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爾蝶把自己異能相關的狀況在腦子裏飛快過了一遍。
    她的異能可以促進其它變異體進一步變異。不同的對象可能會被自己影響的方向和程度是不一樣的。
    而她影響對方的時候, 也會受到對方的能量狀態影響。
    付爾蝶在察覺到異能存在之前，血液和異能融合在一起，於是流血的時候, 異能潛移默化地作用在了其它變異體身上。
    而在察覺到異能之後, 不需要再流血，隻需要鍛煉一樣做日常的推拉, 就可以促進雙方往好的方向進化、變異。
    而如果她不想要和對方一起受益，那就可以通過剝奪能量的方式, 讓對方變得虛弱。
    以前付爾蝶以為, 把能量剝奪完，對方會死。現在看來並不會死，而是會變成一個沒有異能的普通人。
    她看向一臉絕望的水係。
    真的變成普通人了嗎？
    她放她走，隻是因為還沒看到她親自動手殺人或者攻擊。並且她傷成這樣不一定能活, 跑了就是她命不該絕。
    即使真的跑了, 付爾蝶也不怕她去外麵說這裏的情況，畢竟小區的異常是一眼就看得見的，今天這裏不說, 明天那裏也會透出風聲。
    而且水係挺過了自己的異能實驗，活下來也是命不該絕。
    不過現在這樣……就不能讓她走了。
    她知道了她的異能。
    現在她隻有兩個選擇，要麽死, 要麽被她留下來繼續觀察做實驗, 看自己的異能是不是真的是剝奪。
    可是……不多的接觸讓她感覺, 這個水係似乎有驚人的預感能力, 留下來如果異能沒有完全消失, 不一定能控製得住。
    這麽想著, 付爾蝶餘光看向大門的方向。
    現在的視角完全看不到大門, 隻能聽到那邊的動靜、想象那邊的場景。
    付爾蝶眼睛微眯。
    似乎, 那個植物係才是更好的研究對象。他一方麵可以交給自己研究，一方麵還可以讓植物崽子們研究，以後方便找到應對類似異能者的方法。
    做好決定，付爾蝶抬槍抵在水係的腦門上，扣動扳機將人送走。
    她翻回窗戶，重新去看門口的戰局。
    多肉還在和石係、植物係僵持。不過因著呼吸困難，這兩個異能者隻是困獸猶鬥，堅持不了多久。
    付爾蝶決定過去親手解決，速戰速決，順便試一下剛知道的異能深層用法。
    這一次，她充滿攻擊性地用異能刺入植物係的能量體，沒有試探，沒有拉扯，直接把對方的能量吸了個幹幹淨淨。
    如法炮製地解決了石係異能者，她隻覺得神清氣爽，真的有種反派修煉邪功的感覺。
    多肉把無力軟爛的石係異能者擰成麻花，和旁邊的同學們一起分泌腐蝕液，共同享用剛出爐的點心。
    至於虛脫的植物係，則是交給番茄捆成麻花放到一邊看管了。
    老大和金屬係見大勢已去，心裏再憋悶、再覺得自己沒有發揮出全力，還是不得不撤退，來日方長。
    可是他們身形都不屬於快速靈活的那種，綠蘿迅速拉住他們的腿，緊接著所有植物一起發力，全部去拉老大和金屬係二人。
    老大和金屬係這會兒打鬥已經明確了一件事，那就是這些植物大多數都隻能在建築前十米的範圍內活動，隻要離開這十米，他們就可以擺脫絕大多數掣肘。
    他們明白這點，植物更是明白。
    付爾蝶坐在門邊，一隻手捏著綠蘿的葉片，另一隻手招呼桑文昊過來，迅速把之前吸走的幾個人的能量打入桑文昊體內。
    短短十秒鍾，桑文昊立刻恢複滿狀態，衝向已經非常疲憊的老大和金屬係二人。
    隨著纏鬥越來越激烈，金屬係率先敗下陣來。全身被枝葉捆住無法動彈的間隙，金屬利刃從她脖頸處劃過，瞬間斃命。
    老大麵前則是密密麻麻堵滿了植物葉片枝條，恍惚間生出自己變成了一隻被關在草木籠子裏的鳥的錯覺。
    終於，他放棄逃跑，在所有植物都忙著堵住退路的時候，轉身一發狠衝向了七號樓一處看起來就非常重要的承重牆，一拳呼過去。
    在那一處防守的多肉肉葉嚴陣以待，立好“肉盾”準備抵抗衝擊。
    然而就在那聲勢浩大的拳風落下的前一刻，他突然轉換用力的軌道，整個人朝付爾蝶所在的位置撲去。
    是她！
    就是這個植物異能者害他的隊伍傷亡慘重！
    就是她讓自己也走不了！
    既然這樣，那就一起死！
    付爾蝶淡淡地看著他，眼底沒有任何一點驚慌，反而有種不知從何而起的篤定，明明麵上帶笑，老大卻覺得看他的眼神像看一個傻吊。
    電閃石光間，付爾蝶精準地抓住屬於吊蘭的葉片，輸入異能。
    吊蘭作為植物崽子裏靈活度最高的一個，瞬間爆發出極快的速度和力量，卷起付爾蝶往旁邊一拖。
    雖然隻讓開一個身位，卻完全能避開老大襲來的那一拳。
    拳頭砸在地上，把水泥地砸出一個巨大的坑洞。
