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師尊水端穩(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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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幽的修為一夢之間突破了金丹期。
    很快,  快到讓他難以想象,憑借的是一種酒,一種需要用地階功法或是上品靈器換到的酒。
    蘭瓊鳳雪。
    樂幽從前隻是聽聞過酒城,  說天下名酒皆匯聚於那處,  其中更是有不少提升修為的酒,最聞名天下的便是蘭瓊鳳雪。
    極致美好的名字,傳聞能助人從元嬰突破到化神,隻是無人驗證。
    而如今他驗證了,  樂幽合上了從萬書閣中找到的關於蘭瓊鳳雪的記載。
    此酒對化神修士已是無用,師尊對酒亦無愛好,  之所以會突然去那處,  必然是因為他體內居住的另外一個他。
    一邊說著讓他提防遠離,  一邊說著給他證明,卻又一邊哄著師尊帶他去了酒城,嚐遍了這上千種美酒,  連蘭瓊鳳雪都納入了囊中。
    他想去,師尊便帶他去了。
    樂幽輕輕收緊了手指,在他未知的時候,  師尊對另外一個他竟是如此疼愛。
    不僅是酒,還有衣服,  還有劍意玉簡,樂幽以前從不知嫉妒為何物,  可他此刻卻恨不得將人從他的體內剝離出去。
    但他做不到,那麽就隻能讓另外一個他永遠無法出來。
    力竭調息時或是意識昏沉時便會切換,如今他為金丹修士,  體內靈氣比之辟穀期更充沛,  金丹源源不斷提供靈氣,  若空了,便服用丹藥,怎麽都能補足靈氣。
    師尊是他一人的,他絕不讓任何人搶去。
    雲絲紅鳳的衣衫放在麵前,樂幽召出了靈劍,看著那衣衫緩緩沉氣。
    若想將另外一人的印記特別抹去,便該將一切全部毀掉,靈劍緩緩抬起,落下時卻刺入了地麵。
    樂幽半跪在地上深吸著氣,握著劍柄的手在顫抖著,他心中難受極了,可師尊自幼時教他,不可因嫉妒心起便去傷害旁人,隻需做好自己便好了。
    師尊隻有他一個弟子,待他極好,於他而言恩重如山,雖然師尊也曾答允過他不再收其他弟子,可是若他真的收了,難道他要抹去那個弟子的存在嗎?這又算什麽?恩將仇報?
    嫉妒之心如此可怕,這實在是不太像他自己。
    樂幽從地上站起,收起靈劍,輕輕撫摸著那件衣衫,這是師尊親手所製,仍是送給他的。
    罷了,若讓此心侵蝕心神,便是沒有心魔也要生出心魔了。
    衣衫疊好,樂幽尋出了一枚低階儲物戒,將帶回來的酒水,衣衫一應全放了進去,抹去其上神魂印記,在房中尋覓著地點,在書櫥後麵挖了個小坑,將其填埋了進去。
    他做不出毀物之事,實在太不堪,索性便掩埋,眼不見心為淨。
    東西藏好,樂幽出了洞府,看著庭院中的景象深深吸了一口氣。
    “修為水漲船高,需磨練適應。”聲音從背後傳來。
    樂幽回頭,看著從其中走出的身影輕輕抿唇道:“是,師尊,弟子知曉了。”
    “心情不渝?”宗闕問道。
    樂幽抬眸看他,輕哼了一聲道:“沒有,師尊待徒兒這般好,徒兒怎會不渝?”
    知道恩重如山是一回事,連他跟另外一個人都分辨不出來是另外一件事,還帶他喝酒!他都沒喝過!
