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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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澤期看了奚水一會兒, “你不是想減肥嗎?我幫你消耗卡路裏。”
    奚水腳步一頓,隨即漲紅了臉,回想起去年年少輕狂天真無知的自己, 奚水羞窘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看,隻覺得趴在樹幹上鳴叫的知了聒噪得耳膜都在發麻。
    “別說了別說了,再說我以後就不親你了。”奚水仰頭, 看見一片斑駁光影投落在周澤期的半邊臉,陡然, 日光也滾燙起來。
    烤魚店的老板自己承包了一片魚塘,在魚塘中投了一大批魚苗,一邊開飯館掙錢, 一邊靠著魚塘也掙錢, 並且會給前來吃飯的客人推薦去自己的魚塘釣魚。
    奚水捧著一杯冰啤酒, 認真地聽著老板說話,時不時提問, 時不時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老板也和他們坐一桌,請他們喝了一箱啤酒,起先光著肚子, 被老板娘瞧見, 用塗著指甲油的蔥白手指頭指著鼻子罵了一通,什麽“兩個奈子露出來想給誰看呢”之類的話,老板立馬訕訕地套了上衣。
    不過老板已經被習慣了, 他繼續咂著啤酒, 一邊比劃一邊大聲說:“我們釣魚的人呐,如果是夜釣, 那要是釣上來了死魚, 就不能再釣了, 得立馬收拾東西離開。”
    奚水疑惑,“為什麽?”
    周澤期一邊給奚水碗裏夾了幾片甜蘿卜,一邊說道:“魚鉤是彎的,死魚怎麽會咬鉤?說法是水鬼送上鉤的。”
    奚水背後一涼,“你還信這個啊?”
    “我爸愛釣魚,去年你吃的那幾條鱖魚,就是他釣來的。”
    又來了一大桌客人,老板得去幫忙,他仰頭把手裏的半杯啤酒一飲而盡,“走了,改天你們有時間,可以去我那魚塘釣魚,我那鯉魚草魚什麽的,現在長可肥,我那還能露營。”
    吳豐翼往鍋裏倒了一大盤豆皮,哎了聲,“可以啊,反正也沒時間畢業旅行。”
    周澤期則是問奚水想不想去。
    奚水嚼著蘿卜,“釣水鬼?”
    周澤期壓低聲音,“我們可以去試試。”
    一頓飯吃完,天已經黑盡,路邊的小推車擺了一整條,從學校裏出來下館子的學生湧出來,四周慢慢開始變得熱鬧,連店內都放起了背景音樂之死了都要愛。
    奚水傻兮兮地喝了不少啤酒,還跑了好幾趟洗手間,跑完繼續喝,周澤期雖然坐在他旁邊,但也沒注意到奚水那些不顯眼的小動作,等站起來時,奚水身體往前撲去,眾人一齊哎喲,周澤期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吳豐翼總結道:“多半是喝多了。”
    周澤期嘖了聲,擰著奚水的手臂,轉了個身,彎下腰把人背了起來。
    見狀,吳豐翼帶頭起哄,起哄完,他扭頭問林小金,“我也背你?”
    林小金揉了把臉,拒絕得幹淨利落,“不用。”
    吳豐翼盯著林小金的臉,垂下眼睫,徐徐重複,“我說,我背你。”
    林小金聽出吳豐翼語氣不對,側頭看去,知道對方又要發神經,拎起椅子上的書包,“okok,背背背,背你大爺的。”
    吳豐翼立馬喜滋滋地繞到林小金前邊半蹲下來。
    此時,周澤期已經背著奚水走在了他們前麵,這條街晚上人多,四輪車進不來,也不想進,因為根本沒法走,他們要走出這一條街後才能打到車。
    奚水一隻手從後摟著周澤期的脖子,一隻手還拎著那束花,明明是送給周澤期的,結果還是落在了自己手裏。
    奚水用鼻音輕輕“哼了”了一聲。
    他是趴在周澤期肩膀上的,發出個什麽聲音,就在周澤期耳畔。
    周澤期問他,“哼什麽?”
    奚水往周澤期脖子處挪了挪,親了親周澤期的耳垂,似是覺得不夠,又伸出舌尖舔了舔,他呐呐道,“你說,我們真的可以釣一隻水鬼上來嗎?”
