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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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們本能地畏懼異能喪屍, 不敢靠近戰鬥中的二人,所以全部聞著味道,往七號樓集中。
    付爾蝶不得已重新起身, 在綠蘿的攙扶下來到二樓多肉所在的房間。
    多肉很高興地和她打招呼, 付爾蝶卻隻是摸摸它的葉肉,來到窗戶邊往下看。
    小區一共十二棟樓, 每棟樓至少兩三百個喪屍。去掉七號樓和六號樓已經清理的喪屍,還剩下兩三千。
    小區其它地方目前來看沒有活人, 這些喪屍聽到一點活人的動靜, 不會再被其他任何事物吸引注意力。付爾蝶將一個玻璃瓶狠狠砸向小區門口的方向,但喪屍還是認準了她這個人類的氣息,爭先恐後地往七號樓撲。
    付爾蝶想了想,吩咐綠蘿:“樓下四麵的花壇都有你的根莖, 但你現在還不夠強大, 不能被踩到根。所以,你負責盡可能用葉子去包裹喪屍的頭部,直接釋放腐蝕液腐蝕喪屍的眼睛。如果沒來得及處理完, 放喪屍進來也沒關係。你就隻負責外圍第一層打擊,同時保護好自己。”
    她又看向根部延伸到一樓,並且比較靈活、可以自行脫落一段藤蔓的黃瓜番茄:“你們在一樓, 盡可能纏繞喪屍的腳, 把它們的腳打結。無論是左腳綁右腳, 還是這個喪屍的腳捆上另一個喪屍的腳, 都可以。目的就是盡可能打死結, 讓他們相互絆倒。”
    說完, 付爾蝶目光轉向蒲公英。
    蒲公英最是柔弱, 還是小小的外形。但是和同伴們不一樣, 它從24樓長到一樓,依靠的不是生根,而是廣泛地播撒種子。
    一朵蒲公英有上百顆種子,乘著風吹光了,一個小時後重新長出來,再次被吹走。
    其中普通種子,在末世土地被汙染的情況下,很難存活。但是繼承了母體屬性和變異基因的種子,會選擇自己想要的風起飛,然後繞一圈,飛回生長環境最好的七號樓,在角落生根。
    這些蒲公英自帶風屬性,而且彼此之間可以聯動。
    就付爾蝶看來,蒲公英算是目前一堆植物小朋友裏,唯一一個有異能的。
    “你們可以利用風,根據風向操控種子飄向喪屍的眼耳鼻喉。提前在種子上帶好腐蝕性液體,進入喪屍體內後,從內部腐蝕喪屍。當然,如果這一批種子裏有變異蒲公英,那就直接原地發芽,以喪屍為養料長出來。”
    至於其它小朋友。
    “你們是毆打喪屍的主力。剛才幾個同伴阻礙喪屍前行的時候,你們要用最大的力氣,像之前做過的那樣,迅速擰斷喪屍的脖頸。”
    “這一次不是二三十個喪屍,而是兩三千個喪屍。不能打打鬧鬧,要嚴陣以待,才可以把我們的家守住。”
    付爾蝶垂眸:“不,其實是守護我。喪屍不會吃你們,隻會吃我。所以,拜托了!”
    說著她穩住腳踝,慢慢站直,朝小朋友們深深地鞠了一躬。
    “請幫助我,也保護好你們自己!”
    小朋友們剛剛還在乖乖聽講,現在全部一擁而上,在付爾蝶頭上手上親親貼貼。
    都說草木無情,沒有溫度。可是付爾蝶能感受到它們純粹幹淨到沒有一絲雜質的感情,和內心熱切的溫度。
    它們都是最好的小朋友!它們也確實在無條件地幫助她!