    宗闕:“……”
    【嗯?樂樂怎麽生氣了?】1314半知未解,之前還好好的,樂樂好像從秘境回來以後就怪怪的,【宿主,你說他會不會喜歡你了?】
    【不要亂猜。】宗闕說道。
    他知道小徒弟約摸是不爽的,這個人占有欲強,可於他而言,麵前的小徒弟經曆一世磋磨未有前世記憶,另外一麵經曆一世磋磨卻未有今生記憶,說不上哪個更糟一些,他記憶斷層,但對他而言,他就是他,受過傷,被他抱回來不希望再受傷的他。
    雖然因為記憶不同有一些情緒或處理問題方式上的不同,但很多小習慣都是一樣的。
    宗闕不語,樂幽觀他神色,輕輕抿唇道:“徒兒失禮了。”
    師尊不知,明明順從他的心意,又用無數天材地寶換了無數美酒於他,如今卻要被他這般發泄情緒,實在不該。
    “丹曦。”宗闕看著麵前眉目純粹的小徒弟說道。
    “什麽?”樂幽有些疑惑的看著他。
    “字,凡人加冠賜字,以表德行期許。”宗闕說道,“丹曦二字如何?”
    丹曦,初晨的陽光,脫胎於最沉的黑暗,從此之後,便皆是光明,小徒弟擔得起這個字。
    樂幽輕怔,看著麵前垂眸看著他的師尊輕輕吐氣。
    丹曦二字,寓意美好。
    他在師尊心中,竟是這樣的人嗎?
    他為丹曦,他還記得那個他給他的字,奪晦。
    爭奪而晦暗。
    那個他的確知道很多關於他的事情,亦未害他,隻是不知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師尊。”樂幽靠近喚他。
    “怎麽了?”宗闕看著眸中有些委屈的小徒弟問道。
    “師尊日後若真的收徒,還會最喜歡我嗎?”樂幽問道。
    他心裏難過的很,不知自己為何占有欲如此之強,明明紫清真人收徒無數,其下弟子卻是和睦友愛。
    即使師尊給過紫清峰弟子見麵禮,他亦未覺得有什麽,可此次,他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為師答應過你,不會再收徒。”宗闕說道。
    樂幽看著他,沉了一口氣道:“師尊要記得最喜歡我。”
    “嗯。”宗闕應道。
    樂幽看著他,心中卻有些酸楚,師尊無法分辨,而他對此無可奈何。
    ……
    蘭瓊鳳雪,這就是你說的別再信任師尊。——丹曦。
    樂幽達到了金丹期,自要磨合曆練,不論是適應還是打磨劍意,難免都有需要調息之時,不可避免要切換。
    我反悔了,不過丹曦何意?——奪晦。
    樂幽將寫好的字條收進了儲物戒指中,查探其中情況時卻發現他的酒和衣物皆沒了,眉頭輕蹙,莫非他給丟了?
    那可是花了無數珍寶換來的,若真是……那是師尊換來的,無論如何他都是舍不得丟的。
    樂幽輕輕沉吟,思索著自己會放東西的地方,從床底下翻了翻,又從書櫥裏翻了翻,然後在書櫥後麵找到了一個新挖開的小坑,果然未丟在外麵。
    若是丟在外麵,極有可能被師尊發現,到時候可就解釋不清了。
    師尊……樂幽將那枚戒指取出,查探著其中的美酒與衣物時思及了那一晚。
    一杯醉倒,難免失力,他對人戒備甚深,從不許人主動近身。
    本以為是對方的陰謀,卻未曾想是自己多心了,天下少有君子,但師尊卻可算其一。
    隻是那一日他似乎做了一個夢,夢回幼時跋涉,真是怪事。
    樂幽起身,將一應東西重新放回了儲物戒中,又從房內掃視,將書櫥中的東西物件全部放進那枚低階儲物戒,瞧了那小坑一眼,將儲物戒放在了那一堆低階儲物戒之中。
    把他的東西藏起來,想抹掉痕跡,自然也要回報回去,他不能去賭自己的嫉妒心,因為他最了解自己,彼此都要有個忌憚。
    東西放好,樂幽整理好衣衫出了門,尋覓著峰頂氣息,轉身敲響了另外一扇靜室的門,聽到了其中平靜的聲音:“進。”
    門被推開,宗闕抬眸,看著那著了雲絲紅鳳的青年眸光輕動,看來又換過來了:“何事?”
    “弟子修煉之餘有不解之處,想請教師尊。”樂幽看著那靜坐的人,想起了那日床畔的人,掌心輕握,屬實讓人安心。
    宗闕放下了手中玉簡道:“有何不解?”
