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林將軍的視線落在顯示屏上, 隻見顯示屏幕上的文字飛快跳動著。
    風係、水係、火係、精神係、光係、念力係……
    顯示屏仿佛中毒了一樣。
    隨著文字的快速跳動，楊林將軍聞到了一股燒焦的味道。
    下一秒，儀器拚接處便開始冒出滾滾濃煙, 隻聽“嘭”的一聲，儀器爆炸，屏幕在發出了最後一道白光後徹底黑屏。
    灰白色的煙霧小範圍爆開，帝秋嫌棄地後退了兩步。
    周圍人群的討論聲更大。
    “怎麽連一起都爆開了？這是短路燒壞了吧？”
    “今年的比賽怎麽回事？先是假的標誌物, 然後是測試儀器失靈，r20行星要完了吧？”
    “剛才顯示屏上那都是啥啊，又是風又是水又是光的，亂七八糟的，絕對是壞了吧？”
    楊林凝重地盯著損毀的測試儀器。
    隻是儀器壞掉？
    這個儀器是高端能力測試儀，全r20行星也隻有三台。
    帝國對這場比賽特別重視，才把其中一台送了過來。
    它采用了特殊的能量處理裝置, 能夠承受的能量最高可達到sp級別。
    這樣精密的儀器, 說壞就壞了？
    還是在這種時候, 是不是太巧合了？
    楊林的目光落到了帝秋身上。
    此時少年靜靜站在距離儀器有些遠的位置，有些泛白的臉上眉頭微鎖, 拘謹的模樣似乎是被剛才的情況嚇到了。
    想起他看過的少年資料，楊林思忖兩秒，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至於那麽凶狠。
    “咳咳，額，你別害怕, 不是你弄壞的，不會讓你賠償的。”楊林盯著少年那張乖巧無害的臉, “但你的能力沒檢測出來, 我們還需要再檢測一次。”
    他看向身邊的工作人員：“把備用測試儀器推過來。”
    說完, 他再次將視線對準了麵前一聲不吭的少年。
    瞧瞧，多乖的孩子，真讓人心疼。
    從小被父母拋棄，在孤兒院也沒人願意收養他。
    明明一切都不是他的錯，可他從一出生又背負了畸形的錯誤。
    如果是一個能力者擁有這樣的一張臉，早就被無數家庭爭相領養，估計他的父母也不會拋棄他。
    可就因為他是個無能力者，做什麽都是錯的。
    參加星際聯盟大賽成了錯誤。
    闖過第一場比賽被認為是運氣好。
    就連官方都承認的母蟲積分，到了他手裏也變得不光彩。
    如果是換成一個能力者，哪怕那個能力者隻有c級，他還會遭遇這些嗎？
    這個星際不知道從何時起，開始瘋狂地崇拜力量。
    強大的力量固然可以保衛家園，可若眼中隻有力量，任由偏見和盲從滋生蔓延，那這個星際離覆滅也不遠了吧？
    這惡心的星際文化。
    周圍窸窸窣窣的惡意聲音傳入耳中，楊林微微眯眼。
    這個孩子竟然有十六歲了，可若是隻看模樣，也就隻有十三四歲。
    自己那個十三歲的兒子看起來都要比他強壯和高大。
    這孩子小時候是不是都吃不飽、穿不暖啊？
    咋這麽招人心疼呢？
    “楊林將軍，”工作人員的聲音拉回了楊林的思緒，“備用儀器推來了。”
    楊林收回視線，表情肅穆地點了點頭，“好，那就再測試一遍。”
    這次的測試結果可想而知，帝秋身上最後一點魔力被上一台儀器吸走，這次的測試儀器毫無反應。
    從一切的跡象來看，帝秋就是無能力者。
    周圍的聲音忽然變得急躁起來。
    “果然是無能力者。”
    “真不知道我剛才在期待什麽。”
    “醜小鴨就是醜小鴨，還想妄圖變成白天鵝。”
    楊林倏然抬頭，鋒利的眼神朝著人群中一掃，剛剛還嘈雜的人群頓時一片寂靜。
    楊林看了少年一眼，少年靜默地在原地，即便周圍都是指指點點的惡意質疑聲，他的背脊自始至終挺直著，臉上沒有露出一絲的怯意和羞恥感。
    男人眼中激賞一閃而過。
    少年雖瘦弱，但他有一顆比任何人都要堅韌強大的內心。
    如果他的兒子也能像少年這樣就好了。
    圍觀群眾噤若寒蟬，剛才被楊林那凶巴巴的眼神一瞪，他們也不敢說話了，但眾人的眼睛卻又期待地看向帝秋。
    ——這下可以肯定了吧，這就是個無能力者。
    ——怎麽會有那麽多誤判呢，無能力者就是無能力者。
    ——還想裝神秘，這下被打回原形了吧？
