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最後的五小時
    艙門打開的一瞬間, 所有的選手們一改往常的興奮，氣氛沉重地快速走出了艙門。
    在眾人的蜂擁下，周厲隨著人潮的裹挾離開了準備區。
    他像往常那樣抬頭看向路邊, 宋雅雅幾人一如平時那般等在那裏。
    和以前一樣，可又和以前不太一樣。
    宋雅雅一改往日的躁動，安安靜靜站在那裏，懷裏的小怪似乎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乖乖地縮在宋雅雅的懷裏。
    周厲回過頭尋找宋陽他們的身影。
    宋陽和封焰就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的地方, 人潮並沒有將他們衝散多少。
    接著他又繼續環顧四周, 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帝秋的身影。
    宋陽和封焰在擁擠的人群中慢慢移動到了周厲身邊。
    金發男生將頭發染回黑色後整個人都清爽了不少, 此時的他慌亂地東張西望：“帝秋呢？你們有沒有看到帝秋？他該不會是跟我們走散了把？”
    周厲默不作聲地看向封焰。
    封焰神色如常, 英挺的眉峰舒展，隻是眼神中帶著深沉的凝重。
    周厲心中略一恍惚, 心中暗道一句“不是吧”，臉上很快恢複了冷靜。
    感受到周厲的注意, 封焰看了兩人一眼後朝著周厲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他去了暗能量那裏，封家沒什麽人，我跟你們一塊回宋家等他。”
    宋陽麵露詫異和震驚, 但他沒有像往常那樣急急火火喊出來，隻是用盡全力將震驚吞進肚子裏, 從嘴裏擠出了幾個字：“好！走！回家！”
    回去的路上，宋雅雅坐到了宋陽身邊, 小心翼翼伸出手牽住了宋陽的手。
    宋陽先是愣了一下, 接著眼眶泛著淺淺的水光, 反手將宋雅雅的手緊緊握在手心裏。
    周厲打開自己的通訊器撥通了家裏的視頻電話。
    幽藍的屏幕中, 很快就出現了兩張中年麵孔, 男的西裝革履，女的優雅溫柔。
    周厲：“爸媽，星際聯盟大賽結束了。”
    周母嘴角掛著淺笑：“我跟你爸剛才一直在看你的直播，周厲，你表現得很好，我們以你為驕傲，你現在應該在宋家的飛行器上吧？”
    周厲點頭：“嗯，我馬上就往回趕，等我。”
    周母：“好。”
    掛斷電話，周厲思忖兩秒，繼續撥通下一個人的視頻電話。
    視頻接通，是一個年輕男人的臉，男人容貌不凡，一張臉上透著桀驁不馴。
    接通電話之後青年立刻開口：“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沒想到你就打過來了，你現在在r20行星帝都吧？”
    周厲：“是的，你呢？”
    青年：“我在距離r20行星300萬光年的c293行星執行任務，宇宙大爆炸的消息我已經受收到了，哥們，抱歉，我回不去了。”
    周厲輕歎一聲，接著忽然笑起來：“兄弟，我們來打個賭。”
    青年哈哈大笑一聲：“都什麽時候了，還跟我打賭，你說！”
    周厲：“如果這次我們能在宇宙大爆炸中僥幸活下來，你要請我吃飯，地點我來挑。”
    狂笑從青年嘴裏迸發出來，“哈哈哈哈，周厲，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有趣。好，如果我們真的能活下來，別說吃飯，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給你摘下來。”
    周厲：“我可對飄在太空中的碎片不感興趣，你回不來，現在在幹什麽？”
    青年：“沒幹什麽，跟家裏人視頻了一下電話，然後現在和其他隊員擺爛，聽到全星際要一塊毀滅，這群家夥簡直要瘋了，以前不敢幹的事情現在非要試一試。”
    周厲：“比如說？”
    青年沉默兩秒：“比如說，裸奔。”
    “哈哈哈哈，”周厲的笑聲從胸腔中發出，“真希望他們以後不會後悔。好兄弟，再見了。”
    青年快意大笑，豪邁地揮了揮手：“再見，哥們！”
    掛斷和青年的視頻電話，周厲繼續給相熟的朋友做著最後的道別。
    在周厲的斜前方，宋老爺子正在和一個老頭視頻，“老夥計，看來咱倆要一塊誰都沒贏，這次要一塊入土了。”
    視頻中的老頭吹胡子瞪眼，“入土？哪兒還有土給你入？‘嘭’的一下，啥都沒了。我們倆誰都沒贏，但誰都沒輸，這次我們打成平手了，以後就沒機會再比賽嘍。”
    宋老爺子神秘地眨眨眼睛：“不，說不定會有奇跡發生呢？”
    老頭：“哈哈哈，你真幽默！”
    宋弦張駕駛著飛行器，宋陽在身後問道：“宋家的其他人呢？”
    宋弦張：“你是說工作人員嗎？我已經讓他們都離開了。有些無家可歸、把宋家當成自己家的零星幾個人還留在這裏。”
    宋陽心不在焉地“哦”了一聲，轉頭看向身邊的封焰：“封焰，帝秋能回來嗎？”
    周厲和宋老爺子正好通完電話，氣氛忽然一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全都落到身後駕駛座上的男生臉上。
    封焰麵對著窗戶，清澈的透明玻璃上倒映出男生凝重的目光，“他答應過我，一定會回來的。”
    ……
    星際聯盟中心，星際直播平台，大廈內。
    “老大，你不走嗎？”一名穿著工作服、脖子上掛著工作牌的青年看向麵前的中年女士。
