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無限玩家的鬼妻

字數:7115   加入書籤

A+A-




    略帶輕快的語調將沉悶的氣氛衝淡了些, 倚在牆邊的林織饒有興味地打量著謝青。
    謝青有一雙好看的鳳眼,笑起來的時候給人一種瀟灑樂觀的感覺。
    他的外向和真正的開朗不同,就算是再活潑的人, 遇見這種事情,也不會是毫無苦悶的表現。
    謝青並不是強撐著調節氛圍,好像是真的沒有太往心裏去。
    不是所有人的悲傷都外顯,無論誰看到謝青, 都不會覺得他有一個可以稱之為悲慘的過去。
    越是如此, 越是讓人難以捉摸。
    林織清楚, 每個人格碎片都心存死誌, 但在他們真正走到自我了斷那一步之前, 會有一件事情支撐著他們活著。
    林織還不清楚那件事情是什麽,所以更想探究。
    暗處的鬼新娘被逗樂, 周圍的隊友們卻笑不出來,哪怕是心最大的胖子都用匪夷所思地眼神看著謝青。
    都這種時候了, 謝青無疑被下了催命符,很可能就要徹底消失了,為什麽還能開玩笑?
    錢三發問:“你難道有什麽底牌嗎?”
    “如果非要說有的話,我的底牌應該是你們, 別擔心,既然是遊戲, 就一定有通關的辦法,實在不行就當做我為你們試試水。”
    謝青有些躍躍欲試地說:“給人衝喜這種事情多新奇, 我還從來沒體驗過。”
    胖子感歎:“你是真不怕死啊。”
    “人固有一死, 或重於泰山, 或輕於鴻毛。”
    謝青笑著低歎, 陳述著名句。
    他將手中的硬幣拋到了半空中, 伸手抓住。
    “該走了,去搜查線索吧。”
    他並沒有去看掌心中的硬幣圖案,隨手將它放進了衛衣外套口袋裏。
    這才是最要緊的事,大家散開,各自尋找著線索,約定好時間碰麵。
    灰白色的霧氣在空中湧動,在太陽光下淡的讓人看不清。
    黃昏時分,在林夫人要求的拜堂前一個小時,大家在沒有人的東小院碰頭。
    “有非常重要的線索!”
    冬冬和胖子幾乎是異口同聲,兩個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冬冬著急地先說了。
    “我聽到了林家嫡子和嫡女的對話,也找丫鬟作證過了,知道了他們的計劃是什麽,也知道boss原先是怎麽死的了。”
    胖子:“我查到的好像是這個的後續線索。”
    冬冬:“通過林府的少爺和小姐的話不難推測出,在原本的故事裏,本來要嫁人的被迫男扮女的新娘忽然重病了,其實是他抵抗的手段,他把林家重要的賬本和單據藏了起來,如果父母還堅持要他嫁人,他就會把這些東西毀了,並且教唆富商吞了林家的生意。”
    “所以林家人才咬牙切齒地該換了主意,用病重的名頭躲避結親,但他們不肯這麽被拿捏,所以就隨便找人給‘庶女’衝喜,打算把兩個人都毒死。”
    胖子附和:“沒錯,我查到的是在廚房的毒藥,新娘小院看門的一個婆子往今晚準備的喜酒裏投毒。”
    錢三:“我找到的應該是關鍵道具,從一個破了的小觀音像裏發現的,我和紅玉一起破解的。”
    “是的,裏麵是一個雲遊道士留下的對付厲鬼的辦法,隻要找到這把桃木劍,在上麵塗抹純陽之血,隻要刺進厲鬼的心髒,就可以滅了他。”
    紅玉點頭,從手裏拿出來一把手掌大的刻有紋路的桃木劍。
    冬冬握拳:“太好了,這下劇情和道具都齊全了,隻要等到晚上入洞房後,我們一起把厲鬼弄死,應該就能通關了!”
    胖子:“謝青,你找到什麽線索了嗎?”