    幾乎所有人都在等著看好戲。
    宋雅雅攥緊拳頭，擔心地望著孤零零站在遠處的少年。
    她看到楊林和旁邊的工作人員低聲耳語了一句，那名工作人員先是一愣，接著才轉身離開，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帝秋選手，測試已經完成了。”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楊林沉聲道。
    宋雅雅屏住呼吸。
    工作人員離開一會兒後重新折返，遞給了楊林一件東西。
    楊林長腿邁開，走到帝秋麵前，“請把你胸前的黑色銘牌取下來。”
    宋雅雅：“？！”
    周圍響起嘩然。
    摘黑色銘牌？
    為什麽要摘黑色銘牌？
    第二次測試不是很明確的無能力者嗎？
    作為主人公的少年卻隻是輕輕挑了挑眉，隨手取下了黑色銘牌。
    楊林取走黑色銘牌的同時，將另外一個銘牌交到了他的手裏。
    帝秋看了一眼，是一枚鑲著銀邊的白色銘牌。
    白色？
    在異能等級裏好像沒有這個顏色吧？
    什麽意思？
    “鑒於你在兩次測試中結果不同，出於科學的嚴謹性，我暫時無法對你的能力下絕對定論。所以給你代表‘未知’的白色銘牌。”
    “之後我會結合你今後比賽中的表現，對你的能力進行最終判斷。”
    “期待你的比賽，帝秋選手。”
    加油，好好幹！
    周圍頓時一陣喧嘩。
    “未知？這不是明顯的無能力者嗎？楊林將軍該不會老眼昏花了吧？”
    “噓，你不想活了，敢這麽擠兌楊林將軍。”
    “未知就未知唄，看看他後邊能玩出什麽花來，現在是未知，等到最後的結果還是無能力者的話，不是更丟人嗎？”
    “你們少說兩句吧，就連楊林將軍都一下子判斷不了帝秋的能力，說不定他真的有特殊的才能，你們也不能不講事實順著嘴就亂說呀。”
    “如果帝秋的能力是未知的話，說不定母蟲真的是他殺的呢？”
    “得了吧，就他？”
    “怎麽，你們這麽多張嘴說話，是在質疑我的判斷？”楊林忽然冷冷開口，他目光掃過眾人，眾人瞬間嘴巴緊閉，“不是質疑我？那就是質疑這位選手的能力了？”
    “第一場比賽外圍區，參賽人數十萬人，通關八萬人，76的通關率。第二場比賽荒原區，比賽結果雖然還沒有宣布，但按照以前的規律來看，通關率隻低不高。能夠連續通關兩次，你們真的覺得隻是運氣和僥幸嗎？”
    “而且還是在碰到母蟲的前提下。”
    “退一萬步講，幸運也是成功的一部分。我楊林曾參加過星際上大大小小戰役數百次，我之所以活下來，未必是我的能力有多強。我的戰友犧牲，也未必是他們的能力有多弱。實際上有太多比我優秀強大的人死在了戰場上，所以你們也覺得我是撿漏、不配站在這裏嗎？”
    眾人臉上頓時閃過忌憚和難堪。
    他們之所以敢肆無忌憚地評價帝秋，是知道帝秋毫無背景，也不擔心他的打擊報複。
    可對於戰功赫赫的楊林將軍，他們不敢招惹。
    “把嘴巴閉上，好好比賽。今天你們鄙夷的，說不定他日就是你們無法企及的存在。”楊林朝著帝秋看了一眼，“我如果是你們，就會趁著這個人還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好好和他打好關係，免得將來自己尷尬丟人。”
    “走了。”
    楊林扔下這句話後驟然轉身，大步離開。
    隻留
    直到楊林徹底消失在視線的盡頭，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沒有剛才的囂張，紛紛四散離開。
    不過一會兒工夫，場上隻剩下帝秋、宋雅雅、周厲和銀狼。
    宋雅雅趕緊小碎步衝上前，“秋秋，你認識楊林將軍？”
    帝秋望著楊林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不認識，今天第一次見。”
    “那他為什麽這麽替你出頭？他可是出了名的剛正不阿和難說話，就連封銳有時候都拿他沒辦法，好幾次說他‘食古不化’。”
    帝秋沉默兩秒：“有沒有一種可能，他隻是在陳述事實？”
    不過見慣了能力者對無能力者的冷漠和偏見，這個楊林將軍能說出這麽一番話還真的讓他有些意外。