    “弟子一舉突破到金丹期,不解之處甚多。”青年到了近前笑道,“師尊,可否容弟子坐下來說。”
    宗闕看著青年眸中躍躍欲試的笑意應道:“可。”
    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麽壞主意。
    青年得了許可,坐在榻上,卻是將一旁的小桌挪開,直接脫了鞋上了榻。
    “幽。”宗闕看著他這毫無規矩的舉動道。
    樂幽看向他,卻是膝行幾步到了近前,手扶上了他的肩膀道:“師尊,弟子近來學了一些疏解經絡的法門,用來孝順師尊正好。”
    宗闕沉默了一下:“為師是化神修士。”
    一身經絡通達,無需什麽法門。
    “那師尊讓弟子試一下可好?”樂幽撐在了他的肩膀上放輕了語調道。
    宗闕轉眸看他,應了一聲:“好,有何不解?”
    他語氣平靜,可樂幽伏在他的肩頭,卻硬生生聽出了些許無奈之意,他輕輕起身,手按在男人的肩頭,手上用力,思索著自己該有何處不解。
    金丹期他自然達到過,隻是不似如今這般穩固,陰火修煉,偶爾也會有走火入魔的跡象,如今修煉正道,劍道已到了他能領悟的最高階段,其後真是不解了。
    “弟子於劍道上不通,為何劍道不隨修為精進?”樂幽問道。
    若讓他選,他必然不願意選劍道,天懿劍宗那些劍修,個個看起來冷血無情,一個個仿佛都修成了榆木腦袋,看見他是魔修,便恨不得直接砍了以證劍道。
    “劍道需日日打磨,尋覓自己之道,與修為無關,若得通透,築基期亦可成劍意。”宗闕感受著肩膀上極輕的力道道,“不可著急。”
    “唔。”樂幽看著他平靜的眉眼,手上動作微停,靠近了他的耳際輕聲問道,“師尊若是遇到魔修,可會一劍殺之?”
    “要分善惡。”宗闕說道,“正魔不足以分善惡,此事論跡。”
    “師尊真是明理之人。”樂幽看著他的側臉,伸手抱住了他的肩膀,察覺那看過來的視線道,“師尊,那日為何我醉了,您未醉?”
    “蘭瓊鳳雪對化神修士作用極小,你修為不足,在外勿飲此酒。”宗闕叮囑道。
    “是,弟子謹記。”樂幽已經決定日後再不在外沾酒了,隻此一次失誤已足以銘記終身,這次是師尊,若真是碰到了其他人,還真是成了主動跳上砧板的魚。
    “如此便好。”宗闕側眸看著趴在身上的人道,“疏通經絡?”
    “累了。”樂幽眨著眼睛笑道,“休息一會兒。”
    他覺得他不想做什麽師徒了,與自己搶師尊有何意思。
    ……
    你既來自未來,還會後悔?丹曦二字是師尊為我起的字。——丹曦。
    樂幽在醒轉過來時看到了對方的後悔言論,可還未來得及細思,便發現自己書櫥中的東西消失不見了。
    他在室內尋覓,又找到了那處書櫥後已被挖出戒指的小坑卻未找到,心中難免焦急,卻是尋了數日才找到了那枚裝著自己所有成長痕跡的東西。
    這是來自對方的警告,但也僅限於警告。
    他若抹除對方的痕跡,對方亦有能力抹除他的痕跡,如今隻能共處,才能相安無事。
    未來之事說來話長,有時候一件事情決定失誤,便會影響一生,他為長輩為你起的字,你想要予你就是。——奪晦。
    你不與我搶師尊?——丹曦。
    對方若不與他搶,那去酒城難道是為了修為?若是為了修為,似乎也不是那麽難以容忍。
    自然不與你搶,你做他的徒弟,我要做他的道侶,日後喊師娘便是。——奪晦。
    丹曦醒轉,看著紙上的內容瞪大了眼睛,一時錯愕當場,不知該如何反應。
    他要做師尊的道侶?他竟敢覬覦師尊,無恥至極!
