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希爾公主看清來人, 倉皇地從地上爬起來，“我，我殺人了, 我把雅雅殺了，怎麽辦。”
    “怎麽辦，怎麽辦？”
    “父皇母後知道了一定會生氣的，表姐你幫幫我。”
    林曼拍了拍希爾公主的肩膀安撫道：“別害怕, 你是小孩子，沒人會相信小孩子會殺人的。等下你隻要做出無助害怕的表情, 一口咬定宋雅雅是自己從高處摔倒的就行。”
    已經快哭出來的希爾看向林曼：“這樣真的可以嗎？”
    “可以的，”林曼表情冷靜得簡直不像十歲的小孩, “相信我，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現實中的幾人簡直不敢相信，這種話居然是從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嘴裏說出來的。
    林曼居然在教希爾怎麽推卸責任？！
    畫麵中, 聽到林曼寬慰的少女漸漸收起了恐懼。
    林曼這時候走到了宋雅雅的麵前, 她蹲下身試探了一下宋雅雅的脈搏, “不過希爾公主, 宋雅雅還沒死。”
    現實中的幾人暗暗鬆了口氣。
    他們雖然知道宋雅雅這時候不會真的有事, 要不然宋雅雅也不會長到現在這麽大, 但是看到宋雅雅蒼白著臉躺在地上，他們還是不受控製地擔心著。
    但緊接著下一句話讓眾人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上。
    他們聽到林曼說：“要繼續嗎？”
    繼續？
    繼續幹什麽？
    繼續傷害雅雅？
    宋陽瞠目結舌地看著屏幕中的少女，似乎是第一天認識她。
    印象中的林曼一直是溫柔善良、善解人意的, 就算是自己再累, 為了不給隊伍拖後腿她也會堅持到底。
    他看到過很多次林曼為了追趕他們不分晝夜地訓練體能, 他看到過林曼的幫助弱小, 看到過她的努力和善良。
    可現在呈現在自己眼前的林曼, 和印象中的林曼完全是兩個人。
    她是怎麽用那麽平靜的語氣說出這麽殘忍的話的？
    他現在看到的到底是宋雅雅的夢境, 還是真實的記憶？
    此時此刻，宋陽隻覺得天旋地轉。
    他一直構建的三觀正在快速瓦解，分崩離析。
    畫麵中的希爾公主趕緊跑過來，驚喜地看著地上的宋雅雅：“她還活著嗎？”
    “不繼續了，不繼續了，她剛才說不想和我做朋友了，我太生氣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這樣了。我一開始沒想過傷害她的，我還以為她死了，難過了好一會兒，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你總是這樣，”林曼斜睨了希爾公主一眼，與其中帶著幾分寵溺，“喜歡的東西寧願毀掉也不肯讓給別人。”
    希爾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再次慌亂地看向林曼：“可是，表姐。我今天做了這麽多，她醒來後會不會害怕我，繼續不跟我做朋友？她會不會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父皇母後？”
    林曼：“這個你放心，你忘了，可以篡改記憶的。”
    現實中的宋陽渾身倏然一僵。
    篡改記憶？
    可以篡改記憶？
    那自己的記憶是不是也被篡改了？所以他記得的事情才會和爸爸爺爺記得的完全不一樣。
    畫麵中的希爾眼睛猛然一亮：“對，還可以篡改記憶，我怎麽忘了這一茬了。”
    “那既然要篡改記憶了，不如就幹脆做到底唄，把另外一個人的記憶也篡改了。”
    林曼：“誰的？”
    現實中的宋陽死死盯著希爾的嘴巴，他看到希爾嘴巴張開又闔上，說出了一個他已經隱隱猜到的答案：“宋陽！”
    宋弦張和宋老爺子下意識詫異地看向宋陽。
    宋陽的記憶被篡改過？
    篡改了什麽？對雅雅的記憶？
    縱觀宋陽這幾年的表現，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可以，”林曼的聲音再次將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需要篡改什麽？”
