傘菇對星力和元力的吸收能力如何？如果在沒有星力的環境下，還能生長嗎？”
    “可以。綠傘菇對能量來者不拒，任何能量都能讓它生長。”
    “那綠傘菇除了感染菌神，還會感染其他物種嗎？”
    “我給綠傘菇設定的標的隻是菌神，連遊屍菇都不包含。如果一個世界沒有菌神，它就隻是一個新品種菌菇而已。你知道一個正常的世界每天會有多少物種消失、又有多少新物種出現嗎？”
    黑影聽到這裏已經打消不少疑慮，“為什麽隻感染菌神，遊屍菇不能也感染嗎？”
    “不能。遊屍菇是菌神進入活物體內後的變種，如果把遊屍菇也當做靶向，那要做的試驗太多了。再說我這隻是1.0版，以後你們需要，可以自己繼續提升綠傘菇的功能，或者再培植出其他針對遊屍菇的新品種。”
    王葉吃得特別嗨，吃了一鍋菌神菇還不夠，他還拿出了鐵鍋，打算來份菌神菇炒肉片。
    “你已經死了，為什麽還要吃東西？不怕從脖子處的傷口流出來嗎？那些食物也會腐爛在你肚子裏，讓你身體爛得更快。”黑影壞心地道。
    兔人葉一臉老兄你太沒見識的表情道：“誰說死人不能吃東西？就是幽魂也能吃。”
    “你這鍋菌神菇湯，幽魂也能吃？”黑影不相信。
    大黑在蟲巢裏激動得汪汪叫：沒見識的家夥，你不吃讓我來！汪嗚——！
    黑影看到之前王葉給他舀出來的一碗菌神菇湯，端起來嗅了嗅。
    嗅覺……不，應該說他的魂力感知到了一種獨特的食物香味。
    他已經多久沒有吃過真正的食物？
    等等，他怎麽會感知到食物的香氣？
    疑惑的黑影想著一碗湯也害不了他，如果喝不了不喝就是，就嚐試地抿了一口。
    隻放了菌神菇和作料的湯汁很清淡，作料完美地掩蓋了菌菇特有的土腥味，還激發出一股獨屬於菌神菇的特殊香氣，那香氣似乎帶有能量，但把湯喝到嘴裏感受到的首先是鮮。
    黑影想到了他生前吃過的美食，以他的身份，他吃過不知多少比這碗簡單的菌菇湯要美味得多的食物。
    但那些食物已經隻是回憶，他手裏這碗湯才是真實。
    他真的喝到了湯，就跟擁有身體時一樣。
    可他現在明明是魂體！而這碗湯卻是實體。
    這是怎麽回事？
    這時，就連綠傘菇的吸引力都大大下降。
    這個世界已經充滿星力，這個世界的獸人們也都適應了有菌神的世界，他們與菌神共存，其實消不消滅菌神已經沒多大關係，隻是他們這些已經消失的古人心有不甘而已。
    實際上，在漫長的歲月中，已經有很多幽魂放下了。他們覺得菌神的出現也是一種注定，他們無法反抗菌神的侵害也是一種必然，當他們發現這個世界並沒有毀滅，新的物種、新的獸人又一茬茬冒出，就覺得一切都隻是世事變化，他們隻是應該被淘汰的一員。
    就連他也多少受到這種觀念的影響，如果不是他在發現遊戲囚籠主的存在後，深刻懷疑當年的大災難很可能是一個針對木星智慧生靈的大陰謀。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對菌神的解決方法確實沒有死前那麽迫切。
    反而是他失去的那些，隻有活人才能感受到的那些快樂，比如吃喝，他才更在意。
    他以為他不在意，但那隻是他無法再感受。
    可現在他又重新感受到了！
    就這麽一碗烹飪手法簡單至極的菌菇湯，竟然讓他再次感受到什麽叫幸福和快樂。
    王葉完全沒注意到黑影的反應，他正在快樂地炒菜，打算研究出菌神菇的最美味吃法。
    黑影原本一心沉浸在那碗菌菇湯中，可旁邊濃鬱的炒菜香，讓他再也無法忽視王葉。
    王葉正在炒菜的手微微一頓，不是被黑影的眼神給盯的，而是他感知到蟲老頭進入了蟲巢。
    進入蟲巢隔離室的蟲老癱在地上不能動。
    王葉精神傳音，滿是調侃：“老頭，你看起來很慘。”
    蟲老沒好氣地道：“滾！”
    “發生了什麽事？那個遺跡很厲害？”
    “是觀眾。”蟲老滿臉疲累地道：“那些混蛋看遺跡找不到我，竟然對我使用懲罰道具，讓我故意暴露。還是多次！”
    “他們對你使用了什麽懲罰道具？”
    蟲老不想說，還想打死徒弟。
    王葉眼睛在臭彈、鬼手、嘔吐彈、拖後腿彈、致盲彈、鹹魚彈這六種懲罰道具上溜了一遍。他懷疑老頭很可能把所有懲罰道具都挨了一遍。
    現在不能動，應該是中了鹹魚彈。
    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老頭也不會回到蟲巢。
    他太了解家裏幾個大寶貝，一個個都好麵子又驕傲，隻要能應付，他們絕不會狼狽逃竄，更不會把這份狼狽讓徒弟看到。
    王葉嘴上在調侃蟲老，心裏殺意騰騰往上冒。
    敢欺辱他師父！
    此仇不報，他怕自己會憋變態。
    王葉侵入蟲老的遊戲係統後台。之前他還不能這麽做，頂多隻能看到其他玩家的任務，但在他埋下第二座信號塔，且就埋在這座遺跡的下方後，他就可以近距離侵入其他玩家的遊戲係統。
    王葉看到了給蟲老懲罰打賞的觀眾，他把那些名字一個個都記了下來。
    還有在彈幕中大肆嘲笑蟲老的觀眾，他也沒有忽略。
    “老頭，等我給你報仇。”
    蟲老閉上眼睛，他的恨意隻會比徒弟更多。他昆海是多驕傲的人，被抓進遊戲被迫玩遊戲給別人看就讓他無法忍受，更何況被如此戲弄侮辱。
    不用徒弟給他報仇，他自己來！
    “炒好了嗎？”黑影的心神都被王葉手頭的炒菜鍋給吸引，他看兔人突然停下，自以為很平淡地問道。
    王葉看到黑影手中的空碗，嘴角慢慢彎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