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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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水被叫到名字抽簽。抽到了5, 總共二十個人,他這算是靠前的。
穿上運動健兒的黑色小馬甲,奚水回到棚子裏坐下, 靠著周澤期, 小聲說:“有個人怪怪的。”
“哪個?”
奚水指給他看。
周澤期循著奚水指著的方向看去,對方也正好看過來,視線撞上,對方倉惶地移開目光——是昨天對奚水人身攻擊的那個京學的男生。
周澤期告訴奚水了。
奚水淡定地彎腰拿了瓶擰開, 喝了一口。
“不生氣?”周澤期問他。
“不生氣。”奚水把水塞到周澤期手中, “好了, 我去試跳。”
奚水秀氣得不像話,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等叫到了他的名字,他才舉手, “在這裏”。
周澤期往後一靠, 目光一直落在奚水身上。
跳高初始的橫杆高度是一米,每輪跳完後橫杆抬高十厘米,最後留下來的人就是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依次取之。
孟科文坐在周澤期旁邊,驕傲地抬著下巴, “這種高度, 灑灑水。”好像是他在跳一樣。
奚水挽起了襯衫的衣袖, 他穿的也不是彈性多好的運動鞋。
他退到助跑線, 衝得並不快,像慢跑一樣, 快到橫杆時, 輕輕一躍便跳過去了, 連衣角都沒碰到杆,穩穩當當地落在海綿墊上。
一米而已。
第一輪沒人淘汰。
第二輪沒人淘汰。
第三輪淘汰了三個。
...
當橫杆抬高到一米九時,隻剩下奚水和對奚水進行過人身攻擊的那個男生了。
奚水下意識回頭去看周澤期,隻是不等周澤期望向他,他就收回了視線。
此時,奚水的後背已經被熱汗打濕,薄薄的襯衣成了半透明,貼在後背,加上一件小馬甲,簡直是捂著熱。
汗水順著奚水漂亮的眉骨落在眼皮上,奚水眼睛被刺痛,他看向那已經比自己身高都要高十厘米的橫杆,正好抵在最亮的那團日光底下。
那個叫劉越的人先跳,他身高比奚水要高了一點兒。
他拉長了助跑,在快起跳時加速,差一點就越了過去,手指將橫杆帶到了地上,他人也重重地摔在了海綿墊上。
奚水沒多少幸災樂禍的心情,他隻緊張自己能不能成功,能不能拿到第一名。
奚水站在助跑線前準備起跑時,孟科文站起來大喊,“奚水加油!”
他一喊,吳豐翼也跟著喊。
吳豐翼一喊,那其他人也跟著喊,老周對象嘛,喊喊就喊喊。
奚水衝孟科文笑了笑,看向周澤期。
那眼神裏有暗示,也有期待。
孟科文撞了撞周澤期,“老周,這你對象,我們都為他加油了,你不加不夠意思吧?”
周澤期嘴角還貼著創可貼,看著就混不吝的模樣。
他低頭從桌子裏薅出學生會的喇叭,摁了開關鍵,拍了拍,清了清嗓子,然後舉到嘴邊,懶洋洋說道:“奚水,小溪,寶貝,加油~”
他故意的,喊成這個樣子。
奚水的臉頓時紅得不像話,四周的起哄聲也隨之而起,煩死周澤期了,寶貝什麽的,私下叫叫就可以了呀。
裁判是體院的老師,看完了熱鬧吹了聲哨子,“好了好了,別鬧了,讓寶貝先跳完。”
奚水心裏比賽第一,害羞第二,他暫且把害羞排到了後麵。
哨聲響,他把賽場也當成舞台,他不喜歡輸。
橫杆高過奚水身高紮紮實實的十厘米,奚水在起跳時清晰地感受到了腰到胯骨那一截被狠狠拉了一下,微微有些疼,但不影響他越過橫杆。
摔在海綿墊上,他第一時間抬頭去看橫杆有沒有掉下來,橫杆還穩穩當當架在上方。
奚水笑出聲來。
耳邊有歡呼聲。
周澤期大步過來,抓著奚水的手把人扶起來,“怎麽了?”
奚水坐起來,摔得有些懵,他緩了緩,才回答,“腰拉了一下,但還好。”隻是當時一陣痛,現在那陣痛已經消失了。
下一場是女子跳高,場子要給她們讓出來。
奚水已經活動自如,他站在棚子裏喝水,喝完了一整瓶,把瓶子從周澤期衣領裏塞了進去,被掃了一眼,忙又掏了出來,捏著瓶子,他才看見站在不遠處一直看著這邊的劉越。
就是那個昨天說“跳芭蕾的娘們唧唧”的男生。
對方朝奚水走過來。
站到了奚水麵前。
周澤期撩起眼皮,“有事?”
“我想和他說聲抱歉,”劉越對周澤期說道,同時看向奚水,“抱歉,我昨天不應該說你。”
奚水攥著礦泉水瓶,搖了搖頭,“你隻是因為我贏了,所以給我道歉,如果我輸了,你便會覺得你自己是對的,你向我道歉也說明不了什麽,我也不是贏給你看的。”
劉越有些難堪,他嘴唇動了動,想到剛剛奚水起跳的樣子,充盈的力量感,和印象裏的跳舞的男生完全不同,“抱歉。”
奚水點點頭,“好的。”
周澤期拉著奚水坐下,仰頭對劉越說:“行了,沒事兒,以後注意點,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麽好說話的。”
劉越麵色一僵,好說話?周澤期好說話?他那一腳差點把自己踹上了西天!