    希爾看了看滿地狼藉的拚圖，又看了看昏死過去的宋雅雅，忽然露出了一抹殘忍又快意的表情：“宋雅雅說宋陽是最疼的哥哥，那我就讓他這個哥哥從此之後討厭她。不光是宋陽，還有宋雅雅的其他朋友，我要讓他們全都討厭宋雅雅。”
    “我要讓宋雅雅知道，我才是她唯一的朋友。她越想逃，我就越要把她拴在身邊，隻有我才是她的真朋友，不離不棄永遠陪著她。”
    希爾說著目光落到了博物架上麵的手辦上，她走過去後毫不留情地將手辦一個一個拿下來，掰斷手腳胳膊，隨手扔到地上，“就讓宋陽記住，拚圖和手辦都是宋雅雅弄壞的，宋陽討厭什麽，宋雅雅就做了什麽。”
    做完這些後她重新走到宋雅雅身邊，抱住宋雅雅的頭溫柔道：“我可憐的雅雅，被自己喜歡的哥哥這麽怨恨嫌棄，你一定傷心壞了吧？被那麽多朋友拋棄，你一定也很難過吧？沒關係的，我一直都在哦，我們是好朋友，一輩子不離不棄的好朋友，嘻嘻嘻。”
    ……
    “草他媽的，”宋陽雙目赤紅地從地上爬起來就要往外麵衝，“我去你媽的林曼，你居然篡改了我的記憶，老子特麽弄死你！”
    宋弦張眼疾手快，立刻用草係異能將宋陽捆成了一個粽子：“你幹什麽！”
    宋陽躺在地上歇斯底裏地咆哮著，眼淚止不住地從眼眶裏奔湧而出，“我去找林曼報仇，我去找希爾報仇！她們居然篡改我的記憶，讓我這麽討厭雅雅。雅雅肯定難過死了，我到底都做了些什麽啊！”
    隨著畫麵一點點地展開，他腦海中某些塵封已久的記憶似乎也開始出現了鬆動，一些自己不曾記得的畫麵洪水一般湧入他的腦海中。
    ——哥哥別哭，雅雅吹吹就不痛痛了。
    ——哥哥，嗚嗚，我摔倒了，哥哥抱。
    ——雅雅最喜歡哥哥了，雅雅想永遠跟哥哥在一起。
    ——哥哥，爸爸打哥哥，爸爸壞。這是雅雅從廚房偷的好吃的，哥哥快吃。
    一段一段的畫麵在腦海中鋪開，可他想起來的事情越多，心中的懊惱和悔恨就越重。
    如果沒有她們，雅雅一直會是自己的寶貝。
    他不會叫雅雅“小傻子”，不會看到她摔倒後冷眼旁觀，不會在雅雅受委屈的時候還冷嘲熱諷。
    一想到他後來這些年對雅雅造成的傷害，宋陽的胸口就仿佛被利爪緊緊攥著，止不住地疼。
    好疼啊。
    真的好疼。
    宋弦張和宋老爺子看到宋陽崩潰發瘋的表情，對視一眼後默默歎了口氣。
    宋弦張：“宋陽，這件事情你也不用太自責。不是你的錯，錯的是篡改你記憶的人。但是你現在找她能幹什麽？直接質問她為什麽篡改你的記憶？然後打草驚蛇，讓她再篡改一次？”
    宋陽努力止住淚水，向來倨傲的他此時無助得像個三歲的孩子，“那怎麽辦？”
    宋弦張：“雅雅受到的傷害，我們不會就這麽算了，你現在要做的就是保持沉默。你當時也是個孩子，真要說道歉，應該是我們向你們道歉才對。我們是你們兄妹倆的監護人，是你們的長輩，卻沒有保護好你們。”
    他說著鬆開了捆縛在宋陽身上的藤蔓。
    宋陽伸出手鼻子一把累一把地用手背擦幹淨，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定，慢慢從地上爬起來重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前，沉沉坐下。
    爸爸說的沒錯，他要鎮定，不要打草驚蛇！
    從今天開始，他不要再做笨蛋了！
    宋陽下定決心後，伸手就要去擇菜。
    宋老爺子一拐杖掄下來，“你個笨蛋！把手洗幹淨再擇菜，你想惡心死我們嗎？！”
    宋陽：qvq
    我還是笨蛋，嗚嗚！
    ……
    白光漸漸散去，周圍又恢複了最開始遊樂場模樣。
    遊樂場裏麵的燈光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熄滅了，之前看著還是嶄新的遊樂場，現在卻變成了一片廢墟。
    八音盒也早就停下來，沒有燈光、沒有聲音，周圍一片寂靜，八音盒裏麵的那團白雲也消失不見了。
    周厲忽然就明白了，那根本就是不是什麽白雲，而是被封存在記憶深處的記憶。
    可是還有個問題，如果這是雅雅的記憶的話，當時雅雅不是已經昏迷了嗎？為什麽之後發生的事情呢？
    與其說他們看到的是宋雅雅的記憶，倒不如說是看到了一個上帝視角。
    記憶都是這樣的嗎？還是有什麽其他他不知道的原因。
    “周厲，走了。”一聲呼喚拉回周厲的思緒，他恍惚間抬頭，這才發現帝秋和封焰兩人已經走出去一段距離等著自己。