    付爾蝶把“作戰計劃”吩咐下去的時候,最外圍綠蘿已經開始和喪屍遭遇了。
    綠蘿現在的葉片,可大可小,最大的和芭蕉葉一樣大。
    它伸出葉子,一葉片扇在喪屍臉上,可以直接把喪屍打個轉。
    它是幼兒園大班的朋友,學習能力超強。一開始是完全按照付爾蝶的說法,把喪屍包起來,再釋放腐蝕液。
    可是在包住十幾個喪屍之後,它就慢慢摸索出規律,不再一味的浪費時間在包裹上,而是在葉片扇上去的一瞬間,就找準機會,把腐蝕液塗抹在喪屍眼睛裏。
    最前排的喪屍開始迷糊起來,原地打轉,後麵的喪屍被堵住,進不來,直愣愣的往前推,徑直把前麵的喪屍推倒,竟然來了一場喪屍間的踩踏事故。
    綠蘿的根係按照付爾蝶說的,沒有冒出土壤,也沒有被踩斷。但是枝葉卻在推搡擠壓中斷了很多。
    雖然不痛,但是長出來需要時間和能量。
    它需要釋放出腐蝕液,一邊吃喪屍獲取能量,一邊長出枝葉繼續阻擋喪屍。
    兩三千的喪屍實在太多了。每一片綠蘿長出來,盡量糊住一個喪屍的腦袋和眼睛,就已經是極限。更多的枝葉還沒有來得及伸到那麽高,就被踩斷了。
    付爾蝶趕緊道:“改變策略,外麵的綠蘿盡可能劃斷後腳跟,不管頭部。一二樓的綠蘿,可以在離地兩米左右的地方,沿著牆壁生長出來,包住喪屍的頭。”
    綠蘿很聽話地照做,葉片的折損率下降了很多。
    並且,從牆壁一周伸出去的綠蘿,攻擊喪屍會輕鬆很多,不再掙紮著繞過躲過喪屍的踩踏,隻要吊著葉片,在一米五到兩米高的位置等著喪屍經過,就可以糊住喪屍的眼睛。
    事半功倍。
    其它小夥伴也跟著在這個位置垂釣枝葉,腐蝕喪屍。
    這種腐蝕,雖然比不上把喪屍完全包裹住之後,腐蝕吸收的快,但勝在省力,幹擾性強。
    一些個子比較矮,或者搖頭晃腦、眼睛沒有撞上變異植物的喪屍,則從層層疊疊的葉片下經過。
    它們成功來到七號樓一樓大門內部,麵對的,是各種纏繞的藤條。
    喪屍沒有智慧,覺得路不好走,也沒有特意繞路、或者先處理地上的阻礙,依舊直愣愣往裏麵擠。
    一排喪屍摔倒了,後麵一排喪屍擠過去,踩著前麵喪屍的身體往裏走,自己成為最前排之後,自己也被纏住雙腳,絆倒。
    穀子的根係和枝幹在同伴裏麵,算是比較堅硬的那一種。
    它不會擰斷喪屍的脖子,而是會悄無聲息地從地底冒出,順著喪屍眼睛這樣薄弱的地方入侵,進入大腦,攪亂喪屍的腦子。
    雖然沒有爆頭,卻起到了爆頭的效果。
    進入一樓的喪屍越來越多,最底下的黃瓜番茄的藤條已經被埋起來、抽不動了。
    它們舍棄這一部分藤條,從新一層的喪屍入手,重新編織屬於藤條做成的網和結。這依舊可以絆住一部分喪屍,但還是沒有一開始就埋伏好的那一部分藤條效果好。
    於是,一些喪屍進入了二樓。
    二樓,擁有一個變異植物的本體,那就是多肉。
    作為第一批變異植物,多肉雖然在綠蘿老大、梔子花、吊蘭的壓製對比下,顯得平平無奇。
    它動作緩慢、不靈活,笨重的身軀隻留下好看的皮囊。
    ——當然,關於好看這點,梔子花是不服的,它覺得自己才是最好看的那個。
    它不那麽厲害,但其實防禦力很高,可以看成是七號樓的盾牌。
    它的根係,一般喪屍是踩不爛的。
    有一次,付爾蝶在征求了多肉的同意後,親自上去踩過,發現這明明才長出來沒幾個月的根,竟然和外麵幾十年的老樹根一模一樣,硬硬的,跟石頭差不多。
    其它幼兒園小朋友柔柔弱弱,根部需要得到嗬護。
    多肉對此表示:能踩斷,算我輸。
    它堵在二樓出入口的地方,把上來的喪屍翻滾纏繞,然後哢嚓幾聲骨頭的脆響,連腦袋帶身體,扭成麻花,人道毀滅。
