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 師徒的共有情劫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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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知道的?”
元止沒有否認這件事, 畢竟這就是事實,而且他沒覺得他沒完成林織交代的事。
林織說了,讓他看看庭硯喜不喜歡花草, 如果庭硯對這種東西無感,就不用把他的東西拿出來獻醜。
他看過庭硯的洞府, 裏麵沒有這些東西, 那說明庭硯應該不喜歡,他就沒有給。
而他不一樣, 他會很珍惜那盆花。
所以, 庭硯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任師叔和我提起過,但這件事的重點並非如此,於情於理,你都不該私藏。”
庭硯隨意模糊了他得知事情的過程, 眉眼冷淡地看著自己的分魂。
元止唇角下壓:“你喜歡花?”
庭硯不置可否地微笑:“禮輕情意重。”
他不在意那件禮物是什麽, 他在意的是那是他的東西, 那麽要或不要隻能他說了算, 旁人無權替他做決定, 哪怕是自己分出去的個體也不行。
分魂越是如此,他就越要如此。
“在我洞府裏,你自行去取。”
既然留不住,元止也不欲多說,林織還在等他,他們該出發了。
黑衣少年禦劍離開, 庭硯的視線從他發間的木簪移開,閑庭漫步般去了元止的洞府。
元止的洞府是他百年前拜入劍峰時的落腳點,隻是他那時身體虛弱,很快換到了如今的洞府居住, 所以便沒怎麽對臨時開辟的洞府進行雕琢。
元止比他還不在意外物,庭硯走進他的洞府,發現這地方竟然比百年前還要破敗寒酸,元止就往裏放了個蒲團,其餘地方空蕩蕩。
元止對這盆花的照料很是精心,庭硯能夠看出來,不僅是因為花被澆灌的不錯,更重要的是它就位於洞府裏唯一的蒲團上。
庭硯捏了捏眉心,他有時候很難相信元止就是他的分魂,他們並不像,他對住處的要求很高,力求舒適。
庭硯的手指輕點,將那盆花帶走,放進了自己的洞府裏。
這盆花的花瓣是千心花的樣式,但顏色非白非紅,而是淡金色,庭硯心知它保留了舞晴草對陽光的喜愛,故而在它的周身布置了陣法。
無間山終年飄雪,天空灰蒙冰冷,不見烈陽,庭硯從其他地方為這盆花引了光,讓它身在陣法中如同在陽光下。
庭硯看著很是滿意,這才叫照料。
他垂著眼眸欣賞時,忽地捂著唇咳了幾聲,喉嚨間泛起腥甜,他的神色卻未變。
淡金色的花瓣無風自舞,淺淡的香氣彌漫,似是某種安撫。
庭硯有些意外,按理來說這種隻能算是中品的靈植,不應該這麽快生出靈識。
與動物相比,植物通常能夠存活更長時間,所以它們誕生意識的時間也需要很久,隻有上品天階靈植,才能在還是種子時出現意識,可初期也是蒙昧混沌的。
人為培育的靈植意識覺醒倒是快些,因為它們在誕生的過程中就被澆灌了靈氣,以各種方法催熟,可那個青年隻是一個練氣期的弟子。
“林織。”
庭硯回憶起他的姓名,若有所思地低喃。
本是打算修煉,可坐在玉床上時,庭硯下意識地喚出了水鏡。
林織和元止落座在核舟上,已經飛出了歸一宗的地界。
早在多年前,修真域就和凡人域脫離,但這種脫離並不是完全隔絕,中間有一塊過度的區域就是低靈域。
這是兩域來往的必經之地,林織當初就是坐馬車輾轉到了低靈域的一個城鎮,才能乘船去往歸一宗。
低靈域麵積遼闊,並不是一城一鎮,涵蓋許多地方,可謂是魚龍混雜,散修、邪修、求仙悟道的凡人等,都可以在這裏見到。
外門主事時常會帶著一些內外門的弟子前來曆練,名義上是曆練,實則是讓弟子練手處理一些麻煩。
出於收羅人才和宣揚名聲的目的,歸一宗會庇佑低靈域的一些城鎮,弟子們要解決的就是這些地方遇見的妖邪。
這次帶隊的外門主事修為在金丹初期,他們一隊九人,除開主事以外,修為最高的一個外門弟子,築基中期,最低的是林織,練氣八層。
庭硯在水鏡中看的分明,雖然林織的修為最低,但沒人輕看他,甚至三言兩語中已經隱隱有眾星拱月的趨勢。
不僅是因為身為單靈根的藥修修煉速度快,也不僅因為他出色的容貌,除開這些,他有種能在言語中把控人心的魔力。
庭硯低歎,三個元止加起來都玩不過的人,這樣的情劫,真的能被順利度過嗎?
他也不急著修煉了,繼續看著,以免分魂被人玩弄於鼓掌之中讓一切出了差錯。
庭硯的水鏡跟隨著元止,他將畫麵偏移,捕捉著林織的身影。
水鏡波紋中,青年容色姝麗,秀美眉眼寫滿無害與平和,如同枝繁葉茂間笑看人間的花。
他忽地抬眸朝著他的方向來看,似乎隔著千山萬水遙遙與他相望。
庭硯心尖跳動頻率一滯,不一會兒又不動聲色地放鬆了身體。
果然,他就說林織怎麽可能發現他,隻不過是這個方位有人在和他說話,他便看過來了而已。
“林師弟,不如與我們同去?”