    “誒，來了！”周厲趕緊跟上兩人的腳步，“帝秋，這樣就解決了嗎？”
    帝秋搖了搖頭：“沒有，你看腳底下。”
    周厲聞言下意識低頭，就見地上多了一片星粉。
    星粉沿著樓梯一路向下，示意他們繼續往下走。
    三人沿著旋轉樓梯繼續往下走著，周厲思緒有些混亂，他想起林曼和希爾的種種舉動，就有一種咬牙切齒的淤堵感。
    又往下走了一段路，他們的麵前再次出現了一段路，這次在道路盡頭的是一片花園。
    一回生二回熟，他們這次很快就找到了封存宋雅雅記憶的地方，也再次打開捆縛著記憶的鎖鏈。
    在記憶打開的一瞬間，周厲恍惚間似乎又看到了之前遊樂場裏的那個白衣小女孩一閃而過的身影。
    封存的記憶再次出現在眾人麵前，依舊是希爾傷害宋雅雅的記憶。
    這次她們長大了些，希爾將宋雅雅關在皇宮的臥室裏，說要玩過家家，把宋雅雅打扮成漂亮的公主。
    宋雅雅想要離開，希爾就用十分強硬的手段固定住了宋雅雅，讓她像塑料模特一樣站在原地，等著自己的打扮。
    但是希爾找出來的並不是什麽衣服，而是一塊塊的布條。
    她扒光宋雅雅的衣服，隻留下裏麵的貼身衣服。接著她就像頂尖設計師一般，開始將布條一件一件往宋雅雅身上紮。
    沒錯，是紮。
    在希爾的三觀裏，她們是在過家家。
    希爾扮演的是設計師，而宋雅雅扮演的是塑料模特。
    設計師在設計衣服的時候會用大頭針將布料固定到人體模型上，希爾也不例外。
    宋雅雅不能動彈，她眼中充滿了恐懼，可希爾公主絲毫沒有在意宋雅雅的恐懼，一次次地將針紮進宋雅雅的身體裏。
    小小的宋雅雅從未遭遇過這種痛苦，隻能歇斯底裏的哀求和求救。
    然而就算她叫破喉嚨，也沒人來救她。
    周圍都是希爾公主的人。
    “雅雅乖，一會兒就好了。”希爾公主安撫道，“你很快就是漂亮的公主，和我一樣漂亮的公主。你害怕也沒關係，等下你就什麽都忘記了，隻記得我對你的好和我是你唯一的好朋友這件事情。”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好朋友之間就是要一起玩耍，等下次我叫你的時候，你要再來哦。”
    周厲周圍和現實中的三人周圍氣氛都壓抑到了極點，隔著畫麵，他們也能夠感受到了雅雅當時的絕望和恐懼。
    她當時明明那麽害怕，她從一開始就不喜歡希爾公主。
    可希爾公主一次次地封存她的記憶，讓她遺忘掉了所有事情，唯獨隻記得希爾公主是她的好朋友這件事情。
    不過即使記憶可以封存，烙印在靈魂上的恐懼卻不會消失。
    所以雅雅每次提到希爾和林曼都會那麽害怕，林曼一定沒少助紂為虐。
    難怪每次他們問雅雅發生了什麽，雅雅總是閉口不談。
    你讓她怎麽說？她根本什麽都不記得啊。她就算是有心要求救，也隻能支支吾吾表現出抗拒的樣子。
    可能連雅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害怕希爾，還又能和希爾做朋友。
    宋弦張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來。
    當時參加皇宮晚宴的時候，雅雅曾經失蹤了一段時間。
    後來還是帝秋找到的他，據說當時她是和希爾公主在一起的。
    當時宋陽拍她後背的時候，雅雅就疼得叫出聲過。
    那一晚，希爾公主不會也曾經用這種類似的手段傷害過雅雅吧？！
    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
    該死的！
    ……
    周厲已經不記得他們到底解開了段封印了，隨著記憶的一段段解開，他們也終於知道了這些年雅雅到底遭遇了多少苦難。
    而這些苦難的來源，無一例外都是同一個人——希爾公主！
    他們就這麽走走停停，終於來到了最
    星粉落在了他們的腳下，漸漸延伸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周厲並不知道的有什麽在前麵等待著他們，但是他知道，那絕對不是什麽好東西。
    深吸一口氣，周厲認真道：“走吧！”
    還差最後一點，就可以把強加在雅雅身上的精神控製全部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