    一層一層的防禦下,兩千個喪屍,沒有一個成功來到付爾蝶和多肉所在的房間。
    唯一一個上來的,是在樓外,踩著堆積的喪屍軀體勉強上來的喪屍。
    被它踩著的喪屍,大多數都還活著,隻是被變異植物的腐蝕液腐蝕了眼睛,再加上推搡踩踏,才一層一層地疊了起來。
    但是它們會動,喪屍在七號樓牆壁外堆成的小山,也會垮。
    所以這一次,都輪不上付爾蝶或者多肉動手。它剛剛冒一個頭,就因為沒有踩穩,一下子重新摔了下去,變成各種撲騰的喪屍群裏的其中一個。
    付爾蝶看著一圈,放下心來,重新觀察異能者和異能喪屍的打鬥。
    她雖然看不清他們的身形動作,隻能看到他們大開大合的衝撞攻擊軌道。但是她可以確定異能者的異能是讓物體騰空,或者操控金屬。
    他可以把各種金屬憑空射向喪屍,即使手裏的槍沒有子彈,他也可以遠遠隔著空氣,把打過的掉在一邊的子彈提起,射向喪屍。
    而這些被他控製的子彈,攻擊力竟然比槍□□出來的子彈更加強有力。
    槍口射不穿喪屍的防禦,被他操控的子彈可以。
    隻是,子彈在反複使用後,逐漸磨損碎裂,漸漸的就不能用了。他也隻是盡可能用周圍的子彈做騷擾,最主要的,還是用拳頭來擊打。
    付爾蝶覺得,末世以來,自己的三觀也有點受到衝擊。
    怎麽到了現在,異能者的拳頭,居然比能夠和金屬比肩。
    這個異能者到底是什麽異能,又有多少個異能?
    付爾蝶拖著開始發炎發腫的腿,迅速收集二樓所有可以收集到的金屬,回到窗邊。
    “接著!”
    她也不管異能者有沒有回應,直接把各種鍋碗瓢盆、破銅爛鐵,用力投擲過去。
    她幾個月的鍛煉,以及房子刺激優化下的身體素質,在此刻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展現。
    她用力的,把這些器具一個一個砸向戰鬥場地,隔了這麽七八十米遠,竟然借著點高度優勢,扔了一大半的距離。
    異能者似乎轉頭看了她這邊一眼,迅速調轉身型,來到距離付爾蝶所在的七號樓三四十米的地方。
    ——這也是付爾蝶扔東西可以扔到的極限距離。
    付爾蝶懂了他的意思,也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迅速繼續尋找各種鋼鐵製的東西,每過十分鍾,一定會回來扔一次。
    不管是斧頭,錘子這樣的工具,還是損壞的門鎖、鏡子鐵架,在異能者手裏,都可以變成廝殺的工具。
    撞在異能喪屍身上,打爛了,那就重新用新工具。
    而現在離得近了,付爾蝶也總算發現,男人不是赤手空拳在和喪屍打。他手指上有鐵做的指套,小臂上也綁著鐵質的護壁。
    想來他的異能可以補充強化這些工具,這才能和那個強大的喪屍肉搏。
    付爾蝶把整棟樓翻完了,連一些櫃門的鉸鏈都被他卸了下來,扔給異能者當工具。
    終於,在付爾蝶開始拆冰箱,考慮自己可以把這麽重的冰箱門扔多遠的時候,喪屍堅硬的腦袋,終於被打爆了。
    贏了……
    她們贏了!
    付爾蝶眼睛晶亮,差點歡呼出聲,遠遠朝異能者揮手,無聲做鼓掌的動作。
    異能者啊,這世道也有好異能者的!
    不是人人都是當初那個,靠著異能就暴力威脅普通人的指甲硬化異能者。
    她很高興,考慮要不要把他拉進七號樓。
    隻是還沒等她想出個結論,剛剛還狀態非常好的異能者,栽倒在地,原地躺屍。
    並且身上每一寸皮膚都開始寸寸流血暴血,瞬間成了個血人。
    付爾蝶:……?