    師徒悖逆乃修真界所不容,你要陷師尊於不義之地嗎?——丹曦。
    你也說了,我不是他的徒弟。——奪晦。
    可我們共用一個身體,豈能讓你胡來?師尊絕不會同意,你不要癡心妄想。——丹曦。
    胡來?我胡來的次數可不少,那日醉酒便是師尊抱我去床上的,在你不知時我已抱過師尊無數次,不過你放心,你不願分享師尊,我亦不願分享道侶,屆時我們再尋一幅身體,將彼此分開,各司其職。——奪晦。
    字條之上筆跡恣意,與他的字很是不同,丹曦醒轉時看著其上的字眼,想到那日醉酒,雖是意識模糊不清,但師尊的確在他的床邊握著他的手。
    那時他原來是被抱到床上的,他記憶中師尊隻在他幼時抱過他,後來成長起來,便不能再如從前般在師尊懷裏撒嬌,亦克製著親近之態。
    後來情切之時亦有擁抱,可師尊再未主動抱過他。
    尋常師徒若師尊有道侶,自是尊重祝福,可他,可他卻一點兒都不願意師尊身旁出現其他人。
    不管是虞嬌兒那樣祈求雙修的人,還是奪晦這樣想做道侶的人,他皆是不能接受。
    在他心中,師尊是神聖而不可褻瀆的,說起師徒悖逆,他是否也是起了悖逆之心?
    樂幽驀然一驚,將那張字條藏了起來,按住自己的心口,那裏卻在砰砰作響著。
    之前這裏這樣跳過很多次,一想到便覺得心熱,這哪裏是對師尊的感情。
    ……
    【宿主,樂樂又跑了。】1314匯報道。
    宗闕從桌上拿起了玉簡,其中的聲音傳了出來:“師尊,徒兒修行無寸進,想要出去曆練一趟,過段時日就會回來。”
    【打了招呼。】1314說道。
    可惜不是直接跑的,不過為什麽又跑了?最近出了什麽事?它一個統真是看不懂。
    宗闕仔細聽著其中的語氣,雖是強裝鎮定,但是還是會有一絲緊張和慌亂。
    不知那雙麵又交流了什麽,情緒一會兒一個樣。
    宗闕將玉簡收起,尋覓著小徒弟的氣息,發現人時他甚至還未出宗。
    【宿主,不逮回來嗎?】1314問道。
    宗闕神識鋪開,看著禦劍到恍惚的青年道:【還未出宗。】
    到底出了何事?
    ……
    樂幽飛的有些慢,他其實不想離開,可是他心神亂的很,師尊愛護他至深,他卻起了如此悖逆的心思,若被師尊發現了,說不定會進戒堂,更甚至被逐出師門。
    他從高空飛過,卻是有一道聲音由遠及近的叫住了他:“樂兄。”
    樂幽看了過去,在看到那道禦劍而來的身影時眉頭微蹙,行禮道:“陵江前輩。”
    此人也算是生的端正,氣質溫和,但是有的人似乎天生氣場不合,他見了便覺得不喜。
    “樂兄不必客氣。”陵江看著這滿身風華的青年,察覺他的修為時眸中閃過了驚愕,“樂兄已到金丹期了?”
    他才多大,進入辟穀期才多久便進入了金丹期?!
    “巧合而已,不知陵江前輩有何事?”樂幽麵上不顯,話語卻很直白。
    “在下觀樂兄行色匆匆,不知是要前往何處?”陵江詢問道。
    “去紫清峰找柳鈞師兄探討一二。”樂幽說道。
    “原來如此。”陵江笑道,“那樂兄慢走。”
    “告辭。”樂幽禦劍轉身,氣息察覺著身後遠離的身影,繞了一圈後再度往外趕去。
    待出了宗,卻是思緒微陷,他能出來一時,卻不能出來一世,他不可能永遠不見師尊,但此刻他需要自己靜一下。
    他的注意力不及平時,自然也未注意到那隨他出了宗門的身影。
    ……
    雖說要曆練,樂幽卻沒有什麽方向可去,隻是漫無目的的飛著,待氣力將將耗盡時服下一枚丹藥,再繼續向前。
    直到遇到一處高峰,一時難以飛躍過去,才停了下來,離在了峰頂眺望著修真界的雲煙。
    修真界浩如煙海,人多的堪比天上的星辰,萬千人海之中,能與師尊相遇,何其有幸,可他竟起了悖逆之心。
    寥郅尊者,當之無愧的修真界第一人,一身劍意無匹,行事持重,無人敢冒犯,他有幸成為弟子,得其悉心教導,本該知足,可人心貪婪,竟是不足。
    他自詡道心堅定,卻不過是已見了最好的,自然無從對他人動心。
    他動了心,可師尊不會,師尊不擇道侶,亦對雙修之事毫無興趣,便是美色當前,亦不足以動搖其心神。
    如此說來,另外一個他還真是自信,竟覺得師尊會隨他心意,與他結為道侶,簡直是癡心妄想。
    即便師尊抱過他,那也是將他視作弟子,可他又說他已用他的身體抱過師尊無數次。
    樂幽乍驚,握緊拳頭隻恨不得將身體裏的另外一個自己拉出來打上一頓,他知切換,師尊卻不知道,如此行徑,師尊要如何看他?