    遠處，工作人員亦步亦趨地跟在楊林身後，大著膽子問道：“楊林將軍，那位選手的能力真的是未知嗎？”
    楊林大步走著：“當然了，難道你認為我會徇私舞弊嗎？”
    他的確對這個小孩有好感，但他不會為了這小小的好感就違背自己的信仰。
    這個小孩的能力在他看來，的確很奇怪。
    那群圍觀群眾傻，難道他楊林也蠢嗎？
    那樣級別的測試儀器，怎麽可能說壞就壞？
    而且早不壞晚不壞，偏偏在少年開始測試的時候壞掉。
    但能夠將水晶球撐爆的精神力和無法鎖定的異能又好像是天方夜譚。
    超越sp的精神力？
    無所不能的異能？
    這可能嗎？
    別說他不相信，就是無腦爽文小說都特麽不敢這麽寫。
    太匪夷所思了。
    看來在之後的比賽中他要好好關注這位叫帝秋的選手了。
    ……
    一段小小的插曲過後，準備區又恢複到了平時的狀態。
    帝秋提交了成績後，幾人就開始等待第二場比賽的結束。
    直到第五天來臨，準備區又上演了一次關門攔人的手段。
    看著被關在外麵的選手，帝秋不禁好奇問道：“這些被關在外麵的人怎麽回去？”
    周厲：“不用擔心，等下會有其他飛行器過來把滯留在荒原區的人帶走。我們的比賽結束了，工作人員的工作才剛剛開始，他們會在之後的幾天裏開著飛行器不斷在荒原區上空搜尋，將那些迷路、滯留甚至是死亡的玩家一一找到，帶離這裏。”
    ——“恭喜各位選手成功通關星際聯盟大賽的第二場荒原區比賽，
    喇叭聲蓋住了所有選手說話的聲音，響徹在眾人的頭頂。
    ——“第二場比賽參賽選手共計82014人，完成第二場比賽的人數為60912人，死亡人數3454人。通關率為74.27，死亡率為4.2。”
    ——“首先恭喜通關選手成功進入第三場比賽，第三場比賽將在五天後開啟，和第一場比賽一樣，集合時間也就是第五天的早晨八點。我們第三場比賽選擇的區域是極寒地帶的寒冰區，寒冰區最低氣溫可低至零下60度，選手們在這五天的時間裏可根據自身情況盡可能多地準備禦寒物資。”
    頭頂的大屏幕上，兔子造型的地圖再次出現，這次被圈出來的地方是兔子靠近脖子的前半身位置。
    ——“在以往的比賽中，不乏出現選手準備不當而凍死的悲劇發生，所以請選手們務必嚴肅對待。”
    ——“手們站穩扶好。飛行倒計時開始，5，4……”
    隨著倒計時數字的開始，那陣熟悉的轟鳴聲再次響起。
    半個多小時後，準備區停到了上一次停靠的帝都廣場上。
    喇叭裏的女音盡職盡責地完成自己的工作，“再次歡迎各位選手來到r20行星帝都，祝各位選手旅途愉快，我們五天後再見。”
    等到流程走完，準備區的大門才被打開。
    所有選手立刻蜂擁而出，在夕陽的餘暉中如傾巢出動中的螞蟻，迅速消失在了街頭巷尾。
    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帝秋才帶著銀狼離開。
    “秋秋！”
    他剛走出去沒幾步，就聽到不遠處一聲熟悉的呼喚。
    順著聲音看過去，隻見在濃稠紅霞暈染的白雲背景之下，站著一排人。
    宋雅雅站在那排人的最前麵，使勁兒朝他招手。
    在她的身邊一左一右站著兩個男人，一個是他認識的周厲，還有一個年齡稍大，自己不認識。
    帝秋走過去，“怎麽了？”
    說話的時候他掃了一眼宋雅雅身後的人，高矮胖瘦各有不同，年齡差距也很大。
    他們靜靜站著，眼神卻緊緊黏在自己身後的銀狼身上。
    宋雅雅指了指自己旁邊五官溫潤的中年男人：“這位是我的父親，宋弦張，他有些話想要跟你說。”
    帝秋疑惑地看向男人，就見對方朝著自己抱拳行了個禮，“你好，剛才雅雅大體跟我說了一下你們在凶獸森林裏發生的事情，你們的直播我其實也一直在看，謝謝你救了我的一雙兒女。”
    “現在天色不早了，雖然有些唐突和冒昧，但我想請你今晚來我們宋家做客。雅雅難得交到新朋友，我們想為你們接風洗塵，順便送上禮物，以聊表謝意。”
    本來一直眼神散漫的帝秋眼睛一亮，“禮物？什麽禮物？”
    宋弦張愣了一下：“額，具體還沒想好，你有想要的嗎？”
    帝秋：“要什麽都可以？”
    宋弦張：“你救了我的兩個孩子，就是我們宋家的救命恩人。隻要是我們宋家能給的，一定力所能及給。”