    這位中年女人叫愛莎·伊蘭，是全星際新聞直播的官方負責人，愛莎解開一直緊緊紮住頭發的皮筋，搖了搖頭，“我的家人在遙遠的94行星，我就算坐上最快的飛船也沒有辦法在五個小時內趕回去，我已經和我的女兒還有丈夫視頻了，接下來的時間我也沒有其他地方可去，打算留在這裏不走了。”
    青年拉了把椅子坐下，“我也是這麽打算的，我是孤兒，也沒地方去。”
    兩人說話間，兩名工作人員大步流星走了進來，“我們還愁在最後的時間跟誰聊聊天，沒想到看到了你們，真好。”
    愛莎倒是沒想到還有這麽多人沒有，她環視著剩下的這些人，咬咬牙後一拍桌子，“我還是不甘心，既然我們不打算走，那我們就繼續直播新聞怎麽樣？太空中的衛星和探測器都還能繼續使用，至少我們可以將暗能量爆炸的情況直播給大眾，大家想看就看，不想看就不看。這次直播，沒有任何收視率。”
    青年眼睛亮晶晶的：“好啊，說幹就幹，走起！”
    隨著愛莎一聲令下，本來也沒地方去的工作人員迅速進入了工作狀態，將已經斷開的新聞直播再次打開。
    沒有了專業播音和主持人，作為負責人的愛莎親自上陣。
    “親愛的觀眾朋友們，大家中午好。”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我們將進行最後的直播，直播的內容為暗能量的事實動態情況。”
    青年緩緩推進按鈕，畫麵從直播間切換到暗能量膨脹的最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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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網上，還有無數觀眾在這裏徘徊。
    有些人想在網絡上留下最後的祝福和發言，有些人無處可去，有些人還沒有在這個沉重的打擊中掙脫出來。
    網絡一度癱瘓，又慢慢恢複正常。
    原本已經黑屏的新聞直播間再次打開，開始直播宇宙大爆炸形成的過程。
    【我根本沒法接受，昨天我女朋友才答應我的求婚，我們甚至連頭發花白的未來都計劃好了，可今天卻告訴我世界末日，還是全星際的世界末日。】
    【大家都一樣，我昨天剛拿到心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本來還打算今天買件漂亮衣服慶祝一下。】
    【我還沒來得及看太空的星海，沒來得及去我最想去的地方旅遊，我現在很後悔，我將所有的時間都給了家人和工作，我活成了所有人最想讓我活成的樣子，我原本想著再等等，隻要再等等我就可以做回我自己，可我已經等不到這一天了。如果早知道我的生命如此短暫，在臨死之前我會這麽後悔，當初我就不該妥協。】
    【誰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誰先到來，不過既然你有時間在網上抱怨這些，不如趁現在抓緊想想還有什麽是自己想做的，趕緊完成，別再留有更多的遺憾。】
    【其實，最開始知道自己要死的時候我有一種不真實感。可後來當我知道所有人包括這片星際都要涼的時候，我又有點恍惚。既然一切都會化成虛無，那存在本身就沒什麽意義吧？】
    【也不能這麽說。雖然所有人都會死，而且這次連曆史和我們存在的一切都會消失，但對我們自己而言，我們的確是來到過這個世界上。我們不是冰冷的機器，而是一個個擁有自己靈魂的獨立個體。我就是世界，世界就是我，世界因我而存在。別人知不知道我們來過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在這世界上的時候，靈魂有沒有得到慰藉。至少對我而言，這一生我過得很開心和滿足，這就夠了。對我而言，我不是虛無，我是實實在在的，這就是我存在的意義。】
    【行了，別特麽扯哲學和神學了，你們快看！暗能量那裏是不是有個人？！】
    畫麵忽然拉近，在超高倍速之下，那個黑影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最後凸顯成了一張還算清晰的臉。
    【！！！！臥槽，萌神！他怎麽在暗能量那裏？！】
    【我靠，不是我想的那樣吧？他的手抬起來了！他這是在阻止暗能量嗎？！】
    【救世主！萌神曾經說過他是救世主啊！他來拯救世界了，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的！】
    【如果這是真的，那我真誠地希望他成功！如果這是假的，我希望它變成真的！】
    畫麵中，少年臉上流血，緩緩抬起了手，無數白色光圈隨著他手指的遊動出現在了暗能量的周身。
    下一秒，白色光圈和暗能量來回拉鋸，分庭抗禮。
    【加油，帝秋！】
    【求求你，一定要成功！】
    【加油！】
    【加油啊！】
    【要活下來！】
    【加油！！！】
    【加油！！！】
    【加油！！！】
    沒有人組織，也沒有什麽畫麵提示。
    此時此刻，所有的觀眾在彈幕上留下了代表他們期望的最真誠文字。
    無數個“加油”從畫麵上劃過。
    屏幕後麵人有的是r20行星的人，有的是章魚星人，有的是獸星人……
    而在這一刻，他們都隻是星際人。
    他們握緊拳頭，專注地看著屏幕中的少年，默默為少年祈禱。
    終於，在少年的一個無聲怒吼下，白光將洶湧恐怖的暗能量壓縮成了一個小球。
    此時，距離剛才確定的宇宙末日還剩下三個多小時。
    彈幕有一瞬間的安靜，接著少年忽然昏倒，在少年昏倒的瞬間，他被一隻眾人從未見過的星際凶獸吞進肚子裏，在屏幕中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