    樂幽氣的臉頰憋紅,以神識在玉簡上輸入文字,然後進入了調息。
    【樂樂他最近好奇怪,一直在自己給自己寫信,好奇怪啊。】1314說道。
    【哪裏奇怪?】宗闕反複看著留下的那枚玉簡問道。
    【嗯,好像人格分裂一樣。】1314說道,【就比如突然要喝酒,上一秒還開心,下一秒就想把宿主送的衣服給毀了……】
    【嗯。】宗闕應道。
    1314正細數著,聽到這一聲嗯時道:【宿主你不驚訝啊?】
    宿主他不會早就知道了吧?隻有它不知道!
    ……
    奪晦從入定之中醒來,已經習慣了每次清醒時不在原來的地方,玉簡懸浮於麵前,神識輕動,其中的字浮現了出來。
    [你勿對師尊動念,師徒悖逆為正道所不容,師尊道心堅定,自不會對你動心,但你若害的師尊名聲被你所累,我必不會饒過你,勿用我的身體做此事!]
    言辭激昂,顯然十分憤怒,奪晦伸手輕托,讓那玉簡浮於掌心之中看著。
    他是他,重新回到了這般年歲,這副身體自也是他自己的,隻是有了不同的經曆,好像他的身體又不屬於他了。
    以他的秉性,若是旁人敢占他的身體,自是要驅逐,可是他自己,倒是多了許多複雜之感。
    他已對自己讓步了,不與他搶師尊,他做他的徒弟,他做他的道侶,甚至要尋覓新的身體,可如此言辭犀利,倒不像徒弟了。
    修真界師徒之間自有規矩,斷無徒弟可決定師尊道侶之事。
    他們本是一人,他會喜歡的,對方又怎麽可能不喜歡。
    與自己爭,倒是有趣,對方受困於正道之間的師徒悖逆,但他可不會管那些勞什子規矩,魔修行徑可不講什麽師徒悖逆,隻有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玉簡之上的字被抹去,又錄入了新的。
    [那是你師尊,你若想做乖乖徒弟自然隨你,那可不是我師尊,我既喜歡他,自然要他是我的。]
    【宿主,樂樂他好像……】1314興高采烈,話語卻是戛然而止。
    【什麽?】宗闕問道。
    【沒什麽。】1314噤口不言。
    戀愛這種事,做統子的千萬不要亂插手,提前告知心思沒有驚喜,當然要當事人自己說。
    宗闕:【……】
    他將玉簡收了起來,估算著小徒弟出行的時間,從寥郅峰消失了。
    ……
    玉簡收起,樂幽並未急著調息,此處不在宗內,上次是他要跑,這一次是對方要跑,他跑是不想依賴任何人,而對方跑卻是無法麵對,有何無法麵對的,既是喜歡,便要坦誠心意。
    得知他的心意,對方是教導還是責備,又或是強行掰正,都是讓對方苦惱,讓他期待的事。
    旁邊一道氣息靠近,樂幽的神識已連上了朝暉:“誰?!”
    “樂兄莫戒備,是在下。”溫潤的聲音隨著那青色身影到來。
    樂幽看向了來人,眸色微斂,唇角勾起了笑意:“陵江兄怎會來此?”