    還在往七號樓湊的喪屍們:……
    那股讓它們恐懼的異能喪屍的氣息消失了,取代它的,是非常香的人類血液的味道。
    這味道更加濃鬱,更加虛弱,更加好獲得。
    於是,喪屍們轉向了,開始齊齊朝異能者圍攏過去。
    付爾蝶心頭一緊。
    他離七號樓的距離,就三四十米。
    這些已經能夠像人類一樣正常走路的喪屍,半分鍾就可以圍過去,把異能者撕得渣都不剩。
    怎麽辦?
    放棄他?
    可是他剛才救了她。
    那她要救回來?怎麽救?
    付爾蝶心一橫,在窗台外一處外牆尖角的地方劃傷手臂。
    足足二十厘米長的巨大搓傷,滲出汩汩鮮血。
    她伸出手臂大聲叫喊:“來!我在這裏!來吃我!!”
    她已經很久沒有大聲說話了,緊張之下聲音有些緊繃嘶啞。
    她的舉動確實吸引了喪屍的注意。
    付爾蝶流的血很多,順著二樓窗台滴下去,滴到喪屍堆裏,很能刺激喪屍的食欲。
    於是,它們的食欲,全部衝著明顯流血更多的異能者去了。
    付爾蝶:……
    眼看最前排的喪屍,離男人隻有二十米,付爾蝶心一橫,抬手拿起本體喜歡坐在盆子裏,跟隨付爾蝶一起行動的土豆苗,從二樓一躍而下,在向異能者。
    期間,她覺得有一片綠色晃過,勾了一下土豆苗。
    她來不及關注,往異能者所在的位置狂奔。等來到異能者身邊,她像抗麻袋一樣扛起男人,徑直往六號樓衝。
    六號樓喪屍被拉出來清理過,是小區裏除了自家七號樓以外最安全的地方。
    她一手抗異能者,一手抱土豆苗所在的盆子,速度居然還比喪屍快一分。
    衝進六號樓,反手關上腐朽的大門。
    旁邊有一個沒有鎖的鐵鏈,付爾蝶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門把手一圈一圈纏住,然後往樓上跑。
    她的腳踝已經不行了,支撐不了多長時間,能跑多少層樓,是多少層樓。
    突然,她的手指被小枝勾了一下。
    付爾蝶劇烈奔逃之下,抽空看了一眼,就見這個小土豆苗,不知什麽時候“懷裏”抱著幾片裹成筒狀的、巨大的綠蘿葉子。
    付爾蝶頓住:“綠蘿給你的?”
    土豆苗“點頭”。
    付爾蝶腦子一轉,瞬間明白了綠蘿的意思。
    以前付爾蝶打喪屍受傷,回來會接受房子的治療。綠蘿沒有治療的功能,但是它會很貼心地按壓傷口。後來慢慢的,也不知道是被房子刺激進化,還是沾染她的血,吃多了血做的小零食,慢慢葉子單拎出來,也有了吸附貼在身體上止血的作用。
    它應該是想著,自己不在付爾蝶身邊,沒人幫她和異能者止血了吧。
    “謝謝你,土豆苗。也謝謝綠蘿。”
    她稍微停下歇口氣。
    綠蘿,太聰明了。
    那麽幾秒的工夫,看到她做出的決定,就立刻給予支持。
    很厲害,很厲害的小朋友。
    付爾蝶突然笑了:“看來綠蘿老大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從幼兒園畢業了,是非常非常有能力的小朋友了。”
    她把異能者放下,將他的衣服褲子扒了。
    扒衣服的時候她什麽也沒想,隻是單純的要把綠蘿的大葉片糊遍他全身,幫他止血,也幫他隔離太過濃重、也太過容易被喪屍找到的味道。
    但是隨聲下手的動作越來越深入,付爾蝶就忍不住臉紅起來。
    身上很多血,看不到什麽肌肉紋理,但是貼葉片的時候,是真的覺得該鼓的地方鼓,該凹的地方凹,該大的地方大……呸!
    她反複告訴自己,這不是占人便宜,就是單純的致傷療傷,危急關頭的應急處理。
    sp廢料必須從腦子裏剔除。
    付爾蝶想著想著,盡可能不碰那一處,給他圍了個草裙。
    葉片不夠多。勉強讓他身上包好綠蘿衣服,自己手臂的傷口就沒辦法了。
    土豆苗伸手壓住付爾蝶的傷口,仿佛在說它也可以。
    付爾蝶笑了笑:“我可以摘你兩片葉子嗎?”