    周澤期:“找個時間,叫上翅膀,我們一起去試試。”
    “可是,我怕鬼。”奚水從來沒看完過一部完整的恐怖片,哪怕是沒有鬼怪的驚悚片,更加沒有獨自看過,他想象力豐富,主角夜晚在路上獨行,哪怕身後空空如也,奚水也能幫主角腦補一個百鬼夜行出來。
    “那我去把水鬼送上你的魚鉤。”
    “哈哈。”奚水想到周澤期逮住一隻水鬼,掰開它的嘴讓它咬鉤,笑了兩聲,忍不住又湊過去咬咬周澤期的耳垂,淺淺嗅了嗅周澤期的衣領,“你還是用的西柚味道的洗衣液?”
    “嗯。”周澤期兩邊耳朵溫度不一樣,被奚水咬過後的那邊耳垂,濕漉漉的,火燒火燎般的滾燙炙熱。
    這是京大北門外的一條街,夜市,小吃攤,網吧,到了晚上,裏麵兩邊店麵的燈光照得明亮。
    風從路口的方向吹拂進來,落在奚水的手背上,撫平了白日的燥熱。
    奚水趴在周澤期肩膀上快要睡著了,他看見凹凸不平的人行道上麵,除了斑駁的樹影,還有他和周澤期重疊的身影,他手中拎的這束玫瑰花,倒著拎,像一盞巨大的燈罩。
    奚水努力睜開眼睛,低聲含糊地說了一句我愛你。
    周澤期腳步微頓,“什麽?”
    奚水又含含糊糊地重複了一遍,然後還加上了一句,“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但你也得像我愛你一樣愛我。”
    繞口令似的。
    周澤期眼裏帶著與他平日神情相差極大的溫柔笑意,不過還是嗤笑了聲,“我覺得,是我更愛你。”
    奚水好勝心強,體現在各種事情上。
    他瞌睡跑走了一半,“明明是我更愛你!”
    “我更愛你。”
    “是我,是我更愛你。”奚水貼過去,惡狠狠咬了周澤期一口。
    快到路口了,奚水慢騰騰反應過來,小聲說:“我知道,你隻是想聽我多說幾遍我愛你而已。”
    周澤期緩慢“嗯”了一聲,而後說:“我和我媽說了,明天帶你回家吃飯。”
    奚水晃了晃小腿,“吃了飯,我們就結婚嗎?”
    他喝了酒,本來就心直口快,現在更加無所顧忌,自顧自地說道:“我要和你結婚,和你永遠在一起,雖然網上說,證件證明不了什麽,那隻是薄薄的一個小本子,但是......”
    “我覺得...這能證明,證明我們彼此願意將一切都交予彼此,我這個人,我的父母,我的錢,雖然你的錢比我多,但你放心,我不是吃軟飯的人。”
    周澤期聽奚水絮絮叨叨地說完,他眼眶有些微微發熱。
    “養一隻小天鵝,我還是沒問題的。”
    到家後,奚水被按在沙發上,他哭喪著臉,估計是被酒精刺激到,眼淚真的盈了滿眼眶,“百度說的是真的,喝了酒真的會軟嘰嘰。”
    但本來,影響也就不大。
    奚水仿佛被丟進了酒壇子裏,眼前黑黑白白,像是黑白電視機接收不到信號時的雪花屏幕,雖然看不見人物,但是能聽見聲音。
    聽見周澤期的聲音。
    聽見他低聲喊他奚水,寶貝奚水。
    本來是定好回家吃午飯,結果因為兩人睡過頭,推遲成晚飯,飯點前半個小時,周澤期才帶奚水出現在家門口,把車鑰匙丟給專門管車庫的。
    奚水穿了件白色的短袖襯衫,淺藍色牛仔褲,白球鞋,還是一副學生氣,看著清清冷冷很有脾氣的樣子。
    這是奚水氣質自帶的,不是奚水自己想表現的。
    還沒進屋,奚水就聽見了屋內的叫嚷。
    “你瞎啊!這是我新買的包!”