    他已至金丹,本還想著要如何才能將人引出來,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冰峰之上的美人笑意微綻便是盛景,陵江有些不明他的情緒變化,亦不明白他為何會匆匆離宗,但美人就是美人。
    陵江的眸中劃過了一抹微不可查的晦暗之色,當初若是他收他為弟子,如今這般絕色早已被他藏在了峰中,可惜此人未選他,亦無人覺得他能搶的過寥郅尊者。
    當初那個髒兮兮的孩童他本未放在心上,隻是未得到,便總是惦記著,本以為汙泥生不出好筍,卻不想是如此的風華絕代,經人栽培,修為竟快要趕上他了。
    但不論如何,這般的孩童經曆磨難,生來內心便有所缺失,隻要旁人對他好上一點兒,便會引以為友,傾心相待。
    “在下觀樂兄情緒似有不對,又這般隻身離宗,實在有些擔心。”陵江開口笑道,“樂兄可是遇上什麽事了?”
    樂幽眸光輕動,他還在想對方是如何敢堂而皇之出現的,原是遇上過。
    重見此人,這眸中的卑劣還是不能完整的掩藏起來。
    “多謝陵江兄關心。”樂幽垂下了眸輕歎了一口氣道,“不過是遇到了些許煩心事,不礙事。”
    美人輕愁,亦是美景。
    陵江試探上前一步道:“你我二人也算是相識,若樂兄信任,也可將煩心之事訴說出來,在下若有方法,也可建議一二,若無方法,也隻當一位傾聽者,絕不會將事情說與旁人聽。”
    “陵江兄當真不會告訴他人?”樂幽問道。
    “自然,陵江以道心起誓,絕不會說於第三人知曉。”陵江說道。
    “其實也非是什麽大事。”樂幽垂眸,麵頰之上微微染了些粉色,“不過是做錯了一些事情,便被師尊責罵了。”
    “寥郅尊者為人正派,久居高位,或許確實過於嚴厲了些,你切勿放在心上。”陵江又靠近了一些,嚐試著想要按上他的肩膀,卻在對上那雙抬起的眸時吞咽了一下口水收了回來。
    “師尊確實嚴苛,又非是什麽大事,卻這般責備。”樂幽輕哼了一聲,竟是踢了一下腳下的雪。
    他平時看起來極美極風雅,如今這般,卻像是孩童泄氣撒嬌一般。
    陵江心頭一熱,那一瞬間眼睛都有些發直,被寥郅尊者養著也好,寵著慣著,得了太好的東西,反而培養出了孩子心性,未諳世事,這般純淨,沾上一點兒汙穢都會讓人心折。
    再高高在上如何,生成此般,天生便該陷在汙泥之中。
    “樂兄勿惱,寥郅尊者或許也是為你好。”陵江說道。
    “為我好,什麽都是為我好。”樂幽深吸了一口氣道,“看來陵江兄不是來勸慰的,而是來替師尊做說客的。”
    “自然不是,隻是樂兄如今雖成金丹修為,還是要回寥郅峰的,不可太過於置氣。”陵江說道。
    “我既是金丹真人,自然可擇峰別居。”樂幽蹙眉道,“難不成離了寥郅峰我還無處可去不成?”
    “在下非是這個意思,若樂兄不想回去,如今已成金丹修為,自是天高海闊任你暢遊的,隻是寥郅峰到底是你的歸處。”陵江勸道,“出門在外,若遇危險,也是要依靠寥郅尊者的,不可任性。”
    樂幽情緒輕輕起伏,話語將出口又咽了回去:“罷了,我如今也不想回去,既已出來,陵江兄可知有何曆練之處?”