    謝青拿出了一張紙,上麵是一首打油詩。
    冬冬一字一字念出:“林府有兒郎,不甘扮嬌娘,持物反天綱,不知毒暗藏。因恨怨魂生,怨魂生,索生魂,皆成魍魎。”
    “沒錯了!這下都串起來了!”
    大家都有些興奮,找到了生的希望。
    謝青垂著眼眸,不知在思索什麽。
    紅玉:“謝青,怎麽了?”
    錢三說:“可能是緊張吧,畢竟晚上是他去拜堂,到時候得他先穩住那個鬼。”
    “你們不覺得好像太順暢了嗎,就好像這些是專門給我們看的東西,有些地方也有點對不上,既然死亡和衝喜有關,那為什麽一開始還要說富商續弦的事情。”
    謝青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可這些線索本來就是要我們去找的,而且我們現在還算是新手場,不會太複雜的,之前的副本也是這種流程,可怕的隻是過程中的驚嚇和死亡的危險,本身難度並不會很大,隨時可能被鬼殺掉才比較恐怖吧。”
    錢三開口說,他覺得謝青多心了,一切順理成章,沒有任何不對勁。
    紅玉:“沒錯,而且這個道具還是什麽解密,我和錢三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之前的富商說不定就是幹擾我們的障眼法。”
    胖子撓了撓頭,說:“確實也沒有什麽太不合理的事情,晚上你要和鬼拜堂才是這個關卡最重要的一環,如果我們沒能成功弄死他,估計我們都要慘了。”
    “與其想那些,不如先想想殺鬼道具說的純陽之血是什麽,這玩意怎麽弄啊?”
    冬冬拿過了紅玉手裏的桃木劍,在手裏比劃了兩下。
    錢三略有些尷尬地回答:“就是處男的血,但是我不符合要求。”
    胖子聞言輕咳了一下,十分有感情地說:“我曾經有一個深愛的初戀叫做小美,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我們情不自禁情難自已,所以我也不符合要求。”
    大家默默地看向了群體裏最後一位男性,投以希冀的目光。
    “其實我……”謝青沉吟,在大家臉色即將灰敗之際,勾了勾唇,“很符合要求。”
    “都說了我是純情男大,童叟無欺。”
    謝青語氣戲謔,鳳眼微垂。
    他越發覺得奇怪了,就好像是有人專門設下了隻有他符合的條件,明明刁鑽到不可能每一場的逃生者都符合這種條件,可又合乎常理。
    大家夥鬆了口氣,紅玉:“那就麻煩你到時候獻個血了,辛苦你了。”
    胖子唏噓:“時代變了,以前村子裏驅邪還用過我的童子尿呢,現在隻能看著後生努力了。”
    冬冬輕嘖:“童子嬌嫩,你如今幾歲?”
    紅玉笑出聲,大家又一起製定計劃。
    “到時候謝青你想辦法拖延時間,先別喝交杯酒,等我們溜到新房那邊再行動,到時候交杯酒你別真喝,等他喝下毒藥,我們就衝進去。”
    “因為不知道毒發的時間是多長,如果他很快就變成厲鬼,紅玉牽引他,讓他站在原地不能動,爭取給謝青塗血的時間,冬冬建空氣牆,保證謝青的安全。”
    “我先在小院這裏放個點,我可以帶一個人傳送,如果到時候情況有變,我帶著謝青走,胖子帶著冬冬和紅玉成為機動隊,你們能控能防能跑,匯合再想辦法動手,一定要殺了他。”
    這就是目前的最優解,錢三說話後,大家都沒有意見。
    紅玉呢喃:“希望不會用到逃跑計劃。”
    “我會盡量不負眾望,我們都會活著通關。”
    謝青接過了冬冬跑過來的小桃木劍,在手上比劃。
    隨著他的動作,庭院外掛著的紅燭一盞盞都熄滅了,把玩家們弄的一驚。
    “我先借點光,以防萬一。”
    大家這才想起他的能力,鬆了口氣。
    胖子:“你這天賦對敵傷害100,對友傷害+200.”
    謝青聽著他的調侃輕笑,忽地看向了牆頭。
    胖子也跟著看過去,什麽也沒看見,忍不住問:“咋了?”