    土豆苗“點頭”。
    付爾蝶便象征性地把葉子蓋在傷口的位置,然後把一直卷起來方便做事的袖子放下來,將葉子和傷口一起包在裏麵,固定住,勉強隔絕血腥之氣。
    做完這些,她把異能者的血衣扔到樓下,讓喪屍繞到建築背麵撕扯衣服,然後繼續扛著人和花盆上樓。
    走到十樓的時候,付爾蝶終於走不動了。
    她尋了一個相對幹淨的角落,把異能者輕輕放下,自己也脫力坐下。
    她把土豆苗放在身前一點的位置:“小保安,今天就靠你啦。”
    土豆苗拍拍胸脯,表示一點問題沒有,順便產了兩顆土豆,放在盆裏,跟下兩顆雞蛋似的。
    付爾蝶笑彎了眼。
    她帶土豆苗出來,就是因為這個。
    雖然土豆不能生吃,可是現在這樣的緊要關頭,生吃的那點毒素,比不上異能植物產出的果實帶來的治療效果要緊。
    而且,土豆苗變異,它的土豆還有沒有毒素都不一定。
    付爾蝶拿起一顆,捏碎一點點,吃進肚子。
    嗯……嗯?
    怎麽脆脆甜甜的,有點像地瓜?
    付爾蝶驚訝地看向土豆苗,土豆苗卻指了指付爾蝶受傷的手臂。
    隻見袖子裏麵的土豆葉子已經被鮮血染成了深色,但是深色又逐漸變淺,然後化作點點白光,順著土豆苗的牽引,來到土豆苗的身上。
    土豆苗吭哧吭哧,又下了一顆土豆。
    土豆裏,有淡淡的白光。
    付爾蝶:“……”
    看著熟悉的一幕,付爾蝶陷入沉思。
    她的血,對變異植物和房子來說,有什麽特殊功能嗎?
    難道,她可以促進它們變異?而它們又會本能地在變異進化之後,親近反哺她?
    付爾蝶看著一路奔逃有些髒汙的手指,隨便找個衣服上幹淨點的地方擦了擦,放進嘴裏想咬破,喂給土豆苗試試。
    土豆苗卻阻止了她,“搖了搖頭”,強行把她的手指按回去。
    付爾蝶看著它,眸光有自己都不知道的溫柔:“嗯,暫時不試驗這些,度過眼前的難關再說。”
    土豆療傷的效果,畢竟還是比不上房子。
    吃下半顆土豆,她手臂上的傷口基本結痂了。吃下一整顆土豆,腳踝的紅腫也好了很多。
    可是她覺得自己不說骨折,至少也骨裂了。這還是要回家才可以治好。
    剩下兩顆土豆,付爾蝶掰成碎塊,一點一點喂給男人。
    終於,在第二顆土豆快吃完的時候,男人眼睫微顫,緩緩睜開了雙眼。
    走道的光線昏暗,付爾蝶卻覺得男人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安靜而明亮,沒有麵朝陽光,卻依然有神采。
    付爾蝶為了喂他,和他挨著並排坐著。
    現在他醒了,付爾蝶把剩下的土豆塞進他手裏,和他拉開距離。
    “這是有一些療傷效果的土豆,可以吃。”
    男人滿是血汙的臉上看不出長相和表情,他似乎是稍稍咀嚼了一下,咽下去看向付爾蝶:“你救了我,謝謝。”
    他聲音嘶啞,整個人偏向於話少內斂。
    付爾蝶搖頭:“是你先救的我,我救你應該的。”
    男人沉默了一下,緩緩開口:“那個喪屍,是追著我來到的你們小區。”
    付爾蝶:……
    淦!合著是這樣!
    她就說自己天天觀察記錄,怎麽會突然冒出一個這麽強喪屍,自己卻不知道!