目送劉越離開,林小金後腳比完回來了,喝了水在旁邊漱口。
“我不擅長跳遠啊,那三級跳能是人跳的嗎?我直接摔了個狗啃泥,滿嘴的沙子。”林小金吐槽道。
“晚上去吃什麽?”林小金問道。
奚水:“我回家,這幾天沒怎麽練習。”
周澤期捏了捏奚水的手指,“我給你做蟹黃麵。”
奚水一口答應:“好!”
林小金聽完了兩人的對話,不可置信地回頭,“原來你們是要自己回家吃好吃的!”
奚水看看周澤期,想把林小金也帶上。
周澤期及時開口說:“你也可以找個對象,讓你對象帶你回家吃好吃的。”
奚水恍然大悟:“對哦!”
林小金:“?”小溪被周澤期帶壞了!
許未在班群裏發了消息,說,哪怕是運動會放假,舞台劇的練習也不能落下,大劇院的演出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錯。
奚水穿著練功服坐在自家的練功房,對著平板分析視頻裏索羅爾最後的一段變奏。
周澤期進來的時候,悄無聲息,嚇了奚水一跳。
“飯好了?”奚水丟下平板,滿臉驚喜地就要爬起來。
周澤期按住他的肩膀,笑出了聲,“我是你的廚子嗎?”
“......不是。”奚水回答。
“下午跳高不是把腰拉傷了?我拿了藥油過來,”周澤期揭開瓶子,一股藥草的味道從瓶子裏鑽出來,“這是我們教練找很有名的專門治跌打損傷的老中醫買來的。”
周澤期看著奚水,奚水也認真地看著周澤期。
半晌,周澤期把奚水拖到跟前,“衣服撩起來。”
練功服是純白的,低領的白色長袖,後背微微有些透,像白色蝴蝶朦朧的羽翅,緊身褲與白色的軟底鞋似乎融為一體,奚水盤腿坐在地板上,將衣擺掀了起來。
“不疼。”奚水小聲說,“可能就是當時姿勢不對。”
周澤期沒說話,把藥油往手心裏倒了一些,輕輕按在了奚水的腰上。
冰涼的液體冷得奚水一個激靈,他還同時“嘶”了一聲。
裏頭是疼的。
“不管的話,明天你可能就疼得起不來。”周澤期一邊輕輕揉著,一邊徐徐說道。
說好聽點,周澤期是個自由灑脫的年輕人,說難聽點,他是個自私又桀驁的混賬,不顧院長挽留,不顧他爸打罵。
反正奚水之前所了解到的周澤期,一半好,一般壞。
奚水歪著頭,很認真地看著周澤期思考。
周澤期應該是很好的人嘛。
“好了。”周澤期收回手,視線一挪動,就發現奚水一直在看著自己。
奚水像貓咪一樣將臉伏在周澤期的膝蓋上,“不想出國了。”
出國了,不會有人給他做飯,也不會有人給他抹藥,主要是,國外沒有周澤期。
周澤期把藥的蓋子擰上,擦了手,彎腰將人一把抱了起來,讓奚水跨坐在自己腿上。
周澤期眸色漆黑,對著鏡子裏看,奚水的後腰隻比他的一掌稍寬,腳尖碰到地板,下意識地踮了起來,能隱約看見背脊流暢的肌肉線條。
“為什麽?”周澤期抵著奚水的鼻尖,輕聲問道。
奚水往前坐了坐,抱著周澤期的脖子,“我隻是說說,我還是想的。”
“......”周澤期手指撩開衣擺,順著腰線往上探尋,“一時興起?”
奚水倒在周澤期懷裏,“突然有這麽一個想法,所以就說了,但這才是正常的吧?”
周澤期動作頓住,“怎麽說?”
奚水直起身,雙手貓爪子一樣搭在周澤期的兩邊肩膀上,“我想了想,如果我很舍得你,走得義無反顧,也不難過的話,那是不對的,說明我還不夠喜歡你。”
“但你剛剛給我抹藥的時候,我提前就舍不得你了。”
“我想到要一年見不到你,我就好難過。”
奚水說得坦蕩直接,他沒什麽,周澤期眼睛反而慢慢紅了。
周澤期漆黑的眸色出現一層薄薄的亮光,他捏住奚水下頜,湊過去細細密密地吻他,咬著奚水柔軟的唇,奚水被親的時候一向很乖,還會自己學會回應。
繾綣的吻,結束得也繾綣,奚水小口喘息著,他還有話要說。
“那你呢?”奚水定定地看著周澤期,“我和你說我要出國,你好像沒說過舍不得我,立馬就接受了。”
周澤期握著奚水的腰的手都在發抖。
奚水像是落在人間的一顆星,罕見又珍貴,他以為所有人都和他一樣,喜歡就說,舍不得也說,難過也說,反正不藏著掖著。
周澤期是克製的,是隱忍的,因為他知道奚水不僅會說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可能也會說,
“你不要擋我的路。”
“你影響到我的前途了,我要分手。”
或者,
“你好煩你不要管我。”
周澤期扣著奚水的背,“那你不是也說過,我影響不了你的決定。”
“這是兩碼事,”奚水嚴肅道,“你要舍不得我才行。”
周澤期笑了,眼睛越來越紅,“我什麽時候說過我舍得你了?”
是沒說。
可也沒說舍不得啊。
奚水正要開口質疑周澤期話裏的漏洞,就見一顆眼淚從周澤期左眼中重重地落下來,他湊近奚水,狠咬了一口奚水的臉蛋,“明明還有幾個月才出國,非要現在提起,巴不得我心裏疼死,嗯?”
奚水吃痛,連連搖頭。
他湊上去,親了親周澤期的左眼,鹹濕的眼淚,“我把你氣哭了是嗎?”他忐忑不安,心髒縮成了桃核那樣小小的一個。
“不是,”周澤期聲音嘶啞,“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