    謝青搖了搖頭,他感覺剛剛那裏好像有個人。
    林織聽完了玩家們對付他的作戰計劃,悠然地朝著自己的婚房而去。
    其實血契沒有那麽麻煩,他隻需要喝下謝青的血就算完成。
    但他需要一個合情合理的退場,讓玩家們不起疑心,讓謝青主動送到他的麵前來。
    那些道具自然是他變幻出來的,桃木劍當然沒用,隻是請君入甕的手段罷了。
    婚房內,鬼丫鬟們動作呆板地捧著嫁衣,在林織靠近的時候,五官不受控製地輕微扭曲,對他周身的灰白霧氣有些恐懼。
    林織恢複了人身的狀態,他不能以鬼軀去拜堂,他腳不沾地,光下無影,很容易被玩家們發現異樣,要是他們發現他提前成了鬼,很可能會應激到破壞他們剛剛製定的計劃,謝青也會更加防備。
    他可不能提前嚇到他的新郎,雖然他以人身前去造成的效果也沒好到哪裏去。
    僵硬的肢體充滿不協調感,林織垂下眼眸,丫鬟手中的嫁衣便整齊地穿戴在了他的身上。
    黑長的青絲從木梳的梳齒中劃過,挽發戴冠,紅蓋頭緩緩落下,遮住了他的麵頰。
    戌初之前,林夫人已經讓人把衣服送給了謝青,讓他換上。
    天色早就黑下,亮著紅燭的喜堂外,吹起了嗩呐聲。
    哭嫁的婆子吊著嗓子唱詞,紅色的棺木放置在廳堂中央,深紅色的鴛鴦戲水錦被在燭火下散發著光彩。
    喜堂寂靜無聲,坐在上方的林老爺和林夫人都如同紙紮人,麵色青白,嘴唇被抹的鮮紅。
    賓客們幾乎都是如此,一雙雙眼睛盯著中央的新郎。
    謝青內裏穿著自己的衣服,外邊套了大紅的新郎服,他的短發和周圍的人裝束有些格格不入,卻也穿出了瀟灑俊美的味道,透著些年輕人的朝氣。
    他垂著眼眸,數著自己的心跳。
    外邊傳來若有若無的淒厲的哭嫁聲,混在樂器的喜調中,讓人頭皮發麻。
    胖子他們坐在人群中大氣都不敢喘,手裏溢滿冷汗。
    當看見‘病重’的新娘被扶出來的時候,他們死死地壓抑住了喉嚨裏的聲音,口腔裏傳來牙齒上下磕碰的聲音。
    他們之前討論過,林府的人會不會讓公雞替新娘拜堂,這當然是最好的情況,哪怕和公雞拜堂有些滑稽,但總好比過和鬼拜堂。
    穿著繡金嫁衣的新娘披著紅蓋頭,昏暗的燈光下他垂著腦袋,讓人看不見模樣。
    兩個丫鬟一左一右地攙扶著他,帶著他走到了棺材的另一邊。
    冬冬離他最近,下意識憋氣,不敢呼吸。
    新娘的這幅模樣,不像是病重,倒像是屍體。
    冬冬竭力安撫自己,不可能的,一定是被下了渾身無力的藥,他不會現在死。
    豔紅的喜堂,幽微的燭火,放置在中央的棺木,被攙扶的似乎沒有呼吸的新娘,安靜的賓客,紅玉捂住唇,避免自己驚叫。
    謝青的視線劃過新娘,手裏捏著紅綢的一端。
    另一端被人放在了新娘的手裏,從袖口處伸出來的手白皙纖長,隻是指尖顏色似乎微微發青,好似死去多時。
    紅綢中央的花落在棺材內,媒人略帶陰冷地聲音在夜裏響起。
    “喜棺壓晦,永結良緣。”
    屋外的嗩呐聲驟然鳴響,鑼鼓聲起,哀嚎的哭嫁的聲音混在其中,越發尖銳。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謝青望著棺材另一方握著喜綢的少年,他被扶著彎腰又直身,蓋頭晃動間,謝青看見了一雙不點而朱的胭脂唇。
    那雙柔軟的唇微微上揚,似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