    可是……
    “他為什麽會追你?你過來的路上,沒有其它人類嗎?”付爾蝶皺眉。
    不是要其他人成為擋災的炮灰,而是按照常理,喪屍在追人的中途,會被其它事物分散注意。追著一個人不放,很不正常。
    “他是為了晶核,專門找異能者。”男人解釋。
    付爾蝶虛心求教:“能告訴我一些異能者、異能喪屍的訊息嗎?我末世以來就一直在小區裏,沒出去過,不知道外麵什麽情況。”
    她對晶核、異能的認知,主要停留在小說電影裏。包括嚐試成為異能者的方法,也都是按小說電影裏來的,具體怎麽樣一片茫然。
    男人耳朵貼著牆壁,仔細聽樓下的動靜。確定暫時沒有喪屍上來,他才低聲說起自己知道的情況。
    異能喪屍和異能者,有不同的能力和屬性。它們腦袋裏都有晶核,吃掉晶核,可以強大自身。
    吃同屬性的晶核,能力增長會快很多。
    吃不同屬性的晶核,也會增長能力,但是進度比較慢。
    男人叫桑文昊,今年23,比付爾蝶還要小一歲,雖然剛才在用槍,但末世前隻是c城大學的研一學生。
    喪屍病毒爆發的時候,他所在的大學城是死傷最嚴重的地方,也是出逃最困難的地方。
    四麵八方都是人,喪屍密度大,病毒傳染快。
    再加上大學城周圍也都是主幹道,來來往往車輛很多,基本上不到十天,周圍的路就被堵死了。
    桑文昊能活下來,是因為第一天就覺醒了異能,並且投奔了在大學城開自行車行的舅舅,度過了最初的混亂時期。
    可是,末世裏其他人會遇到的困難,桑文昊也會有。
    食物短缺,停水停電,高溫,蚊蟲,隨時可能被突破的玻璃和卷簾門。
    不是所有人一開始覺醒異能,都會表現得非常強勁。比如桑文昊,他當時隻是體能比普通人好一些,再加上能夠操控指甲蓋大小的金屬零件騰空,其他一點優勢都沒有。
    在自行車行的食物和水快吃完的時候,他開始在外麵和喪屍廝殺,和人類爭搶。而控製金屬的能力,也在一點一點加強。
    自行車行除了他和舅舅,還有三個末世爆發那天緊急躲避到車行裏的大學生。這幾個人,其中一個喪屍化,被大家一起解決掉,其他兩個則和桑文昊一起在外麵搶物資。
    可是他們能搶到食物,水卻總是不夠喝。
    超市、飯店、食堂,各種地方都逛過,大箱大箱、大件大件的水,都被人多且有推車的人搬走了。他們勉強搶到一桶水,抗走不到十米,就會被其他人搶。
    水太重,他們沒有一次順利把水拿回車行。
    於是,他們隻能在下雨的時候接雨,沒下雨又沒水的時候,靠桑文昊冒險跑十公裏,去河邊搬一桶水回來。
    就這樣,勉強撐過一個月,桑文昊舅舅脖子上長了一個特別大的腫泡。
    這個腫泡帶著血管、□□組織,越長越大,越長越大,短短三天時間,就擠壓到桑文昊舅舅無法呼吸。
    舅舅拜托他把這個腫泡割掉,不然他哪怕不窒息,也會因為頸椎被壓迫斷掉死亡。
    於是,桑文昊動手了。
    最後的結果是,舅舅因為腫泡切口處血流不止,失血過多死亡。
    桑文昊盡力幫舅舅捂住傷口,甚至在此過程中領悟到了把金屬變成可以覆蓋皮膚的鐵片的能力,以此封住舅舅傷口的地方。
    可是,舅舅還是沒了。
    之後,兩個大學生的其中一個,在沒有喪屍撕咬的情況下,眼睛變得渾濁,神誌還在,身體卻開始腐爛。
    他清醒地感受自己腐爛的過程,喉嚨因為腐爛黏住,說不出話,隻能發出痛苦的喉音,最後淒慘死去。
    反而是另一個不那麽強壯的男生,一直沒事,還會每天跟上桑文昊的步伐,出去尋找物資。
    出去的次數多了,得到的消息也多。
    有一個臨時組建的小團體,出力多的喝礦泉水、桶裝水,出力少的喝雨水、河水。
    前者目前沒出現異常,後者出現大量慘烈的變異死傷。沒有一個變成喪屍或者異能者,都是單純的,出現各種怪病。