    “樂兄邀請在下前去?”陵江試探詢問道。
    “你若不願也無妨。”樂幽轉身道。
    “樂兄真乃真性情,在下確實知道一處曆練之地,正適合金丹初期。”陵江上前,禦劍登空,“請隨我來。”
    樂幽看著那道身影,眸中光芒流轉,亦跟了上去。
    金丹修士的速度到底要比辟穀期快的多,二人一前一後,瞬息已有千丈之地。
    數日前行,卻又並非全是陵江帶路,每每遇到仙城時樂幽難免會停下來觀看一番。
    “樂兄喜歡仙城?”陵江問道。
    “非也,在下喜歡天然風光。”樂幽看著遠處的密林花海,眸中露出了驚歎之意,待陵江察覺時,他的身影已落了下去。
    美人置身花海,花瓣隨風飛舞,那衣上的鳳凰似乎都要在其中翩躚出來。
    陵江隨之落地,看著那抹絕美的背影道:“此處風景的確不錯,樂兄可覺得心情好些了?”
    “嗯,確實好了很多。”那花海之中的人輕語道。
    “那便好,其實我二人原本是有一段師徒緣分在的。”陵江朝那背影走了過去,衣擺壓倒了無數的花枝,“若是樂兄是在下的弟子,想要何處風景在下都是願意陪同奉上的,隻可惜……”
    “可惜什麽?”青年伸出的手上落了一枚豔紅的花瓣,讓那手看起來極白,極美。
    “可惜當初樂兄選擇了寥郅尊者,如今想來……”陵江吞咽了一下口水,伸手想要按上他的肩膀,卻見麵前的人上前了一步,輕巧的轉過了身來。
    陵江稍憾,卻是對上了那雙極美,又好像詮釋著無窮惡意與嘲諷的眸,讓他的背部一瞬間有些毛骨悚然:“樂,樂兄……”
    紅色的花瓣在指間輕撚,化為了濃紅的枝葉,在那白皙的指尖上染上了一抹豔紅,青年眸中有些輕慢,卻是扔下了那被揉爛的花瓣走了過來:“可惜我未選擇你,若選擇了你,如今也不會讓你這般小心翼翼,占著師徒名義,我這樣無權無勢,又無力量,隻有樣貌的人,豈不是任由陵江兄磋磨。”
    陵江喉結波動,看著那徑直走過來的身影時莫名後退了一步。
    “你怕什麽?你是金丹後期,我是金丹初期。”樂幽朝他靠近著,唇角含著笑意,“哦,我知道了,你忌憚我師尊寥郅尊者是吧,他可真是可惡,仗著實力便搶你的弟子,你這樣無權無勢之人,遇到這樣強悍的人,自然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我……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陵江對上那雙晦暗到極致的眸,想要離開,卻發現此處已被封鎖住了,“樂兄這是何意?”
    “當然是送陵江兄上路的意思。”樂幽摩挲著自己的手腕,看著那驚慌失措的人笑道。
    一樣的,前世今生,這個人在原本幼小的他看起來是高大的,為人所仰望而不可撼動。
    但其實也不過是看起來,因為他隻敢對弱者磋磨,對於強者,卻有一種扭曲式的畏懼與嫉恨,生死麵前更是如同老鼠一般。
    陵江心神震顫,卻是無處可逃,他抽出了自己的武器威脅道:“屠殺正道中人,你以為上穹仙宗會放過你?”
    “所以我特意跟著你走了好遠,還特意避開了各處仙城,此處無人,自然不會讓他們發現。”樂幽笑道,“我體貼吧?”
    “你,你以為我會怕你!若你用寥郅尊者的劍意殺人,必會為其所發現。”陵江緊緊盯著他,心裏哪裏還有一絲旖旎的念頭。
    “所以我不用師尊的劍意,我們光明正大的打。”樂幽從手上摘下了蔽日,當著陵江的麵放進了儲物戒指中笑道,“這個我也不用,你怕靈劍是吧,靈劍我亦不用。”
    陵江眸中露出不可置信,其中又劃過了一絲扭曲,直接提著劍朝那道身影刺了過去:“既然你如此自大,就怪不得我了。”
    劍鋒直直穿行,那立在原處的青年卻隻是輕巧側身便避開了,耳畔傳來了悠然輕語:“真慢,比師尊差遠了。”
    【宿主,你不阻止啊?】1314說道。
    【仇恨需親自動手,更能解開。】宗闕看著那處道。
    他未從陵江身上發現端倪,此人展露出來的品行不過是欺軟怕硬,有些偽善,但身上未結因果。
    但此番未結卻是時機未到,他惦記的是他的徒兒。
    原世界線沒有記錄,但特意將人引來動手,必有大仇,由他動手固然快,但心氣難解。
    陵江麵色扭曲,反身想要再朝那道身影攻去,卻被對方避開劍身時握住了手腕。
    “我說了,太慢了。”樂幽看著這扭曲暴躁的人,手中陰火蒸騰,空中瞬間傳來了淒厲的叫聲。
    劍身落地,陵江捂著斷掉的手滿眼血絲的看著朝他走過來的青年:“魔,魔修!!!你是魔修!!!”