    “對不起嘛姐姐。”
    奚水疑惑地去看周澤期,周澤期眉心微蹙,捏了捏奚水手腕,“你別管,有幾個腦子不行。”
    “好的。”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奚水很理解,但奚水見過周澤期的一個小堂弟周煜,還挺有趣的,之前說想去學藝術,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門“叮”一聲從外推進來,周澤期192的身高,又麵無表情,出現在門口,十分有壓迫力,他看向還扭打在一起的姐弟,“我回來了。”
    兩人立馬在自己的位置端坐好,小男孩揚起標準的八顆牙齒微笑,“堂哥,下午好。”
    稍微警告過後,周澤期才拉著奚水進來。
    小男孩倒吸一口涼氣。
    在來之前,池秀和周一僑和他們簡單說過奚水的情況,希望他們好好表現,給人家留一個好印象,要是攪和了這兩人的事情,沒完!
    所以今天都還算有規矩,沒有你追我打,你哭我鬧。
    因為他們都知道,池秀很喜歡周澤期那個男朋友。
    大概是那種很可愛的類型?很討長輩喜歡的那種?他們是這樣猜想的。
    直到見到對方,院子裏熾亮的日光落在男生的背後,他眉眼浸在玄關處的陰影中,像沒有添加色彩的水墨畫,不動聲色又引人探究。
    小男孩捂住嘴,去和姐姐說話,“好看得有些過分耶,比你男朋友好看,你男朋友像個板栗,帶刺的那種。”
    姐姐狠狠踩了弟弟一腳。
    奚水捕捉到這一幕,移開視線,輕淺笑了笑,“你們好。”
    池秀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從廚房裏出來,看見兩人的背影,小跑著過來,歪著頭,“哎呀,哎呀哎呀,回來啦!”
    她把果盤放到桌子上,“我廚房煮著湯,得每隔三分鍾攪一攪,離不開人,交給阿姨我不放心,小溪你先坐,隨便坐,等會阿姨好好陪你啊。”
    周澤期敷衍地叫了遍人,奚水也跟著叫人,他叫得很認真,讓一眾被周澤期敷衍慣了的親戚還有點受寵若驚。
    兩人在專門為他倆空出來的沙發上坐下,奚水靠過去問低聲問周澤期,“你堂姐和你堂弟,關係好像很不好。”
    周澤期手裏剝著鹽漬花生,垂著眉眼,漫不經心地回答,“周姣戀愛腦,找個了醜東西,騙錢騙色不說還出軌,她弟氣不過,天天都在說。”
    “說了快兩年了,一點用都沒有。”
    他倆說著,就見周姣他弟周延扭扭捏捏地走過來了。
    周延眼睛大大的,笑起來像摻了蜂蜜式的,嘴角眉眼都彎彎,牙齒整齊潔白,他從自己背後掏出一個紅包,遞給奚水,“哥哥,給你的。”
    奚水一愣,“給我?”
    周延點頭,“嗯嗯,表哥說了,我們都要給你紅包。”
    “你也要給?”
    周澤期把花生塞到奚水手心,瞥了一眼周延,“我沒讓你也給。”
    周延硬是把紅包塞給了奚水,討好地湊到周澤期麵前,“你男朋友真好看,我以後也會對你男朋友好的,每年我都會給他壓歲錢,你能幫我勸勸周姣嗎?她要和那個板栗結婚。”
    奚水沒想到自己會有收到小朋友壓歲錢的一天。
    周延硬是磨得周澤期點頭後才離開,周澤期把花生殼都丟進了垃圾桶,拉著奚水站起來,“走,帶你去我房間。”
    上次奚水來,沒有上樓看。
    周澤期的房間在三樓,連著一個露天遊泳池,現在是夏天,遊泳池清洗過,水也是剛換的,在日光底下,層層銀色碎光閃爍搖曳。
    “你房間好大。”奚水環視一周,忍不住感歎,床也很大,書桌也很大,通往露台的推拉門也寬闊。
    站在泳池邊上,奚水被波浪晃得有些頭暈,忍不住往後退了幾步,“你以前都是在家裏練習遊泳?”
    周澤期從屋內慢悠悠走出來,“遊著玩兒沒問題,訓練還是得去專業的地方。”
    奚水緩緩點了點頭,他盯著波光粼粼的水麵看了會兒,扭頭問周澤期,“你之前說教我遊泳的。”
    周澤期看著奚水身上被太陽照得發光的襯衫,腰間半透明,“今天?”
    “嗯,今天晚上。”
    周澤期垂眼,看奚水露出來的一截白皙腳踝,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抬眼笑了聲,“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