    桑文昊確定了,是水有問題。
    有的人能適應,短時間內沒被影響。
    有的人適應不了,就生病,出現不同病症。
    很幸運,他是能適應這種水質的。
    至少暫時是這樣。以後哪天爆發也不一定。
    桑文昊一直每天掙紮求生,同時也在殺喪屍的時候對上了好些異能喪屍,拿到晶核,升級自己的異能。
    其間諸多艱難,都被一一克服。
    直到碰上一個可以把自身金屬化的喪屍。
    “它有一定智慧,並且生前應該是學習過格鬥,有格鬥技巧和本能,非常難纏。”桑文昊靠著牆壁,眉頭深深皺起,“他在看到我操控金屬的異能後,就一直追著我打。我打不過,道路又被堵死,隻能騎自行車逃跑。另一個男生被留在車行,反而是安全的。”
    跑路的過程中,他遇到了一隊出來拯救幸存者的軍人。
    他們是三百公裏外,d市基地的人。坦克開路,大卡車載人,現在已經載了很多幸存者。等最後一輛卡車裝滿人,他們就要回去了。
    得知桑文昊的情況,狙擊手多倍鏡下看到了那隻強大的喪屍,一槍射過去。
    射中了,卻無法打傷他。
    軍人多麽震驚自不必多說,桑文昊卻已經知道,現在的他,必須帶著那個喪屍往遠處跑,否則這一大片隊伍,全得糟。
    和旁邊的狙擊手打了聲招呼,他騎著自行車,轉身就走。
    “等等!”
    狙擊手叫住他,和旁邊的軍官一樣的人商討。
    軍官點頭,過來交涉:“你玩過射擊嗎?”
    桑文昊沒想到會聽到這種問題,預感到什麽,心髒砰砰直跳。
    “學過,家裏有人開射擊訓練館,所以從小會去那邊訓練。”
    時間緊急,軍官沒有多說,拿出一把備用的狙擊槍,告訴他怎麽用。
    最後道:“你是會為普通民眾引開敵人好孩子,我可以信任你、不對普通人開火,對嗎?”
    桑文昊站得筆直,保證道:“不會!”
    狙擊槍被塞進桑文昊懷裏,同時還給了他三個彈夾,一共三十發子彈。
    “我們主要任務是護送盡可能多的幸存者,你的情況我會上報。希望你的射擊能力,和你的異能可以結合起來,幫助你度過難關。”
    桑文昊點頭,騎著自行車從另外一條道迅速離去。
    他知道,這種上報太多,是報解決不過來的。
    給他狙擊槍,是給他爭取一絲保命的機會。
    等騎出擁堵路段,他在一堆擱淺的轎車裏,找到了一輛能開的。
    他沒有急著開車,而是爬上車頂,架好槍,對準衝過來的喪屍。
    他深吸一口氣,把異能放在即將發射的子彈上,確保即使路徑歪了,他也可以調整過來,打向目標所在——眼睛。
    他不相信,喪屍的眼睛可以和腦子一樣硬。
    槍聲響起,狙擊槍後坐力把他打得往後狠狠一震。勉強穩住重新去看目標,目標已經從視野消失。
    他預感不好,抱著槍側向翻滾,卻還是被突然加速發狂的喪屍從天而降,錘到肩膀。
    他跌下車頂,來不及管傷口,迅速跳進駕駛座,猛踩油門,想要把頭頂的喪屍甩下去。
    喪屍一隻手緊急扣住車頂前沿,另一隻打碎駕駛座的車窗,朝駕駛室盲打,正好打中桑文昊的太陽穴。
    他暈乎乎的,下意識把油門踩到底。
    喪屍從車頂探頭去看駕駛室,兩隻眼睛被爆掉了一隻,猙獰可怖。
    他很是生氣,故技重施,重新去打桑文昊的頭。
    桑文昊一個急轉彎,終於把喪屍甩開。
    他腦子很暈,沒有停留,隻是以極快的速度在路麵飛馳,想跑遠一點,再遠一點。
    然後,在路過付爾蝶小區時,車胎因為高溫和長時間與地麵高速摩擦,爆胎了。
    他頭暈眼花,可能有輕微腦震蕩,強撐著跑進小區,就近找到一扇窗戶,爬進去,打喪屍,關窗鎖門,用立櫃抵住門窗,再用鐵片覆蓋受傷的地方,隔絕一定的氣息,這才暈了過去。