    “是呀,被你發現了,但你又能怎麽樣呢?”樂幽近前,看著那再攻過來的手,直接扣住了他的肩膀笑道,“手臂也沒了。”
    “啊!!!”
    痛呼聲極其慘烈,卻無法突破此處的防禦,一臂斷掉,被青年隨手扔到了花叢中。
    “饒了我,饒了我,我沒對你做什麽,我就是貪慕美色……我什麽都不敢做的……”那青衣聲音涕淚雙流的求饒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可是你的眼睛冒犯到我了,你若將眼睛挖出來給我賠罪,我就饒了你好不好?”青年蹲身笑的很是和煦。
    陵江看著這番美景,隻覺得渾身顫抖,這根本不是什麽美人,這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枯骨,隻是其上覆蓋了一層美人皮而已。
    他的手臂伸向了自己眼前,隻需要靈氣操控就能挖出來,但那手臂停了許久,卻一直在顫抖著,若失了眼睛,就真的能成廢人了。
    “挖呀……”樂幽笑道。
    “我跟你拚了!!!”陵江驀然抬頭,使出渾身的力量朝他攻了過去,卻是身體停留在了半空中,恍惚低頭時,丹田處已被那手刺了進去。
    “真是窩囊,連自爆都不敢。”樂幽看著他,手指輕輕轉動,陰火灼燒。
    淒厲的聲音再次拔高,直到許久之後才消弭無聲。
    那道純淨的身影起身,陰火灼燒,將手上的汙穢盡去,卻未能損傷那衣袍一絲一毫。
    樂幽看著倒在花叢中的枯骨,唇角輕勾笑道:“我還真是善良,為你尋了這樣好的一處墓地,以修士枯骨滋養,此處花草應該能長的旺盛些,說不定還能生出一兩根靈株,也算是造福世人了。”
    曾經畏懼之人,隻需要將他碾碎,也就沒有什麽值得畏懼的了。
    雖然身上還有一事不可解,但此次出行,也算是了了一件事,免得此身的他那被教導出來的正直性子無法下手,若真被誰得手了,想怨人都無處怨去,總不能抽自己兩巴掌。
    樂幽輕沉了一口氣,從儲物戒中取出了蔽日,重新戴上,一身陰火瞬間斂盡,他摩挲著手腕,看著那枯骨道:“哦,對了,還有一事,往後莫要再如此將旁人當傻子,放著化神尊者不要,選你一個金丹修士,也不知你是如何想的。”
    他收起那封閉此處的寶物,整理衣衫轉身,花海輕舞,曼妙至極,樂幽輕輕抬眸,卻看到了立在對麵的高大身影,對上了那雙平靜的似能勘破一切邪祟人心的眸。
    墨白長袍屹立,他不知何時來的,亦不知看了多久。
    樂幽的步伐凝滯,心中無數思慮翻湧,思索著脫身之道。
    他雖喜歡他,卻也知道此人殺伐決斷,絕不會放過濫殺的魔修。
    陵江此人目前未作惡,他卻因他所知道的因果殺了他,在麵前人的眼裏,與魔修何異。
    本想悄悄解決,如今恐怕不能善了了,別說做道侶,做師徒亦不能成行,真是……可惜。
    “師尊何時來的?”樂幽問道。
    “一早便在。”宗闕看著渾身戒備的青年道。
    樂幽輕輕挑眉,唇角勾起了笑意:“師尊一早便在,竟未阻攔,可是想袒護徒兒?”
    “我想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何事。”宗闕說道。
    會讓他如此憎恨那個人。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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