    帝秋火速敲定：“那我得好好想想，那走吧，去你們家。”
    十分鍾後，一輛小型飛行器落在了一處古色古香的建築物前院中。
    帝秋目光掃過院子，立刻就被遠處吸引了注意力。
    宋雅雅的家很大，他們的家是修建在山上的，房子在山頂，不算高的山坡裏樹木茂密。
    鬱鬱蔥蔥的綠意之下，有很多獸類的身影。
    想起來了，他好像聽誰說過，宋雅雅是馴獸世家宋家的孩子。
    看這個建築，應該還挺有錢的嘛。
    在他們的飛行器旁邊還有一個小型飛行器，宋雅雅看到那個飛行器後“咦”了一聲，“宋陽也回來了？”
    宋弦張點頭：“是啊，他一出準備區就被老爺子叫回來了，老爺子開口，那個臭小子敢不回來嗎？”
    宋雅雅癟嘴：“咱們家也就爺爺還能說得動我哥。爸，我去找我爺爺去，我還有一肚子委屈沒地方發呢，他回來正好。我要跟爺爺告狀！”
    “你幫我好好照顧秋秋哈，我一會兒就回來。”
    “秋秋，你好好玩，我爸脾氣特別好，你就把這裏當成自己家就行。”
    在外麵看起來慫慫的宋雅雅一回到家變得自在了很多，扔下這些話之後直接火急火燎衝進了房子裏。
    帝秋：“。”
    這該不會就是窩裏橫吧？
    ……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裏，宋弦張的眼睛幾乎沒有從銀狼的身上移開。
    他帶著帝秋逛完了前院逛後院，醉翁之意不在酒。
    帝秋暗暗掃過宋弦張的表情。
    自己這次來宋家，這是要賺麻了的節奏啊。
    直到天黑，宋弦張才戀戀不舍地注視著停在前院等待帝秋的銀狼，帶著帝秋進了屋子。
    古色古香的房子裏麵帶著特有的檀木香味，大廳裏麵早已等候著很多人。
    在這群人裏，眾星拱月圍在中間的是一名是精神矍鑠的老者，這應該就是宋弦張口中說的宋老爺子了。
    果然，宋弦張剛一進來就衝著老者喊了一身：“爸，這就是帝秋。宋陽呢？我怎麽沒看見他？”
    老人拿著拐杖錘了錘地麵：“還在樓上呢，磨磨蹭蹭不下來，也不知道在幹什麽。不管他，今晚的主角可不是他。”
    說著，老人將視線放在帝秋身上。老人年紀看著雖然大了，但眼神依舊清澈，透亮之下帶著他這個歲數特有的睿智。
    老人打量了帝秋一會兒後微笑著點了點頭，“是個好孩子，你叫帝秋是吧？你的事情雅雅都跟我說了，雅雅讓我一定要送你一份大禮好好謝謝你。她說你剛才沒想好，現在想好了嗎？”
    帝秋那雙漂亮的眼睛落到老人身上：“真的什麽都可以嗎？”
    老人：“當然了，什麽都可以。”
    多麽乖巧又有禮貌的孩子啊，要禮物之前還會問一句“什麽都可以”，如果是雅雅的話早就直接開口要了。
    這麽好的孩子，怎麽會是孤兒呢？
    這要是生在自己家該多好。
    老人想著，臉上的表情越發溫柔。
    帝秋低頭認真思考兩秒，才一字一句認真道：“我想有個家。”
    此話一出，現場的人全部愣住。
    有幾個人眼眶甚至紅了。
    老人握著拐杖的手指微微顫抖：“。”
    是啊，一個孤兒，從小缺少父愛母愛，當然想有個家了。
    這對別的孩子來說與生俱來的東西，對他而言卻是無法觸及的夢想。
    這孩子，太招人心疼了。
    要不就把這孩子接到宋家吧。
    老人眼眶微微濕潤，“當然可以，你要不要……”來我們宋家？
    帝秋眼睛一亮，立刻打斷了老人的話：“我看魔幻城堡遊樂場就挺不錯的。”
    老人眼眶越發濕潤：“好，好，好。”
    雅雅他們玩爛了的魔幻城堡，原來是這個小可愛對家的向往嗎？
    他一定很羨慕那些有父母陪著去遊樂場遊玩的孩子吧？
    好孩子，明天爺爺就帶你去遊樂場玩。
    係統：[。]
    忽然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帝秋眼睛裏的星辰越發璀璨，他一笑，萬物皆褪色：“真的可以嗎？聽說魔幻城堡遊樂場去年的報價是兩百億，謝謝您了，希望明天它就能到我的名下。”
    老頭倏然一頓，現場溫情的氣氛凝住。
    老頭：“……”
    他們宋家大概可能……養不起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