    喪屍受傷後,隻要沒爆頭,過一段時間都會慢慢長回來。
    所以,那喪屍一邊慢慢聞著氣息、沿著路上的痕跡走,一邊恢複眼睛。
    桑文昊卻躺屍很久不見好,隻有腦子不暈了。
    他幹掉闖進屋子的喪屍,換一個地方苟命,然後繼續被闖入,繼續換。
    他會趁每一個喪屍視力不好的晚上,搜索這棟樓所有可以吃、可以喝的東西。
    不管是不是變質發黴,他都吃。
    “現在之所以還能戰鬥,是因為學會了皮膚硬化。戰鬥的時候,除了拳頭、手臂、小腿會硬化,受傷的地方,也會裏裏外外的硬化,強行和喪屍對打。等打完,狀態解除,受傷的地方會更嚴重,沒受傷的地方也會因為承受了成倍的衝撞壓力,血管破裂,肌肉受損。”桑文昊把自己的情況緩緩道來。
    “喪屍可以恢複,我不行。所以即使這次活下來了,後麵也沒有好結果。身體每用一次能力,就會破碎消耗一次,直到最終壞掉。即使不被喪屍打死,也會自己崩潰。”
    他說這話的時候很平靜,可是眼神是低落的。
    仿佛沒有希望,被遺棄的小狗。
    旁邊一直沒有聲音。
    他有些奇怪,側頭去看,然後就對上一雙明亮的眼眸。
    付爾蝶:“巧了麽這不是!你戰損,我治療!”
    虧她還推測,桑文昊的異能是不是暴血什麽的。每一次燃燒血脈,都可以強行提升實力。要真是這樣,十個她都救不回來。
    可是現在?不就是受傷一直得不到治療嗎?
    對她而言,還有比這更容易處理的困難?
    現在她的家,什麽都有,食物、住宿、水源、清新無汙染的空氣、可以自動治療傷勢的房子。對於其它人而言非常難以獲得的必需品,在她這裏管夠。
    唯一的問題,是戰鬥力不夠。植物們可以打打普通喪屍,但對上異能者或者有點智慧的喪屍,所有的豐盛的必需品,都會化為泡影。
    她需要接觸信得過的異能者,達成合作,給七號樓一個更穩定、更強有力的保障!
    而麵前這人,或許是一個可以嚐試的合作者。
    她抑製興奮,壓低聲音道:“你還能再戰損一次,背著我快速去空地上拿那個異能喪屍的晶核,然後回我那棟樓的161嗎?”
    桑文昊沉默。
    可以是可以,但這也是要用命換的。
    “你的異能,是治療?”他試探著商量,“可以先幫助治療,我再幫你回家嗎?”
    付爾蝶搖頭:“我怎麽會是異能者呢。但是我有異能房子和變異植物,它們都在那棟樓,在161,它們可以治療你。”
    桑文昊頓住,冷靜地看向她:“你不知道,自己是異能者嗎?”
    付爾蝶:“……?”
    “那個擁有金屬強化異能的喪屍,不追普通人,隻追有異能的人。它一時半會兒沒找到我,在暗中觀察的時候發現了你,決定先吃掉你。如果你隻是個普通人,他不會為了吃你輕易暴露。”
    桑文昊看向付爾蝶,一直平靜沒什麽波動的臉上,忍不住出現一點不可思議:“所以,你一直不知道自己有異能?”
    付爾蝶:!!!!!!
    桑文昊:……
    這個看起來聰明勇敢的姑娘,怎麽有點傻。
    不過這麽傻的人,應該不會騙他。
    這些天,他也觀察到七號樓的異常,也看到了剛才植物對付喪屍的謀略。
    原本以為,這是個植物係的女生,現在看來應該不是。
    她的異能很特殊,特殊到她都不知道自己有異能。
    付爾蝶坐在地上發愣,桑文昊已經站起身。
    他突然發現,自己身上是一身的葉子,之前穿的血衣早就不見了。
    “……”爆紅的臉在結痂血液的覆蓋下,看不太清。
    他蹲下身,低著頭,示意付爾蝶上來。
    付爾蝶恍恍惚惚地趴在男人背上。直到失重感傳來,她突然出現在十樓外的高空,她才猛地回神。
    媽媽,我在天上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