    他提起拳頭還要再砸，卻覺手上傳來一道柔軟的觸感，緊接著像是從手臂、又像是從身體深處傳來一陣針紮似的痛感，讓他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他本能地蜷縮起身子，想抵禦這種劇痛，另一隻手繼續輪拳頭，砸向全身都是破綻的付爾蝶。
    可是桑文昊已經到了。綠蘿也已經反應過來，甚至一直在周圍警惕的狗子也衝過來咬住老大的手不放。
    付爾蝶笑。
    她的臉色因為異能短時間迅速消耗而變得蒼白，但是在異能即將耗盡時，她終於突破老大的防禦之後，開始大快朵頤。
    老大迅速變得虛弱無力，付爾蝶卻像一隻吃飽饜足的貓，無意識頂了頂後槽牙。
    三分鍾後，老大的那條臨界線被突破。
    他變成了一個廢人。
    失去異能的感覺就像近視眼突然被打掉了眼鏡。
    原本似乎清晰可控的世界變得一片模糊，周圍充滿了威脅和危險，連末世裏習以為常的帶著腐臭味的空氣，都變得更加刺鼻。
    其實如果是其它正常人從外麵來到七號樓，應該會覺得七號樓的空氣比周圍好很多。可是老大這樣強大的異能者在丟失異能、瞬間變得非常不適應環境之後，就會瞬間感到一切的失控。
    雖然不明白具體是怎麽發生的，但他就自然而然地，知道自己失去了異能。
    多肉慢吞吞但熟練地抬起肉葉，裹住老大的腦袋，用力旋轉。
    隻聽哢嚓一聲。頭斷了。
    老大看著天旋地轉的天空，想不通為什麽一個簡簡單單的小區，一個破舊的單元樓，就這樣成為了自己的葬身之地。
    他死不瞑目，也不需要閉目，因為崽子們已經迫不及待地分泌腐蝕液、開始吃點心啦！
    付爾蝶靠在門口，看著享受點心的崽子，臉上從容淡定的笑卻緩緩消失。
    她吃了這麽多異能者的能量，其實精神頭很好。但她覺得自己變得有點奇怪。
    她以前，是可以麵不改色擊殺他人的嗎？
    她以前，是會因為打死和戰勝某個仇敵而興奮的嗎？
    為什麽在16樓運籌帷幄的時候她會興奮。
    又為什麽，在吃掉這麽多異能者的能量的時候，她會很滿足。
    理性上講，她覺得自己戰勝了敵人，做的很好。
    可是感性上，她好像變了。
    是自己本來就是這樣冷酷，還是末世改變了她，又或者是異能潛移默化地改變了她？
    她依稀記得，自己最喜歡做的事是窩在家裏看小說、看漫畫。有商單的時候她就很認真、很投入地畫插畫。
    遊戲玩得很少，隻是無聊的時候看朋友們都在玩，自己也湊湊熱鬧。
    看新聞，她也有意識屏蔽特別不好的消息，看過新聞，知道了，就不去看評論怎麽樣紛紛擾擾。
    她就是個特別佛係特別沒有鬥誌也沒脾氣的人。
    為什麽就變成這樣了呢。
    一隻手突然伸過來遮住了她的眼睛。
    “不要亂想，是正常的應激。”清朗卻有些低啞的聲音傳來，“
    付爾蝶勾住他的手腕，輕輕拉了拉，想把手拉開。
    可是之前什麽決定都依著她的桑文昊此時卻難得堅定。
    “你是正常的。不正常的事這個世界。你並不需要為自己的改變而感到驚惶或者抱歉。相信植物們。”
    頓了頓，桑文昊繼續道：“也相信我。睡一覺休息一下，一切都好了。”
    付爾蝶眼睛被遮住，眼睛也被桑文昊手心的熱度感染得熱熱的。
    她認真分辨，想從桑文昊的聲音裏聽出他的真實情緒。
    “你也看到了，我的異能除了可以讓雙方增幅，也可以直接清除對方的異能。你不害怕嗎？”
    對方安靜了很久，久到付爾蝶原本就莫名低沉的心開始往更深處墜去。
    然後，她聽見對麵那人說：“我應該害怕的。”
    後麵半句沒有說出口。
    但付爾蝶知道。
    【我應該害怕的。可是我沒有。】
    付爾蝶輕輕前傾，眼睛額頭完全抵在桑文昊手上。
    幹燥，溫熱，沒什麽味道。就像他這個人的表情一樣，總是淡淡的。
    不過她突然有些好笑地意識到，桑文昊的手在捂住她眼睛之前，是特意請不知道哪個植物崽子清理過的。
    多半是吊蘭。
    它總是最靈活、速度也最快的崽崽。無論綠蘿還是付爾蝶、桑文昊、小老太請它幫忙，它都會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把事情做好。不過做完之後，它要一份它最喜歡的土豆泥做獎勵。吃完土豆泥，它就可以很開心很知足地繼續呆在一邊曬太陽。
    想到這，付爾蝶緊繃的肩膀慢慢放鬆。
    她抱著桑文昊的手臂，額頭眼睛繼續抵在他手心，放任自己沉入黑暗。
    “帶我上去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