出聲的是修為最高的外門弟子,他們已經到了城鎮,數日前有三階妖獸在此作亂,遁入山林後不知去往什麽方向,主事打算兵分幾路讓弟子分別追蹤。
在元止硬邦邦開口前,林織先道:“按照先前所說,我與元師弟同行即可。”
“隻是你們僅你們兩人,萬一遇上了危險……”
“所以便要勞煩師兄將最安全的那條路讓與我們了。”
林織笑盈盈道,他擅長以讓人舒適的方式來解決問題,這對他來說並不麻煩,幾乎是一種本能。
事情在言語間定下,主事囑咐了弟子們幾句後,身著歸一宗服飾的弟子們便進入不同的山頭進行搜尋。
離城鎮最近也是被搜查最多次的山中,林織與元止二人行其中。
“其實不用走最安全的這條路,我的實力比他們都強。”
雖然元止現在才築基初期,但他知道築基中期的那位師兄不是他的對手。
林織彎唇:“師弟的能力我自是明白,隻是我需要試驗一些東西,需要較為安全的環境。”
元止點頭,沒有問林織要試驗什麽,他聽見林織明白他不弱就足夠了。
他行於林織左右:“我守著你。”
林織喜歡他的不多問,將掌心貼在了最近的一棵樹上。
他閉上眼,靈氣下沉。
在歸一宗內,他隻對幾株草木做了實驗,不方便動靜太大,如今離開宗門,他倒是可以看看自己的極限所在。
木靈氣順著植物的根係向下通過泥土蔓延,給予著大地生機,在林木空隙間無數草木瘋長,枝頭新雅彎曲,花朵競相開放。
林織內府裏的靈氣不斷外溢,被榨幹抽空,直到臨界點。
有了對目前能力極限的清晰認知後,林織沒有收回手,而是撫著大樹樹幹有些粗糙的樹皮,再次催動靈氣。
以林織為圓心,剛剛得到滋養的草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凋零萎靡。
方才還繁茂的樹木葉子變黃,不一會兒枝幹變得光禿,似乎墜入隆冬。
林織剛剛靈氣所到之處,植株的生機被他吞噬,轉化為木靈氣回到了他的內府裏。
林織並沒有止於此,再次釋放出靈氣。
他仿佛擁有了撥動這一片區域草木時間的能力,樹木快速地煥發生機,這片地方很快恢複如初。
眼前四季輪回之景並沒有讓元止覺得奇異,以為這就是林織進行的試驗。
元止環顧周圍,提醒道:“這裏好像變得有點不對勁。”
也許是林織的靈力驚動了什麽東西,這片和剛剛無二的樹林,突然就變得有些古怪。
元止很難說清那是什麽,但他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林織心裏挑眉,麵上卻是浮現困惑道:“有嗎?”
“我剛剛查探了一番,這附近好像沒有妖獸的痕跡,師弟,我們往前走吧。”
元止本來還想弄清楚周遭的異常,聽見林織這麽說不免遲疑。
“出發前席師妹還給我傳音,讓我偷偷給她帶壺靈酒回去,一會兒忙完了,我們就支開主事他們悄悄去買吧。”
日光下青年眉眼彎彎,他口中又說著‘偷偷’‘悄悄’‘支開’,元止立刻將腦海裏的其他東西丟到九霄雲外去,跟著林織往前走,沒再回頭。
他們身後,在山林間棲息地燕雀一如往常地落在樹枝上梳理著羽毛,在某個瞬間,粗硬的樹幹忽地如同藤蔓一般柔軟,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將它們捕殺。
燕雀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從地麵生長出的野花野草吞噬了它們的軀體,風吹過,山林沉默無聲。
倘若有人能劈開地麵,便會發現這片區域所有的植株根係在地底下以一種扭曲的姿態聯合在了一起,可表麵上,花還是花,樹還是樹。
林織和元止搜尋的這條最安全的路的確安全,山林中沒有妖獸的氣息。
不一會兒主事傳音,告知有人找到了那隻妖獸,林織和元止立刻前去。
主事是個陣修,將妖獸困住後便沒再施法,讓弟子們去練手。
林織作為藥修不用出手,負責給受傷的師姐師弟們治療。
在八名築基弟子的圍攻下,這隻妖獸很快就倒下了。
元止在其中出力最多,外門主事看著,心生感歎,不愧是劍尊的弟子。
隻是他的劍太利,甚至讓人覺得靠近他就會被劍氣所傷。
然後主事就看見冷冰冰的黑衣少年走到了藥修身邊,乖巧中帶著些強撐的堅強,滿身鋒芒化為繞指柔。
“師兄,我受傷了。”
元止展示出傷口,又在林織的耳邊輕聲問:“師兄,我們什麽時候支開他們?”
他黑曜石般的眼眸裏帶著期盼,又因為牢記著‘偷偷’‘悄悄’呈現一種隱秘的緊張。
林織對他眨了眨眼,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握著元止的手腕,給他的傷口撒上了藥粉。
他忍不住在低歎,瞧瞧,多麽可愛的乖乖。
林織身邊,險些斷臂的師兄看著元止手臂上的一道刮蹭傷,陷入了沉思。
莫非是他眼力不好,沒看出師弟這小小傷口裏的致命之處?
然後,師弟的傷口就愈合了,再晚一點大概都不用上藥。
師兄更加沉默,林師弟,你就寵著他叭。
水鏡前,庭硯在看見元止拿著回春丹都用不上的傷口去賣慘時覺得他手段拙劣,所以在看到林織真的給他上藥時,有些匪夷所思。
不應該是這樣,怎麽會這麽簡單,按照這種趨勢下去,豈不是不需要他出手相助?
如此應該不錯,庭硯垂眸,告知自己,他隻是不放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